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清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7 00:02
|本章字节:3250字
——读古清生之《大嘴吃八方》
李勇
国人重饮食,但对中国人而言,仅仅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的饕餮之徒,是被人瞧不起的。我们的祖先能从吃中间悟出为政之道,老子说:“治大国若烹小鲜”,而宰相就是“调和鼎镬”之职,说白了好的治国之才就是一个好厨师,善于将一锅汤煨好而已。有名的美食家古清生深得“食不厌精”的夫子之道,从理论高度到实际操作,他对饮食很有心得,同样他也厌恶吃的粗鄙吃的浮躁。他说:“一个时代的吃文化,多少能够折射出这个时代总的心态,吃昂贵的珍稀动物大抵可以反映浮躁与轻狂的社会思潮,如果你留心猜测一个渴望吃天鹅肉的人的真实内心,那一定漾动着自卑和无以排遣的膨胀的欲念。”
翻看古清生弥漫着油墨香的饮食书《大嘴吃八方》后,除了佩服作者对我巍巍华夏不同地域饮食独特的感知与见解外,更能品位出饮食之外那种挥之不去的乡愁,一如他在一篇文章《白辣椒》里所说的那样:“白辣椒是一种乡愁”。这种藏在味蕾中的乡愁是一种“大乡愁”,不是张翰那种因为家乡鲈鱼美而思归的乡愁,——这种乡愁是由故乡的饮食而引起对故乡、对童年的想念,这种乡愁于中国文人笔下不绝如缕,一直到鲁迅、知堂兄弟都是如此。而《大嘴吃八方》中弥漫的,是一个漂泊在大都市里的乡野文化人,对工业化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乡村饮食的原初、细致、差异之美,代之的是种追求豪华奢侈或者千篇一律的快餐式饮食格调,表露出来的一种痛悼、忧思甚至可以说是反抗。
我注意到,老古不像某些写食家一样,过多地从吃中上升为玄而又玄的“人生哲理”,这样的“写食”则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吃的那道茄子一样,名为“茄子”,实则没有了茄子味,老古的笔,更多地触及到中国各地饮食的历史沉淀,所蕴含的某个地域的人文精神与居民秉性。所以我们看到他除了写在故乡看龙舟赛吃粽子的快乐,故乡山野自由生长野菜的清香外,他笔纵南北,墨泼东西,写广东人的煨汤,写上海菜的精致,写浙人的清鲜。
最地道的菜往往是寂寂无名的村妇,用最土的办法烹制出来的,一旦经过加工,流传登大雅之堂后,必然失去那种乡土的味道,正如采风者采集的民歌晋京演出后,那种狂野的美总被雅致代替一样。所以,古清生与其是用味蕾来品尝美食,不如是用腿来丈量中国的美食地图。——只有在深山更深处,还有未曾被工业文明污染的、地道的美食。
古清生种“丈量”与“品尝”中,从饮食中他窥见了中华文化的博大与宽容,窃以为这也是他取《大嘴吃八方》这一书名的原由,中国美食,南淡北咸,东甜西辣,与地域的历史、文化、物产、气候等等相关,正如古清生说的那样,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实际上就是一部美食史,《周礼》很大的章节就是讲的饮食礼仪。中国饮食,有的生猛,有的精细,有的猛烧,有的慢煨,中华文化亦是如此的刚柔相济、异彩纷呈。美食家正是从这种各地饮食的差异性中获得了享受之美。苏东坡出生在美食之乡的四川,他一生宦海沉浮中都思念家乡的美食,但是他从来都以开放的襟怀来欣赏各地的美食,谪居黄州时,清贫的他用当地的猪肉文火烧炖而成美食;知杭州时是他一生最得意时,他喜欢上了西湖的鱼;贬官岭南他“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即使是垂老投荒,被放逐到海南岛,便爱上了当地的牡蛎,并诙谐地说:“每戒过子(即其子苏过)慎勿说,恐北方君子闻之,争欲为东坡所为,求谪海南,分我此美也。”对东坡而言,不仅是“心安处即故乡”,也可谓“胃安处即故乡。”从江南飘荡到北国的古清生,也懂得欣赏不同地区的美食,颇有东坡之风。
在越来越繁华的北京,看到不同地方的菜为迎合首都人民不得不改良,看到小孩们涌进麦当劳去吃全球同一配方做出来的鸡翅,看到超市家庭主妇青睐的种类繁多的速冻食品,我这个同样是误入大都市的乡下人,真的担忧,若干年后,古清生的写作便成了一个系列的饮食史书,而美食却速烹得寡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