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叔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2:21
|本章字节:9724字
水哥对于我粗暴的打断,一点都不生气,继续接着说:“那个银龙湖的存在,不光是为了养着母貔貅,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功效,就是通过巨量的水银来增强磁场,让母貔貅吞噬掉更广范围内的时间。”
“一旦进入了地库,时间就按照两个系统在走。计时仪器所记录的时间,还有没生命的物体上的时间,都被母貔貅吃掉了,困在短短的几十秒内。而生命体所感受到的时间,还是正常地在流逝,所以我们一样会饿,一样会渴,呆久了一样会死。”
“之前跟lolia在过桥的时候,母貔貅跳出了银龙湖,去吃那本红宝书,这个时候,被它吞噬的时间就开始失控了。我的手表开始乱转,而lolia的手机闹钟也刚好响起。这也就是冲出地库的关键所在……”
三个人都睁大眼看着水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揭开这个故事最关键的逃脱方式:“母貔貅跳出湖面的时候,被它吞噬的时间就会失控。只有在这个时候,黑雾才会消散,地库跟正常的时空重新连接在一起,我们就能冲出地库,回到原来世界的地面。”
我瞪大了眼睛:“就这么简单?”
水哥摇了摇头:“不,一点都不简单。首先,母貔貅跳出湖面,是一件非常不规律的事情。我跟lolia是通过观察手表,当手表一开始乱转的时候,说明母貔貅正在跳出湖面。这是一个非常随机、非常不规律的事件,我跟lolia两人轮流睡觉,醒着的人负责盯表盘。最长的一次,表盘连续十三天都没有转动,当然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性,就是表盘转了,但值班的人没有发现。还有几次,我正在上厕所,表盘突然连续转了两次,但根本来不及开车往上面冲。”
小明惊讶地啊了一声:“为什么有那么多次?一次跑过去不就行了吗?”
小希也补充道:“还有开车是什么意思?”
水哥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解释道:“黑雾消散的时间非常的短,只有一到三秒。我们一开始是用跑的,尝试了几次之后,发现这个速度根本赶不上穿越整片黑雾的区域。只要母貔貅掉回银龙湖,手表指针停止转动,黑雾会重新聚拢,我们就又跑到了负三层的地库里。”
“后来,我跟lolia都认为,只有两个人开车,停在黑雾前的斜坡上,并一直是保持启动的状态。等手表开始乱转的时候,马上踩油门往黑雾里冲,才有可能赶上这个速度。这需要很强的技术性,只有男人可以胜任,所以都是我来开,lolia坐在我右边的副驾驶位上。”
说到这里的时候,水哥侧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水哥继续往下说:“我们在负一层,开动我的那辆墨绿色minicoopercounryman,然后把大本营的食物,搬了一堆放到车后座跟尾箱里……”
小明打岔道:“那个lolia兵马俑的头呢?”
水哥回忆了一下:“当时也放在车上的,不过出来之后就被……被那些人拿走了。”
我皱着眉头问:“姒姬兵马俑的头,跟你的兵马俑的身躯,为什么会各自出现在两辆不同新旧的minicooper上?”
水哥看来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现在不假思索,立刻抛出了他的答案:“我也不知道。”
我有点恼羞成怒:“这是你讲的故事,什么叫你也不知道?”
水哥不为所动:“我只能猜测,是在错乱的时空中,有一个我或者别的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带着这些兵马俑从大礼堂里出来,然后放在车上。这个人最后从地库出去了,或者死在某个我们没发现的角落,要不然就是被母貔貅吃了。我只能这么猜想,却没有办法去证实。那个走不出去的地库……就算能再回去,有谁愿意回去?”
我还要表示不服,却被小希阻止了:“乖乖坐着,听水哥把故事讲完。你那么聪明,如果楼下早餐卖热干面的有一天没开张,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分析了一下可能性:“摊主病了,回老家了,中了彩票不干了……对,还可能是城管最近查得厉害。”
小希瞪着我:“到底是为什么,你知道吗?”
我一下子没了脾气,小声地说:“我不知道。”
小希满意地点点头,对水哥说:“别理他,继续讲,你们开着minicooper,然后呢?”
水哥深深吸了一口,又陷入了那段黑漆漆的回忆里。
“然后,我开着车,lolia坐在我的右边,就像现在我跟鬼这样。我们把车停在负一层的车道斜坡上,我为了冲关的时候争取时间,连手刹都不敢挂,一直是怠速运转的状态,挂在p档,踩着刹车。我把手放在挂档的杆子上,随时准备切换到d档,一踩油门就往外上冲。”
“前面说了,黑雾消散的时间很不规律,我们都是凭手表的突然乱转来预警的。我跟lolia轮流睡觉,醒着的人负责盯着我那块绿水鬼。我的话还好,毕竟男人嘛,还能抽烟斗提神。lolia毕竟是小姑娘,在车上呆一小时就要受不了。”
“偏偏母貔貅好像越来越不爱跳了,起码隔四五天,黑雾才会消散一次。我不断地调整、优化开车的技术环节,感觉离冲出去越来越近,有一两次甚至都看见地面的出口了。可是,每次都差这么一点点……”
水哥叹了口气:“每次都以为下次一定能行,但每次都被现实打脸,从情感上很难接受。尤其是两个人在黑漆漆的地库里呆了那么久,被困在一辆车上,绑着安全带不能动,更别提都一个月没洗澡了,身上那味道……在这种漫长的等待跟煎熬里,情绪低落是正常的,这个在女性身上体现得更为明显。”
“为了打发时间,值班的时候,lolia就玩我的笔记本电脑。你们想想,一本没有网络的笔记本电脑能干什么?一开始是看电影,把硬盘里的几部电影翻来覆去都看了五遍以上。还有就是翻文件夹里的照片,这几年我的各种照片,部门活动的,出去旅游的,甚至跟女朋友在一起的照片,她也能忍着吃醋翻来覆去地看。”
“到后来实在无聊,她就有了个想法,要把我们在地库里的离奇经历,写成。一开始我也挺支持她的,可是……”
水哥长叹了一口气:“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她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她建了个word文档,写了删,删了写,最多的时候我看她写了有8000多字,可是又全部删掉了,说是写得不好。”
“有一次,我一觉醒来,朝右边看去,lolia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屏幕。我问她在干嘛,她很兴奋地跟我说——waer你看,你看这个天涯的帖子,好可怕呀!讲的是两个人被关在一个无限循环的地库里,出不去。”
“我大吃一惊,揉揉眼睛,再仔细地看着电脑屏幕——那根本不是什么天涯论坛,而是一个word文档,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大大的标题——地库。”
“然后,她把我们所经历的事情,当作是网上帖子里的内容,复述给我听。也就是说,在一连串的诡异经历,漫长的等待之后,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她开始逃避现实,逃避目前遇到的困境,把自己当作了一个电脑前的观众,正在看的是网上的一个帖子,好像只要她愿意,随时就可以关掉浏览器,起身走人。”
“我仔细考虑了下,不敢强烈刺激她,只能小心翼翼提醒,让她从虚构的场景里醒过来,认识到自己还待在地库里。一开始,只要摸摸她的肩膀,让她看着我的脸就行。后来,又两三次尝试冲出去失败后,我发现叫醒她越来越难了。有时她会粗暴地打断我,对着我大吼,让我不要开这种玩笑。”
“哈哈你疯了吗?这只是天涯上的一个帖子,这个楼主还更新得特别慢!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是lolia!对了,你是谁?——她会这么跟我说。”
“再后来,lolia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她不光把自己当作电脑前看帖子的,而且还依据我硬盘里那些生活照片,把自己想象成各种角色。比如说,我的大学同学,我的女朋友,我的前同事,我的表弟……然后,她代入这些角色,把自己想象成正生活在外面的正常世界里。”
我坐在水哥的右边,感觉越来越不安。我开始怀疑,这么千方百计地让水哥讲这个故事,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或者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不把这个故事说出来,是为了我们好。
水哥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比我还痛苦:“比如有一次,表盘刚开始乱转,我一脚油门就往正在消散的黑雾里冲,她突然在右边来了一句——谢谢你送我回家,今晚的火锅真好吃!”
“我吓得够呛,一秒钟才回过神来,结果又错过了冲出去的时机。那一次之后,lolia的精神问题就很严重了,普通的解释劝说,根本不能让她回归现实。后来我想了个办法……”
水哥举起右手,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的掌心:“那条公貔貅还在我身体里,虽然没有了佘玄的舞,不能制造黑雾,但大概它吃了我一些器官,跟我心灵相通。我可以随时让它撕裂我的手掌,爬出来咬人一下。被公貔貅咬的痛楚,一般来说足以让lolia清醒过来,伤口又会快速愈合,不留下创伤。”
水哥转过脸来看着我:“就像刚才咬了你那样。”
我似乎被他催眠了,下意识地举起左手,仔细端详着手背。正如水哥所说,那上面没有一点伤痕,但是被咬的尖锐痛感,还残留在上面。
对面床上的小明跟小希,发出低低的惊呼,那声音在我听起来,却是那么的虚幻跟遥远。
水哥低下头去,双手捂着脸,指缝里传出他的声音:“后来,最后,在尝试了十七还是十八次,生理感受超过一个半月之后,我们终于成功冲出了地库。但是,lolia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障碍,被送进精神病院。”
水哥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兵马俑的头被‘那些人’带走调查,地库里失踪了三个人的消息被封锁下来,我得到一大笔赔偿金,离开了公司。我把那辆minicooper卖掉,再也不开车了。为了逃避痛苦,我用食物来缓解精神创伤;也因为没有实现诺言,把lolia好好地带出地库,所以这两年我放弃运动,暴饮暴食,胖了五十斤。”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至于这几年来,我为什么不让人坐我右边……”
我对于水哥的答案,已经有了预感,感觉如坐针毡,想要站起来,却被一种莫名的无力感压抑住了。这种感觉,就像是“鬼压床”的时候,大脑清醒了一部分,身体却不受控制。
水哥继续往下说,语气却越来越急促:“你们看,我现在从地库里出来了,就在你们眼前,对吧?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我有时候,有时候会想……”
他庞大的身躯开始发抖:“我会想,会不会我也像lolia一样,只是幻想自己活在外面的世界里,其实,我根本没从地库里逃出来。不,不对,不是我……是我们,我们根本没……”
我不寒而栗,颈椎一阵僵硬的痛,那种感觉就像——在一辆车上坐了太久。
水哥突然转过脸来,死死地盯着我看。
他脸上的五官扭曲成一片,牙齿格格作响,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我从来不让人做我右边,是害怕我回过神来,突然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是我想象出来的,实际上我还是在墨绿色的minicooper,在那该死的永远走不出去的地库里。而我的右边,坐的就是你……”
“lolia。”
我突然一个激灵,像是从梦里突然醒来。左手一阵被啃咬的感觉,我疼得跳起身来,却像是被安全带绑着,砰地一声又坐了下去。
房间的灯光突然黯淡下来,前方两个女人的惊呼声,哑得像是隔了一层挡风玻璃,又像是我脑海里虚构出来的。
一阵马达的轰鸣,然后,左边传来水哥的声音——
“坐好了,我们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