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目前和今后的我又将怎样面对他呢？虽然我是那样的思念他，是那样的爱恋他，是那样的需要他。而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原先的他了。他已经不再像原先那样需要我了。那么，他对于我的那份感情还存在心中吗？我们之间那些真挚的约定是否已经被他遗忘了呢？就算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就算我们的感情还是那样的深厚，而我现在的状况还能允许我们重续旧情吗？如果他还像以前那样的爱我，这样的现实对于他来说不能算是一种幸福，而只能成为一个伤害了。既然我深爱的人如此地健康，既然我深爱的人如此地成功，既然我深爱的人如此地充实，既然我深爱的如此地幸福。那么，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即使我明天就离开了人世，我也可以放心地瞑目了。

我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那些媒体记者走了，我的同伴们也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呆地立在那里，神思恍惚，无所适从。

“正好你还在。快去把所长办公室收拾一下。”送走了客人的李主任这样吩咐我道。

我想应该远远地离开他，悄悄地从他的生活中消失，静静地向这个世界告别。但我的双腿不听我的使唤，它们挪动着，向着他的身边靠近。

来到那扇门前，我整整衣襟，把束在脑后的长发塞进工作帽里。金耀说过，只要我没有任何的变化，他就能认出我来。

但我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到屋子里传出来那首我们熟悉的歌声。

梦中人

熟悉的脸孔

你是我守候的温柔

就算泪水淹没天地

我不会放手

——

听到这歌声，我的心顿时掀起波澜，眼泪像涨潮的海水涌入眼眶。

金耀，你是在思念我吗，你是在回忆我们的过去吗，你是在用这种方式表明你不变的真情吗？就在我想进一步想入非非的时候，他接听了一个电话。

也许，这只是他的一个普通的来电铃声。只是我把它强制性地想象成对于我个人的钟情。

“咚咚。”过了一阵，当我的心和屋子里一样平静之后，我才轻轻敲响那扇门。

“请进。”听到他的一声回应，我又被这熟悉的声音所震撼。紧张使得我浑身颤抖。这久已渴望的重逢令我激动不已。我极力遏制住这份激情，慢慢地、慢慢地推开了房门。

为了能够再次看见你，我苦苦等待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为了能够再次与你重逢，我经历了多少次的挫折与打击。当这一时刻真正到来时，当我们近在咫尺时，我又觉得我们离的是那样的遥远。你真实地站在我的面前，而我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金耀，就是那个让我日思夜想的恋人，此刻就坐在那张大大的办公桌前。没有了刚才的那种自信和潇洒，双手又在习惯地擦拭那副我们彼此都非常熟悉的眼镜。看见我的出现，他慢慢抬起头来，我们的目光碰撞在一起。这时我发现，他的眼睛很好看。大大的，深邃而又明亮，那里面充满了智慧和真诚。但那一切仍然掩饰不住他内心的忧郁和惆怅。

“你好。是来打扫卫生吗？那么，请先把这橱子上的玻璃再擦一下，我看到还有一点灰尘。”他没有让我去清理地上的那些纸屑，和桌上的茶水，而是指着紧挨着他办公桌的橱柜说。

我点点头，走了过去。当然，他认不出我，从我们相识直到分别，他都不曾看到我的面容。但我知道，他非常熟悉我的声音。只要我说话，哪怕是发出一点响声，他都能识别出来。

然而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太难了。因为当我站在那节橱柜前时，我再一次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

那节作为他存放私人物品的柜子里，此时摆放着那张他亲笔为我画的画像，他将那画镶在了镜框里。画像的旁边放着一大束和我珍藏着一样的玫瑰花，还有那一付闪着流星的手套。

看着这画，看着这花，看着那点点的流星，我再也无法克制激情的澎湃，动情的泪水奔腾着夺眶而出。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没有变，没有丝毫的变化。他还是那样一如既往地爱着我，还是那样永恒不变地守着我们的约定。就像那玫瑰，诠释的永不枯萎、永不退色的真情。

我凝视着眼前的景物，泪水使我的视线异常模糊，我不知道应该先擦去泪水，还是先擦拭面前那些看不见的灰尘。幸好，我背对着他，使他完全无法弄清我此时的感受和心情。而我的精神快要崩溃了，我的大脑快要控制不住我的声带。它们想要对着他大声说：金耀，我们终于又一次重逢了。我们终于可以相爱在一起，厮守一生了。

“咚咚”恰巧这时，李主任敲门走了进来。

“请进。李主任，你来得正好。坐吧。”他离开办公桌，和李主任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趁着这工夫，我擦去眼泪，镇定了自己激动的情绪。

金耀：“李主任，我给你安排的这件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李主任：“我去找过诊所的老院长，他说她离开诊所后，曾经在一家水果超市干过一段时间，她也曾多次向他打听你的消息。再后来就没有了联系。新康医院的赵主任也曾见过她，只是不了解她的具体情况。他还说，汪明明可能知道一些。我想再跟她联系一下。看从她那里能打听到吗。”

“不要去找她。”金耀满是厌恶地打断他。“就是她出的主意，以降低成本的名义，把她辞退掉。就是她把我的电话号码偷偷地换掉，把她的号码设置成黑名单，使我们终断了联系。也是她到我的父母面前，说了那么多污蔑她的话，让我的父母对她起了戒心。自从她看到我的病有了希望的那一刻，她就在做这些破坏我们感情的事。所以，你不要去找他。因为她即使知道她的消息，也不会对你说的。”

“那么，我再去她曾经住过的这个地方，向那里的人，或者是邻居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线索。”李主任长叹一声，像是感觉这事很棘手。

金耀：“不用。早上我已经去过了，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信息。我已经去过果品批发市场，找到了她的朋友何大勇。他说自从她离开水果店以后，他也一直在找她。我看你还是去一下本市的快递公司，找她的前夫叫高明。请他把她老家西城的地址告诉你。我想有必要亲自去一趟，看她是否回到了西城。”我听到他这样对李主任说。“但是我还是觉得，她不会就这样离开的。”

“好的。好的。”李主任点点头说。“不过，汪明明说她遇见过她，看见她已经跟人结婚了。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也可能跟着新任丈夫去外地了呢。”

“不要相信她的话。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都在欺骗我。表面上说她也在帮着找，可实际上她在费尽心机地阻止我们的交往。”他控制住激愤的情绪，片刻又说：“好了，不说这些了。李主任，你去吧。只要有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通知我。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都开着。知道了吗？”

“知道了。”李主任匆匆地离开了。

我惶恐不安地将房间清理干净。

他也在找我，也像我找他一样的不遗余力。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竭尽全力要找的人，此刻就在站他的身边。就这样满含深情地望着他，就这样充满自豪地离开了他。

我很累，已经到了身心憔悴、疲惫不堪的地步。我的人生列车已经快到终点。我不愿意拖累他，我不愿意让他感到有丝毫的不快。我不愿意让他承受任何痛苦的打击。我只希望他今后的每一天都快乐，都幸福，都顺利，都成功。我知道，我没有失去他的爱，他还像以前一样的爱着我。这就足够了。

那么，金耀，我们就此告别吧。

临出门前，我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是在用眼睛跟他说：金耀，我永远的爱人，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