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亨利克·显克维奇
|类型:欧洲·魔法
|更新时间:2019-10-07 22:06
|本章字节:41774字
第六十三章
过去罗马的剧院和圆戏场在[!演〈欧雷奥卢斯〉这出戏的时候,总是要把剧场分隔幵来,形成两个单独的舞台。可是在御花园的表演之位,就不再用这种老办法了,因为这次上演〈欧雷奥卢斯》,要让尽蟹多的观众能够看到个钉在十字架上的奴隶被熊吃掉的场面。平常在剧院里,熊的角色都由演员披上熊皮来扮演,可是这一次就要让真熊上场了。这是蒂盖里努斯想要标新立异的安排。皇帝原先曾经表杀,他不出席这次表演,但是由于这位宠臣般地请求,他又改变了他的初衷。蒂盖里努斯劝告他说,花园里的那件事发生之后,陛下更应3到詳众中去;他还向皇帝保证,剧中钉在十字架上的那个奴隶决不会傢克雷斯普斯那样咒骂陛下。可是人民群众已经厌倦了流血,在这种情况下,又公开宣布,这次表演定于晚上在圆戏场举行,到时候,圆戏场里灯火辉煌,将要重新发放彩票和礼品,还要设晚宴招待观众。
无刚一黑,圆戏场里就挤满了人。以蒂盖里努斯为首的大臣们也全都来了。其实他们并不是为了观看表演,而主要是为了向皇帝表示他们的忠心,此外他们也想对整个罗马都议论纷纷的那个基隆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
一些观众交头接耳,说什么皇帝从御花园里回去之后就大发雷霆,他被一些稀奇古怪和阴森可怖的幻影折磨得彻夜未眠,因此第二夭一清早,他就宣布要到阿哈亚去。另外一些人又不同意这种看法,他们认为皇帝以后对待基督教徒会更不留情。还有一些胆小怕事的人,他们害怕基隆若是当众揭露和控诉皇帝的罪恶,会带来预料不到的严重后果。最后还有一些人从人道观点出发,向蒂盖里努斯提出了停止杀戮的恳求。
“看看你干广些什么吧!”巴尔库斯‘索拉努斯说广你们想平息人民的愤怒,让他们相信真正的罪犯已经受到了应得的惩罚,可是结果却适得其反。”
“的确是这样!”安提斯提乌斯,维鲁斯说,“现在人人都在议论,说基督教徒是无辜的,如杲你们还以为自己很高明,那么基隆说你们的脑髓少得连一个橡实壳都装不满,倒是不错的。”这时蒂盖里努斯转过身来对他们说:“可是大家也在说,巴尔库斯索拉努斯,你的女儿塞尔维利亚,还有你的妻子,安提斯提鸟斯,把自己的奴隶中的基督教徒都藏起来了,使他们逃避了皇帝公正的惩罚。”“这是谣言厂巴尔厍斯有点慌张地叫了起来。“那是你离了婚的几位夫人,因为嫉妒我妻子的贞操,要这么诬陷她。”安提斯提乌斯维鲁斯也很不安地说道。其他的人都在谈论基隆。
“他怎么样了?”埃普留斯,马尔采卢斯说广他把基督教徒出卖给了蒂盖里努斯,使自己从一个穷光蛋一下子变成了暴发户。他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他的晚年,死后享受冠冕堂皇的葬礼,为自己树块墓碑。可现在呢,他什么都完了。他甘愿抛弃这一切,他毁了自己。也许他真的疯了。”
“他没有疯,他成了一个基督教徒广蒂盖里努斯说。&quo;这不太可能吧?”维泰留斯答道。
“我不是说过吗?”维斯迪努斯插进来说,“你们要怎么杀基督教徒都可以,但是你们要相信,和他们的神是不能作对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瞧,现在怎么样呢?我没有放火烧罗马,但只要皇帝准许,我会马上为他们的神举行百牛大祭。大家都应当这么做,我再说遍,这不是闹着玩的,你们要记住我的话!‘,
“我也说过和你们不同的话。”裴特罗纽斯开言说道:我以前说基督教徒会起来自卫,蒂盖里努斯还嘲笑我,可我现在还要告诉你们:他们已经胜利厂!”
“什么?你说什么?”有好几个人同时问道。“凭波卢克斯起誓!……这个宗教连基隆这样的人都征服了,还有准它征服不厂呢?如果你们认为,每次演出之后基督教徒不是增多时会减少的话,那么你们还不如去当个补锅匠或者理发师为奸,到那个时候,你们就会知道人民是怎么想的,城里发生什么丰了。”
“凭黛安娜的圣衣起誓,他说得一点不错。”维斯迪努斯大声叫道。
但巴尔库斯马1:转过身来,问裴特罗纽斯道:&quo;你要得出什么结论呢?”
“我的结论就足你们幵始说的那些话,血已经流够了。”蒂盖里努斯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说:“哼!还差那么一点!”
“你的脑袋不够用,还有第二个脑袋——你的手杖头嘛!”裴特罗纽斯毫不退让地回答说。
皇帝的来到中断了他们的谈话。他由比塔戈拉斯陪同,在他的御座上坐下。《欧雷奥卢斯〉随即开演了。但是大家都在想着基隆,很少注意场上的演出。爱看酷刑和流血的群众也感到兴致索然,于是大不敬地向宮廷发出了嘘叫,有一些人还大声催促让人们惟一感兴趣的熊赶快出场。观众如果不是想看看这个老头怎么个死法和得到赏賜,这场表演是留不住他们的。他们所期待的时刻终于来到了圆戏场里的奴仆首先抬起了一个矮小的木十字架,熊一爬上去就够得着受难者的胸脯。随后两个人把基隆领了进来,因为他的两条腿都被打断了,走不了路,实际上是被架进来的。他们把他靠在十字架上,没等那些好奇的大臣看上一眼,就把他钉上去了。一直到把十字架放在事先挖好的坑里竖了起来,所有的眼腈才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可这时却没有几个人能够认出这个赤身裸体的老人就是从前的基隆。受到蒂盖里努斯那么多的严刑拷问,他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但在他雪白的胡须上却能见到斑斑血迹,那是他的舌头被割下时留下的。通过那一层透明的皮肤,他的骨头好像全都露出来了似的,看起来他比他的年龄要老得多,而旦显得衰頹不堪了。过去,他的眼睛充满不安和恶意的神色,他那和分敏感的而部表情永远最那么迟疑和恐慌。现在却不一样了,虽然他的脸上还留下了一点痛苦,但它却变得那么温和、宁静和幵朗了,就像一个熟睡的人或者死人那样。也许他想起了基督宽恕的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坏人,因而增强了他的佶心,也许他心里正默默地对基督说:主啊!我虽然像毒蛇那样咬过人,但我这一辈子却是在穷困撩倒、饥寒交迫中度过的,我受尽了人们的践踏、殴打和侮辱。主啊丨我是一个非常不肀非常可怜的人,可他们现在又把我钉在十字架上,让我受苦受难。你,慈悲的主啊,你在我要死的时候是不会抛弃我的!”他那颗心虽已破碎却是很平静的。没有一个人想笑,因为人们在这个被钉上十字架的老人身上看到了这种平静的东西,觉得他是那么衰老,虚弱,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而旦又是那么卑顺,因而产生了对他的怜悯。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对自己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折磨就要死去的人,把他们钉在十字架上?观众们不再说话了,大臣中只有维斯迪努斯把身子左右地摇摆,惊恐不安地小声说道广你们看,他们是怎么死的啊!”其他的人都在等着熊的出场,希望尽快结束这一场表演。
熊终于走进了圆戏场。它左右摇晃着它那低垂的脑袋,从额头下环顾四周,仿佛在想着什么或者要找什么东西。最后,它看见了十字架和钉在上面裸露的人体,于是走近前来,还立起了身子。吋是过了一会儿,它又放下前爪,坐在十字架下,哀声哀气地叫了起来,仿佛它那颗野兽的心也对这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产生了怜悯。,
圆戏场里的仆役们大声地叫喊着,想激起野兽吃人的欲望,观众们也一声不响地注视着舞台。这时基隆缓缓地抬起头来,两眼环视着四周,他把眼光停留在圆戏场最上面那几排的观众席位匕他的心跳得更厉害了。随后便发生了一件令人们大为惊奇的卒情: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额头上像燃烧着火焰似的闪闪发亮。他的眼睛一直望着上面,不一会儿7从眼眶里涌出厂两颗很大的泪珠,顺着他的面颊慢慢地流下来广。他死了。
正在这个时候,圆戏场的天幕下,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洪亮的声音:
“安息吧,殉难者!”
整个圆戏场里笼罩着一片深沉的寂静。
第六十四章
从御花园里举行的那次表演之后,监狱里差不多全都空了。虽然还在搜捕一切涉嫌信仰这个东方妖教的人,继续把他们收监关柙,可是能够逮捕到的人却越来越少,几乎不够以后表演节目用了。实际上,这种表演也快要结束了。观众看够了流血,对这越来越感到厌恶,而且他们看虬罪犯们所表现的那种空前未有的从容态度,又产生了惶恐不安的情绪。像维斯迪努斯的那种担忧也控制了成干上万的心灵。群众越来越多地谈论着关于基督教上帝要复仇的各种怪事。监狱里的伤寒病蔓延到了城里,更增加了居民的恐惧,人们经常可以看到举行葬礼,于是到处都在情悄地议论起来,说是为了求得这位陌生新神的宽恕,必须献上新的赎罪的供品。许多人都在神庙里向朱庇特和利比提娜献了供。到后来,虽然蒂盖里努斯和他的党羽力图控制住那风云变幻的局面,但是越来越多的民众都认为,罗马是皇帝下令烧的,而基督徒却无辜受刑。
面对日益严峻的形势,尼禄和蒂盖里努斯更加不肯善罢甘休,不愿停止他们的迫害活动。可是为了收买民心,他们又发布了分发粮食、葡萄酒和橄榄油的新的命令,公布了一系列使于居民重建家园的措施。为了以后避免火灾的发生,对街道的宽度和采用什么建筑材料都作了新的明文规定。皇帝还亲自参加元老院的会议,和这些“父老们”一起讨论城市建设和人民福利的问题,但对那些巳经定罪的基督教徒却没有丝毫开恩赦免的表示。相反的是,这位世界的统冶者的一切努力,就是要让人民相信,对于那些罪有应得的人必须施加这种严厉的刑罚。元老院里也没有人出来为基督教徒说活,因为他们都不愿意得罪皇帝。但是也有一些高瞻远嘱的人,断言罗马帝国面对新的宗教的攻势,它的基础是不稳固的。
罗马的法律规定,对死人不能施加报复,因此凡是死去的或者快要死去的人都一定要送译给他们的家属。维尼茨尤斯由此也得到了很大的安慰,他想,如果莉吉亚死了,他就可以安然无事地把她埋葬在自家的袓坟里,将来他自己也和她葬在一起。他觉得再也没有希望救她免于一死了,他自己也一多半脱离人世间了。他已经完全献身于基督的信仰中,除了永恒的结合之外,他想不出有其他的结合了。正是由于这种无比真诚的信仰,使他觉得那个永恒世界比他经历过的这个苦难的世界要现实和真实得多。维尼茨尤斯心中兗满了这种十分专注的感情。他虽然活着,但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躯壳的灵魂,他渴望能够得到彻底的解脱,也想使他所爱恋着的那个灵魂得到这种解脱。他一心想的是,到那个时候,和莉吉亚手挽着手,一同进入天堂。基督正在那里等着他们,要为他们祝福,让他们生活在像朝霞那&宁静而又无限广阔的光明中。他规在只求基督别让莉吉亚遭章圆戏场上的那种酷刑,允许她在监狱的睡梦中安详地死去,同补他也相信,他会和她在同一个时辰一同死去。他觉得,在这个血流成河的悲惨世界里,甚至不应当去期盼莉吉亚一个人得救。维尼茨允斯听彼得和保罗说过,他们自己也一定会作为殉道者死去。他看到基隆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场面,相信死,即便痛苦的死亡也会是甜蜜的。因此他把殉道看成是从这个悲惨痛苦的世界到幸福世界的一种转变,他祈求这种转变早日降临到他們两个入身上。
他常常有一种来世生活的感觉,掌握着他们两个灵魂的悲哀再也不是往昔那种揪心的痛苦,而逐渐变成了一种平静的超脱,完全听从于上帝意旨的安排。过去他艰难地顶着逆流面上,挣扎,受苦,现在他顺流而下,相信会把他带到那永恒的宁静中。他猜想,莉吉亚也和他一样,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不管监狱的高墙怎么把他们分幵,他们将一道前进,一想到这个,他就像获得了幸福一样甜蜜地笑了。
他们的确会走到一起,因为他们每天都有许多志同道合的思想,要长时间的互相交流。莉吉亚只盼着来世的生活,此外就别无所盼,也别无所求了。死亡对她来说,不仅意味着她从可怕的监狱中,从皇帝和蒂盖里努斯的魔掌中得到解脱,而旦也说明她和维尼茨尤斯结成终身伴侣的时候已经到了。有了这种不可动摇的坚定信念,其他的一切对他们来说就毫无价值了。莉吉亚还认为,死后她也能得到现世生活的幸福,因此她像一个未婚妻等待举行婚礼的那个时刻一样,急盼着死亡的來到。
这股信仰的无边激流,卷走了成干上万的第一批信徒,把他们从人世带到了坟墓的彼岸,而且把乌尔苏斯也卷走了。乌尔苏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忍去想象莉吉亚的死亡,可是圆戏场和御花园里所发生的一切每夭都有消息传到监狱里,使他看到了这已成为所有基督教徒不可抗拒的共同命运,而这却是一种幸福的命运,比人世间那种暂时的幸福要更高一级的幸福,所以乌尔苏斯不敢祈求基督剥夺莉吉亚的这种幸福,或者把它推迟到好多年以后。这个野蛮人的单纯的心里想的萣,像她这样一位莉吉亚国王的公主比他这样的普通老百姓应当更多地享受到天堂的欢乐,在死后永恒的荣光中,也应得到比别的人更加靠近“羔羊”的位置。他虽然听说过在上帝面前人与人是平等的,可是他的灵魂深处认定,莉吉亚既是一个国王的女儿,又是所有莉吉亚人的领袖的女儿,她和任何一个善良的奴仆都是不同的。乌尔苏斯深信基督会让他以后再来侍候莉吉亚。如果说到他自己,倒是早有一个秘密的希望,就是能像“羔羊”那样死在十字架上。他知道在罗马,总是把最坏的人钉在十字架上,但他认为对他來说,这是最大的幸福,他甚至不敢向基督祈求这种幸福。他想,他们一定会让他死在野兽的利齿下。一想到这个,鸟尔苏斯心中反而担忧起来:从孩提时起他就生活在无人居住的原始森林里,在连续不断的狩猎中,由于他所表现的超人的力量,他还没有成年就已经闻名于莉吉亚人中,那时候,狩猎是他最喜爱的活动。到了罗马之后,他没法继续这种活动了,但他仍爱到动物饲养场或圆戏场里去观看那些他熟悉或不熟悉的野兽。叮是他看到这些野兽,就无法克制心中激起的一种想要搏斗和捕杀它们的欲望。所以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到了圆戏场后,一看见野兽是不是会突然产生一种作为一个基督教徒不应有的想法,使他不愿虔诚地忍受着痛苦地死去,这也只有听凭基督的安排了。但是还冇‘种想法却给他带来了安慰。他曾听说“羔羊”向地狱的恶魔宣过战,根据基督的教义,所有异教的诸袢都是恶魔,因此他觉得他在这场战争中,一定能比别人为“羔羊”立下更大的战功,他的灵魂比别的殉道者更加坚强,他能付出更大的力量,又怎么会做不到呢?他整天祈祷着,为同狱的难友效劳,替看守做事。他看到莉吉亚常常怨恨自己在短促的一生中,没有做出像使徒彼得告诉过她的著名的大比大做过的那许多善事,因此他有时也尽量地给予她安慰。监狱的看守就是在狱中也很害怕这个臣人可怕的力量,他们知道无论坚固的铁栅栏还是手铐都锁不住他,但是后来他们看到他性情温和善良,又很喜欢他了。看守们对干他的这种个性有时也很感到奇怪,便问这是怎么来的?他总是以他坚贞不渝的信念对他们讲述死后幸福的生活,使他们听得更加出奇了。这是他们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事情,地狱里连阳光都照不进来,现在却照进了幸福之光。当他规劝他们信仰基督时,他们中许多人都有这么一种想法:他们的职业是奴隶的职业,他们的生活是贫苦人的生活,他们的悲惨命运也只能以死亡来了结。
过去他们认为死亡是一种新的恐怖,更没有指望死后还有什么东西。可是现在,这个莉吉亚巨人和这位像一朵美丽的鲜花被抛在监狱的草垫上的姑娘却高高兴兴地朝死亡走去,仿佛
大比人丨见〈新约’使徒行传》第9章坡是个行善的女人。
他们在走向幸福的大门一样。
第六十五章
一天晚上,元老院的斯采维努斯前来裴特罗纽斯的府上拜访,和他作了一次长时间的谈话。话题主要涉及他们所处的艰难时代,也谈到了皇帝尼禄。斯采维努斯的话说得很坦率,毫无顾忌,就连和他交往很深的裴特罗纽斯也不得不有所提防。他怨恨世界是那么邪恶和疯狂,他认为这一切必将导致一场比罗马大火更加町怕的灾难。他还谈到了大臣们对现实的不满。菲纽斯鲁弗斯这位禁卫军的副司令官说他再也无法忍受蒂盖里努斯的残暴统治。呈帝不管是对待琉康还是对他老师的那种态度,都激起了塞内加的整个家族的怨恨,而且这种怨恨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最后,斯采维努斯还列举了人民群众,甚至禁卫军中的不满情绪,只有菲纽斯鲁弗斯才受到大部分禁卫军的拥护。
“你说这些话干什么?”裴特罗纽斯问他。“这是出于我对皇帝的关心。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和我一样,也姓斯采维努斯他在禁卫军中服役。从他那里我也知道了一些军中的情况,那里的怨气越来越大……你知道,卡里古拉是‘一个狂人,可是结果怎么样呢?肀好出了个卡休斯”赫列阿……他那么干真可怕,我敢担保,我们当中谁也不会赞成他那么干的。可是话又说回来,只有他才把世界从那个恶魔的手中解救出来了。”斯采维努斯回答说。
“你的意思是厂裴特罗纽斯说,“虽然我不赞成赫列阿的那种行动,但他却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像他这祥的人,伹愿诸神能够尽量多的给我们提供一些。”
可是斯采维努斯却改变了话题,出人意外地称赞起披索来。他赞扬他的门第和品德,对妻子忠贞不贰,他的智恝和从容不迫,还有他那笼络人心的待殊本领。
“皇帝没有了嗣,”他说,“大家都想立披索为良位继承人,为了他的登基,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地给予帮助。阿内乌斯家族对他忠心耿耿,普劳茨允斯,纳泰拉努斯和杜留斯塞内茨约甘愿为他赴汤蹈火。菲纽斯‘鲁弗斯也很喜欢他,还有纳塔利斯、索布留斯&quo;弗拉维尤斯、索尔比茨尤斯“阿斯佩尔、阿弗拉纽斯克文茨亚努斯,甚至维斯迪努斯都愿意为他效劳卖命:
“可是维斯迪努斯这个人却没有什么用,他连自己的影子都害怕。”裴特罗纽斯说。
“维斯迪努斯既怕梦又怕鬼,但他却是一个很坚强的人。”斯采维鲁斯答道,“他们要封他为执政官,这是很对的。他打心眼里不赞同杀戮基督教徒,这一点你可不要说他不好,这种疯狂的罪恶该结束了,和你也有关系嘛广
“和我没有关系,和维尼茨尤斯有关。”裴特罗纽斯说,“我本来要为他救一个姑娘’但因为我不讨红胡子的欢心,现在做不到了。,’
“哪里的话!你没见到皇帝又要和你接近,想和你谈话吗?我把其中的原因告诉你吧!皇帝准备到阿哈亚去,要在那里演唱他自己作的希腊歌曲。他甚至马上就想开始这一次旅行,可是他又怕希腊人时他表示轻蔑的态度。他料想自己要么取得最伟大的成就,要么遭到最惨重的失败。他需要有人绐他出谋划策,知道在这方面,除了你外,没有更适合的人,因此他又会宠信于你的。”
“琉康会代替我的。”
“红胡子恨琉康,他早就要把他浓掉,只不过还没有找到借口,他干什么都是要找个借口。琉康也很明白,所以他现在急着要想出一些办法来。”
“凭卡斯托尔起誓!这也是可能的。但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能够马上博得皇帝的欢心?”“什么办法?”
&quo;就是把你刚才给我说的那些话对红胡子再说一遍。”“我町什么也没有说呀!”斯采维努斯惊惶不安地大叫起来。裴特罗纽斯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说:“你把皇帝叫做狂人,还顸谋立披索为皇位继承人,你还说:‘琉康也很明白,所以他现在急着要想出一些办法来。你们这么急,到底想干什么,余愛的?”
斯采维努斯的脸色骤然发白,他们两个人互相对着望了一会儿…
“你不会去告密吧?”
&quo;对吉皆雷达的胯骨起誓!你是深知我的为人的。不,我决不会做这种事丨我什么也没有听见,而且也不想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人生是那么短暂,不值得去大干一番。我只有一事相求,就是你今无一定要去拜访一下蒂盖里努斯,要和他作一次长谈,随你谈什么都可以,只是要和我谈的时间一样长。
“为什么?”
“那样的话,他以后要是问起我:‘斯采维努斯到过你那里?’我就回敬他:‘当天他也到过你那里。’”
斯采维努斯一听这话,便立即折断了他手中的象牙手杖,说:
“让倒霉的事都落到这根手杖上吧!我今夭就要去见蒂盖黾努斯,然后我还要去参加内尔瓦的宴会,你也会去那里吧丨不管怎样,我们后夭要在圆戏场见面的,剩下的基督教徒那天都要出场了……再见!”
“后天。”等到斯采维努斯走了后,裴特罗纽斯一个人对自己反复地说:
“要抓紧时间,做好准备!红胡子到阿哈亚去,是少不了我的,因此他也汴会答应我的请求。”于是他决心去试一试最后一个办法。事情果不出他所料,在内尔瓦的宴会上,尼禄特地让裴特罗纽斯吧在他的对面,他想和他谈谈阿哈亚和其他一些城市的情况。尼渌认为在这些城市的公演能够获得最大的成功。他最关心的是雅典人对他演出的反应,但是他又很怕他们。宴席上的大臣对他们两人的谈话都听得很仔细,更希望从裴特罗纽斯的意见中找到一些一知半解的东西,口后当怍自己的意见再提出0
&quo;我总觉得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到了希腊我才箅是诞生了。”尼禄说。
“陛下将要带着新的光荣和不朽降生于世。”裴特罗纽斯答道。
“我也相信会这样,阿波罗是不会妒忌我的。如果我胜利归来,我要为他举行任何神明都没有享受过的百牛大祭。”斯采维努斯幵始庋复念诵贺拉斯的诗句:
愿威力九比的塞浦路斯女枰,海伦的兄弟,灿烂的群星和风的父亲栺引你前进……
“那不勒斯的轮船罕就准备好了。”尼禄说广就是明天动身我也愿意。”
听到这话,裴特罗纽斯便站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尼禄的眼睛,说:
“神圣的陛下,在这以前请准许我举行一次婚宴,而且首先要请陛下作为贵宾来参加。”
“婚宴?谁的婚宴?”尼禄问道。
“就是为维尼茨尤斯和莉吉亚国王的女儿结婚举行的婚宴。她是陛下的人质,可现在却关在监狱里,一个国家的人质怎么能下到监狱里去呢?再说陛下也恩允过维尼茨尤斯和她结婚,陛下的圣裁和宙斯的意旨样,是不能改变的。所以请陛下降旨放她出狱,然后我就把她送到新郎那里去。”
裴特罗纽斯说话时听表现出的那种沉着、冷静和自信的态度,使尼禄也为之动心了。实际上,不管是谁,只要以这种态度对他说话,他都是很感动的。
“我知道。”尼禄垂下眼睛回答说,“我想到过那个姑娘和那个掐死克罗顿的巨人。”
“这么说,他们两个都有救了。”裴特罗纽斯依然很平静地说道。
可是蒂盖里努斯马上走上前来帮尼禄说话:“她是照陛下的意旨被捕收监的。你刚才说了,裴特罗纽斯,陛下的圣旨是不能收囡的。”
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维尼茨尤斯和莉吉亚的事,对跟前的争论意味着什么也很清楚所以他们只是好奇地看这一场争论会有什么结果,而不愿表示自己的态度。
“她的入狱是你的过错,因为你不懂得国际法,这是违背陛下意旨的。”裴特罗纽斯侧重指出了这…点广蒂盖里努斯,你再幼稚也不会认为是她放火烧了罗马吧?如果你硬要这么说,陛下也不会相信:
这时尼禄已经冷静下來,他眈了映他的那双近视眼,露出一副无法形容的凶恶的面孔,过了会儿,说道:“裴特罗纽斯说得对。”蒂盖里努斯惊骇不置地望着尼禄。〉“裴特罗纽斯说得对。”尼禄乂说了一遍,“明天就给她打开监狱的大门,婚宴一事,后天我们到圆戏场里再谈吧!”‘‘我又失败了。”裴特罗纽斯心里想道。裴特罗组斯0到家里后,他确信莉吉亚的死期巳到]后天他准备派一个忠实可靠的解放奴隶到圆戏场里去,找停尸场的主管办理移交她的尸体的手续,他要把莉吉亚的尸体亲自送交给维尼茨尤斯。
第六十六章
夜间表演过去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举行,到了尼禄时代,这种表演无论在比赛场还是圆戏场里,都已司空见惯了。朝臣们都很喜欢这种表演,因为表演完毕之后要设宴招待他们,他们一个个喝得烂醉,总要闹到天亮。平民百姓本来已经厌倦了流血,但因为在他们中传开了一个消息,说这是最后一次表演,剩下的基督教徒在这次表演中会都被处死,所以圆戏场里还是拥来了无数的入群,把这里挤得满满的。朝臣们也猜到了这是一次不
平常的表演,皇帝肯定要把维尼茨尤斯的痛苦写成一出悲剧,所以他们怀着极大的兴趣,也一个不落地来到了圆戏场。由于蒂盖里努斯丝毫也不透露如何处置这个年轻的军团长的未婚妻,这就更加引起了普適的好奇心。凡是在普劳茨尤斯家里见过莉吉亚的人,无不称赞她那神话般的美貌。所以人们最关心的,是在圆戏场里今天能不能见到她。他们中有不少人在内尔瓦家的宴会匕听到过亀帝对裴特罗纽斯的回答,对这个0答还有两种完全不同的理解,有些人想得很简单,认为尼禄会把莉吉亚送还给维尼茨尤斯,也许他已经送去了,因为莉吉亚是个人质,她信什么神有她的自由,按照国际法规定,她是不受任何惩罚的。
所有的观众都怀着不安和好奇的心情在等候。皇帝也比往常来得更争。他一来到’就引起了戏场里一片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大家汄定会要犮生非同寻常的大事,因为在尼渌的随从中,除了蒂盖里努斯和I提纽斯外,还有百夫长卡休斯。这个人身材魁梧、力大无比,尼禄只有在待殊场合需要保镖的时候才把他带在身边。比如他每次到苏布拉去进行夜袭,就一定要把他带去。他把这种夜袭当作一种游戏,称之为“萨加提奧”、就是说在街上只要遇到女人,就把她们抓来放在士兵的斗篷上,往空中上下地抛掷。观众还注意到圓戏场里也作了一些戒备,禁卫军的人数增加了,担任他们指挥的不是百夫长,而是那个以盲目效忠于尼禄而出名的军团长索布留斯‘弗拉维尤斯。一看这种情况,他们马上意识到这是尼禄采取的防范措施,一旦维尼茨尤斯在绝望中突然发作,他就有对付的办法,因此他们对这也更加感兴
所有的人都眼睁睁地望着那个不幸的未婚夫的席位。他脸色煞白、额头1:布满了汗珠,他也和别的观众?样,不知道今天会出现什么情况,他的整个灵魂都充满了惶恐不安。裴恃罗纽
斯对今天的安排也不十分清楚。自从那次从内尔瓦宴会回来问他是否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和是否参加竞技大会后,他就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了。维尼茨尤斯当时虽然回答得很肯定,但他全身上卩就傢被虫咬了似的那么难受,因为他知道裴特罗纽斯这么问他不是没有来由的。一段时期以来,维尼茨尤斯一直过着一种半死半活的牛活,他期待着自己的死亡,而且也甘愿让莉吉亚死去,因为他认为死就意味着他们两人的解脱和永久的结合。可是他现在知道了,在远方把生命的结束想象为安乐的沉睡是一回事,“亲眼看着个比自己的生命更加宝贵的灵魂被残害致死,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他以往经受过的全部痛苦又回过来对他进行折磨,被压制的绝望在他的心中又开始呼叫起来,因此他乂傢以前那样,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莉吉亚救出来。从一大早,他就想方设法要钴进圓戏场的地道里去,看莉吉亚是不是在那里。可是那里所有出入的通道都有禁卫军聱卫把守,由于下了非常严厉的禁令,就连他认识的那些士兵无论他如何恳求,或者用金子贿赂,都不放他过去。维尼茨尤斯真是心如刀割,深感他等不上看表演,就会在痛苦和不安中死去。可有时他心中又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线希望,也许莉吉亚根本没有到圆戏场来、他的一切担心都是不必要的。他想尽力把握住这种希望,便自言自语地说,基督会把莉吉亚从监狱里救出来的,“他”是不会让她去比赛场受酷刑的。维尼茨尤斯本来早就把自己的一切听凭基督神意的安排,可是现在,当他在地道门口被阻拦后又回到了圆戏场里原来的座位上,当他看见所有好奇的艰光都投向了他时,他才知道过去那种令人神魂颠倒的料想就要变成现实了。因此他以他的满腔热诚,甚至带有某种威胁的热诚向基督求救。“你能够救她广他不断地说,紧握着抽搐的拳头。“你能够救她!”他没想到这个料想变成现实是这么可怕,也不知
道他自己现在究竟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他只觉得,他如果看到莉吉亚被行刑处死,他对上帝的爱就会变成恨,他的信仰也会变成绝望。可是这种感觉却又给他带来了恐慌,他怕因此得罪了基督因为他正在恳求基督赐予慈悲和奇迹呢!维尼茨尤斯不再祈求基督让她活下去了,只希望她被带到圆戏场之前就死去。他以难以诉说的痛苦在心里恳求广只要你不拒绝我的请求,我会比过去更加爱你。”他的思想就像被狂风掀起的大浪那样咆哮翻腾,他的身上激起了一种复仇和嗜血的强烈欲望,他被一种疯狂的发作所驱使,就要扑到尼禄的身土,当着所有观众的面把尼禄掐死。可是他又觉得这种欲望的产生是对基督的不敬,违背了“他”的教导。有时在他的脑海中乂闪现一缕希望之光,相信那只全能和慈悲的手会扫除使他的灵魂战栗的一切。可是这缕闪光马上就熄灭了,他又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悲裒之中,上帝本来只要…句话就能摧毁这座圓戏场,把莉吉亚救出来,可“他”现在却抛弃了她。尽管她真诚地信仰“他”,以她那颗纯洁的心全心全意地爱“他”,但也没有得到“他&quo;的怜悯。维尼茨尤斯想到莉吉亚正躺在黑暗的地牢里,孤零零的毫无防卫,身子虚弱不堪,受到那些野兽般的看守们的欺凌和虐待,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而他自己呢,也只能坐在这|可怕的圆戏场里束手无策地等待,既不知道她将受到什么样#酷刑,也不知道自己马上就会看到什么样的惨景。他就像一个就要掉进深渊的入那样,不管岸边长着什么东西,都一定要把它抓住。他确实也抓住了一种思想,认为只有信仰才能够救她,现在他只有这个办法了,彼得说过,信仰能够感天动地嘛!
于是他把他的怀疑情绪压了下去,尽心思考着“我相信”这句话的含义,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可是就像琴弦绷得过紧要断裂一样,维尼茨尤斯自我克制
的努力也失败了。他的脸色像死人一样的苍白,身子也好像变得傜硬了。最后,连整个圆戏场和那数不清的观众的白色宽抱,千百盏灯火和火炬,所有这一切,都从他的眼里消失了。这说明他的祈祷已经灵验,他马上就要死去广而且莉吉亚也一定死了。基督就是以这个办法把他们带到自已的身边。
然而这种休克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过了一会儿,他又清醒过来[实际上是一些等得不耐烦的观众的跺脚声把他惊醒的。“你病了?”裴特罗纽斯对他说/‘我叫人把你抬回去!”裴特罗纽斯站了起来,他不管皇帝会怎么说,就打算扶着维尼茨尤斯一起退出戏场。他心中怀有对维紀茨尤斯无限的同情,尤其是他看见皇帝正拿着绿宝石眼镜得意洋洋地望着维尼茨尤斯那痛苦的样子,觉得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他认为皇帝大概要以这个年轻人的痛苦为题树写一首感伤的诗,以博得众人的赞美。
但是维尼茨尤斯摇头表示了拒绝。他宁可死在这里也不愿离开’他知道表演马上就要开始厂。
几乎就在这一刹那,罗马市长挥动了一块红手中,看到这个信号,皇帝御座正对面的那座大门便轰隆一声打开了,乌尔苏斯从黑暗的通道里走了出来,…会儿就出现在灯火通明的比赛场上。
这个巨人眯了几下眼睛,显然是对场上强烈的灯光感到炫00他在场地中央站定,四周张望了…下,想知道他在这里会遇到什么。所有的大臣和大部分观众都知道他就是那个掐死克罗顿的人,所以他一出场,在场里那许多的座位上,便引起了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在罗马,并不缺少比普通人身材魁梧得多的角斗士,但是像乌尔苏斯那洋的苍天巨人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个站在御座旁的卡休斯和他相比,简直偉一个孩子似的。不
管是元老院的元老们、维斯塔的女祭司们,还是皇帝和朝臣们,甚至连普通老百姓都以行家或爱好者的眼光,钦慕不已地望着鸟尔苏斯那树身一般粗大健壮的双腿,像两块合起来的盾牌一样坚实的胸脯,还有他那赛似赫耳库勒斯的强壮有力的肩膀。议论声越来越大了。对场里的观众来说,没有比看到这种健壮有力的肌肉运动,竭尽全力的厮打和拼斗,能够带来更大的乐趣了。不一会儿,窃窃低语就变成了狂呼乱叫。一些人甚至急切打听:产生这种圬人的种族究竟在什么地方?乌尔苏斯站在场地中央,赤身露体,看起来仿佛不是一个活人,而更像一尊威严巨大的石雕像。他那野蛮人的睑上,露出了十分专注而又带有几分忧郁的表情,看到场上空无一人,他的那双孩子似的蓝眼睛颇为诧异地望着现众,又望着皇帝,然后又看了看那座铁栅栏门,等候会I于手从那里出来。
在他刚走进场来的时候,他的纯朴的心中还曾抱有最后一线希望,以为那里会有十字架在等着他。可是他不仅没有看见十字架,就连挖好的坑洞也没有看见。他想,他没有资格享受这种恩典,就只好别样死去了。他一定会被野兽吃掉的。他身无防卫,要按照一个“羔羊”的信徒的要求,忍受着痛苦,平静地死去0但是在这之前,他还要向救世主做最后一次祈祷,因此他跪倒在场地上,合着双手,抬头仰望着圆戏场上闪烁的星空。
这个举动使观众大为不满,对于基督教徒一个个像绵羊那祥地死去,他们己经感到厌恶了。他们认为,要是这个巨人还不起来自卫,那么这场表演也就完了。因此到处都有观众发出的斥责声,有些人还大声呼喊,叫那些以鞭打不愿参加角斗的人为己任的武士赶快出来。可是过了一会儿,戏场里又静下来了。因为大家还不知道,这个巨人到底会等来什么?也不知道,当他被杀害时会不会起来反抗?
实际上他们没有等多久,铜号就发出了刺耳的响声,随着号声的吹响,御座对面的铁榭栏门便打汗了。一头凶猛的日耳曼大野牛在管兽人的吆喝声中,直奔场内,它的两个犄角之间绑着一个裸身的女人。
“莉吉亚〗莉吉亚!”维尼茨尤斯大叫起来。他双手死死抓住两髡的头发,身子像被矛枪刺中了那样扭动起来,随后便用一种嘶哑的、不像人发出来的声音不停地喊道:
“我信仰你!我信仰你〗……基督啊!快出现奇迹吧!”裴特罗纽斯为了不比他看见,突然用宽袍蒙住了他的脑袋。可是维尼茨尤斯毫无感觉,他还以为他已经死了,或者因为痛苦,什么也看不见了。他什么也看不见,也不想看见什么。他只觉得周围是一片可怕的空虚,头脑里没有思想,只肴他的嘴唇傢患了病似的不停地叫喊:
“我信仰你!我信仰!我信仰!……”比赛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场面,那个莉吉亚人本来在卑顺地等待着死亡,…看见自己的公主被绑在野牛的头上,他就像大火烧到了自己身上一样,马上跳了起来,向疯狂的野兽追了上去。戏场里顿时肃静下来,所有的朝臣都像一个人似的唰地一声站起来。
观众胸中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后又是一片沉寂。一眨眼功夫,那个巨人就追上了那头狂奔乱跳的野牛,抓住了它的犄角。
裴特罗纽斯即刻把宽袍从维尼茨尤斯头上拿了下来,大喊声广快看!”
维尼茨尤斯于是站了起来,向后稍稍抬起了他那白得像麻布一样的睑孔,睁大了一双不很清醒的、失神的眼睛望着场上。
所有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圆戏场里连苍蝇飞过都能听见。自从罗马涎生以来,还没冇见过这么惊心动魄的搏斗1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乌尔苏斯竭尽全力地抓住了野牛的双角,他的背弯得像一张拉得很紧的弓,他的头埋在双肩中间,他的脚一直到踝骨都深深地陷进了沙地里,胳膊上鼓起的肌肉把皮肤都要撑破了似的。但他却把野牛死死地按到了地上。人和野兽在一动也不动地角力,观众们都觉得好像看见了一幅赫耳库勒斯或者提休斯的英雄壮举的图画,或者看见了一组石雕像。可是在这种表面的静止中,却看得出斗争双方正在进行一场拼死的较量。野牛的四条腿也像乌尔苏斯的双腿那样,深深地插进了沙土里。它那长满了黑色长毛的躯体蜷成了一个巨大的球形,哪一方体力不支,那一方就会先倒下去。这个问题对那些沉述于角斗的现众来说,此时此刻比他们自己的命运,比整个罗马和它在全世界的统治都重要得多。这个莉吉亚人简直成了他们崇拜和在他们心中树起了偶像的半神。皇帝陛下也站起来了。他和蒂盖里努斯都昕说过这个莉吉亚人的超凡神力,所以他们才有意安排了这一场表演。他们还逗趣地说广这个人既然打死了克罗顿,但愿他也能战胜我们给他挑选的野牛丨”看到跟前出现的这幅景象,他们惊讶得简直不敢相信它是真的。有些观众全神贯注于那惊险的搏斗场面,连举起的双手都忘了放下,有呰观众甚至头上冒出了大汗,就好像他们自己也在和野牛搏斗似的。整个圓戏场里只听得见灯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从火炬上掉下灰烬的沙沙声。观众的声音都堵在喉咙里,可是他们那剧烈翻腾着的心就好像要爆炸「似的。他们觉得这场搏斗仿佛已经斗了好几个世纪。
不管是人还是牛,都毫不退让地在那里进行着可怕的较量,他们那种挺立的姿势仿佛在沙地上生了根一样。
这时候,场上突然传来了声呻吟似的吼叫,观众们昕到后也急忙地喊了一声,随后又静下来了。人们都觉得好像在做梦。那头野牛的令人生畏的头被这个野蛮人的一双铁臂倒扭过来了。
乌尔苏斯的脸、背和肩膀都变成了紫红色,他的脊背弯得更厉害了。显然他正要使出他那最后一点超人的力气,而他所剩的力气也不多了。
野牛的吼叫声越来越沉重、嘶哑、痛苦,和这个巨人胸中的喘息声混杂在一起。野兽的脑袋被扭得更加厉害,它的嘴里垂下了“根长长的舌头,流下了白沫。
顷刻之间,坐在前排的观众已经听到了骨头的断裂声。这头野牛的脖子被扭断了,马上倒在地上死了。
那个冃人即刻解下牛角上的绳索,抱起了那个姑娘,急促地喘息着。
他的脸色苍白,头发被汗水粘在一起,肩膀和胳賻都像在水里泡过了似的。他在那里痴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眼睛,环视着四周的观众。整个圆戏场都疯狂了。
几万名观众的欢呼霞动了建筑物的墙壁。自罗弓举行竞技表演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么热烈的场面。坐在上面那些排的观众都纷纷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跑到下面,挤在过道里和各排座位之间,想更清楚地看看这个举世无双的大力士是个什么模样。到处都响起了热烈而又坚决要求赦免的呼声,这声音顿时汇成了一片响彻云霄的巨大的呐喊。这个巨人现在已经成了那些崇拜体力的人的偶像,成了罗马城里的头号新闻人物。
他终于明甴丁,观众是在替他要求宽恕,要求恢复他的0由,但是他所关心的却不仅仅是他自己。他向四周环顾一阵后,便朝皇帝御座的方向走去。他伸出双臂托着那个姑娘的身躯,把她摇了几下,于是拾起一双恳求的眼睛好像在说:
“请你(门怜惘她吧!救她一条命吧!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她呀!”
观众完全理解他的请求。看到那个昏迷过去的少女躺在这个魁伟的莉吉亚人的双臂上,简直像一个幼小的孩子,不论骑士还是元老,还是普通群众都深受感动。她那纤细的、像雪花石膏那么洁9的身躯,她那人事不省的状态,被巨人从万分恐怖的危险中解救出来,还有她那赛似夭仙的美貌和这个莉吉亚人对女主人的忠诚的挚爱,都极大地震撼了观众的心灵。有些人还以为这是父亲在为自己的孩子求怜,于是一股同情的火焰在观众的心中突然迸发出来,他们已经看够了流血,看够了死亡,看够厂醅刑……人们含着洇水呼唤着对他们两个人的赦免。
乌尔苏斯这时不断摇晃着他托在手上的那个姑娘,绕着场地走了一圈,用眼神和动作恳求对她的赦免。维尼茨尤斯看到这种景象,突然站了起来,纵身跳过那道隔着前排座位和场地的栅栏,跑到莉吉亚跟前,用自己的宽袍遮住她的裸露的身体。
接着他又撕开他的贴身衬衣,把他在亚美尼亚战争中胸部受伤留下的伤疤露出来给大家看,并旦向观众仲出了双手。
观众的狂热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戏场表演,他们有的跺着脚,有的大声尖叫,要求赦免的呼声干脆就是带着威胁的口气喊出来的。人民群众不仅要为这个角牛士请命,而且也要保护这个少女、这个军人和他们的爱情。成千上万的人都紧握着拳头,把愤怒的眼光投向皇帝。皇帝还有些犹豫不决,想要拖延时间。他对维尼茨尤斯本来没有什么仇恨,莉吉亚死还是不死和他也并没有关系,但是他很想看到那姑娘的肉体被野牛角捅破或若被野兽的利齿咬碎的场景。只要看到这种场景,他那凶残暴虎的本‘注,他那险恶的想象和堕落的欲望便会慼到极大的乐趣。町是观众现在却要剥夺他的这种乐趣,想到这里,他那肥油的睑上便露出了怒容二他的强烈的自尊不愿屈从人民的意志,然而由于他天生懦怯,他又不敢反对观众的要求。
于是他向他的周围望了一眼,看朝臣中有没有人用手指着下斤作出处死的犮示。裴特罗纽斯首先就把只手手心朝上高高地举起,并迁以挑战的眼光望着皇帝的睑。迷信而又爱激动的维斯迪魯斯不怕活人,只怕鬼魂,也表示了赦免,其他的人如斯朵维努斯元老、内尔瓦、杜留斯’塞内茨约和德高望重的老统帅奥斯托留斯丨斯卡普拉也做出了这样的表示。还有安提斯提乌斯、披索、维杜斯、克雷斯披努斯、密努茨尤斯丨泰尔纽斯、蓬茨;1:斯‘泰内齐努斯和人民最尊敬的特拉泽阿斯也支持赦免。尼禄1看这种情景,便摘下丫绿苄石眼镜,他的眼里露出了轻蔑和怨恨的抻色。这时候,企图陷害裴特罗纽斯的蒂盖里努斯便躬身去对尼禄说:
&quo;陛卜,你决不要让步,我们有禁卫军!”
尼禄又向禁卫军那边望去,栺挥禁卫军的正是那位十分严厉而又一直忠心耿耿为他效力的索布留斯‘弗拉维尤斯。可是这位老军团长也看到广眼前发生的事变非同寻常,他泪流满面,现出了严肃的表情,把手高高地举起,作出了赦免的表示。观众更加愤怒,不停的跺脚掀起了一大片尘土,使整个圆戏场都蒙上了一层尘雾。人们在呐喊的同时也开始咒骂起来:“红胡子丨弑母的凶手!纵火犯!”
尼禄终于害怕了。观众已经成了圆戏场里的主宰。以前的皇帝们,特别是卡里古拉,每当他们做出违抗人民意志的事情,结果总要引起一场暴乱,甚至发生流血冲突。但是尼禄的情况不同,窗先,他是一个喜剧演员,又是一位歌手,需要人民的捧场。再者,他反对元老和责族势力,也需要得到人民的支持。罗马被火烧后,他以各沖手段取得了人民对他的拥护,把他们的愤怒转移到广基督教徒身七。现在他也明白,他不能违抗人民的意志,否则就会发生危险,圆戏场里的骚乱有可能扩大到全城,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又望了一眼索布留斯’弗拉维尤斯和百关长斯采维努斯,他是那个元老的亲戚,同时他也望厂一下那些十兵。他看见四面八方都是皱着的眉头,愤怒的面孔和一双双盯着他的眼睛,因此他不得不作出了赦免的表。
戏场上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民众终于看到被处决的生命得救了,从这个时候起’他们便受到人民的保护,皇帝也不敢报复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