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枉攒眉数度

作者: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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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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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08-06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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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4366字

20


“管存苑,不要轻信她的反间计。”到了此刻,齐王仍能镇定,他努力平缓口气,哄管存苑:“这女人天性狡诈,为了逃命,是什么话也说得出来的,休要理会她,快吹哨唤人,等骠骑庄所有余党入网后,我自会重赏于你。”


“是,小人明白。”管存苑嘴里婉转,到底没有什么动作,他眼珠转得飞快,手里捏了哨子,心不在焉地犹豫不决。


沉默中少相触到他阴郁眼神,不由心神不宁起来,他渐渐发觉不妙,抽了个空,突然拔足向齐王方向狂奔过去。这一下虽然机敏,但少相毕竟是文人弱士,他身形才一动,管存苑便已发觉,一手横空而出,揪住他背心衣裳,一把拖回身边。


“你这是做什么?”齐王怒。


管存苑被他当头一喝,这才清醒过来,低头一看,原来自己一手捉了少相,另一手不知不觉已将刀背抵在他胸前。


“我……”他傻了眼,这几下全是无意识的行为,偏偏再也无法解释说明,思前想后,一咬牙,索性立定决心,手腕托起,将刀身横在少相颈前:“王爷,小人并不是存心要无礼,只求您放我一条生路,今日之事,小人至死也不会向任何人吐露了半个字。”


“你疯了!”少相被他紧紧制住,急怒之中脸上一路红到耳根,喝他:“你还不快给我放手!”


“王爷,小人断不会伤害少相一根汗毛,只要你肯放我走。”管存苑额上滴下汗珠,他胡里胡涂走到这步绝路,现在倒也不想再发财升官,原本只有命才是最重要的。


“好,我不会为难你,管存苑,只要你放了少相,我们万事好商量。”齐王纵然怒火攻心,但也知道此时断不可轻举妄动,拼命忍了气,柔声道:“孰轻孰重本王还分得清,管存苑,你潜入骠骑庄剿灭乱党,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不如与本王联手,先将这些人拿下。”


“真是懂得安抚人心。”唐流冷笑:“只是不知道与虎谋皮的胜算会有几分?”


“闭嘴!”管存苑听得更是心慌,双目通红,咬牙道:“他若是虎,你也是狼,我是谁也不会相信了。”


他用力提了刀,仿佛这才是唯一可靠的东西,牙关磨得‘咯咯’地响,脚下渐渐往后退,边退边道:“全部给我退下,王爷,我保证只要脱离了险境,一定会放了少相。”


他虽说得诚恳,齐王哪里肯信,一路拖了罗永城步步逼过去,也不敢离得太近,始终隔一段距离。


长青与小飞自然也不放心罗永城,如影紧随其后,一众人挪步移向平地边缘,眼看快要进入树林。


管存苑心里一喜,只要进了树林,靠了枝叶屏障便能摆脱逃生。他脚下用劲,奋力加快步子,耳听得树叶哗哗,肩上有东西轻拂上来,以为已经触到树杆,正要拧身过去,然眼角一瞟,一团黑影夹带风声从侧身袭来,他暗叫不好,闪身避开,那人手上飞舞了金丝软鞭,一记抽到他手背上,环背砍刀‘当啷’地落了地,管存苑吃痛不过,松了少相,一手捂住伤口,转头便跑。


齐王一见得空,立刻叫:“隆,过来。”


然而黑衣人动作不停,一记赶走管存苑后,另一手已破空而来,将少相一把扼住喉口。


所有人都停住动作,看黑衣人手上软甲手套,指上套节尖钩,轻轻抓了少相的脖子,立刻流出血来。


“住手!”齐王这才寒了心,声音不自觉地颤抖:“有话慢慢说。”


黑衣人并不说话,一手指了罗永城,招一招,作了个交换的手势。


“这……”他脸上蒙了黑布,一路包了整个头,只眼部用网格纱罩,齐王看不出他本来面目,也丝毫摸不出他的来历,但看这举动想是骠骑庄的人,不由犹豫起来,看少相眉头紧皱,颈上分明有血痕流下,心痛难当。


半天,他终于狠狠地点头:“让我放人可以,须得你我面对面单独进行,这些人都离到空地那一头去,不得过来。”


黑衣人点头,转头向长青等人,似乎在等他们的意见。


“好吧。”唐流道,拉了拉长青衣袖:“傅将军,事已至此,先救人才是重要。”她看一眼黑衣人,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总也想不起来,于是扬声道:“这位朋友,并不是我们存了小人之心,今日齐王设下机关太多,实在不敢再信他的话,可否允许我到你身边来,咱们一起交换人质?”


黑衣人看住她,慢慢地点点头。


“还是我去吧。”玲珑一把拦了:“傅将军与小飞都受了伤,你有熏,我虽然没用,总有几分力气,若有什么变故倒可以抵挡一阵。”


“好。你小心。”唐流拉了熏,与长青小飞果然走得远远,在平地那一头停下,转身看他们。


黑衣人慢慢放了手,看住少相,将软鞭缓缓绕在手腕上,仿佛在说:“如果你敢动什么邪念,我长鞭三尺,总能将你抽倒在地。”


齐王无奈,也放下软剑,让罗永城慢慢走过去,与少相相交而过,各自走到对方地盘上。


罗永城足上早被铁器磨得血迹斑斑,勉强走到他们面前,突然向前扑倒,幸得玲珑一把伸手搀了,与此同时,齐王拉过少相,聚唇长啸,坐骑飞奔上来,他也顾不得许多,将少相拦腰抱起,放在马鞍上。


再等长青众人回来,齐王已借力跃上马背,驾了马,扬尘而去。


“庄主,你要紧吗?”长青小飞一左一右支撑住罗永城:“哪里伤了,严重不严重?”


“没什么。”罗永城叹,他身受牢狱之苦,身疲力竭,略喘了几口气,抬头向黑衣人打招呼:“这位兄弟是谁?可否现出面目,也好让罗某知道今日的救命恩人模样?”


黑衣人不响。


唐流在一旁仔细看他,身体坚韧修长,刚才是故意做出冷酷模样,此时动作轻柔,一举一动干净利落,自己突然想到一个名字,张了张嘴,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却,又终于忍住,她咬着唇,低了头。


黑衣人默默地看她,许久许久,才解下头上面罩。


“平将军!”玲珑大吃一惊,眼前男子分明就是她在京中所见给齐王下书的人。


平只是沉默,他解下手上嵌甲爪套,同软鞭卷在一起,向罗永城抱拳:“罗庄主,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罗永城自然明白他与自己本无联系,一切出力原因不过是为了唐流,面对男女隐私也不好明说,他看了看唐流,见她低头不语,耳旁隐隐红云绯色,于是客气道:“难得官中也有如将军一样正气仗义的朋友,这是罗某人的福气。”


“哪里。”平微笑,他始终看着唐流,从她脸上的伤疤到手上斑驳肌肤,眼里全是怜惜。


旁人如玲珑小飞,虽然不知道其中隐情,但看了这样怜爱表情,也渐渐觉查过来。玲珑尤其欢喜,想不到一路颠簸苦难,唐流身边竟会有这样的良人真心相随,笑着走过去拉了她手,说:“好不容易脱了险,又遇到故人,你很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不说话了?”


“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平怕她难为情,忙道:“齐王此刻定是回去叫人了,等会一定卷土重来,我也带了队人马候在林子外面,大家先过去集合才好。”


“不错。”罗永城连连点头,他脚上重伤,任长青与小飞合力扶了,唐流抱起熏,玲珑持剑断后,一齐向林外走去。平故意慢了脚步,等唐流走到身边,低声说:“你身子还弱,让我抱这孩子吧。”


不等她回答,一手已把熏儿抱过去,再不敢与她对视,将熏儿负在肩上,大步向前带路。


熏儿睁了双圆圆乌黑的眼睛,在陌生人怀里倒也不生疏害怕,骨碌碌打量平半天,忍不住用小手摸了摸平的软鞭与爪套,突然转头向唐流叫:“姑姑,等我长大了也要使这种鞭子。”


“哈哈哈。”罗永城边走边笑:“好的好的,乖孩子,你不用着急,这以后的好事情多着呢,咱们一步一步慢慢来。”


众人都听出他是话里有话,平红了脸,唐流低头,玲珑与长青相视一笑,然转头看到罗永城笑眯眯的模样,竟是对着自己,她一愣,立刻满面羞红。


平带了一队人马驻在山脚的村庄里,特意包了一整栋驿馆,差人给他们治伤,又安排了房间给众人梳洗。


“你们放心,这一些人都是我的亲信,不会多嘴多舌。”


唐流与玲珑共用一个房间,两人忙了一整天,汗水尘土满身,向馆里的人讨了木桶热水干净衣裳沐浴。


两人同褪了脏衣物,玲珑见唐流清瘦到可怜,长发披散全身,几乎覆盖了大半身体,然而露出来的地方,从手臂到后背,块块疤迹明显。不由微红了眼眶,叹道:“唐姑娘……。”


“叫我阿流。”唐流笑:“经过这么多事后,我能叫你詹蓉吗?不知道我们两个谁的年纪更大一些?”


“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年月呢。”玲珑苦笑:“我是孤儿,被人收养时只是个小小婴儿,能勉强算出年纪已经不错了。”


“那我叫你蓉儿吧。”唐流怕引得她伤心,忙安慰:“如今我也算是个孤儿了,大家命运相似。”


一提到命,两人突然没了声音,耳边只剩下水声哗哗。此时已近黄昏,房顶上有一处小小气窗可以看到绚丽晚霞的天空。唐流盯着那里,痴痴出了神,半天,长叹一句:“蓉儿,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玲珑勉强笑:“何必说我,你也可以的,阿流。”


晚上,平设了桌酒席请众人吃饭。


罗永城举杯道:“这次蒙将军舍命相救已经算是罗某的造化,只怕在这里多呆一天便会给将军多添一天的麻烦。天亮前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地为好。”


“现在外面所有交通要道已全设了齐王的人,你们没有路可以离开。”平皱眉:“如果罗庄主真想不再生出麻烦,不如继续留在我这里,齐王少相权势再大,只怕还不能拿我怎么样。”


“将军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山腰换人的?况且你无缘无故来骠骑庄,难道朝廷不觉得奇怪?齐王只怕也已知道,事后将军准备如何向他解释?”玲珑轻轻问。


“玲珑姑娘真是细心多谋。”平一笑,赞赏地看她:“实不相瞒,我这次来骠骑庄却是奉了太后懿旨办事,齐王少相亦插手不得。”


“什么!”别人倒也罢了,罗永城一听这话,蓦然立起身,大喝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庄主。”平不慌不忙,对牢他的视线,淡淡说:“你的来历我早知道,请放心,我既然肯当面明说,自然不会为难你。”


“罗庄主,有话好好说。”玲珑奇怪,她转头看长青,面色严肃,却是紧张大于吃惊,呆一呆,再去看唐流,后者倒是满脸茫然,如同她一样迷惑不解。


“不错不错。”罗永城冷笑。


“将军,一直以来,罗某对你的人品气度可是佩服得紧。”他慢慢坐回原位,一字一字向平道:“尤其这次蒙你出手相助,这个人情罗某永远不会忘记,本来罗某也希望能交你这样的一个朋友,但是……”他伸手一指平身上的官服:“既然你是太后身边的人,罗某只好说声抱歉,以后若有什么情非得已的尴尬场面,请将军勿怪,咱们一切公事公办。”


“我明白。”平仍是微笑,举了酒杯:“罗庄主,虽然我不知道你与太后之间的纠葛是什么,但我对你的为人与旧事也早有耳闻,今日得见真人,请先受我这一敬。”


他一口饮干酒杯,以杯底示出:“请相信我,罗庄主,虽然身受太后重托,但我只是公事公办,绝不会为难你与骠骑庄的人。”


“那就好。”罗永城点头,也取了面前酒杯一干到底。


玲珑与唐流听得满头雾水,见桌上众人面目严肃,仿佛面对了什么重要之极的大事,猜不出什么道理,又不好多问,只得暗自腹疑,低头看眼前碗筷不出声。


唯有熏儿最高兴,他坐在唐流与玲珑中间。才坐下时,平挟了只鸡腿给他,此时便奋力捧了鸡腿,吃得嘴上一汪油,偶尔抬起头,对唐流笑:“姑姑,真好吃,熏儿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鸡腿了。”小嘴一张,牙齿上满满鸡丝。


“傻孩子。”唐流被他说得想笑又想哭,摸了他的头发,挣扎半天,眼圈还是红了。


“乖,那就多吃点。”玲珑见了鼻子也酸,立刻挟了另一只鸡腿放在他碗里,说:“放心,以后你姑姑会天天给你吃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