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突变的基因

作者:吕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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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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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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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358字

走进夏曦的家,关泓吓了一跳,夏曦也许是夏家基因突变的结果,他的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在夏家完全找不到同类项。


夏爸爸倒是也很高大,但是表情有点木纳,微微还有点驼背。


夏妈妈显得比夏爸爸要大十岁都不止,穿着大花的衣服,那种款式有点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意思。


夏曦的姐姐夏晨显得很中性化,极短的短发,嗓音沙哑,脸色发黄,穿着裤脚已经磨破了的球衣球裤,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夏曦的家也很让关泓失望,是关泓见过的最局促的石库门老房子。


夏曦住的亭子间,被一张床和一个衣橱塞得满满当当。


一楼公用的厨房,二楼公用的卫生间,夏曦的爸妈和姐姐住在楼上一间朝南的大房间里,阳光倒是很好,但因为摆了两张床而显得局促。饭桌就摆在两张床之间,一家人坐在床上吃饭。


事后杨思笑得跌倒在床上:“你跟他们全家人第一次见面就一起上了床啊?”


从外地来上海的人,很难想象上海人逼仄的居住环境。


夏曦的妈妈虽然是寿星,但听说宝贝儿子今天会带女朋友上门,兴奋地忙碌了一天,鸡鸭鱼肉一样不缺地烧了一桌子菜。


可惜,这一桌子菜,都不入关泓的法眼。


红烧肉卤蛋,关泓只吃了一片里面作为配菜的豆腐干;鱼头粉皮汤,不吃鱼头不喝汤,只捞了几片粉皮吃吃;面前一叠蒜泥黄瓜,关泓伸伸筷子又放了下来。油焖大虾倒是吃了三只,不过是在清水里漂掉了酱汁才吃的。


然后她放下了筷子,施施然地坐着。


客人不吃,主人也不好意思吃了,干脆闲聊吧。


可每个问题都让关泓没法长篇大论地回答,只有两个字。


“你们芭蕾舞演员收入高吧?”


“还行。”


“你都演过哪些角色啊?”


“不多。”


“这个行当要从小练的哦?”


“是的。”


几个回合下来,大家就没什么话题了,眼见着一桌菜凉掉,气氛越来越尴尬。


夏晨见关泓端然坐着,一副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样子,有点不爽了。


她把筷子往台面上一拍,说:“关小姐,你来之前吃过饭啊?”


关泓还是两个字:“没有。”


夏晨看了看关泓微笑矜持的脸,更加不爽:“那你吃不惯我们家的饭菜?”


关泓说了三个字:“蛮好的。”


夏晨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说不出的难受:“那你为什么不吃呢?”


关泓看了看自己面前碗里面堆成小山一样的菜,笑了:“我吃饱了,这已经比我平时吃得多多了。”


夏晨诧异了:“你就吃这么一点?”


夏曦说:“是啊,为了维持体型,关泓是很能克制自己的,她跟你可不一样,你看看你,腰粗得像水桶似的。”


夏晨还要再说话,夏妈妈拦住了她:“好了,夏晨,你别把人家吓着。”


夏妈妈看着关泓,想跟她说什么,但总觉得关泓身上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气,她看了看关泓纤细的手指,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女孩子,看看可以,要是娶回家做媳妇,夏曦不得一辈子做牛做马?”


一顿饭冷冰冰地吃完了,关泓客客气气地来,客客气气地走,你也挑不出她有什么毛病,但就是让你不舒服。


晚上,夏曦回到家,爸爸妈妈姐姐都在客厅里等他,见状,夏曦头皮一阵发麻:“你们今天怎么没看电视啊?”


“等你回来问问你跟那舞蹈演员的事呢!”夏晨像吃了枪药似的气鼓鼓的。


夏曦心里“咯噔”一下,住在一起三十年,他对自己的父母和姐姐有充分的了解,看来他们对关泓很不满意。


夏爸爸清了清嗓子,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儿子,你跟这位关小姐认识的时间不长吧,我知道你把她带回来吃饭意味着什么,不过,我们觉得你跟她可能不太合适。”


夏曦不开口。


“得了,别拐弯抹角了,我明说了吧,你可不能娶个祖宗回来供在家里,这么些年我们全家都是把你当祖宗一样地伺候着,怎么,你打算去伺候人家?我看你不是那棵葱。”夏晨讲话比较直接。


“夏晨,你别讲得那么难听。不过,夏曦,你姐姐话糙理不糙,你看看你到现在还是衣服换下来我不帮你洗,你能把脏的再穿上身,就你这样,娶个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回家,你们这日子要怎么过啊?”夏妈妈叹了口气。


“关泓的生活能力很强,再说了我也愿意照顾她啊。”夏曦努力解释着。


“总之,家庭会议三票对一票,你的这个女朋友被否决了!”夏晨干脆地说着,觉得很过瘾,作为大龄未婚女青年的她,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别人卿卿我我总有点心理失衡。


杨思和关泓也在热烈地讨论着。


“我想过了,我还是要把我的重心放在事业上,毕竟跳芭蕾我跳了二十年,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了。所以我无所谓他们家的条件怎样,因为我根本没打算和他们一起生活。”


“可你现在已经是他们家的媳妇了。”


“那又怎么样,我只是跟夏曦结了婚,跟他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这一边,三堂会审中的夏曦本想说出自己和关泓已经结婚的事实,但看着一家人极力反对的架势,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在他看来,这只是自己结婚,跟家里人没什么关系。


你看,他和关泓倒是不谋而合。


正在僵持中,有人敲门,是人口普查的志愿者。


这一下夏曦想瞒也瞒不住了。


夏家就像被一颗炸弹击中了一样地炸开了锅。


夏曦自然是成了众矢之的,迫不得已逃回了自己的小亭子间避难。夏爸爸夏妈妈唉声叹气整夜难眠,没想到80后的儿子这么胆大妄为,居然瞒着娘老子把婚都给结了。


套用说书人的话,这些可以想象得到的我们就暂且按下不表了。


关泓这里,和杨思唧唧歪歪聊了一阵子,也没什么大事,就各自睡觉去了。


第二天,《胡桃夹子》公演的名单出来,这一次,关泓终于拿到了一个角色,虽然是冰雪女王的b角,但总算不再是龙套。


好事总伴着意外。


夏晨和夏妈妈找来了。


关泓正在排练,拿到角色意味着更大运动量的训练,虽然有了角色,津贴会高一点,但对于舞蹈演员来说,上了台,钱已经不是主要问题,谁能够在舞台上最醒目,才是关键。


这是公演的第一次排练,关泓精神百倍。


忽然,一个响亮的声音劈过排练厅:“姓关的,你出来跟我们讲讲清楚!”


夏妈妈连忙拉住了夏晨,这个女儿嗓门跟汽车喇叭似的,音量开足。


排练厅里的各位一起向门外看,关泓一回头,也看见了夏晨和夏妈妈。


有一秒钟,她完全没想到这两个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昨天不过吃了一顿饭,她跟她们还完全不熟呢。


然后她忽然意识到,这两个人是来找她的。


“你说,你是用什么办法骗我弟弟跟你结婚的?你有什么企图?”夏晨见围观的人不少,更加来劲。


“夏晨,你小声一点。关小姐,你看我们是不是出去谈一下?免得影响别人的工作。”夏妈妈小声地说。


关泓气不打一处来,不客气地说:“你们还知道不能影响别人工作啊?我和夏曦为什么会结婚,你们去问他啊,你们认为我对夏曦能有什么企图?”


“你——”夏晨一肚子的话,被关泓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她就像一个气球,充足了气没地方出,只能一蹦三尺高。


“我告诉你,我们家绝不会接受一个跳舞的做儿媳妇,你们这种所谓搞艺术的没几个好东西,我今天带我妈来就是命令你,立刻去办离婚,不然我们跟你没完。”夏晨大声嚷嚷起来。


这几句话犯了众怒,这是什么地方,芭蕾舞团的排练大厅,哪个不是搞艺术的,给她一说,全部下锅。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说话啊?什么年代了,自由恋爱自由结婚,这唱的是哪一出啊?你还以为是《小二黑结婚》的年代啊?”总监觉得自己在排练厅是个领导,于是排众而出,想来镇压一下。


没想到夏晨一句话就把他给掀一边儿去了:“你给我住嘴,娘娘腔,我们家的事,谁允许你插嘴了?我跟你说,姓关的,你别想就这么进了我们家门。”


关泓又气又羞,气的是夏晨实在有点无理取闹,羞的是在全团的同事面前出这么个洋相。


如果夏曦家是什么豪门世家,也就算了,可偏偏他们不过是弄堂里面的寻常草根,弄得好像关泓硬要攀龙附凤一样。


关泓恨不得立刻就把结婚证扔出来,跟夏家一刀两断。但一个能20年坚持做同一件事情的女人,是有些韧劲的,越是有障碍的事情,她越是想突破。


来自文琪的阻力让她接受了夏曦的求婚,来自夏曦家人的阻力,让她觉得和夏曦在一起弥足珍贵,她就是不想放手。


“你爱夏曦吗?”杨思问过她这个问题。


这一刻,关泓仿佛听见自己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地说:“是的,我爱他,这一辈子都不想跟他分开,我想这就是爱了。”


爱情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无法具体和量化,往往就是在一个特定的时刻,她忽然意识到,他是不能失去的,然后就一辈子认了这个死理。


“不好意思,我只是和夏曦结婚,不是要嫁进你们家,我和夏曦结婚,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过我的日子,你们过你们的日子,你们只管放心,你们的生活不会跟我产生任何关系。”关泓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


“说得好!”总监响亮地声援关泓。


一直梦想在舞台上成为女主角的关泓,莫名地在这场闹剧中成了女一号,同事们纷纷帮着关泓指责夏晨。


“你弟弟喜欢人家,人家也是单身,他们要结婚,你一个做姐姐的掺和什么。”


“真是的,为了这个事情闹到人家单位来,我还以为是什么第三者的纠纷呢。”


“太看不起人了,跳舞的怎么啦?又不偷又不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被围在当中的夏晨和夏妈妈傻了眼,本来她们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却成了众矢之的。夏晨也就只有三斧头的本事,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招架不住了。


夏妈妈忽然“咕咚”一声跪了下来,几乎声泪俱下:“关小姐,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追求你的人一定不少,我求求你,跟我们家夏曦分手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们配不上你,求你了。”


夏妈妈的举动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朗朗乾坤,现在这年月已经很少有人愿意给别人下跪了。


看着一个头发花白的憔悴老妇当众这么一跪,原来义愤填膺的人都冷静了下来,迷惘地看着眼前的状况。


关泓也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不招人待见,夏妈妈不惜下跪来恳求自己。


这是什么情况,是年代剧还是琼瑶戏啊!


关泓怒了!


她正要说点什么,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见人群中,一个中年女子冲了出来,“泓泓,泓泓!快点叫救护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