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书成毁化入自然

作者:刘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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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人物·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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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7 0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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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9560字

公元前四八九年,伯阳先生因病出山,移至村中故宅居住。这年他已八十二岁。他病得很厉害。不仅不想吃饭,而且饭后总要抱着胸口难受一阵。使人一看,便会确认这是胃病。他的胃象是失去了工作能力了,按现在的说法,那就是胃功能减退了。他瘦得厉害。两只眼睛塌到坑里去了。面腮凹陷,颧骨凸起。他是个脸骨较大的人,额头本来很大,这一来,额头就更显突出了。他的病,说是胃病,从其他的一些情况看又很不象是胃病。他心慌,心跳,心口绞疼,动不动出一身虚汗,心里焦急不安,按现在的说法是好象心脏里头有毛病。说是心脏病,也不尽然,因为除以上症状之外,他还头晕眼黑,看月牙象是两个错摞在一起,看星星和灯火是中间有个黑心,一圈散乱地往外闪着长短不齐的光芒。按现在的说法,象是因肝肾有毛病而使眼出现这种情况。他不光头昏目眩,而且身子象是假了,四肢假了,一颗脑袋象是要飘飞起来,觉乎着宇宙茫茫,没法琢磨,觉乎着他的头是离开躯体,飘忽而走了,世界上除了茫茫太空就还只剩他一颗头了。他的身子不由自己地摇晃着,不摇晃也觉得摇晃着,坐在椅子上,如果不用双手在两边靠扶的地方扶结实,就觉着是要晃倒了。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好象大脑也出了问题。


这究竟是什么病症呢?请医者看,无法确诊。他们给医治,也不大见轻,有时从一个方面见轻一点,过一段时间又回复。好好,歹歹,歹歹,好好,治了一年也没治好。他心里说:“我完了,看来我的天道人德的学说是立不成了。”又一想,“我不能死,虽已八十二了,我还不能死,我还要生存。我要治好病,争取回山接续着写,不能让我的事业半途而废。然而,这种想法不一定能够实现了。不管怎样,反正我要争取!我要继续保着那秘密,如若康复,还回去写;如果天要我归去,那我就在断气之前再向韩福嘱咐隐在山里的那半部书的事。”在病中,他的一颗心总系在隐阳山里。越是牵挂,心里越是急躁;越是急躁,疾病越是不见好转。


伯阳先生见本地无有好医,就决定到沛地亲戚那里去治疗。临走时,他小声安排韩福说:“要继续保住隐阳山里那隐密。病好后,我还要回去接着隐。”“您放心吧先生,到老死我也不向别人说。”


在沛地,经医者诊断,确实是肝、脾(指胃)、心腑(至于脑,当时他们是和心腑混为一谈)综合症。对于“因长年提心操劳而引起心脏、脾胃病;胃病引起体虚肝亏损;体虚肝亏引起头晕眼黑周身假;虚亏假回过头来更增加心跳难受出虚汗”的大致原因和因果关系,他们并未在意去探究。而只是就心跳去治心跳,就难受去治难受,就不想吃饭去治不想吃饭,就头晕眼黑去治头晕眼黑。见顾此失彼不行,就又来个肝、脾、心腑一齐施药。结果治了二年也没治好。李伯阳向医者说他曾提笔写了点东西。医者说,以后千万不要再写什么,不然,你随时都有死去的可能,要知道心疼病可不是好玩的。


公元前四七五年春天,伯阳先生从沛地回到曲仁里,又一次住进村中故宅,继续医疗养病。每天都有不少人来瞧看他。他安排韩福对这些怀着美好人情的探望者们要热情接待,不要慢怠,不要晾人。韩福很听话,对来者一一热情接待,爱敬谦恭,很有礼貌。对于前来的长辈,是以揖相迎;对于前来的晚辈是以拱手相迎;对于随来的小孩子们是拿点可吃的东西给吃。前来瞧看的人,见李伯阳先生病那样子,瘦那样子,都很同情,小心而关切地询问病情,象自己家里人得了病一样。此时,在他面前,连平时最顽皮的小能豆都不顽皮了,而且眼里还闪出晶莹的泪光呢。


儿子、儿媳第二次专门回来瞧看他,还带回来一位医者,这医者看了他的病情,也摇头表示没办法。


此时,这故宅上的房屋已不是三十五年前李伯阳年轻时所住的房屋了。如今的房屋已是经儿子、儿媳翻修过的房屋了。东、西屋全是古式的青色瓦房。伯阳先生此时居住的主房,仍象原来那样古香古气,但是它出杈挑角,房脊冠有黑色的铁莲花罐,样式要比一般瓦房讲究得多。


主房屋后的那座草木园,里边的树木还和当年大致相似。只是当年要从屋前院里到这里来是从东山墙外,现在已改道变成西山墙外了。


堂屋里,两道半新不破的黑色隔山将当间、东间和西间隔成三个空间。西间是家人韩福的栖身处。当间靠后墙的地方,摆放的还是当年那个大香案。那上面放着的是儿子、儿媳摆弄的一些铜质、陶质的古玩意儿。后墙上挂着一大幅黄绢,那上面是用黑体小字写下的《文王操》。


东间内,靠后墙的地方,有一张古老的顶子大床。绛色的绢帛被子里躺着的就是我们的生病已久的李氏老者李伯阳。此时伯阳先生的身体已没原来虚弱,综合病症之中的头晕眼黑已经治好。但是“睡不着觉,焦急不安,胸闷难受,情绪烦乱,心慌心跳,不能吃饭”,这六个方面却明显地突出起来。


伯阳先生刚才吃过梅嬴端来的汤药之后,就将头脸蒙在被子里。


他睡不着,越睡不着越烦躁。


一个时辰之后,他掀开被角,露出头来。只见雪白的散乱的头发、胡须衬托着干黄的瘦脸,样子虽不十分难看,但也很不好看,若不是那里还留着和善与慈祥所给予的印记的话,他会三分象鬼的。透过窗户,他定定地往院子里看着,定定地看着大核桃树上的绿枝杈。春天迈着看不见的小碎步悄悄爬上树枝头。


春天是暖和的。暖则生,和则顺。此时伯阳先生的心里的感觉是不和顺的。暖生和顺的春天哪,你和这病中伯阳先生的心境是多么的不相合呀!


李伯阳先生不愿意在这里心烦意乱地躺下去了。他要到外边去看看。


他起来了,穿好衣服起来了。扶着隔山走出门口。然后,故意不扶什么地往堂屋西山外走。他觉着身子稍微有点轻飘,但是走起来还是稍微有点力气。


他从西山墙外拐弯走进堂屋后头的草木园。这里确实是和当年大致相似,可就是那几棵树要比当年大得多。看到这里景象,他不由得悲伤地想起童年时候那些时光。那稚朴、自然、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的意味啊,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了。


这里除了地上的绿草和一些小树棵棵之外,就是那一棵粗大的椿树和那两棵高大的榆树。此时,那榆树上绿色的榆钱,象是一树怒放盛开的绿色花朵。椿枝头上鼓起的充满春意的泡子已经绽出新芽。靠墙角那棵小桃树,用一枝细小的枝条挑出两朵瘦瘦的粉红小花。


看到这些,伯阳先生痛苦的心里偶尔出现一丝快意。他决定要到村外去看看。他找到一根拐杖,拄着就往外走。韩福看见了。急忙走过来,拦着去路,“先生,可不能去,你会累犯的。”


伯阳先生执意要去,韩福无奈,就牵来那头青色的黄牛,脊背上垫上被子,让他骑上,牵着牛往村外走。


村头,风和日暖,春光明媚,天蓝云白,气象一新。芳草的绿色已经染遍原野。远处,青灰色的树林上,青黛色的村庄上,这里,那里,涂抹着一小片又一小片的红色和绿色。青白色的烟雾朦朦胧胧,使那里充满着神秘的春意。近处的几棵柳树,新绿得叫那些正常之人为之动心。可是,伯阳先生啊,疾病缠身的伯阳先生啊,看到想到这新春之景都不能给您带来半点快乐,你的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呢?


韩福把驮着伯阳先生的青色黄牛牵至涡河南岸,拐个弯,沿着河岸又往西走。走不多远,就停下来,“好了吧先生,咱该回去啦。”


“走吧,再往前走走。”


他们又往西走了将近二里。韩福又让牛停下,“好了吧先生,咱该回去啦。”


“再往前走走。”


他们往西又走二里,韩福又将牛停下来。如果他们再往前走二里路,就能从那河面很窄的地方架着的木桥上走到河北沿去。——到河北沿后,一拐往西,走一里多路,就可以走入那道绿色的长林。那里,靠着涡河北岸有一道四里长的茂密树林,是这一带有名的风景区。这长长密林的风景春天为最好。“春暖长林莺乱枝”的诗句就是这里的真实写照。此时,那绿色的长林,已经可以东南西北的,不算很远的隔河相望了。


伯阳先生还想再往前走;韩福坚持不让再走了。“走走吧,我心里难受,走一步我或许是会好些的。你可以先回去。其实我自己骑牛满可以随便走走。”


“不中,不中,说啥也不能再走远了。你自己更不能去。


这吧,等一天你好一些喽,你自己骑牛去看吧。”


“好吧。”


就这样,他们主仆二人就来了个拐牛朝东,走回家里。


第二天,天气更加美好,伯阳先生当真一个人骑牛出来游走。他又从村庄往北,走到涡河南沿,一拐向西,走二里路,又走二里路,来到昨天他们让牛止步之处。又往西走二里路,见一座窄窄的木桥架在窄窄的河面之上。


伯阳先生驱牛过桥,然后沿北边的河沿往西走。抬头一看,见一带美丽的树林鲜鲜明明地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带绿色的柳树林。柳林里夹杂着桃林和梨林。一树树碧玉装成般的垂枝翠柳,新绿得能叫正常之人为之抖动心弦。那里夹杂的桃树和梨树,花儿已经盛开怒放。一树挨着一树,象朝霞,似白雪,在怎么看也看不透的新绿柳荫衬托下,它们,一簇簇,一团团,一树树,一片片,是那样的清洁,那样的素美,那样的鲜艳,那样的嫣丽。看到这些,使八十有五、雪白头发、雪白眉毛、雪白胡须的,拖着瘦弱身体、带着疾病痛苦的李伯阳先生感到了痛苦之中的一丝甜美。但是这丝甜美更衬托出了他的痛苦。说不了啊,他此时是个啥滋味。


这长林,正位于一片南靠河水的土石结构的斜坡之上。从这里往北看,那斜坡一斜往上,象是一抹青白色的山石,白石上那一片片的泥土,被锦绣一般的春草盖没。坡头是一行长满嫩嫩叶芽的白杨树。一只只黄莺之类的雀鸟儿在树枝梢头鸣叫着。


伯阳先生驱牛走至长林东端,下了牛背,将牛拴到一棵柳树之上,让它去吃那地上的新草。他一个人沿着林涧空隙往里走。


正常人可以看见,那绿荫里的梨花,一枝枝,一朵朵,素白里头透着青意。小蜜蜂那透明的翅膀弹动在似有非有之间。那开放得较晚一些的桃花,说是粉红,又有点接近鲜红。那开放得较早一些的桃花,已开始将粉红的花瓣往地上丢落。林涧的地上长满青青的芳草,象是新绿的毯子盖了似的。偶尔露出一小块一小块的青白色的白土层。


伯阳先生走到这里,带着病苦,好景不知好景地走到这里,在一小片靠着水的地方坐下来。他并不觉得他是在美好的春景之中,而是觉得还在病床之上。这时一只白鹭从他身边不远的地方飞起。


天气很好。太阳晒得暖洋洋的。伯阳先生闭上眼睛。停一下,然后又将眼睛睁开。强打精神,看着那棵弯腰桃树往水皮伸去的桃花枝,和水面上漫漫漂动的桃花瓣,那清水之中游动的鳜鱼和那水底静悄悄的蓝天、悠然走动着的白云,心想:“按理说,这里该是多好啊!若在以往,我该有多喜欢哪,可是眼下我为啥只知痛若呢?”由不得自我感叹地说:“唉——!看起来是老天将要叫我离开人间了。”停了一下,他又想:“八十六岁,论说也该去了。我这岁数的人,眼下死去,已不足惜。然而,努力终生,事业未竟,何等悲哀!不能挤眼,我死也不能挤眼哪!”想到此,他又开始心慌心跳,焦躁不安,胸闷难受,情绪烦乱,而且心口那里疼痛起来。


难受一阵之后,他在心里自己安慰自己说:“要使一个事业成功,靠的是努力,然而也不能否定命运。这里需要命运加努力,我已完成了天道学说的近一半,深重的疾病在身,已确确实实无法再写,正象医者告诫我的,再要掂笔,就有随时死去的危险。看来我的心慌躁烦,焦急不安,其中有诸多因素,有的是来自事业半途停止,有很多东西等着要写,急着要写,又有很多难题理不出头绪,病魔缠身,写也不好,不写也不好。这些杂念,只能会使病情加重。意念分卑劣的和高品的两种。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即使高尚的杂念也不应该再有。所应该有的只能是安心养病。因为,反正事已至此,如若任其自然,不去想它还有康复的可能。万一康复,当然可以接续着写;如若天数已到,眼下就要我死,我已尽我努力,完成了一半,心中也已无愧;如若眼下强行去写,加重病情,加速死亡,只能是自己主动拿刀割去自己事业万一成功中的那个‘万一’。看来我的心里仍然有个与天道自然不相吻合的妄为。”想到此,心里略略感到轻松一些。


然而,虽如此,疾病在身,医治不大有效,不医治又怎能会自己康复,这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他抬起头来,看看静静的蓝天,看看蓝天上那悠然走动着的云朵。他勾下头来,看看静静的河水,看看河面上那随流水慢慢走动着的桃花瓣儿,忽然想起了一个五十年前他三十三岁时夜观星空时就似曾所悟过的一个道理,“自然界是个静体,也是个动体。它静得是那样的美好,动得是那样自然。它是按天道规律而动的。天道是最自然的,是最合规道的。它的合乎规道的周行不殆的转动是专一的,是不受任何事物干扰的。大概它的长寿就在于它有静也有动,在于它的动是运转得自然,专一,畅通无阻,不受干扰。人是从自然界造就出来,不管他的品格是否合乎天道,他的体内结构都是不会不是一个小自然界的。我猜测,除血液之外,可能有一种叫气叫精叫神的东西顺着一定的路线在转动。要不,为啥说人有三百六十经络呢。人之所以生病,除了其它原因之外,是不是因为许多种不自然的因素在体内造成了气、精、神在经络之中流动的不畅和阻碍?是不是因为他们在流动时由于不专一而乱了规道,失去了自然和平衡?我是不是可以效法天道的静动结合,效法天道的自然,让我的已经烦乱了的意念和精气神一起,自然地,专一而不受干扰的去顺着规道流动呢?”


基于以上的想法,李伯阳先生当真以己之身做尝试,试验起以天道治病的方法来。


他在自己的体内,在除了双腿之外的躯体之心,凭想象假设出一道循环往复的路线。他并不知道他所假设出来的这条循环路线正是现代医学上所说的任脉和督脉两条脉络所构成的小循环。这小循环也叫小周天。


任脉是在人体的腹部和面部,就是从两道眉毛之间往下说,一直到小腹部,然后再从小腹部往下说,经裆下折过去,往上一直到尾闾处。督脉是在人体的背部和脑部,就是,从尾闾处往上说,一直到后脑勺,然后再从头顶折过去,一直到两条眉毛之间。任脉和督脉,两条脉络在人的上身构成一个长圆形的圆圈子,起名叫做小周天。


人体之内的精气神,可以顺着这个长圆形的路线循环流动。在流动之时,中间要经过好几个关口。两道眉毛之间的地方,称为印堂。在印堂和鼻凹之间的那一点,名叫上鹊桥。上鹊桥就是任脉和督脉相搭桥的地方。从上鹊桥顺着任脉往下说,过了鼻口,经过咽喉,直到心口——心口处称为中丹田。中丹田算作循环路线上的第一个关口。过了中丹田,再往下说,经过腹部和肚脐,直到脐下三寸处的小腹部——这里称为下丹田。下丹田算作循环路线上的第二个关口。过了下丹田,再往下说,经过人体之裆折上去,直到谷道(肛门)和尾闾之间的地方——这里称为下鹊桥。下鹊桥是任脉和督脉又一个搭桥的地方。过了下鹊桥,顺着督脉往上说,可以直到尾闾关——尾闾关算作循环路线上的第三个关口。过了尾闾关,顺督脉再往上说,可以直到脊梁骨中段的中心点——这里称为夹脊关。夹脊关算作循环路线上的第四个关口。过了夹脊关,再往上说,可以直到后脑勺下的着枕处——这里称为玉枕关。玉枕关算作循环路线上的第五个关口。过了玉枕关,经过头把儿和头顶,可以直到眉毛上边的大脑瓜——


这里称为上丹田。上丹田是循环路线上的第六关。


伯阳先生闭上眼,按他所设想的脉络去行事。这所设想的脉络,正和现代医学上所指的路络相合辙。这真是无意相合而相合。他将自己的意念在上丹田那里集聚起来,然后让它通过各个关口,慢慢地在小周天上兜着圈子转动。转那转,转那转。没想到转着转着走神了。那里头的精、气、神,控制不住地散去了,不由自己地又想到别的什么上面去了。他想起了他的牛,想起了弄不好会晕倒河里去,甚而至于又想起了他的著作没有完成。霎时间他又心烦意乱了,甚而至于又开始胸闷、心口绞疼了。


他双手撑地站起来,慢慢地走到青色黄牛那里去。见牛还正卧在地上慢慢地嚼草,就安下心来。


他又走回来,在一个离水边较远的、盖满新绿芳草的、长着紫花和黄花的,象床铺一般平平的小坡之上坐下来。“这里栽不下去。就是万一栽下去也有小树给挡着。”他自语一句,闭上眼睛。心里说:“不排除杂念老觉着自己身上这疼那痒,是不能真正净下心来的。天之所以能长寿,是因为它从不会考虑自身,是因为天体既是物质的可以生灭的有形状态,又是虚空的无形状态,当它归于极静的无形状态时是无论什么力量也摧不毁的。我之所以有大患,是因为我有我身。我要专气以致柔,要致虚极,守笃静。”


他所说的“专气以致柔”,在这里,意思是指,让他的精气神,专注地集一地毫不散乱地合乎规道地在体内流动,以达到自身的十分自然和柔和。他说的“致虚极,守笃静”,在这里,意思是,通过专气致柔,使自己达到极为虚空的,化为什么也没有了的状态,并且使自己保持在极虚极静的状态里,以使自己忘记一切。他定定地看着前面的一朵桃花,使自己情绪安宁下来,使自己身体轻松、自然下来。然后微闭上眼,把意念集聚在上丹田……接下去,慢慢地专一地缓和地轻松地顺着经络往下想,经过上鹊桥,顺着任脉往下想,让意念在中丹田处停一下……接下去,顺着任脉往下想,让意念在下丹田处停一下……接下去,让意念顺着任脉继续走,经下鹊桥往上去,在督脉的尾闾关处停一下……接下去,顺着督脉往上想,让意念在夹脊关上停一下……接下去,顺着督脉往上想,让意念在玉枕关处停一下……接下去,顺着督脉往上想,让意念在上丹田处停一下。


接下去,循环往复继续做。一个周天,两个周天,三个周天,五个周天。咦!意想不到,意想不到啊!他竟一下子感到病苦猛退,浑身轻松愉快起来。


“奇妙啊!真没想到!”他心里说。遇上了妙窍,他再也无法舍弃,紧紧接着,又继续去做。又是一个周天,两个周天,三个周天,五个周天。又接下去,一连做了九个周天。咦!更是没想到,他当真的进入了虚极笃静的状态之中。他感到浑身松舒,柔和自然,温热清凉,麻软舒适。先上来是象坐在柔软的棉花里,接下去是仿佛没有了自己的身子而躺入了柔美的云朵里,又象是飞入了甜美软和的春梦中。轻盈飘渺,简直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时间观念,这是一种身死神活,既不是睡着,又不是正常的清醒的状态。总之是,他已经完完全全透透彻彻地化入了杂念去净的自然中。


他甜甜地守着这种意境,久久地不愿出来。直到家人韩福又急又怕地到这里来找他的时候,他才从那极笃的虚静之境走出来。


从这时起,他的病情奇迹一般地好转起来,开始食欲大振,饭量猛增,精神充沛,头脑新清,心中舒畅,情绪安定。


从这时起,以后的一段日子里,他几乎天天来“入静”,天天来这练丹田,天天来这“行周天”。他不仅来行小周天,而且还躺在地上来行大周天——让精气神顺全身脉络进行大周旋。加上到这里来天天须得行走散步,加上药力帮助,几个月以后,他的身体几乎完全康复起来。他的皮肤逐渐恢复光泽,面庞逐渐转为丰润,除了双颧骨下略有两道往里吸着的纹印,除了因无牙而嘴唇有点往里收着之外,整个看去,那又圆又大的额头和脸盘,在雪白须发的衬托下,显得是那样的丰富,那样的光彩,那样的生动,那样的慈祥。


对于他的“长林却病”,人们倍感新奇。一位村人很感兴趣地问他说:“你坐那里,为啥能好病呢?”伯阳先生说:“你看着我是坐在那里不动啊,实际上,我是在练‘三丹’哪。”


后来,人们把他的练“三丹”(上丹田、下丹田、中丹田)误传成了练仙丹。


人们对伯阳先生的练丹治病很不理解,感到不可思议。伯阳先生经过探究,曾经默默地做了总结:“那是因为我将近一生未得安然,以及其他诸多复杂因素,在我体内造成了阻碍、不自然和不协调,致使心、肝、胃等,出了毛病。在不排除药物作用的情祝下,由于我效法天道自然,用静坐周天注意念和精气神一起沿着规道去循环,使诸多不自然、不协调变成了协调和自然,使身体的元气在经络中得以调理和充沛,得以循行之畅通,使体内精神、脏腑、气血、津液得以调养而畅达。因此上才得以却病和康复。对于静坐周天以却病,唯无论者是只知道用荒诞的解释去歪曲;唯有论者是只知道固执己见的去认为:那里边空洞无物,根本没有内容,只不过是去叫空想转圈子。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其中,确有着无穷奥妙真学问。”


伯阳先生的练丹却病,后来被归属于气功之中的静功类。


也因之,老子老聃李伯阳,被封成开创气功的祖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