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满拦江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7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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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希望越来越渺茫
革命党犯下了两个严重的政治错误,促成了辛亥革命的最终成功。
没说错吧?不是说革命党犯了错吗?犯错怎么还会促成成功呢?
没错,情况正是这样,社会发展的规律,是随机的,带有极大的偶然性。而革命党同盟会做事,却是有板有眼,按照既定的方针策略行事,而社会发展本身,却是即不方针也不策略,所以一旦革命党不犯错,反倒跟社会发展卯合不上。反之,当革命党犯了错误的时候,恰好迎合了社会发展的随机性,成功的概然率,因此而获得了大大的提高。
追溯这两个错误的源头,却始自于孙中山与黄兴在日本东京际会风云,唇枪舌剑,争逐革命领袖之席位,最终在日本黑龙会力挺孙中山的情形下,黄兴不得不让步,从此奠定了孙中山无可争议的领袖威望。
孙黄二人同为革命领袖,在发动革命,干掉爱新觉罗一家这件事上,并无分歧。不同的是,黄兴建议以长江流域为中心,发动会党,号令江湖兄弟起事。而孙文则希望从两广入手。两人有这样的分歧也是正常的,盖因黄兴乃湖南长沙人氏,他首创的第一家革命机构:华兴公司就是在湖南长沙营业,而他所运动的力量就是湖南哥老会。而孙中山是广东人氏,广东一带他人头熟,当地的帮会都是他手下的兄弟,当然要将起事的地点选择在广东了。
听起来,孙中山的意见更中肯一些,两广地邻边疆,一旦起事失败,就可以撒腿逃往国外。而如果选择在长江流域的话,一旦失手连逃都逃不掉,只能由清兵横切竖砍肆意宰割。
此后孙黄二人分工,孙中山负责做领袖,负责筹款,买枪买炮,黄兴负责执行,亲自带队杀入广东广西,打算拿下一个省之后,再统兵北伐。奈何数次起事,均遭败绩。但也正如孙中山所料,一旦事败,黄兴总能够飞也似的逃出国境,保留了革命火种——唯一让藏书网黄兴上火的是,有一次他广西起事失败后逃入越南,却被正殖民越南的法国佬逮住,一口咬定他是日本人,不由分说把他给贩卖到新加坡去了。
到了辛亥年三月,党人的耐性终于耗尽,孙中山卖掉檀香山青帮的总堂口,凑足了十几万元钱,集结了同盟会、光复会所有的精英,再加上广西花县的绿林道,于是年三月二十九发动了广州起义。
这是革命党最大规模的起事,意图十路义师并举,无论如何也要拿下广州,却不料阴差阳错,临至起事,十路人马中只有一路杀将出来,其余九路全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参加战斗。是时也,黄兴率百余党人,手执炸弹,猛攻广州督署,击杀卫兵管带金振邦,巡抚张鸣歧逃之夭夭,而后清兵水师提督李准派兵赶到,起事失败,同盟会,光复会大半精英遇害,黄兴断指逃入香港。
事败而后,孙中山自三番市发来电报,全文如下:
闻事败,各同志如何?何以善后?
这封电报是直接打到香港的秘密机关,但上面却没有收件人姓名。原因是当时的报纸上说黄兴等人全都战死了,孙中山不知道起事之人还有谁活着,如果电报写下人名,偏偏此人又牺牲了,徒然是勾起众人心中的伤恸,所以孙中山不敢在电报上写下人名藏书网。
革命党既然号称革命,其目的单纯而简单,就是一个武装暴动,夺取政权。而广州起事失败,却彻底击碎了革命党人的梦想——海外华人的捐款是有限的,捐你一次你不成功,捐你两次你不成功……连捐你十次,你还不成功,还会有多少海外华人继续捐款?而矢志为国不怕牺牲的志士数量,就更有限,每一次起事,都有贪生怕死的逃走,矢志为国的牺牲,如此这般劣胜优汰,最终敢于赴死的志士越来越少,革命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绝望之下,领袖孙中山转道美国典华城打工,而悲愤不已的黄兴,却把他的目光转向了长江流域。
第2节严重的政治错误
据冯自由撰《革命逸史》中提到,广州起义失败后,黄兴主张:
以武昌为中枢、湘、粤为后劲,宁、皖、陕、蜀亦同时响应牵制之,大事不难一举而定也……
冯自由,他十几岁就追随了孙中山藏书网,是孙中山设置在香港秘密机关的负责人。他这番话的意思有两个:
一,辛亥革命的成功,是黄兴高瞻远瞩的政治布局,所以理应归功于革命党。
二,黄兴的这个政治布局,违背了孙九九藏书网中山以两广为革命中心的战略指导思想,是撇开孙中山闹革命,属于犯下了严重的政治错误。
事实上,犯下错误的不止是黄兴一个。广州起义的失败,让同盟会终于意识到两广不是那么好摆弄,既然黄兴说长江流域有戏,那不如大家同去,去长江流域闹闹革命试一试。
这一试,就试出来个同盟会中部总会,宋教仁,谭人凤等老同盟会成员都跑到了上海,把个冯自由独个撇在香港,好不寂寞。
黄兴的这个错误,总算是犯对了路子,武昌这边早由张之洞替大家准备好了最犀利的革命大杀器,孙中山却非要让大家伙围着铁桶一样的两广折腾,折腾不出个眉目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然而,同盟会中部总会算是成立了,可这个总会却是在上海,距离武昌明显是远水不解近渴,幸好在此之前同盟会中还有人犯下了同样严重的政治错误,这两个错误,把革命的中心一下子挤到了武昌。
第3节犯错也有传染性
另一个犯下严重政治错误的人,叫焦达峰。
焦达峰,原名大鹏,字掬森,浏阳人氏。湖南哥老会的第三任老龙头,头一任是四脚猪王秀方,因为参加湖南自立军唐常才的勤王起义,事败被杀。第二任是马福益,与黄兴的华兴公司密谋大举,事败被杀,黄兴则率华兴公司全体同仁逃到了日本,并加入了孙中山的同盟会。而焦达峰统领哥老会众之后,就跑到日本去找组织,到了地方加入了同盟会,从此成为了孙中山的忠实拥护者。他发现孙中山有个化名中山樵,觉得这名字风格不错,也给自己起了个冈头樵的怪名,然后兴致勃勃的等革命成功。
却不料左等右等,等到焦达峰两眼发黑,眼见得一次起事失败又一次起事失败,革命硬是不肯成功。焦达峰等不急了,于是就拉上四川孝友会的老瓢把子张百祥,以及广东的三合会,广西的三点会,诸家兄弟歃血为盟,另成立了一个共进会。
焦达峰成立共进会是在1907年的下半年,比黄兴提前三年犯下了政治错误,所以当时还没犯错误的黄兴,就急忙赶来阻止。
黄兴质问焦达峰:小焦,你是同盟会成员,却拉山头搞宗派,另立九九藏书共进会,明摆着是分裂组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焦达峰笑曰:老黄少来吓唬我,你又不是不清楚,同盟会办事太慢,会把人等死的。我们共进会做事,绝对不会象同盟会那样磨洋工,你等着瞧好了。
黄兴怒极:小焦,你分裂组织分裂会……如是革命有二统,将谁为正?
焦达峰笑曰:兵未起,何急也?异日公功盛,我们附公。我功盛,公亦当附我。
黄兴:你……小焦……你想气死我啊?
面对焦达峰的公开挑衅,黄兴确实是没办法。要知道,孙文组建的同盟会,虽然成员众多,但有一个重要特点——“人人谈革命,人人不革命。空谈无补者到处皆是,实际去干者百无一二”(见《共进会的原起及其若干制度》)。在这种情况下,尽管黄兴内心非常的希望焦达峰能够接受他的领导,可是焦达峰不乐意,黄兴也没辙。
黄兴不唯是没辙,而且从焦达峰分裂同盟会未及三年,黄兴也紧跟着焦达峰犯下了同样的政治错误,显然是搞分裂也有强烈的传染性的。
从系统学的法则上来说,革命成功并无特定的规律可以依循,革命领袖更不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活神仙,领袖死盯着认为革命会成功的地方,未必真的会成功,领袖根本不注意的边边角角,也未必就一定不会成功。所以凭空多出来个共进会,又多出来个同盟会中部总部,等于是将革命成功的机会翻了两番。
然而,虽说是革命成功的机会连翻了两番,可是焦达峰和黄兴一样也是湖南人,离武昌还有段距离,按说革命成功的机会甭管翻多少番,只要未能将武昌覆盖上,统统等于白翻。可是千不该万不该,焦达峰甫回长沙,就迫不及待的干了桩大事,结果把他一下子挤兑到了武昌来了。
这桩事就是长沙抢米大案。
焦达峰在长沙纠集哥老会,并花重金从北方请来了义和团的武学高手,再沿途收罗饥民乞儿,蜂拥到衙署嚣闹,并火焚衙署,害得湖南巡抚岺春煊丢官弃职。但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这边岺春煊官是丢了,可焦达峰也面临着一个巨额财务亏空——湖南抢米的行动经费,没人给他报帐。
估计这笔费用在2万至3万之间,就算是把老龙头焦达峰卖了,他也还不起。
还不起怎么办呢?
焦达峰心想:要不,我去湖北武昌躲债去,捎带脚继续革命……
此念一出,革命的覆盖面终于笼罩住了武昌,革命成功的几率,也迅速跃升。
第4节财主聚义乡巴佬
当焦达峰来到武昌之后,就发现他来对了地方。
在武昌,在湖北第八镇新军之中,堪称是暗潮汹涌,波动不已,主张革命的秘密社团,犹如过江之鲫,让人眼花缭乱。
这些地下秘密社团,为了掩人耳目,都有一个冠冕堂皇的怪名字:科学补习所,日知会,种族研究会,文学研究社,自治团,军队同盟会,群治学社,益智社,武德自治社,柳莹诗社,德育社,数学研究馆,振武尊心会,义谱社,神州学社,群英会,辅仁会,忠汉团……林林总总,五花八门,焦达峰一家一家的看过来,发现最大的秘密社团有两家,一家是他自己创立的共进会,主要成员有刘公,孙武,居正,刘英,彭楚藩,黄申芗,邓玉麟,杨洪胜,张振武,李春萱,蔡汉卿等人。另一家规模不亚于共进会的,是文学社,成员主要有蒋翊武,詹大悲,张廷辅,刘复基,胡瑛,王宪章,曹振武等。
有这么多好兄弟,如此强势的革命力量,实在是应该大干一场。
焦达峰想。
于是共进会和文学社两家召九九藏书网开联席会议,商量起事,干掉满清。却不想这会议一开,两家顿时打成了一团。
文学社和共进会,都是革命团体,有什么理由要吵架呢?
正是因为大家都革命,所以才会吵,遇到不革命的,那就不客气丢炸弹了。
会议讨论中,文学社魁首蒋翊武认为:文学社虽然名为文学,实则扛枪拖炮,打架极凶,在新军中的影响力无远弗界,所以两会兄弟,理应奉文学社为主。
共进会会首孙武则反驳说:共进会是同盟会的分支,虽然弱小,但于全国各省都有分舵,所以两会应该由共进会为首。
为什么两家要争这个为首呢?革命者连脑壳都别裤腰带的了,性命不顾,还会在乎一个虚名吗?
这是因为,文学社与共进会两家,虽然革命目标相同,但成员组织完全不同。共进会尽多江湖士,文学社多是军学界——共进会中人,多是江湖子弟,快意恩仇。而文学社中,则多是穷苦出身的大头兵。彼此之间,相互瞧对方不顺眼。
说到出身,共进会中多有豪门巨富,孙武乃太平天国处州王永忠之孙,家资百万,另有一个刘公,人称大财主。还有一个刘英,也是名门之后。此外共进会人,多有海外留学之经历,可谓见多识广。
相比之下文学社就比较的悲惨,清一水苦大仇深的外貌。最典型的就是大魁首蒋翊武,长得土头土脑,状如田舍翁,就一标准的农民。而文学社人多半没有出过国,读的书也是古书,张嘴就是反清复明。让共进会的孙武刘公等人瞧不在眼里,讥讽他们说:文学社内容,我很茫然,看他们的简章颇缺乏革命性。
共进会九九藏书瞧不起文学社,文学社也瞧着对方怪异,所以双方争执不下。事情的麻烦就在于,在湖北,文学社有他们对未来政府的领导人选,共进会也有自己的对未来政府的领导人选,这其中的关键人物,不是两会之首,而是共进会的大财主刘公。
因为刘公为起事赞助了一大笔钱,解决了这次起事的经费问题,所以被推举为大都督。而同是共进会的刘英,赞助费用排第二名,因此被推举为副都督。如果这两人不乐意放弃到手的都督,双方的联合,也就无从谈起。
第5节节外生枝大元帅
公元1911年9月14日(农历七月二十二),共进会与文学社的高层人士秘密聚集于武昌雄楚楼十号大财主刘公家里,除文学社会首蒋翊武被派往湖南岳阳驻防,无法到会之外,其余的重要人物全都到场。
会议主席刘公,记录蔡大辅,共进会会首孙武做形势报告。
孙武说:现在的问题是,共进会与文学社两家,打也打过,吵也吵过,可最终还是得合作。不合作怎么行?不合作就无法推翻满清,总不能一家起事,另一家在一边袖手看热门吧?看到最后两家都是个完蛋。所以呢,当此之时,紧要关头,到底应该怎么个办法,你们大家说吧。
刘复基说道:眼下的情形,离了共进会,文学社一家成不了事。离开文学社,共进会也是没咒念,两家可谓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成则两成,败则两败。所以我的态度是:从现在开始,如果你们真的想要推翻满清的话,那就再也不许提共进会和文学社这两个名称,大家都是革命党人,一起去和满清拼个你死我活,明明战场上死生与共的亲兄弟,还分什么共进会文学社?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复基是在场资格最老的党人,说话是有权威的。更何况他说得又是深得人心的明白道理,于是众人纷纷点头,一起拿眼睛看刘公。
为什么看刘公?
因为刘公是这次起事的大股东,目前已经官拜大都督,所以大家要听听他如何表态。
刘公心里却是窝火,这次革命的钱是他掏的,而且他还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命都不要了,谁还会在意一个大都督?
于是刘公站起来表态:本人完全赞同刘兄观点,搁置共进会与文学社的争执,共同革命。虽然本人前曾被推举为大都督,但是现在正式宣布,本人放弃大都督的官位。不过呢,还有一个副都督刘英,我的大都督可以放弃,至于刘英本人的意见,我表示尊重他的选择。
共进会诸人心里悲愤,噢,我们共进会出钱,出人,连个虚名也要让出去,凭什么啊?于是共进会杨玉如挺身而出,给会议添乱。
杨玉如说:我完全同意大家的意见,坚决无条件的表示支持。不过呢,革命可是桩大事,万不可陷入到群龙无首的局面之中。所以我的意思呢,大家不妨推举出个大元帅来,等起事的时候,也好居中调度。
叫杨玉如这么一搅和,前面诸人的发言等于白说,刘公虽然放弃了大都督,可这里还要推举大元帅,这不明摆着给大家心里添堵吗?
结果这个大元帅,硬是推举不出来——人家大股东连大都督都放弃了,余人谁还有资格做这个大元帅?
明摆着,这会是开不下去了。幸亏党人居正想出来个好法子。他说:我也赞成推选大元帅,但是无论推出谁来,在场的人中,总有不服气的。所以我建议,我们立即与同盟会的人取得联系,请黄兴来,藏书网要不就请宋教仁来,实在不行来个谭人凤也凑乎,反正不管谁来了,大家肯定都会奉其号令行事,这总该没错吧?
孙武听了大喜,说:居正所言极是,极是。大财主刘公却摇头:没错是没错,不过我提一个附议,同盟会是秘密机关,干的又是掉脑壳的勾当,绝非是一纸文书就能够请来的。所以我建议,派代表前去上海迎请。嗯,同时呢,代表还可以带一笔钱去上海,捎带采购一批手枪回来。
众人纷纷附议,立即推举出了居正,杨玉如二人为代表,拨款1000元,用以购买手枪。
第6节新政府横空出世
当居正和杨玉如赴上海之后,武昌的共进会与文学社,继续召开秘密会议,仍然是商议新政府人选的问题。
新政府人选的问题太重要了,现在不把政府班子成员确定出来,怕就怕别人抢了先。现在确定领导班子人选,还有一桩便利之处,那就是几个重要的当事人都不在——居正和杨玉如在上海,蒋翊武被朝廷派到了岳阳驻扎。人少了,矛盾就少,容易快速制订出方案。
未来新中国的政府人选,很快就出阁了:九九藏书
总理:刘公——他是大财主,革命的大股东,而且连大都督都辞了,补偿他个总理,未尝不可。
军事总指挥:蒋翊武——蒋翊武虽然缺席,但刘复基代表他发言,夺得了这一重要席位。
参谋长:孙武。
下设各部,分别是:
军务部正长孙武,副长蒋翊武;
参议部正长蔡济民,副长高尚志,徐达明;
内务部正长杨时杰,副长杨玉如——看看,人不在场,才给了个副长;
外交部正长宋教仁,副长居九九藏书正——这两人也不在场,全给塞外交部去了;
理财部正长李作栋,副长张振武——张振武虽然只是个小学教师,但却一定要争这个理财的职位。皆因他除了妻子之外,还还六个美貌的外室,这些女人都是要花钱的,所以张振武占领了理财部;
调查部正长邓玉麟,副长彭楚藩,刘复基;
交通部正长丁立中,副长王炳楚。
除诸部外,下设参谋12名,分别是:张廷辅,徐万年,杜武库,王宪章,吴醒汉,唐牺藏书网支,李济臣,黄元吉,王文锦,杨载雄,张斗枢,宋镇华等。
下设秘书5名,分别是:谢石钦,邢伯谦,苏成章,蔡大辅,费榘等。
军械一名熊秉坤,司刑一名藩善伯,司勋一名牟鸿勋,司书三名黄元斌,袁汉南,罗秉襄;会计两名梅宝玑,赵学诗(梅宝玑,赵学诗两人,都是年龄不过十几岁的小朋友,连小朋友都成为了政府高官,这个政府实在是有点太年轻);庶务四名刘玉堂,钟雨亭,李白贞,刘燮卿。
还余下好多人,没地方安排,怎么办呢?
弄个政治筹备员吧,算一大筐,把各门各派的兄弟全都装进去。于是,这个政治筹备员的名单,立即蔚为大观起来:
刘公,孙武,居正,李亚东,胡瑛,李长龄,詹大悲,刘复基,邢伯谦,牟鸿勋,查光佛……等。
会议最后议项,由孙武做总结报告。
孙武说:新政府的各位领导们,大家好。现在大家虽然都已经领导了,可你们这个领导,要想走马上任,非得等到革命起事,占藏书网领武昌之后才可以办公,如果现在就着急忙慌上任,那脑壳可就有点危险。所以呢,现在大家都是领导,也还都不是领导,都得挽起袖子来干活,懂裁缝的缝制军旗,懂金石的篆刻印玺,有才华的抓紧写告军政各界书,各社会各界书,各世界各国书……总之,除了工作,再有一个就是保密,九尺绫罗七尺刀,八月十五杀鞑子,我们起事的时间就定在八月十五,重复一遍,死生倏关,涉及掉脑壳的事情,大家万万不可泄密。
第7节铁血十八星
新政府人选确定之后,大财主刘公,让三个武昌中等工业学校的学生,到他的寓所来。
这三名学生,分别是陈磊,赵师梅,赵学诗。
陈磊,是革命烈士陈谭秋的弟弟,赵师梅,此后他将是中国最早的教授之一,而赵学诗则是赵师梅的亲弟弟。当时这三名学生都只是十几岁,属于跑腿的“小夫子”。等三人来到之后,刘公开口道:
陈磊,你是机械系的学生,赵师梅和赵学诗,你们俩是电机系的,在学校里你们能弄到绘图仪器,而且你们都九九藏书网会绘图,正好派上了用场。这不,咱们马上就要革命了,革命就得有革命的旗帜,这旗帜就由你们来完成。
此旗号十八星,内为红地黑九星,此象征着铁血,表示咱们革命是一定要流血的,一定要使用武力。黑九星的内外角,共有18枚金黄色的圆星,代表着关内18个行省,黄色表示黄帝子孙。这面旗就交给你们三人缝制,所以你们一定要找家可靠的裁缝店,秘密缝制20面,到时候起事的时候用。
刘公只顾在这里哇哩哇啦,却不藏书网知道他又犯下了严重的政治错误。
什么错误呢?
刘公只是沉浸于创造历史的兴奋之中,哪里晓得早在多年前,孙中山就因为和黄兴争夺创造历史的权力而吵成一团。当时孙中山力主青天白日之徽帜,黄兴却坚持要用井字徽帜,并认为井田乃社会主义之象征,革命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建立社会主义,当然应该使用井田徽帜。
孙中山讥笑黄兴的井田徽帜“不美术”,就是不好看,太丑的意思,还指责说黄兴的这玩艺太复古,不新潮。可是黄兴坚持,孙中山终于翻了面皮,掷旗于地,厉声吼道:我在南洋,千百万同胞托命于这面旗,如果你黄兴想废除这面旗,就先得过我这一关!
为了一面旗,孙中山竟然翻了脸,让黄兴说不出来的没情绪,为了避免革命分裂,黄兴只好委屈自己,做了让步。但心里太过于委屈,所以黄兴写信给胡汉民,信中说:
名不必自我成,功不必自我立,其次亦功成而不居;先生何必须执着第一次起义之旗?然余今为党与大局,已勉强从先生意耳。
孙九九藏书中山为了一面旗不惜与黄兴翻脸,而共进会偏偏要扔开青天白日,另立新帜,摆明了是在实现焦达峰始创共进会时,对黄兴所说的那句话——异日公功盛,我们附公。我功盛,公亦当附我——共进会是打算和同盟会较量较量,看看是谁最先取得革命的成功。
陈磊,赵师梅及赵学诗三名年轻学生,不晓得这里边的弯弯道道,跟在大财主刘公屁股后面,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话说这三人领命之后,先回到学校,偷偷的利用绘图装置将图纸绘好,然后找了草湖桥一家裁缝店,这家裁缝老板端的胆大,这种活也敢接。活虽然是接了,可是白天的时候不敢缝制,生恐被旗兵逮到,满门抄斩,只能是等到晚上打烊之后,夜深人静时偷偷的缝制。
裁缝店老板的工作效率极高,很快就缝制了18面旗,还差两面,陈磊三人就将这18面旗取出来,送到了小朝街85号起义军总部。
旗送去后,却不防10月9日,汉口俄租界宝善里14号一声惊天动地的震响,将这18面战旗暴露出来,并彻底断绝了这次起义的全部希望。
第8节星云四散大逃亡
俄租界宝善里14号,是共进会的秘密机关,党人聚集在这里,紧张忙碌的装制炸弹,共进会的会首孙武在现场指挥,正忙碌着,大财主刘公的弟弟刘同,叼着支香烟进来了,凑近一枚炸弹掸了掸烟灰,说:这玩艺儿到底管不管用啊?一言未止,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震响,刘公的弟弟血肉模糊,孙武也被炸得七荤八素,满脸是血。
当下众人慌了神,忙不迭的上前架起孙武,急忙出门去看医生,下了楼就听警笛狂响,一伙俄国巡捕冲了过来:刚才的,是什么震响?
孙武急忙用条毛巾遮住淌血不止的脸,应答了一句:不晓得,听动静好象就在附近,要不你们去找找看?
俄国巡捕绕过孙武,冲入了宝善里14号,孙武趁机逃到医院治病,而这边俄巡捕却将宝善里14号的相关文件,书信,共进会会员的名单统统抄走了,然后通知现任督抚瑞瀓。瑞瀓打开名册一看,顿时乐了:哈哈哈,这扯不扯,这乱党成员,居然个个都是在册的新军,官也有兵也有,还有上学的学生,你说这些学生不说好好上学,搅合这杀头的营生干什么呢?统统与我拿下。
在一边的亲信铁忠吓坏了:大帅不可,万万不可,这乱党成员,竟然都是在册的新军,他们手中有枪有炮,若然是处置不当,只恐藏书网激出事来,莫不如息事宁人,假装就没这回事得了。
瑞瀓冷笑:你息事宁人,乱党就不爆乱了吗?就不杀人放火了吗?醒醒吧,斗争是残酷无情的,掩耳盗铃与事无补,不显霹雳手段,不现菩萨心肠,只有除恶务尽,将乱党统统捉起来,才能够换得天下太平。
督抚命令下达,九九藏书关闭武昌城门,禁止出入,旗兵将按乱党名册,逐一捉拿。同时将武昌新军的子弹全部收缴,连子弹都没得有,看你们还怎么起事。
霎时间武昌城中,党人四散而逃,逃得最快的是缝制铁血十八星旗帜的裁缝店铺小老板。此人逃得干净利索,直到中华民国成立,也没人找到他的下落。
第9节捕探临门
共进会秘密机关被查抄,此事被党人邢伯谦得知,立即飞奔到小朝街85号。这里是文学社的秘密据点,文学会的大魁首蒋翊武和刘复基,正在激烈的争吵之中。
之所以发生争吵,是因为蒋翊武收到了黄兴的来信,信上说:革命起事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要循序渐进,按部就班,等到全国各省的革命党全都商量妥当了之后,大家一起来搞,武昌万万不可搞自由主义,不等大家自己先干起来。黄兴要求,湖北新军起事,最好能推迟两个月,千万莫要急。
看了这封信,蒋翊武就有些犯难,找来刘复基商量,刘复基一听就急了,他辨解说:武装起义这种事,不是蒸馒头热包子,由着你摆来弄去。武装起事是一大群人一起来搞,一旦大家的情绪起来了,就算你不想搞也不成了。而在大藏书网家情绪低落的时候,就算是你想搞也搞不起来,所以呢,眼下的情形是,第八镇新军起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必要听黄兴的话。
可如果不听黄兴的话,一旦起事之后,得不到各省的响应,起义就缺乏后劲,没钱没粮,更乏弹药补充,难以持续。蒋翊武犹豫不决,于是决定把新军各标营中的革命党代表全都叫来,群策群力,大家一起来商量。
众代表来到之后,闻听起事要推迟两个月,顿时全都炸了锅。盖因起义的消息,早已走漏,如果再推迟两个月的话,只恐是夜长梦多。怕只怕等到两个月之后,大家已经全都被清廷捕探逮了去砍头,大家全都死光了,还起个屁义啊。
大家说得也在理,可黄兴的命令总不能不听吧?蒋翊武正在为难,这时候刘复基喝斥道:小蒋,你莫不是胆小怕死,不敢下达命令?
蒋翊武怒不可竭,掏出手枪来,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大声吼道:哪个龟儿子说老子怕死来着?群治学社是哪个建立起来的?是老子!振武学社是哪个建立起来的?是老子!文学社又是哪个建立起来的?还是老子!告你们说,这些秘密机关,但凡有一家为清廷侦破,老子也早就掉脑壳了!老子连掉脑壳都不怕,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刘复基笑道:既然你不怕死,那就下令起事吧。
蒋翊武:命令……下命令这事兹体事大,还需从长计议,要不你们大家先回营吃饭,让我再想想?
众代表气沮,全都回营吃饭去了。大家刚刚离开,这时候共进会的邢伯谦从汉口跑来了,告诉大家汉口秘密机关失事的消息。
蒋翊武听了,先是呆若木藏书网鸡,继而泪如雨下。
刘复基见此情形,激愤的吼道:都你娘的这时候了,哭有个屁用?莫不如今天夜里,就干起来吧。
蒋翊武嚎淘大哭,仍然是举棋不定。这时候共进会的邓玉麟也来了,对蒋翊武说:老蒋啊,我们共进会算是完蛋了,被人家连锅端了,只能指望你们文学社了。现在你已经是起义的总指挥了,共进会将士的生死,就操在你的手上,请你快点下命令吧,否则大家全都完了。
到了这一步,蒋翊武已经是别无选择,当即发布命令:
现在我命令,各标各营做好准备,湖北第八镇新军弟兄们,定于今夜午时起事。
命令下达之后,大家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于新军中的起事动向,督抚瑞瀓那厮是早有所察,所以提早将新军兄弟们的子弹全都收缴了。目前众家兄弟人手九九藏书网一支空枪,连子弹也没得有,只怕今夜这个义,没办法起。
幸好革命党人也提早藏起了一些子弹,就命令彭楚藩,杨洪胜二人,分向各营各标去送子弹。
命令下达之后,众人分头行动,不多久党人彭楚藩,邢伯谦,蒋翊武,陈宏诰,王宪章都回到了总部,这时候已经是夜里9点了,距离起事只余三个小时,蒋翊武对大家说道:一切都布置好了,只听炮声行事。众人点头,刘复基打开留声机,大家边听音乐边等炮声。
正在欣赏音乐之时,忽有一名党人破门而入,形色败坏,大声道:坏事了,杨洪胜出了乱子,他送炸弹去营盘,遇到了旗兵被盘查,炸弹溜了下来,炸开了,旗兵在追杀,杨洪胜边逃边丢炸弹,只怕他是逃不脱了。我还看到工程营后面,有一排的旗兵正向十五协那边九九藏书网跑步过去。
众人惊得呆了,好半晌,才听到彭楚藩一声轻笑,说:怕什么?快11点了,马上就要动手了,没什么打紧的。翊武,你把攻守地图拿出来,好好看看,别等一会儿指挥战斗的时候,弄不清东南西北。
然后彭楚藩又对党人牟建勋说道:老牟,你拿出笔和纸来,把我们的名字全都记下来,今夜就算是战死,怎么也得留个名在世上吧?
吩咐过牟建勋,彭楚藩又从衣袋里掏出一包现洋,放在桌子上:我身边还有几十块钱,大家分一分,等到打起来的时候,只怕再没人给咱们发军饷了,先拿这点钱买零食充饥吧。
大家正伸手拿钱,这时候就听门口响起了急促杂乱的人声,蒋翊武喝问一声:什么人?
门外一声冷笑,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是你老爷来了!
蒋翊武勃然变色:来的是捕探!
第10节指挥系统被摧毁
捕探找来了,蒋翊武对大家叹息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慌也不解决问题了,大家跟我来,拿上炸弹,杀出门去。
刘复基最是勇烈,当即拿起两枚炸弹,说:我打头阵,你们随我来。
众人趴在窗上,眼见得刘复基飞奔下楼,向着前来围捕的旗兵丢出一枚炸弹:着法宝,打得那倒霉旗兵惨叫一声,炸弹却没有爆炸。
第一枚没炸没关系,刘复基手中还有一枚,急急丢出,却也是无声无息,这时候旗兵蜂拥而上,将刘复基按倒,牢牢的捆了起来。
至此楼上诸人如梦方醒,原来共进会孙武遭遇炸弹失事后,文学社这里怕也出事,就事先将炸弹上的闩钉抽了出来,此时心慌,匆忙应战,却又忘了将炸弹的闩钉安装回去。炸弹没有闩钉,当然不会爆炸的了。
再把闩钉装回去?
这时候却哪来得急?旗兵早已破门而入,众人慌不择路,纷纷跳窗而走。
甫一落地,大家就全被宪兵按住了,党人陈宏诰扭头一看,按住他的是熟人,就诧异的道:咿,你们不快点把抓捕乱党,按住老子干什么?
那名宪兵见是陈宏诰,虽然知道他是党人,但碍于熟人关系,就低声道:不要声张,你就跟在我们后面嚷嚷,假装也是来抓乱党的。
陈宏诰就这样逃脱了,那边彭楚藩身上穿的是宪兵制服,也大嚷大叫,硬说是抓错了人,宪兵真的放了他。如果彭楚藩也跟陈宏诰一样,混在宪兵堆里不吭声,就逃过去了,可是他出了宪兵堆,被外边的旗兵逮住了,虽然他再三解释自己是宪兵,可是旗兵问他:你既然是来抓捕乱党,往后面跑什么?有什么话,去和督抚大人讲去吧。
蒋翊武,彭楚藩,牟建勋等统统被逮了起来。
可是蒋翊武长得土头土脑,又穿了一身农民装,所以他在路上不停的叫嚷:我一个看热闹的乡下人,你们抓我干什么?啊,看热闹也要抓,这还有天理没有了……嚷嚷到了巡警分署,乘宪兵打电话的时候,蒋翊武一低头,掉头悄无声息走出来,宪兵看到他也没理会,蒋翊武就这样逃走了。
凌晨三四点钟,彭楚藩等人被押到了总督衙门。
总督瑞瀓派了他的亲信铁忠,汉阳知府双寿,武昌知府陈树屏三堂会审。看到一身宪兵制服的彭楚藩被押上来,铁忠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说,一品夫人赵凤昌是张之洞所依赖的主心骨的话,那么铁忠在总督瑞瀓那里,也是这么个角色。而且官场上的特色就是:亲信本人往往比领导人的能力更强——不强也不可能成为亲信。所以铁忠看到彭楚藩是宪兵,又知党人俱是新军中的官兵,心知军人造反,此事非同小可,处理上稍有不慎,就会惹出大乱子,所以他决定,就在这里替总督把事情摆平,最好是息事宁人。于是铁忠露出满脸的讶异之色,大声说道:彭楚藩,你不是奉命去抓捕乱党的宪兵吗?怎么你反倒被抓到这里来了?底下人这是怎么办事的,真是胡闹。
铁忠的意思,是让彭楚藩顺着他说,然后借坡下驴,把抓捕到的党人全部释放,也免得军营中人人自危,害怕牵连,真的闹出什么事来。
却不曾想,彭楚藩哈哈一笑,大声说道:我叫彭楚藩,你们看清楚了,老子就是革命党,老子要革命,要挽救中国,要推翻爱新觉罗一家的卖国政府,你们能拿老子怎么着吧?
铁忠目瞪口呆,知道彭楚藩既然大义凛然,只怕是事情已难善了。只好将彭楚藩押下,提审下一个。
第二个被提审的,却是个女人:党人张廷辅的妻子。
张廷辅早就被密探盯上了,而他的家,就是小朝街文学社的秘密据点,他的妻子假称房东,所以会被捉到这里来。审讯时她只是摇头,一问三不知,让铁忠无可奈何。
第三个提审的,是九九藏书网党人刘复基。和彭楚藩一样,刘复基就一句话:老子就是革命党,要杀便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最后一个被提审的,是杨洪胜,杨洪胜是在与旗兵血搏之后被捕的,脸部被炸得硝烟弥漫,浑身是血。看到他这个样子,铁忠等人问也不用问了,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
刘复基,彭楚藩并杨洪胜,立即枭首示众。
总督瑞瀓传令:撕掉以前的捕捉党人的告示,把捕捉党人改为“除首犯外,既往不咎”为避免激出事变,朝廷打算低调处理。
但这个低调,来得太迟了。
党人的指挥系统虽然已被摧毁,但命令仍然在迅速的传递之中。自从张之洞苦心打造出这么一支运作精良的战斗机器以来,这一声枪响早已经注定。
没人能够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