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晚上李军向陈梅表达了自己多年来积埋在心里的情感，被陈梅拒绝后，李军表面上很平静。当听陈梅说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李军无助的内心不知道如何是好，仿佛是自己的女人被别人占去。这种痛一直在心里抹之不去。白天他更加沉默，但仍然在葡萄园子一如既往忙来忙去；晚上一个人去酒吧，独自喝着酒，天天以酒浇愁。

刚听说陈梅要回来的消息，李军内心激动了好几天。他猜测着陈梅变成什么样了，既兴奋又紧张，不知道陈梅还记不记得自己。十六岁陈梅扎着小辫青涩的样子永远定格在他青春的心灵里——活泼开朗又腼腆的小女孩。真正见到陈梅的时候，远远地看见陈梅一种成熟和知识的美，更让他内心无法平静。那天在机场，陈梅没太留意他，他多少有点失望，等到那天晚上，原以为会是个幸福的晚上，没想到让他彻底失望。失望到无法再去怀想的地步。虽然李军说会照顾陈梅和孩子，但听到陈梅有孩子的消息，他觉得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他不知道这些年来是什么支撑着，让他一直执着地苦苦等待。

看着酒杯里的酒，觉得每一滴酒都是自己的眼泪，要流多少泪才能找回这些年的漫长等待。没有人能知道与理解李军的内心。

李军痛苦地端起酒杯，一杯一杯地喝。酒是那么的伤感，每喝一口，仿佛自己的心要裂开一次。然而他的心每裂一次他都要猛喝一口，就让他的心彻底裂开。这些年活着为啥，他迷茫了。爱情到底是什么？这些年我爱陈梅什么？

陈梅从园子里出来，原本是想一个人看看月亮，一个人想想心事，但不远处，忽然一抬头看见李军在那个晚上她和李军一起喝酒的酒吧里喝酒。陈梅走近酒吧，清楚地看到李军爬在桌子上，手里拿着酒杯，满脸泪水。陈梅走过去，扶李军起来。

“回家吧，别再喝了。”陈梅说道。

“家？哪是我的家？我没有家。我在那里，家就在那里”。

“阿梅你知道吗？我苦苦等你多少年，多少个夜晚，我在想你一个小女孩在国外怎么生活，没有人知道我的心情。你从来都没注意到我对你的感受，也从不注意我，不在乎我。我是谁啊，我什么都不是。”李军伤心地说着。

陈梅看着伤心的李军，正如自己的伤心，她一心想着亨利，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李军，也没有在乎过李军的内心，就像李军说的。陈梅的心里一直只装着亨利。她认真看着李军，这个敦厚憨实的小伙子对自己痴心一片，而她却因为亨利辜负和忽略了。陈梅再一想远隔千里的亨利，她的内心也更加惆怅起来。她试着再次扶李军起来的时候，李军沉沉地睡在桌面上，她扶不动。陈梅真想也要一瓶酒来一醉方休。

她陪着李军就在酒吧坐着，要了杯柠檬水，想着自己的心事。一直坐到了很晚，陈梅再次摇着李军，李军也终于迷起眼睛看到了陈梅，有点清醒了。

抬起头，问陈梅：“你怎么不回家，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坐在这里等你一起回家呢。”陈梅说道。

李军又一次惊讶地看着陈梅，“你是在等我一起走吗？”

陈梅说，是的。

看着陈梅忧郁的眼神，李军坐了起来，也清醒了许多。李军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看看你自己，身体不好还要来这里坐着，你真不应该来这里，赶快回家休息。别累坏了身体。”李军心疼地看着陈梅拖着疲倦的身体坐他对面。

李军说着起身拉着陈梅就往外走。摇摇晃晃。

初冬的夜色，街上行人很少，路灯亮着，抬起头看，夜色中月亮比路灯更亮，干净静谧。好安静的夜！

李军通过刚才的发泄，现在心情好多了，和陈梅一路默默地走着，谁也再不说话，看着月亮，各自想着心事。

李军不时地扶一下陈梅，陈梅有点不好意思。她想亨利在她身边该多好啊。这样她可以依偎在亨利的臂膀下，和他一同静享这安静的有月光的初冬的晚上。

安静的月光让她暂时忘却烦恼。她不想再想什么事，和李军就这样静静地走着，难得这样静静地感受和李军在一起的时光。

快到自己的家门口了，李军说，早点休息吧，看你回来整天累的，别太累着自己，活儿慢慢干。李军想拥抱陈梅，却又难为情，只好再次说，早点休息。

陈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说了声，谢谢，我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

李军等陈梅进去后，好久才离开。

一个走在无人的街上，他抬头望着满天的繁星，月亮高高挂在天空上，天空深邃、幽蓝、清澈。李军想起陈梅不在的时候，无数个这样空虚的夜晚。从今以后再也不存在了，想再诉说点什么也不可能了。

午夜过后，李军睡不着，翻来覆去，他的内心也翻腾起来，燃烧着渴望，在那一刻，如果有人看见他，他们会看到一个沧桑的老人，一脸的憔悴，仿佛经历了一个晚上就老了几十岁。他起身下地，坐在阳台边的椅子上，夜晚的寒意向他袭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把脸埋进手里，眼中噙泪。

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