作者:凡一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2:48
|本章字节:6676字
孔太平来也就是看看,并没有具体的事,他向躺在病床上的人抚慰了几句,便转身往回走。院长送了一程后正要打住,孔太平却要他一起走一走。一路七,院长不断讲些小故事,逗得孙萍笑个不停。院长说现在搞计划生育的真正阻力是男人,所以有的地方就针锋相对地让男人去结扎,免得他们搞些借腹怀胎的鬼名堂。有一回,他随计划生育工作组到一个村里去打堡垒时,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缠着他们,非要代儿子做结扎手术,工作组不同意,老头反将工作组的头头训了一通,说他们挫伤了他计划生育的积极性。
孙萍的笑声让孔太平心里很难受,他知道孙萍是下来镀金的,时间一到就要飞回去,再艰难的工作,在她来看也只是谈笑之间的事。然而,对他们来讲,越是让局外人发笑的事情,做起来越要呕心沥血、绞尽脑汁。镇委会院子里依然没有人,孔太平拖着院长在院子里的空竹床上坐下来,直到有人从屋里走出来他才放其回去。孔太平回屋再次冲了一个澡,然后也搬了一只竹床到院子中间。他还没下楼就发现院子里满是乘凉的人。坐定后,不断有人凑过来问这问那。食堂炊事员最后过来,该问的别人都问了,炊事员就问华西村那么富,馒头是不是还用粉蒸。一院子的人都笑起来。
孙萍一边笑一边说,何师傅,你这种问法,真有点毛主席的味道哩!孙萍这话提醒了孔太平,别人都睡着了以后,他还望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心里细细琢磨。人再富吃的馒头也还是粉做的,一把手身上的脏东西多数是二把手偷偷扔的,这都是基本规律,到哪也改变不了。孔太平下决心要在三天之内搞清楚,自己不在镇里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同时,他也要看看镇长赵卫东的政治手腕有没有长进。鸡叫过后,天气转凉了。孔太平咳嗽一阵,翻身吐痰时,看见一个人影在一旁徘徊,有点欲前又止的意思。他认出是副镇长老柯。老柯平时跟他跟得很紧,有什么小道消息绝不会放在心里过夜。现在连老柯都犹豫起来,可见问题的严重性。孔太平一翻身就想出了一个对策。
天亮以后,孔太平让办公室主任小赵通知早饭后开一个党委、政府和人大负责人会议。小赵告诉他,赵镇长原定今天到县里去要钱,这时恐怕已经走了。
孔太平知道小赵与赵卫东是亲戚,他有意说,镇长知道我回来了,怎么连照面也不打一个就走,该不是我哪儿对不住他吧!小赵是孔太平与赵卫东之间有些摩擦以后,孔太平有意提拔起来的。老柯开始还替他担心,唯恐小赵为虎作伥。但后来的情况让老柯打心里佩服孔太平,小赵当了办公室主任以后,常常直接从孔太平那里领略到许多暗含杀机的话语,小赵当然会转告赵卫东,可赵卫东又不能就这些话有所表示和反应,那样就等于出卖了小赵,由于这种顾忌,赵卫东不得不多方作些收敛。赵卫东果然没敢走,而且是第一个赶到会场。等人一到齐,孔太平就宣布开会。
他说今天会议议题有两个,第一个议题是如何搞好社会治安,协助派出所收缴赌博罚款。孔太平没有说出自己昨晚与黄所长协商达成的协议,只说今天在家的干部都要上街,由他己带队有两个人当即表示不同意这么作,其中就有老柯。老柯平时总与孔太平保持高度一致,他一反对,反让大家迷惑不解起来,一个个都不敢轻易表态。事实上,老柯的反对是孔太平会前安排的,什么原由他却没有说明。孔太平借口让大家再想想,转而进行第二个议题。他先问赵卫东有多艮时间没有回家。赵卫东说差不多有四十天。他又问了几个人,得到的答复是最少的也有二十天了。
这时,孔太平才说,第二个议题是干部休假问题。因为双抢已基本结束,所以他提议镇里的干部分三批休假,第一批优先照顾三十天以上没有回家的人。大家对这提议都表示赞同,只有赵卫东不同意。但一点用处也没有。孔太平说他若再不回去,老婆闹离婚时,组织上一概不负责任。大家都笑着劝赵卫东接受这个提议。赵卫东只好勉强地笑着答应了。孔太平又要小赵以组织的名义通知赵卫东家里,从今天起给他七天休假。孔太平说,赵镇长太累了,必须强制他休息一阵。说着,他就回到第一个议题。九点钟时,他一敲桌子,说不能占了赵镇长等人的休假时间,第一个议题过后再说。孔太平知道别人都不愿:街和群众对着干,他开这个会的真正目的只是放赵卫东的假,收罚款的事他自有主张。
散会后,几个干部围着他说,他们还以为他今天只是传达出外考察的情况。孔太平说这事过一阵有了空再坐下来细细地说。接着他又指出他们用词不当、考察情况只能汇报,不能传达。干部们都说,你是一把手,怎么能向我们汇报呷,只能是我们向你汇报。孔太平对这种回答在心里表示满意,他已经看出来刚才的会开始立杆见影了。小赵按孔太平的吩咐,让税务所和工商所的头头带着所有的人都来镇委会开会。同时又以镇委会的名义发示了一个通告,要那些收到派出所的罚款通知书的人,在今天之内将全部罚款送交到镇委会,否则后果自负。税务所和工商所共二十多人,孔太平领着他们先上街走了一圈,他没有向他们作什么交待,只是叫他们一个个跟紧些,路上说说笑笑可以,但不准打打闹闹。
当然制服是必须穿的,这是孔太平让小赵通知他们时最郑重地重申的一点。转了一圈回来,孔太平让他们集中在二楼会议室打扑克下棋,自己则一个人又到街上去走了一圈。见了人也不说话,人同他打招呼他也不理睬,顶多只是用鼻子哼一声。从街上往回走时,他到镇广播站里去了一趟。他刚回到镇委会院子,镇上的儿个高音喇叭就同时响了。先是报时的滴滴声,然后女播音员说,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一点整,离镇委会上午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离镇委会下午下班时间还有七个小时。无论是镇委会院子里还是街上的人,一下子就听出了那种最后通牒的倒计时的味道来。孔太平上到二楼会议室,他要大家再出去走一趟,他要求这一次人人面孔必须十分严肃。天气很热,一出门大家身上的制服就被汗水湿透了。因为镇里一把手在头里带队,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加上心里对这些安排一直不摸底,神神秘秘的反让他们做起来挺认真。冷冰冰铁板一块的模样在小镇的窄街上流动时,虽然已近夏日正午,却也有一股凉飕飕的东西直接渗到四周的空气中。
孔太平正在当街走着,一辆桑塔纳迎面驶来。他看出那是洪塔山的座车,理也不理,昂着头仍然不紧不慢地走着,桑塔纳赶紧靠到边,接着个子和模样都让人看了不舒服的洪塔山从车子里钻出来,老远就大声说,孔书记,我有急事正要找你。孔太平说,过了今天再说,今天我没空。洪塔山还要开口,孔太平突然说,你那养殖场的干部有没有人赌博?惹毛了我,就是经济命脉,我也要查封。
洪塔山一愣说,你这是说的哪门子话?孔太平说,我正想见识一下,在西河镇有谁屙得出三尺高的尿!洪塔山也是在生意场上炼成精怪了的人,他意识到孔太平是在敲山震虎,马上露出一副骨头软了的模样说,我这饭碗还不是书记你给的,我可不敢让它变成石头来砸自己的脚。洪塔山站在街边,一直等到孔太平领着那群人走过去后,才转身上车。上街转了两圈,食堂的饭已熟了,还不见有谁送罚款到镇委会来。孔太平心里有些不踏实,却不让表情露出来。他让两位所长带着自己的人到镇委会食堂去吃饭,一个人也不许回家。有几个女人推说家里有急事,想回家去。孔太平开始没有阻拦她们,等她们走到院子门口时,他才暴跳如雷地吼起来,将她们骂得狗血淋头,一声声都是说,今天是非常时期,就是家里死人失火,也必须坚守岗位到最后一刻。孔太平骂她们时,许多人都从院门外边往里望,那些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能听清的。
孔太平平时对人态度不错,从不直接批评普通干部和群众,对女同志尤其和气。这也是他老婆对他不放心的地方。今天他一反常起来,大家立刻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和关键性。女人们哭哭啼啼地回到食堂,孔太平让事务长公开地大张旗鼓地到镇委会门前的商店里搬回四箱啤酒,然后自己亲自带头上阵,举着酒杯同大家一起闹酒。税务和工商的干部酒量都练就得比较大,孔太平又让镇里一些会闹酒的人也加入其中,一时间,食堂里碗盏叮当人声鼎沸。转眼间四箱啤酒就喝光了,孔太平让事务长再去搬了两箱回。事务长搬了啤酒回来后,悄悄告诉孔太平,说是外面有些人借故有事,在偷偷地看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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