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大哥，你说这些鱼长年累月在这里搞伏击，得吃掉多少人啊？”

“这个，肯定不是只有树根里的两三个，在水里的白骨应该更多！”

“怪不得咱们一进来就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呢！”

忽然，从三人中间传来一阵“咕咕咕”的声音，本来警觉的高长胜立刻蹿了起来，提着刀扫视着地面：“什么声音？”

何大壮“嘿嘿嘿”一乐，拍了拍肚子：“这里的声音，呵呵。”

“我还以为是那些鱼上岸了呢！原来是你的肚子喊饿了。”

三人吃了一些干粮，啃了一只土鸡，也算酒足饭饱了，何大壮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那些伤口的痛感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了。

三人望了望这个波光粼粼的“吃人”水潭，向着洞穴的更深处前行。

这个通道很长，而且似乎是有些螺旋状的向下延伸，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三人才来到了这个通道的出口。

出口处很是宽敞。

这个出口处是一个十多米宽的河道，也就是一个地下河，河水并不深，而且也就四五米宽，两边是道路。高长胜拿着火把向河道的两端看了看，都是黝黑一片，看不到尽头。

“咱们这是向哪边走呢？看来两边都很长啊。”何大壮说道。

高长胜看了看，也是没有什么主意。

“大哥，你看那边，好像有一个人！”何大壮指着河水下游的一个地方说道。

火把的光亮并不很强，加上距离较远，高长胜也就瞧见了一个影子，匍匐在地，好像正趴在水边喝水。

高长胜喊了一声，那个趴着的影子马上直立了起来，待了有一两秒钟之后，“啪啪”地蹚着水快速地向黑暗之中跑开了，三人皆面面相觑。这个人或者说影子到底是谁？如果是周红仪的兄弟的话为什么不断地跑，如果不是的话又会是谁呢？或者说这个影子根本不是人，而是匍匐在这地下洞穴中的一种动物？

“我们就朝河的下游走吧，刚才那个人冲着这个方向跑了，看来那边应该有通道。”

“嗯，大哥，我觉得也是。”

三人打着火把，朝地下河的下游走着。

何大壮走在最前面，一边探路一边寻找着哪里有通道或者洞穴。

“大哥，走这么半天了，河道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啊，也不知道刚才那个在河边喝水的人跑到哪去了。”何大壮有些抱怨地说道。

“别着急，我们再走走看。”

正在这时，高长胜觉得脚底下有些凉，他低头一看，下游的河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涨高了。刚才一直注视着洞壁，忽视了河水！也是在这洞中一路惊险，脑袋也难免有一些迷糊，竟然忘记了地下河水的涨潮期一般很快。

“大壮，红仪，我们快往回走！”高长胜大声喊道。

走在最前面的何大壮一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头木然地说道：“大哥，怎么哩，为什么要回去？”

“看看脚下！”

何大壮低头一看，顿时发现，原本在中间石头缝隙中流淌的暗河，竟然不知不觉地已经漫到了自己的脚下，看样子还在上升。

“这水能涨多高啊？”

“看水蚀线！”

“啥是水蚀线？”何大壮没有看到过地下河，也不懂水蚀线这个名词。

“就是河两旁岩壁上那条水痕的印记，那是水长年流动时侵蚀的。”

何大壮抬头一看，水蚀线离河底有三米多高：“我的天，水能涨那么高！”

地下河的水涨得飞快，还没往回走多远，水已经涨到了膝盖。

高长胜计算着距离，刚才已经走了半个小时左右，虽说走得并不快，但按照水涨起来的速度，想在河水没过头顶之前走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

看过钱塘江涨潮的朋友可能知道，那潮水涨起来是非常地快，由一点变成一线，由线再拓展成一个面，如万马奔腾。

现在这条地下河涨水的速度完全不逊于钱塘江涨潮，如果回去的话，显然更危险，现在只有加速向前走。

“站住，大家往回走，跑！”高长胜又喊道。

何大壮也慌了：“大哥，咋又往回走？”

“别问了，快跑，跑晚了就得被水冲走了！”

何大壮在最前面跑，周红仪在第二，高长胜在最后。

因为看不到水里的石头，三人跌跌撞撞地向前猛跑，其间周红仪摔倒了好几次。

刚才那不知名的黑色动物蹿过这里，就说明地下河一定有出路！

三人加快了步伐，背后的河水已经传来了一阵阵的轰鸣声，在整个地下河道里更显得可怕，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可是黑暗的地下河道就像一个没有尽头的大管子，三人没有发现任何通道。高长胜拿着手电照了照，从水蚀线可以看出来，地下河水涨起来的高度在三米左右，而附近又没有什么可以攀缘的东西，地下河水在狭窄的空间里冲刷起来的力量是非常大的，即使水性再好的人也会被冲晕，更可怕的是河道之中有许多尖锐的石头，万一身体撞在上面几乎就等于宣判了死亡。

三人的速度已经从快走变成了跑，愤怒的河水像千万头雄狮一样在三人身后怒吼！

“大哥，河道前面有光！”何大壮喊道。

何大壮跑在第一位，他一边拿着火把一边探路。

高长胜刚才跑着没注意看，这时他也注意到在河道前方二三百米处有一点亮光一闪一闪的，看起来就像萤火虫。

无论怎么样，这样紧急的时刻在河道***现了这一抹亮光都是对他们极大的鼓舞。三个人像部队急行军一样冲刺着。“是火把！前面有人！”何大壮兴奋地喊道。的确，随着距离的接近，火把上跳动的火苗越来越清楚。

而且，在火苗后面的一张脸时隐时现。

三人跑到这里，已经累得满头大汗，高长胜和何大壮还好些，周红仪累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几乎虚脱，毕竟是女人。

何大壮往前跑的同时，看清了火苗后的人脸，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着面容也就是二十岁左右：“你是？”

这个小伙子打着火把，看到坐在地上的周红仪，紧跑了几步凑了过来。“弟弟，你怎么在这里？！”

小伙子听到周红仪说话，是既吃惊又惊喜：“姐姐，你……”

周红仪摸了一下嗓子，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姐弟见面，格外兴奋。

“对了，弟弟，你怎么会在这里？！大哥呢？”

“姐姐，快起来，等会儿再和你说，水来了！”高长胜扫视了一下，这个洞穴就是河道旁的一个支洞，也没有什么道路。听水声也就是几秒钟之后就会到。“这水怎么躲？”高长胜向他问道。小伙子说：“这个岩壁的上方有些孔洞，咱们钻到那个里面！”

说着，三下五除二地攀到了岩壁上方，然后对着周红仪说道：“姐姐，快上来！”周红仪走了过去，小伙子身子朝下，一下子把周红仪拉到了上面，然后身体麻利地钻到了一个孔洞中。这些孔洞的直径也就五六十厘米，勉勉强强能容下他的身体，从外面看，就像一个在茧中露出脑袋的蛹。这些孔洞也非常隐蔽，要不是小伙子说，根本发现不了。

“你们还看着干吗，赶快上来啊！”小伙子焦急地喊道。高长胜也一纵身，爬了上去，最后是何大壮，何大壮先是把背包、火枪推入一个圆洞，然后自己往另一个圆洞里钻，别人钻了两三秒就已经只剩下头部，可他钻了五六秒，脸憋得通红，还是钻不下去，因为身子有些胖，所以最后也只是缩到了腰部靠上一点，两只手耷拉在外面，实在是进不去了。

就这样，四个人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一样等待着河水的到来。没过一两秒，河水就暴涨起来，不到一分钟，河水就涨到了水蚀线附近，在四人的头顶下打着旋，何大壮的两只胳膊也都浸在了水中。

不过还好，从水蚀线看，这就是地下河水能涨到的最高位置，在这个仅能容身的岩壁上的小洞穴里，虽说不像在席梦思床上惬意，但是也还算舒服，何大壮和高长胜、周红仪三人刚才累得够呛，此时已经昏昏欲睡。

小伙子起初看高长胜等人在旁边，没有说什么，不过在周红仪的追问之下，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两兄弟下到山崖下，确实看到了一株名贵的草药，而在草药的旁边，也确实有一条很大的蟒蛇，这点与何大壮推断的类似。两人当时想引开蟒蛇去摘草药，哪知道大哥刚把草药摘到手，在岩壁的缝隙之中又蹿出来一条大蛇，紧紧地缠住了大哥，就算一个人身上有再大的劲，被蟒蛇这么一缠，也是浑身酸软无力，当即从绳子上摔入了谷底。还好，此时离谷底不高，而且还被树枝拦截了一下，大哥好像没事，可是蟒蛇并未放松，用尾尖缠着大哥就往草丛里拖拽，可能是大哥没有放开草药的缘故，“我下去就一直追蟒蛇，直到追进了一个洞里，却已经不见大哥的踪影。那个洞穴岔道很多，走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寻大哥寻不见，我就上去找你，哪知道你也不见了。”

其实这时周红仪应该已经被黑熊逼进了那个山洞里。

不会就这么简单，虽然没有亮光，高长胜看不见小伙子的眼睛，但是听着他的语气，也知道没有说完，或者说，隐藏了一部分。

“弟弟，你把知道的都说了吧，不必瞒着，他们两个都是好人。”周红仪说道，显然她也知道自己的弟弟没有和盘托出。

沉默了一会儿，小伙子又说道：“姐姐，咱们不是去过红叶村么，就是偷偷地打听父亲曾经和谁下过野人谷，其实我打听到了，也和大哥说了，但是怕你害怕，就没有和你说，这个人叫刘建国。”

“刘建国？”周红仪说道，“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因为这个刘建国已经不是人了。”高长胜当然知道刘建国，就是在刘神婆家的地窖里关押的那个人。

说到这里，小伙子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姐姐，他们两个也应该知道刘建国啊，是不是也没有和你说呢？”

的确，高长胜与何大壮当时出于某种考虑，是瞒了周红仪，听到小伙子说了，高长胜索性把那天探地窖的事情全部讲述了出来。

小伙子说：“其实我也探过地窖，比你们要早，而且理解了刘建国的一些语言，刘建国说知道父亲，而且之所以成了那个样子，据他的表述是在野人谷下有一些虫子钻进了自己的皮肤之中，而且能驱除这些虫子的东西就在野人谷中。当时虫子钻进自己皮肤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事态会那么严重，只想快点跑回村子，哪知道病症发作得太猛烈，导致了自己不仅不会说话，而且皮肤迅速变化。但是由于不会写字，而且精神时不时地出现异常，致使一般人都不会真正地去倾听他，但是我为了父亲，不得不这么做，我胳膊上至今还留有被刘建国咬坏的几个地方。

“刘建国让我放他出去，他带我去野人谷寻找父亲，顺便自己去找驱虫的解药，我起初不是十分相信他所说的话，但是随着几次交流的加深，我渐渐地相信了他。所以，因为寻不见姐姐，我那天晚上就准备放出刘建国，哪知道正碰上了你们俩，便用草麻药把你们熏晕，把刘建国释放了出来，来野人谷这里，不过还是没有找到大哥，就进谷在刘建国的引导下寻找父亲的下落。”

“那刘建国去哪里了呢？”周红仪问道。

“他带我走到这里，说这里有洞穴可以躲避涨潮的河水，趁着我不注意就跑了，我也不熟悉地形，就跟丢了，不知道他去哪了，也许是去找能驱虫的药物了吧。”

至此，刘建国的情况基本已经清晰。

强撑着精神听完，三人已经是困得不行了。

尤其是何大壮，虽然双手还泡在水里，但是小伙子刚把话说完，他一闭眼，就进入了梦乡，响起了鼾声。高长胜的眼皮子也是沉得不行，也是不多时就去约见了周公。

半梦半醒之间，高长胜突然听到似乎有人在小声说话，好像是小伙子的声音。他仔细辨别了一下，声音是从河道中传出来的，他在洞中慢慢地翻转着身体，然后朝着河道看了过去，他看见了周红仪的弟弟，在他对面还有一个人，但是因为身体挡着，看不清楚。小伙子手擎火把，可以看到，此时地下河的水位已经下降了，大约浸到小伙子的膝盖处。

高长胜看了看对面的何大壮和周红仪，他们还在睡觉，小伙子在和谁说话？他听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这么半天了，好像只有小伙子一个人在说话，而那个人始终没有出声，好像是在用手比画。难道和小伙子交流的人是个哑巴？高长胜更加好奇了，他用双手撑着，慢慢地把身体移了出来，正在这时，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然后又瞥向那个人，他发现，那个人的双臂很瘦，几乎只有一层老皮包着骨头，这种褶皱的皮肤，这样瘦弱的身体——难道是刘建国！？

高长胜想着。正在这时，忽然高长胜的头上响起一个声音：“大哥，你在干吗啊？”何大壮在叫自己，声音本来并不是很大，但是经过这个洞穴一扩，还是很清晰，在河水中的小伙子立马一回头，在火把的亮光中，高长胜和小伙子的眼光正好对在了一起，而高长胜也发现了，那个和小伙子交流的人正是刘建国。小伙子和刘建国呆呆地站立两秒钟，然后马上飞快地向着河的下游跑去，“小伙子！小伙子！”高长胜喊了几声，可是小伙子并没有停下来，不一会儿，他俩的身影消失在了漆黑的河道之中。

高长胜有些气愤地爬到岩石之上，对着何大壮说道：“大壮，你在这个时候喊我干吗？！”可是何大壮仍然耷拉着脑袋没有说话。“大壮，大壮！”高长胜拨了拨何大壮的手臂，他的鼾声又响了起来，这个大壮，原来是在说梦话，真是气人。

小伙子一走，此时河道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高大哥，怎么了？”在另一个洞穴中的周红仪轻声问道。“红仪，你弟弟不辞而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