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流产

作者:大卫·鲁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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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生活·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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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8-09-20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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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797字


●流产是什么?●


简单地说,流产就是中止怀孕,通常可以由两种方式造成:一种是意外造成的,另一种是故意的。大多数的流产都是故意造成的,意外流产则是因为母体或胎儿(有时是母子)不健全的缘故。要使意外流产和非意外流产有个区别,意外流产又称为自然流产;非意外流产则称为犯罪流产。


●意外流产是如何形成的?●


这种分法也仍混淆不清,因为有些所谓犯罪流产是很自然地完成的。这种情形最好改称为蓄意流产,这类流产恐怕是天意使然。约有半数的意外流产是因为‘产品’有缺陷而引起的,如果精子不健全或卵子不健全,胚胎也就不健全了。父母虽然痛惜这种流产,其实这未尝不是一种幸运。他们失去的婴孩其实是被繁殖的保防体系排斥掉的,这一类的胚胎几乎都是畸型儿,不适于在世界上生存。


如果仔细检验这种意外流产的产物,可以发现类似小人国的恐怖景像。他们也许是无头婴儿,也许是双头婴儿;有的虽有头,却没有脑;有的长了个极大的脑,穿出在头颅外面。失去了这种遗传学上出差错的产物,并不值得痛惜。


●另一半的意外流产是如何形成的?●


其余的一半是在受精卵附在子宫壁的那一刻间就注定了。有时,在母体的血液循环系统和婴儿的血液供应系统衔接的一刹那,时间上发生了差距。只要这一点有差错,怀孕也就一定不妥——不是当时不妥,就是过后不妥。


●蓄意流产是否比意外流产普遍?●


是的。意外流产又称为小产,美国每年约发生一百万次。属于所谓犯罪流产类的蓄意流产每年恐怕要发生两百万次以上。如果加上医疗性的流产,数目将会更高。


●医疗性流产?医疗性流产是什么?●


医疗性流产是医生在医院中主持的流产手术。如果这医生在他的私人诊所内做同样的手术,那就是犯罪流产,医生就是个罪犯。基于正当理由(也就是说,为了母亲或成长中的胎儿的健康),而蓄意藉工具来中止怀孕,就叫做医疗性流产。这种手术对被流产的胚胎的健康有什么裨益,也许不能立刻看出来,不过这毕竟是可行的办法。


●流产对被流产的婴儿有什么好处?●


德国麻疹本是轻微的滤过性病毒引起的疾病。如果一个六岁的孩子得了这种病,他只是一星期不能上学罢了;但如果他在诞生前六个月染上了它,他就活不成了。


●他在子宫里怎会感染到德国麻疹?●


从母亲身上传染来的。孕妇若在怀孕的前三个月感染了这个毛病,很可能会生下有缺陷的婴儿来。这种轻微的儿童病症如果发生在未出世的胎儿身上,就会变成极可怕的残害。如果继续怀孕下去,胎儿会发育成瞎子、聋子、心智迟钝的人,或者心脏不健全的人。在这个竞争激烈的世界里,这实在是先天不足了。


所以,内科医生一致同意,患有德国麻疹的母亲结束怀孕是绝对正当的。


●那么,每个德国麻疹的孕妇都可以堕胎啰?●


未必。医生并不能制订堕胎法,它们是政治家在各部长、教师、教士、警官和哲学家协助下制定的。有时,这些法律使妇女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合法堕胎,这是很可怕的。


曾经有这样一个例子:某位医生在一个孕妇怀孕的头几星期就诊断出她感染了德国麻疹,他通知这对夫妻,他们也同意堕胎,偏偏不能得到当局的许可。那个母亲只有等待怀胎足日,她对自己怀的究竟是什么怪物,全然不知,可怕的阴影却历历如在她的眼前。她被迫历尽了怀孕及分娩的危险,只为了生下一团巍颤颤的畸型肉体,而非正常的人类。


世上很少地方会像抚育德国麻疹畸型儿的所在那样悲惨,数十个又皱又瘪的怪物在这个中心一同成长;其实,这不能算是成长,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成长的目的。正常的听、看和想都与他们无缘,他们甚至比没有四肢的婴儿更悲惨。


●什么是无肢婴儿?●


某一家德国制药厂在几年前推出了一种新配方的安眠药,叫做‘撒利多迈’(Thalidomide),它和一般的安眠药有几点不同,而且有几项真正的优点。它的效用快,服后很快就会疲倦,而且不会上瘾。它也有一个缺点:怀孕的妈妈们服用了它,会生下发育不全的孩子。孩子的头部和身体都还正常,唯有手臂和腿部不正常,他的小手会像鱼鳍似的直接粘在肩头,双脚紧勾着臀部。他看起来像海豹,所以又叫做海豹肢。


许多欧洲孕妇服用这种药后,及时发现了它有这们效果,都接受了医疗性的流产。不少美国妇女也服了这种药,幸好也及时发现了它的缺点,却不可堕胎,不过还是有人堕了胎。没有堕胎的妇人都很后悔,眼看着十几个聪明健康的小娃娃在操场上玩,高兴地振动着一双双的小鳍,浑然不知自己和别的孩子不同,这真令人难受。他们终有一天会离开特殊学校,去面对那满是手臂和腿的世界。


●德国麻疹和无肢婴儿是接受医疗性流产的唯一理由吗?●


不是。多数医生认为,妇女只要认为自己极可能生下无可救药的畸型儿或缺陷儿,都有绝对正当的理由来接受这种手术。


●堕胎的手术是怎样的?●


手术的过程和全国各大医院每天平均替非孕妇做的十多次手术一样。这种手术称为扩张术和刮子宫,步骤大致如下:


首先剃阴毛,消毒整个***,将一把叫做子宫镜的工具伸进***里,把它扩大,探视子宫颈。子宫颈入口的直径通常是像铅笔心一般大小,必须用另一种工具把它扩开。等扩开到可以容纳两个手指那么大时,就将一把子宫刮直接伸进子宫。子宫刮是经过特殊设计的工具,是在大柄子上装上一片宽而光滑的钢片,外科医生用这把子宫刮熟练地去刮子宫的内部,目的是将胚胎从子宫壁上摘下来。如果他成功了,胚胎就可以取出来,只会引起少量的出血,在***里塞上棉花球后,病人就可以回家,几天内,她就可以照常起居了。


如果经过消毒手续,手术引起并发症的可能性是低于百分之一。只要麻醉药上得好,止痛药用得合适,手术过后不会有什么不舒服。病人在几天内就可以操作家事,几星期后又可以开始房事了。


●如果母亲只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呢?●


这就麻烦了。首先要看她的理由何在?她是何人?她住在何处?银行存款有多少?


在美国的某些地方,凡是危害母体健康的妊娠都可以蓄意流产。不过,事情当然并不这么简单,她通常必须请教两、三位医生,看他们是否愿意确定她够资格;同时,她还得负担各项医药费和住院费,总数大约在美金一千元左右。


●如果孕妇本身完全健康,而仅是为了要中止怀孕呢?●


如果她能找到足够的医生出具必要的诊断书,又存够了钱,她就够资格了。说得实在点,有钱的妇人如果有心堕胎,是很少碰壁的。


某大银行董事长夫人珍奈特说过一则典型的故事:


‘当我发现有喜的时候,简直想都不愿意想。我们的两个孩子都上了大学,这正是海利和我要重新开始享福的时候。我并不是不喜欢孩子,可是,像在我们这种地位的人,孩子会添很多的麻烦。’


她轻轻推了一下肩上的皮大衣,点上另一支香烟:‘于是,我就告诉我的妇科大夫查尔斯。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每星期都和海利一起打高尔夫球。’


‘起先,查尔斯有点不乐意。后来,海利从银行打电话给他,强调这件事对我们有多重要,他终于来了。他问我出血的现象有多久了?我说:“别傻了,我根本没有出血,我是有喜了。”’


‘他解释了一大套,说了一大堆无聊的旧法律--我相信这些法律绝不是为了我们这种人制订的。他告诉我,如果我说我的***出血,而不向任何人说月经没有来,他们就会给我刮一刮,看看是什么毛病引起的,当他们发现弄错了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怀孕了。他说他们会需要另外两位医生同意这个手术,这就比较贵一点。可是,说来说去,钱是要来干什么的嘛?’


珍奈特的问题好解决,她只要有个阔丈夫,再有个同意这种父母应该少生一个孩子的大夫就行了。有时,问题甚至还要简单。


●比这还简单?●


不错。如果孕妇居住在‘行得通’的(美国)州里,过程就直接得多了。有些州规定只要妊娠或分娩对母亲的生命或健康有害,就是足够的理由了,她们只消找自己的家庭医生编一套故事就行。如果另外有一、两位医生同意,她就可以和一个由三、四个医生组成的堕胎会议面谈。如果他们也同意,一小时内,她就可以取掉胎儿了。


费用仍然很贵——将近一千美元,还要遇到许多官样文章。不过,她毕竟还是解决了最迫切的问题。


●如果她不是住在行得通的州里呢?●


她就要出去旅行一次了。最简单的方法是飞到开通的州里去堕胎。目前的加利福尼亚州、科罗拉多州、乔治亚州和马利兰州都订有最开通的堕胎法,密西根州和维珍尼亚州不久也要跟进了。这些地方不太愿意替别一州的人做手术,但还是可能办到的,尤其如果她在当地有亲友。费用仍然很高。


假如她到了那儿仍然办不通,她就需要一本护照和一张飞机票了。她可以到‘合法’的国家去,可以到‘非法’的国家去,悉听尊便。最热门的非法国家是墨西哥和波多黎各,这两个地方都有明文规定严禁堕胎,但也同时在做大笔的非法堕胎生意。刮子宫的手术包括第一流的到令人难以想像的,一应俱全,问题仅在于所费几许。正如旅行手册上说的,到拉丁美洲的短期旅行费用共两千美元,不包括饮料及小费。


目前,最时髦的合法国家是日本和瑞典。在这些地方,手术和别地差不多,连最好的医生也都乐意随时服务。他们收费低廉,医院设备又好,结果也能令人满意,可惜旅行费很贵,总额也接近两千美元大关。这年头,打胎是没得讨价还价的。


●负担不起这笔费用的妇女该怎么办?●


这不幸的女人就走入黑暗时期的角落去了。她不容于社会,从那时起,她的所作所为都会变成罪行。如果她的医生提议把胎打掉,他的执照就会难保;如果药剂师卖偏方给她,他就是罪犯;如果邻居想帮她,就可能坐牢。在某些地区,她本人也可能因找门路堕胎而被控告。


如果她是已婚,有一位体贴的丈夫急着要帮她,问题仍然难办。要是她是未婚,男朋友又溜之大吉,那更不堪设想。如果她在强奸或乱伦的情况下受孕,那就无可救药了。试想一个被醉汉强奸而受孕的少女心理,她还能指望什么呢?这孩子又能指望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少女应该怎么办?●


我们且听听她的遭遇。吉妮年方二十三岁,是一家保险公司的打字员,通常替一名叫迈克的保险经纪人打字。他们两人同进同出大约有半年之久,有一天,她发现有孕了。星期四晚餐时,她把困难告诉了迈克,星期五他就没有来工作。从此以后,他就一直没有露面了,他的公寓也空出来了,电话也拆了,他干脆就失踪了。


‘我以为自己快疯了,不断地说:“这绝不能发生在我身上,绝不能!”可是,偏偏就发生了。过了三、四天,我不再哭,开始想应付的办法。’


‘我不能告诉我的父母,他们已经七十多岁,老迈不堪,何况也帮不了什么忙。’她苦笑了一下,把金色的长发撩开眼帘,继续说:‘我开始四处打听,得到了最普通的劝告。女孩子们多少都知道一点使“月经来潮”的方法:“吃一点这个,问题就解决了。”老天,我为了那种捞什子药还花了大把的钱,二十七块钱!结果,我还是把那鬼药全呕出来了!’


每家药店都有一些药品,保证可使迟来的月经重现,只要迟来的原因是月经周期中一些不重要的不规则现象。但是,如果使用者已经怀了孕,它的效果只是替药厂带来利润而已。


吉妮继续说:‘这时,我就开始身体力行的办法。有人说洗热水澡,我就洗热水澡,洗得混身通红,像只大龙虾--怀孕的大龙虾,但是没有用。有人说做运动好,我就做运动,把能找到的最重的东西都抬过了。我抬沙发、抬冰箱、抬电视机,要不是背痛得要命,我还会把我的汽车也举起来。’


吉妮实在不幸,抬举笨重的东西没有能使她流产。只要不过份,像洗热水澡等适量的运动,可以增进健康,除非你有孕,又气馁绝望。


‘就这样,我难受极了,失望到了极点。我不断想:“我就要失业,失去一切了。只为了一个晚上,我就被一个孩子缠住,而这孩子是我恨的人给我的。”每天早上醒来,我都希望自己已经死掉。’


‘到了这个地步,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已经作好了失业的准备,因此,我毫不害怕地把问题告诉了办公室经理艾莲娜。我盘算着:“怕什么鬼,她嫁过五次人,总有过一、两次这种经验!”我猜对了。’


就某方面而言,吉妮找对了人。蓄意流产的妇人绝大部份是已婚妇人,通常都已经生过孩子。就另一方面而言,她选择艾莲娜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结果。


‘她真好,她说:“别担心,宝贝,我自己也走过这条路。”那一天,她带我出去吃午饭。其实,我不出去才好,反胃得要命,根本什么都吃不下。她替我介绍了一位医生--他毕竟是做过医生的,说他一心一意想帮助有困难的女子。听起来不错,可是我当时心里有数就好了。’


‘反正,她替我挂了星期六下午的号。我必须带四百块钱现钞去,我把车卖了,我为了凑这笔钱,什么都肯卖。那天午后,我跟她在公司停车场见面,坐上了她的车。她开车穿过大半个市区,来到一个下等住宅区。我们上楼走进一个最肮脏的诊所,脏得令你难以相信。我已经很不舒服了,一看到那个要为我动手术的大夫,更是想回头就跑,却又无处可跑。我没有别的办法。’


‘就这样,那家伙叫我脱下了裙子和内裤,爬上手术台,我有点害怕他要强奸我。我又想:我的情况不佳,大概没关系。’


‘接着他开价了--五百块!这是我没有料到的,我哭了起来。这时,他说如果我肯穿上那双长到臀部的旧靴子,在他跟前来回走走,他四百块就干。我吓呆了,这简直太莫名其妙了。我记得自己不断在想:“这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在我身上?在我身上?……”’


‘到这时,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半裸着下了手术台,穿上靴子,走了起来。我注意到艾莲娜正拉起我的裙角,接着,我就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时,我已经在自己的公寓里,全身是血,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往下掉似的。’


吉妮是吃足苦头了,她落在一个心理变态的堕胎医生手里,忍受了全套‘治疗’:堕胎、敲诈、性变态,不另收费。这家伙痴恋穿长靴的女子,看了就***冲动。吉妮失去知觉后,他还跟艾莲娜鬼混了一顿,艾莲娜是他的掮客兼助手。鬼混完了后,他才替吉妮动手术,所以正确的顺序应该是敲诈、性变态、打胎。


以堕胎人来说,他的手艺平平。事实上,他从前是个牙医,因吸毒而被吊销了执照。他仍然有瘾,所以,虽然收费奇贵,诊所仍然是破烂得令人不忍卒睹。他的毒瘾每天要耗掉四百元。每笔收入,艾莲娜都分一半,而且,当女孩子穿上长靴时,艾莲娜若尽力合作,还可以得到一点好处。


就某方面而言,吉妮算是幸运的。她打了胎,也没有受到感染,因为艾莲娜对她有好感,器具就都用肥皂和水洗过(大多数的客人都得碰运气)。约一个月后她就已经神釆奕奕,一切照常了。


就另一方面来说,吉妮也很幸运。她付了四百元,达到了目的。其实,这种手术在瑞典或日本都只要美金二十五元,医生是训练有素的,医院完全现代化。吉妮的手术是这一种手术的一个可怕的翻版,但另有更糟糕的。


●更糟糕?怎么还会有更糟的?●


艾莲娜可以不洗那些器具,多数的堕胎人不讲究这些细节。病人总会受到感染,虽然因此送命的人并不多。通常,她们的体温会升高到华氏一○五度,半夜三更被送进了公立医院的急诊室。有时,她们的谎言可真是旷世杰作--‘我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大夫,大概是出了车祸。’


有时,她们人事不知,也就没有谎言。此外,还有别的可能,那离开老本行一大截的牙医很可能出个小错。即使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刮子宫也并不简单,它有点像单手削苹果,或双手削放在身后衣袋里的苹果。


在妊娠期间,子宫已经变得十分柔嫩,像一只熟透的梨子,只要稍一失手,工具就可以穿过子宫壁,进入腹腔。它往往是穿入肠子,这是真正的外科紧急状况,需要立刻动手术。这种手术是任何堕胎人都不愿做,也做不了的。


他的下一个行动呢?他的下一个行动是把病人放在后巷(或河水)里,然后提取银行存款,溜到巴西去。


●如此说来,怀了孕的女子不去找这些堕胎人不是还好些吗?●


有时也没有什么分别,自行堕胎可能一样危险。一万年以来,‘自己动手’的传统方法并没有改变,非洲原始部落的村姑和格林威治村的捞女用的是同样的方法,只是用具不同而已。


忧愁的非洲主妇用的是堕胎棒。它可能是一根精心雕刻的传家宝,或者仅是一根削尖的树枝。这并不要紧,因为她只要用一会儿。


她蹲在茅屋前,撩开树皮裙子,把小棒伸进***。她多少带点谨慎地把它伸入子宫腔,然后用力捣几下,拉出棒子,心里抱着最好的期望。


八千哩以外,她的白种姐妹(美国女人)是趴在大床上,撩开昂贵的尼龙内衣,伸开经过细心修剃、扑过香粉的双腿,藉放大镜的帮助,把堕胎棒伸到了它的目的地。她用的是一支挂外套的钓子。


这两位女人感染病菌的机会均等——都很大,子宫穿孔的机会也一样--非常大。纽约的那位女人可以藉抗生素来渡过难关,非洲的那位女人也许就一命归阴了。其实是应该有更好的办法的。


●有更好的办法吗?●


在家庭式堕胎方面没有,它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糕。一位曾有这种经验的女子的故事最生动:


玛姬,二十八岁,在保险公司任职。她的丈夫在海军服役,每月薪饷是美金九百八十元。六星期前,他动身到日本,要出差一年。他启碇后的两星期,玛姬发现有孕了。她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好不容易才能使日子过得去,他们所能负担的也仅是一辆旧汽车、一架旧电视机和一间破旧的公寓。等她的先生再升一级,情况就会两样了。可是,她现在竟怀了孕。


‘当我从妇科诊所回来时,我不断告诉自己:“该死,你不能再生了。要是我不去工作,我们三个人就要饿死了,即使我这九个月都上班,生了小孩就再也不能上班了。再说,我们根本养不起。’


‘一个星期日的早上,我向隔壁太太哭诉这件事,她告诉我,她有个朋友专门替人解决问题,她只要二十五块钱就保证把它弄掉。我告诉你,那时我真是干什么都愿意。’


凡是去找堕胎人的妇女都有一个相同之处:她们都是走投无路的人,会甘心情愿地做任何事情,她们会接受最粗陋最奇怪的手术。且听玛姬道来:


‘第二天晚上,我们就到她家去。她人很好,甚至没有要什么钱。我们坐下来喝了几杯啤酒,如果早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十杯啤酒我也喝。然后,她把她用的东西拿给我看,那是一枝手指般粗的橡皮管。我说:“你不是拿这玩艺来弄我吧?”她仍然和和气气地说:“你不是想把它打掉吗?”不错。’


‘我躺在睡榻上,脱下了内裤,闭上了眼睛,情形比我想像的好--至少当时是如此。我躺在睡榻上,长橡胶管子有一半挂在外面,我问:“要多久?”这时,那女人开始笑道:“不会那么容易。现在起来走走。”’


玛姬并不是个很热衷的学生,她仍然免费学到了一些堕胎窍门。那根橡胶管叫作导尿管,在大多数药房里都可以买得到,一块钱一根,不用医生处方就可以买。仅仅将它***子宫是没有用的,要堕胎的人必须来回走动,用力运动,使管子磨擦子宫壁,它的目的是把胎儿扯下来。


‘于是我开始走动,觉得很傻气。过了四、五分钟,橡皮管掉下来了,她们叫我再躺回到榻上,这次她们拿了一支外套挂钩穿进管子里,并且把它弄弯,以免它掉出来。她们把它再插进去,叫我再起来走走。过了大约半小时,我开始流血,排出了一些血块,她就说弄好了。她也许是弄好了,可是,我还继续流血六星期之久。我笨得要命,还以为这是应有的现象。’


我们的老朋友--外套挂钩又露了一次脸。它在衣柜底层和带着泥巴的套鞋共处了一、两年后,并不见得是理想的外科用具,可是对堕胎人来说,谁在乎这些?这次堕胎的确解决了玛姬的问题--至少已解决了一部份。她排出来的是一部份胚胎,另一部份还留在里面,这就是引起出血的原因。只要子宫里面有这种组织,血管就不能愈合,就会出血。到了第六周,玛姬失血多,不得不去看医生,医生的诊断是:‘未完成流产和次级感染。’


这种感染一劳永逸地解脱了玛姬的问题。她的子宫、卵巢和输卵管都受到了极严重的感染,唯一的治疗方法是把它们全部割掉,玛姬再也用不着担心会怀孕了。她当然又恢复了工作,她失去卵巢后,开始了新的生活。当她先生回来后,她必须费一番唇舌,好好的解释一番。她毕竟还是很轻松地解脱了。


●很轻松?●


对。替人堕胎的人多半不明白子宫就像心脏和肺脏一样,也是人体内脏的一部份。将一支挂衣钓插进人的喉咙可以造成一连串的反应--出汗、失声、心跳加快。这些现象是为了保护身体免受攻击的,有时也会走出常轨。当那支铁丝进入子宫后,身体的反应控制中心乱了步调,有时慌忙中按错了按钮,突然间,怀孕在相形之下反而变成了次要的问题。最可怕的意外是心脏停止跳动,反应神经脉冲如果往相反的方向冲击,心脏就会停止跳动,怀孕也就完了,母亲也完了,一切都完了。倒不如生下这孩子好。


●心脏停止跳动的情形不是很少吗?●


对遇上它的人而言可并不少。其它的可能性也并不美妙。如果是自己动手,那可怜的怀孕女人必须在不少困难中做这件事,她害怕、沮丧,对自己的身体结构又不熟悉,双手颤抖,这些没有一样能帮助手术成功。有时,她把织毛衣的针插进***,结果是穿进了膀胱,这种伤要费好几年才能治好,同时,每次小便,尿都会漏到***里来。如果她用这武器更往下刺,它可以穿进直肠,使直肠和***间永远有个通口,每一次排便时,都会有一部份粪便从***挤出来。


●这种穿孔难道不能缝合吗?●


能。手术很繁复、痛苦、昂贵又不可靠。开头就避免弄出这多余的通道就好多了。


●还会发生什么?●


别的可能性很少被公开揭露出来,必须从新闻故事和医局档案中拼凑而成。这种新闻故事通常是这样的:


‘金发离婚少妇凯若?布莱特的裸尸于今天下午被警方在她的寓所发现了。布莱特的上司通知警方说,她今天没有上班。现场并没有强暴现象,详情正在调查中。’


法医的一部份验尸报告通常是这样的:


‘……二十七岁白种妇女,怀孕约九星期。***与子宫腔里含有少量稀释的过氧化氢溶液,完整化验报告未定……脑部检查结果显示出多处脑溢血。明显死因是脑部空气栓塞。’


警方报告是:


‘这具裸尸被发现在空浴盆中,没有挣扎、暴力侵犯及外伤迹象。浴室地板上发现了一个含有数滴淡溶液的灌洗袋,盥洗盆中有一条橡皮导尿管。’


这短短的三段文字就是一位年轻女人的墓志铭。


真实的经过情形可能是这样的:


前一晚,凯若终于认为打掉(胎儿)的时候到了。她按着朋友的教导,用染发液配出了淡淡的溶液,倒进灌洗袋中,然后把导尿管接在灌洗袋的喷水口上。她脱下了衣服,爬进空浴缸,将导尿管插进子宫,用手挤灌洗袋。从这时起,她的大限就已经到了。


怀孕期间,子宫内壁的血管膨胀,绷在表面,尤其是在胚胎附近。如果空气被压入子宫,它可能进入血管,然后很快进入脑部,使脑部的小血管中的血液凝结。不多久,死亡就发生了。凯若当时虽有足够的时间将导尿管拿出来,站起来把它放在盥洗盆中,然后倒回浴缸中死去。但对一个漂亮的金发女郎来说,这并不是个很好的死法。


●女孩子堕胎时受到了感染,往往还会痊愈吗?●


当然,通常是会好的,这要看她放入那温暖潮湿的子宫中的工具上沾了哪种细菌而定。如果它们正好是不合适的,故事的结局就大不相同,譬如说,气体坏疽。


●坏疽是什么?●


这种病例很少见,主要发生在受伤的士兵身上及拙劣的堕胎手术上。某种特殊的细菌一旦进入了像子宫这样良好的环境,就会大量繁殖,一天的繁殖量常达十亿之多。它们在成长的过程中败坏母体(那小姐)的细胞,把它们变成气体。它的味道难闻,败坏力令人难以置信,后果令人难以想像。


当细胞受到了细菌的败坏时,血液中的红血素受到分离,并进入了血液循环中,全身皮肤会染上像红木似的深红色,和一架旧钢琴差不多。气体奇异地充斥各器官,直到器官胀得奇大无比。一度是苗条的女郎现在却躺在医院里,面部瘦削,腹胀如鼓,肤色奇深,就像在艾卡柏可做了六星期的日光浴。实在必须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不是有些药物可以造成堕胎吗?●


有。有几种药可以有效地扼杀胚胎,并把它排出来。许多药都有百分之一百的可靠性。


●既然如此,医生为什么不采用呢?●


这有两个原因:一、医生开药给病人堕胎是非法的行为;二、在杀害胚胎的同时,这些药也常杀害母亲。


堕胎的药都是毒药,诀窍是如何用适量的药来拿掉孩子而不伤害到母体。这像用大炮射下少女头上的苹果,凶多吉少。多用一两滴,就会使简简单单的堕胎变成了自杀或谋杀行为。


被用过的药品多得不计其数。奎宁、麦角,及一种薄荷属的植物、艾菊、芦荟油等,都是数百年来广受欢迎的草药,但并不真正有效。有些妇女在百般无奈下试用斑蟊,这也许是基于以毒攻毒的道理。


金属性物质的毒性较大,使母亲和胎儿丧命的可能性也就大得多。砒霜、水银、铅等都被人用过,如果它们能杀害胎儿,通常也能杀害母亲。在用白磷制火柴的时代,妇女们偶尔吃火柴头来解决问题,这种化学剂会引起肝脏萎缩——这是一种旷日持久的痛苦死法。


●这么说来,没有一种药是可以堕胎而不伤害母体的?●


事实上,有某一种药是可以收到这种功效的,叫做‘抗代谢体’(animeabolies)。通常,这是冶疗风湿和某几类癌症的药,它会破坏某些血细胞和其它类型的组织。如果在怀孕时服用,也许可以杀死胎儿而不伤害母体。可是,它有时根本不能杀死胎儿,仅仅把他改变成梦魇似的妖怪。有一些‘抗代谢体’婴儿出生时长着巨大的头,奇小的身体;另有一些长着完整的头部,可是缺少眼睛;还有一些脑部发育完好,却长在头颅外面。这些事情就像是翻版的罗宋威吓把戏--服了这种药后,过了八个月就可以看到结果(如果你有胆量看的话)。另外一个可能是,这药只杀害母体。


●难道就没有办法防止这些可怕的痛苦吗?●


应该有。可是献身解除人类痛苦的医生们面对着社会中最需要帮助的无告者时,往往无能为力。因为公共道德的卫士们(其中有怀孕经验的寥若晨星)宣布堕胎是罪孽,于是,数以千百万计的妇女就被注定要忍受恐怖、具有残害力的疾病和经济破产;而笨拙无能的堕胎屠夫却因此可以大做生意。捉鼠要用猫,成千上万的警察、检查官和法官齐集一堂,忙于消灭这些社会的害虫,却不肯为社会


带来建设性的改进。


妇女们或因缺乏勇气,或因害怕坠入非法堕胎的深渊而生下了成千成万没有人要、没有人怜爱的孩子。我们的那些全能的社会计划者似乎一向主张重量不重质,他们认为有两个被爱而被需要的孩子来造福社会,反不如有十个依靠社会福利苟延其生的小顽童好。


●节育如何呢?●


在人类是完美的人类时,用药丸和避孕工具来达成节育确是控制怀孕的最佳方法。但是,现在人类已是如此:只要可能,男女就能***,家庭计划绝非勃起的生殖器的对手。堕胎是聪明的补救办法,是反方向的节育,否定堕胎就是否定人们有纠正错误的机会。


●人不是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吗?●


当然。可是当婴儿是在男、女偶然相识而又暍了过量马丁尼酒的情形下生出来的,这新生婴儿是不应该被挤进这不欢迎他的世界里来。用***来完成她的生物学上的义务的妇女,就应该用怀孕来付出每次***的代价吗?蓄意流产若能通行于世,责任就能由那个采取行动的人来负,而不是由因那次行动而生下的无辜婴儿来负。


●但是,如果堕胎太容易了,不是可能鼓励不道德吗?●


使堕胎难如登天也并没有使大家都道德起来呀!它只使得守法的公民变成了罪犯,罪犯变成更有钱的罪犯。


在人类已经能移植器官、复制生物、去另一个星球探险,并操纵活的分子构造的时代里,却不准许他们控制自己传宗接代的事,实在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