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四章 -1

作者:弗兰克·麦克林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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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人物·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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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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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37592字


雾月18日政变


法国面临的形势是严峻的。1798年底,俄、英、奥、西班牙、土耳其、那不勒斯等国组成了第二次反法联盟。策划者和组织者是英国,军事行动的支柱是俄国和奥国。反法联军从意大利、瑞士、荷兰、莱茵地区四个方面进攻法国。1799年初,苏沃洛夫率领的俄奥联军击败意大利的法军,4月底占领了米兰,7月底攻下曼图亚和亚历山大里亚,8月底又在诺维获得了一次决定性胜利,法国着名将领儒贝尔战死,法军损失12000人。意大利北部又成为奥地利的殖民地。战争的失利使人们不禁要问:昔日的胜利者现在哪里?他带领几万人到哪里去了?把他和几万名法国男儿派到遥远的沙漠地区去流血牺牲,而让曾经取得光辉胜利的祖国在自己的边疆蒙受耻辱,这难道符合国家利益吗?法国期待着困守在埃及的拿破仑迅速归来。


督政府的勾心斗角、腐败无能以及经济困窘加剧了法国各阶层的不满情绪。拿破仑从意大利运到巴黎的几百万金币,全被督政府袒护下的官员和投机商私自侵吞。城乡群众继续挨饿,他们提出一个口号:“我们需要一个能够吃上饭的政权。”军队中的士兵缺少鞋袜和粮饷,成千上万的成年人为逃避兵役到处流浪。有产阶级也在责备督政府的昏庸无能,因为督政府的内外政策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早已销声匿迹的保王党运动,突然又在旺代死灰复燃了,这些保王党竟大胆地在街上喊出”苏沃洛夫万岁!打倒共和国”这样的口号。到处都是不安、动乱和不满。督政府5个督政官之间意见冲突,勾心斗角,已无足够的力量来制服各个党派,来平息愤怒的情绪。人们期盼着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出现,希望他能恢复法兰西昔日的平静和荣耀。


拿破仑在弗雷居斯登陆的消息不胚而走,人们心中重又出现了美好希望。这个战功卓着的军人,曾把法国国旗插上罗马神殿和金字塔。他的伟大活动、他的辉煌战绩、他对法兰西的忠诚献身精神以及对自由原则的肯定态度吸引着众多群众涌向他的身旁。拿破仑在向巴黎的行进途中,受到了当地居民的热情欢迎。人们为他举行隆重的欢迎仪式,发表激动人心的演说,张灯结彩,举行游行,把他当作共和国最优秀的将军来欢迎。


10月13日,督政府向议会报告,拿破仑将军已回国,即日将抵达巴黎。议员们全体起立,整个会场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暴风雨般的掌声。会议中断了,代表们跑上街头,奔走相告。繁华的巴黎兴奋得像发了狂似的,在剧院、沙龙、中央大街上,到处都在传颂着拿破仑的名字。首都的卫戍部队则奏着军乐,走遍了整个巴黎以示欢迎。如果说在返回法国前,拿破仑心中所构筑的有如海市蜃楼般的高楼大厦还有模糊之处,那么如今这异口同声的喝彩和万众欢腾的景象使他坚定了信念,他把夺取最高权力、除去不学无术、愚蠢自负和贪污腐化的督政府看成是民族的使命。现在整个法兰西已为拿破仑通往权力的巅峰铺平了道路。


10月16日,拿破仑到达巴黎后,立即在贝尔蒂埃、蒙日和贝托莱的陪同下拜见督政官。拜会完全是礼节性的,猜疑的双方缺乏热情地互相拥抱,然后进行了十分拘束的谈话。


在卢森堡宫的外面,激动的人群拥挤在图尔农街道上,想亲眼见见从埃及归来的将军。拿破仑出现在人群中,他身穿一件半东方式的外国上衣,戴着高毡帽,一把马穆鲁克的弯刀挂在腰间,头发比以前更短了,非洲的阳光把他的皮肤晒得黝黑。拿破仑轻松地微笑着,接受着群众对他的热烈欢呼。


在开始那冒险事业的同时,拿破仑也不忘惩罚一下不贞的约瑟芬。回到巴黎后,他让人把大门关得紧紧的,决心毫不宽容地将痛哭流涕的约瑟芬挡在门外。约瑟芬在门外几乎整整啜泣了一夜,苦苦哀求他的宽恕。当她因彻夜呜咽而精疲力尽,不想再去感化拿破仑时,再也按捺不住的拿破仑却打开了大门,向约瑟芬伸出了双臂。约瑟芬浑身颤抖地扑进了他的怀抱,两人又和好如初了。拿破仑的第一个目标是在督政府取得一个席位。他开始物色自己的合作伙伴。10月18日至20日,拿破仑在家里会见了塔列兰、罗德雷、马雷、雷阿尔、富歇等人,其中塔列兰和富歇在拿破仑的计划和活动中具有重要地位。塔列兰身为贵族和主教,曾因在国民议会上提出没收教会财产的议案而出名。在革命初期,曾出使伦敦。雅各宾专政时期,在美国流亡。他担任督政府外交部长期间,同拿破仑有书信往来,双方对国际问题看法一致。现在闲居在家。塔列兰具有卓越的外交才能和审察能力,他决定公开出来为拿破仑服务。富歇在雅各宾专政时期以残酷的暴力闻名,以后同热月党人一起推翻罗伯斯庇尔的统治。他现在是督政府的警察总监,握有实权。富歇是个见风使舵、制造阴谋的能手,他从拿破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前途,决定投靠拿破仑,从内部策划政变。


现在拿破仑要考虑的是如何对付五位督政官。他认为五位督政官中,戈伊埃、穆兰、罗歇·迪科三人无足轻重,因为这三人毫无主见,只知附和另外二位督政官西哀耶斯和巴拉斯的意见。对付这三人轻而易举,关键是如何对付西哀耶斯和巴拉斯。他本想与巴拉斯合作,挤掉西哀耶斯,取代他担任一名督政,但很快发现这个计划行不通。虽说巴拉斯果断、聪明、细致,职务甚高,但人们对他的印象非常不好,人们不仅仇恨他,而且鄙视他。恬不知耻的盗窃行为,无法掩饰的贪污行为,与供应商和投机商一起营私舞弊,在忍饥挨饿的贫苦群众前大摆酒宴,这一切都使巴拉斯臭名远扬,成为督政府腐败、罪恶和瓦解的象征。拿破仑决定与西哀耶斯结成临时联盟。西哀耶斯在革命前夕,因发表《什么是第三等级》而获得盛名。但在以后的革命过程中并无杰出贡献。督政府时期,他先担任驻柏林大使,1799年5月代替勒贝尔出任督政官。他的名声远比巴拉斯要好。此时,他也正在物色听话的将军以巩固和增强自己的政治地位。他曾注目于儒贝尔和莫罗,但儒贝尔战死,莫罗在政治上又不称他的意。现在拿破仑出现了,他把拿破仑当作他理想的代理人,而拿破仑也正好要利用他,于是,二人结成临时联盟。只是西哀耶斯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场斗争中,不是拿破仑为他冲锋陷阵,而是他充当了拿破仑的马前卒。


10月30日,拿破仑在巴拉斯处吃午饭。这时的拿破仑已决定抛其他了,既不把他当作敌人,也不把他当作政变中的人物。而巴拉斯虽对拿破仑有颇多猜忌,但他仍幻想着拿破仑这次仅仅扮演一个类似七月和果月事件中的那样的角色,起一个作为他的主要帮手的作用。


10月31日,拿破仑没有出席奥地利、俄国军旗展览会,也没有出席巴拉斯为全国将军、外国使节举行的晚宴。他在弟弟吕西安的家里再度会见了西哀耶斯。五百人院为了表示对拿破仑的敬意,选举了吕西安为五百人院的主席。在吕西安家里,他们制定了一个政变计划:在政变那天散布谣言,说有一个雅各宾的阴谋正在进行中。然后让两院作出一项决议,把两院从巴黎中心迁移到离首都几公里的一个小镇圣克鲁,并任命拿破仑为巴黎武装部队司令作为”预防措施”。拿破仑让西哀耶斯负责说服督政官迪科参加政变,而对于其他三位督政官,则采取说服、威胁和利诱等手段迫使其辞职。拿破仑估计用金钱可以收买巴拉斯,但是如何对付上了年纪的共和派律师戈伊埃呢?吕西安说:“我们迅速把他除掉”,”用武力解散两议院。”拿破仑摇摇头说:“政变最好采用合法手段。不使用暴力、不流血,这才是政变的理想途径。”


11月1日,拿破仑同当时的陆军部长贝尔纳多特一起吃早饭。贝尔纳多特精明强悍,性如烈火,胆大而有冒险心,不受利诱,不为感情所动。他曾在拿破仑归返巴黎途中,建议巴拉斯立即逮捕他,把他作为擅离埃及战场的逃兵交付军事法庭审判。但巴拉斯无可奈何地说:“我们没有力量。”拿破仑对贝尔纳多特有些畏惧,担心他可能出来反对自己,他现在要争取贝尔纳多特保持中立。


当天晚上,拿破仑到塔列兰家讨论政变细节。两人谈到深夜。突然,街上传来一阵吵闹,是巡逻还是搜查?拿破仑脸色发白,以为阴谋已经败露,督政府前来逮捕他们。塔列兰将灯熄灭,走到阳台上看了一会,原来这只不过是街上夜游者的一场狂欢,两人虚惊一场。


11月6日,拿破仑同莱茵战线的指挥官莫罗将军一起参加两议院在卢森堡宫举行的盛大招待会。莫罗将军是一个缺乏政治头脑的军事人才。上个月当他听到拿破仑即将抵达巴黎时,他正在同西哀耶斯谈话。他站起来对西哀耶斯说:“注意,这正是你要物色的人。为完成你的政变计划,他是一个比我强得多的人选。”对于莫罗,拿破仑并不害怕,他有办法对付他。


11月7日,拿破仑同塔列兰、西哀耶斯并进晚餐,同时被邀请的还有贝尔纳多特和儒尔当。儒尔当是北方战线上的英雄。席间,拿破仑问儒尔当对目前政局有何看法,儒尔当答道:“除非能够出现较为稳定的秩序,不然的话,救国恐怕没有希望。”拿破仑放心了。显然,儒尔当是不会妨碍他的行动。


政变的发动者决定在4时内行动。缪拉、拉纳和马尔蒙分别去通知各个部队的军官,贝尔蒂埃负责参谋部,吕西安负责五百人院。


11月9日即共和历雾月18日上午,所有忠于拿破仑的将领都会集在他家。因为房间太小,连院子和通道都站满了人。与此同时,元老院正在杜伊勒里宫举行会议。一位议员宣布:雅各宾阴谋正在进行,共和国很快就会被这些兀鹰啄死。然后,议员雷尼埃引证宪法第102条,建议通过两项提案即把立法会议移到圣克鲁开会和任命拿破仑为首都以及近郊武装部队总司令。因为许多没被吕西安拉拢过来的议员没接到开会通知,所以这两项提案以虚假多数获得通过。


早上8点半,元老院代表乘车到拿破仑府邸,将这一命令授予拿破仑。拿破仑立即向在坐的将领宣读议会对他的任命书。然后,在一批威武显赫的将领簇拥下乘马车来到元老院。


拿破仑向元老院发表了一篇简短、不甚连贯的演说,他说:


“诸位代表公民们,共和国在危急中,你们充分了解这种情况并颁布法令去拯救它。灾难归于那些企图制造困难和混乱的人!在勒费弗尔将军、贝尔蒂埃将军和我的军队同伴们的帮助下,我将把他们逮捕起来。……你们明智地颁布了这个法令,我们的双手有能力完成它。我们要的是基于真正自由、平等、人民代表制各原则的共和国。我以我的名义和我的同伴们的名义发誓,我们一定能获得这样的共和国。”


这时,在杜伊勒里宫的园林里,早已集结了一支数万人的庞大军队,由布农维依、莫罗、麦克唐纳等将领率领。拿破仑检阅了这支部队,向他们宣读了元老院任命他统率一切武装部队、责成他维持公众安宁的法令,并发表了讲话:


“共和国两年来的治理工作很糟糕,你们曾经希望我的回国将会结束这么多的灾难。你们一致祝贺我的任命,我正在完成这一任命所给予我的那些任务。你们将完成你们的任务,你们将以我经常在你们中间看到的那种毅力、坚定和信任来协助你们的将军。自由、胜利与和平将把法兰西共和国重新放在欧洲所占有过的位置上,只有无能或背叛才会使它失去这个位置。共和国万岁!”


军队以暴风雨般的掌声向他欢呼。


就在这时,巴拉斯派秘书来见拿破仑。巴拉斯一向善于见风使舵,在这次事件中,他估计自己应被列为拿破仑一派,因此,当票他两位督政官戈伊埃和穆兰前来同他商讨对付拿破仑的阴谋时,他避而不见。现在,他见拿破仑迟迟不来向他报告,便焦急起来,于是派秘书前去找拿破仑。谁知拿破仑一见到这位督政官的代表,便高声斥责道:“我为你们缔造了一个光辉灿烂的法国,而你们把法国搞成了什么样子?我为你们创立了和平的局面,而我回来看到的是战争!我从意大利为你们运来了百万黄金,而我回来看到的却是掠夺性的法律和贫困!我为你们取得了胜利,但我回来看到的是失败!你们把我所熟识的10万法军、我的光荣的弟兄们弄到哪里去了?他们都牺牲了!不能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了。……该是信任那些有权获得信任的国家保卫者的时候了。”


督政府已经到了它的末日了,西哀耶斯和罗歇·迪科因参与了这场政变从而正式结束了自己的督政官身份。拿破仑派塔列兰去说服其他三个督政官。塔列兰到卢森堡宫时,巴拉斯正准备宴请客人。餐桌上放了30套餐具,但只来了一位宾客,巴拉斯十分明白自己的处境。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塔列兰讲话,走到窗口,看见一群士兵,又走了回来,迅速地在塔列兰交给他的辞职书上签了字,自我解嘲地说:“很高兴回到普通公民的行列。”于是,巴拉斯在一排龙骑兵的护送下,前往自己的领地,去过平静的乡村生活。巴拉斯就这样永远地从政治舞台上消失了,过去他一直成功地欺骗所有的人,这次自己却被别人品了。戈伊埃和穆兰眼见大势已去,也都宣布辞职。督政府就这样不费一枪一弹地解散了。


雾月18日晚,两个立法议会的行政人员已到了圣克鲁。拿破仑睡觉前对秘书说:“今天事情进行得不坏,我们看看明天如何。”


两院中虽然有不少拿破仑的支持者,但还不能左右议会。特别是五百人院,那里有很多雅各宾党人。雾月19日清晨,拿破仑命令在巴黎和圣克鲁之间部署军队。军队很快行动起来,巴黎人民好奇地注视着营队的转移,看着从首都开往圣克鲁的漫长的军队和车队。拿破仑自己也乘一辆敞篷马车,由骑兵队保护着,从巴黎到了圣克鲁。


这时五百人院的代表中间有许多人由惊奇转为愤怒,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突然地莫名片妙地把他们的会议从巴黎搬到圣克鲁,他们更不能容忍这样多的军队包围了他们的会场。他们大骂拿破仑是个阴谋家、强盗、罪犯和独裁者。拿破仑得知后,大吃一惊。


下午1时,在圣克鲁宫的两个会议厅里分别举行着两院的会议。拿破仑及其亲信在旁边的大厅里等候两院通过有关成立新政府的决议。然而,时间一小时又一小时地过去了,两院不仅没作出成立新政府的决议,反而对昨天元老院通过的那两项提案产生了怀疑。这时已近黄昏,拿破仑意识到得马上采取果断的行动,否则将功亏一篑。下午4时,他忽然闯进元老院大厅,在可怕的沉寂中,他又发表了一篇比头天还要紊乱、还要不连贯的演说。他说:


“诸位代表公民们,现在你们所处的环境实在是不平常的。……昨天我安静地在巴黎过日子,你们委托我执行把两院迁至圣克鲁的命令。我立即召集我的同伴,飞奔前来帮助你们。今天,一个诽谤接着一个诽谤向我袭来。有人说我是恺撒,有人说我是克伦威尔,有人说我企图建立军政府。假令我的目标果然是设立军政府,为什么我还要支持国民代表制呢?……共和国现在没有政府……五百人院四分五裂。我的权力是由元老院授予的,现在要元老院安排,请你们快下命令,我在此地等候去执行。我不是阴谋家,你们知道我,难道我对国家的忠诚还没有得到证实吗?难道我不是一个甚至连强大的反法联盟都无法征服、使暴徒都发抖的人吗?如果我是诡计多端的阴谋家,你们都可以成为布鲁图。……”


拿破仑不连贯的讲话不断地被愤怒的叫喊声所打断,无法再讲下去。拿破仑退去元老院大厅,在几个掷弹兵的陪伴下前往五百人院大厅。


在进入大厅前,拿破仑转过身来对跟在后面的奥热罗将军说:“奥热罗,你还记得阿尔科拉战役吗?”在那场战役中,拿破仑曾冒着奥军的枪林弹雨,打着旗子去占领阿尔科拉桥。拿破仑预感今天可能会再现类似情景。他打开了门,出现在门槛上,迎接他的是愤怒的、不可遏制的喊声:“打倒强盗!打倒暴君!宣布他不受法律保护!立即宣布他不受法律保护!”一群代表向他涌来,若干只手臂向他伸过来,有人拉住他的衣领,有人想扼住他的咽喉,有人用手枪、匕首威胁他,拿破仑一下呆住了,他那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和善于鼓动士兵的艺术在此时丝毫帮不上他的忙。个子矮小、身体瘦削的拿破仑几乎被愤怒的代表们打个半死。勒费弗尔将军见形势不妙,大声喊道:“救我们的将军去!”他和一些掷弹兵推开议员,把拿破仑救出了大厅。


拿破仑在经历大厅里可怕的一幕清醒过来以后,又恢复了他固有的坚毅和果断。他决定用公开的暴力,毫不踌躇地解散五百人院。他同五百人院主席吕西安一起去检阅军队,怎样同军队说话,他是有经验的,他高声对军队说:“阴谋家聚集在五百人院,他们用手枪和匕首威胁我,实际上是用来威胁共和国。士兵们,我能够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吗?”士兵们迟迟没有肯定回答。这时吕西安在一旁拔剑高呼:“要是我哥哥胆敢损害法国人的各项自由,我誓把这剑插进他的胸膛。”士兵们听了这句话,犹豫顿时消失。拿破仑发出命令,鼓声大作,缪拉率领的掷弹兵跑步入宫。


鼓声逼进会议厅时,一些代表号召大家进行反抗,宁死不屈。门打开了,掷弹兵持枪冲入大厅,朝着不同方向跑去。一直没有停息的鼓声掩盖了一切。代表四面逃散,有的从门口逃走,有的跳窗而逃,但他们很快又被从四面八方逼向宫殿的军队包围起来。


逃跑的代表被抓了回来,他们在刺刀的威逼下开了会,通过了解散议会的决定。随后,这些代表被和平释放了。晚上,在圣克鲁宫的一个灯光暗淡的大厅里,元老院驯服地通过了建立执政府的法令,把共和国的权力移交给三个执政,即拿破仑、西哀耶斯、罗歇·迪科。


凌晨2时,3名新执政宣誓忠于共和国。凌晨3时,一切都安排妥当,圣克鲁宫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呈现出一平空旷无人的外观。拿破仑乘坐马车回巴黎去了。几天的焦虑和紧张使得拿破仑面容憔悴,疲惫不堪。面对新的前景,他陷入了沉思。这一路上,他一言未发,临到家时,他对身边的秘书说:“布里昂,我说了许多贻笑大方的话。我宁愿对军人们说话,不愿对律师们说话。这些恶棍曾使我害怕。我缺乏议会活动的经验,我会学会的。”


雾月21日晚,拿破仑迁入卢森堡宫。法国已被他踩在脚下。


初整朝纲执政府成立后,拿破仑便开始任命各部长。康巴塞雷斯和富歇继续担任司法部长和警务部长,戈丹、贝尔蒂埃和塔列兰分别担任财政部长、陆军部长和外交部长。督政府的旧人员留下了不少。拿破仑认为只要有才能并愿意为他的政权服务,不问过去是属于哪一党派的,他都一概录用,并把他们安排在合适的岗位上。


西哀耶斯受托起草新宪法。这位法学家经过10天缜密的思考,制订出了宪法草案,其中规定:由元老院选出终身大选长。这位大选长年俸600万利维尔,拥有3000名卫队,居住在凡尔赛宫。这位大选长任命两个执政分别负责战争与和平。他接见外国使节,以他的名义颁布各种法律。他是国家荣誉、权力尊严的唯一代表。宪法草案还规定元老院有权罢免大选长。西哀耶斯想通过这部宪法草案来防止法国出现独裁政府。


可具有权力野心的拿破仑对这部宪法草案极为不满,他认为大选长仅仅是一个徒有虚名的职位,他向西哀耶斯指出:“大选长仅仅是消瘦的身影,是懒散君主的身影,您能指出世上有这样的庸人竟然低贱到心甘情愿去承受如此的愚弄吗?两个执政中,一个拥有司法部长、内政部长、警察总监、财政部长、国库总监作为自己的助手;而另一个则管辖海军部长、陆军部长和外交部长。围绕着第一个人的是法官、行政官、财政官等穿长袍的人员;而围绕第二个人的则都是些带有肩章的军人。一个为了军队需要钱,需要征兵,一个却什么也不给。这样的政府是畸形的造物。”西哀耶斯则指责拿破仑想当君主。两人针锋相对,卢森堡宫的会议厅连续11个晚上展开对宪法草案的辩论。拿破仑凭着自己的体力和精力的优势,故意把讨论时间延长到深夜,用疲劳来征服他的反对者。最后,精疲力竭的西哀耶斯终于败给了精力旺盛、不知疲倦的拿破仑,放弃了大选长制。拿破仑把文、武两个执政各自行使的职权全部归于第一执政。1800年初,这部经过拿破仑修正过的宪法草案交付全民投票表决,以压倒多数获得通过,拿破仑成为拥有无限权力的第一执政。


宪法通过前夕,西哀耶斯和罗歇·迪科辞去执政之职。为了酬答他们在政变中的合作,拿破仑安排他们在元老院担任终身元老,并把克龙庄园奖给西哀耶斯。接替这两位执政的是法学家康巴塞雷斯和经济学家勒布伦。他们实际上只是拿破仑顺从的助手,一个从立法上帮助他,一个从财政上帮助他。


督政府给第一执政留下的是一个烂摊子,而第一执政又没治国方面的经验,缺乏很多必要的专门知识,但拿破仑并没有被困难吓倒,他的长处是善于积累知识,善于听取专家们的意见,并能从中抓住一种正确的意见。他曾对继子欧仁·博阿尔内说:“当你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城市的时候,你不要闲着,而要去研究一下这个城市,你怎么知道你将来不会来占领这个城市呢?”因此,英国船长们曾对拿破仑感到万分惊奇:他不仅能够谈出法国船具的细节,而且能谈出英国船具的细节,能谈出英国和法国锚索的区别。在拿破仑担任第一执政的初期,他经常外出巡视,亲自去了解国情和民情。他把工商业问题如生产的销售、税率和关税、水运和陆运等研究得非常透彻。在充分了解国情的基础上,认真听取专家们的意见。1799年12月25日期,他挑选了一些有行政经验的人组成拥有29名成员、以他为主席的参政院。参政院分陆军、海军、财政、立法、内务五个组。这五个组平时分别执行职务,不定期召开会议。会议通常由拿破仑主持,他让参政官畅述己见,但最终决定还是由他来做。他曾说过:“取得战斗胜利的人,不是提出好的建议的人,而是负责执行和下命令执行这个建议的人。”


拿破仑在一批富有经验的人才的支持下,大刀阔斧地进行地方行政改革,加强中央集权制。1800年2月17日,他下令取消了地方自治和选举制度。各级行政区都由一名行政长官领导。同中央政府一样,地方所有官吏都由政府委派,其中大部分省长由拿破仑直接任命。这些省长直接向中央政府负责。他们职权的专业化,提高了管理水平和办事效率。


拿破仑认为强大的国家必须拥有强大的工业和发达的商业。政府给工业以巨额津贴,建立新企业,举办工业博览会,鼓励机平生产。1800年2月13日,在”往来存款银行”和“商业贴现银行”的基础上建立了法兰西银行。此银行在法国金融和工业生活中起了重要作用。为了保护国内工商业发展,拿破仑政府采取了坚决的关税保护政策,抵制国外商品在国内市场的倾销。在交通运输方面,1800年,政府投资修建从巴黎到里尔、马赛、波尔多、斯特拉斯堡和布勒斯特的各条公路,并着手开拓圣康坦、乌尔克等运河。拿破仑派遣了很多工程师到工地,自己也经常去那里,同工程师们一道拟订开拓方案。这一切加速了法国资本主义的发展。


身为第一执政的拿破仑这时更加认识到人心向背对一个政权巩固的重要性。为了笼络人心,他在卢森堡宫向荣立战功的官兵授予荣誉马刀和步枪。在第一批被授予马刀的官兵中,有一个叫莱翁·奥纳的掷弹兵军士,他获准上书第一执政表示谢意,拿破仑立即复信道:


“我收到了你的信,我勇敢的同志;你无须提醒我你的英勇行为;自从勇敢的班纳赛特死后,你是军中最勇敢的掷弹兵。你领取了我分授的100把马刀中的一把,谁都同意,你是最当之无愧。我很想再见到你,陆军部长下令让你前来巴黎。”这封信在全军流传,法国最伟大的将军、第一执政称呼一个军士为他的勇敢的同志,这种平等的态度使整个军队热情高涨。


拿破仑这种笼络人心的手段同样也运用在文官中。拿破仑素以精力旺盛、不知疲倦而着称,他每天除了几个小时睡眠、15分钟的午餐和不到15分钟的早餐时间外,其余时间全部都用来工作。他也以这个标准去要求别人。在他身边的每个人不得不超出一切限度来工作,然而,没有人对此抱怨。一个曾在拿破仑时期长期任职的官员说:“拿破仑有一种用亲昵而毫不拘礼的态度来提高人们对事业的忠诚的本事。他在必要的场合下,善于用这种态度来对待下级,像对待平级的人一样。”这种本事使人们产生激情,就像他在军队里使官兵产生激情一样。人们在工作中累得精疲力尽,就像官兵们在战场上牺牲一样,毫无怨言。文官们也像武官们一样,为了得到一枚勋章或主宰的一个微笑,而不惜赴汤蹈火。


大权独揽的拿破仑也有因意气用事而作出错误决定的时候,但性格倔强的拿破仑什么时候也不走回头路,即使明知是一个不公正的决定,他也不会立即去改正它。在他初为执政时就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1799年春拿破仑在埃及时,督政府曾把曼图亚城防司令一职授予拉图尔·弗阿萨将军。拉图尔担任这一重要职务不久,奥军便来围攻曼图亚。7月间,拉图尔将军向奥军投降,曼图亚失守。督政府怀疑拉图尔将军暗通奥军,便下令军事法庭调查这位将军的行径。


拉图尔回到法国后,立即为失守曼图亚辩解。拿破仑升任执政后,听说这一案件,气愤异常。曼图亚是他蒙受了巨大牺牲才拿下的,如今却失守在这位将军的手里,不能不心痛。他不等拉图尔的罪责得到证明,便停止了军事法庭的调查,宣布拉图尔有罪,并发布了一道针对他的激烈法令。这一专断的决定引起了众多将领的不满,他们不由得担心日后一旦失欢于第一执政,也会因第一执政的一句话而断送前程和生命。事后,平静下来的拿破仑开始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些过激,他的秘书也指出他的做法不妥,劝他改正这一决定,但拿破仑答道:


“也许你说的对。可是事情已经做了,法令已经发布。我向每个人都这样说明,我不能回转脚步。后退就是失败。我不能承认有错误。过些日子我们再看怎么补救吧。”


这个时期,卢森堡宫办了一件喜事,那就是拿破仑的妹妹卡罗利娜与缪拉将军举行了结婚典礼。缪拉虽出身低微,但举止文雅,风度高贵,深得执政夫人约瑟芬的喜爱。当时有人传说约瑟芬与缪拉有暧昧关系,为了证明这纯属谣言,约瑟芬极力劝说拿破仑将妹妹卡罗利娜嫁给缪拉。拿破仑很高兴看到妻子对这门亲事如此热心,便欣然同意了。卡罗利娜与缪拉很快就举行了婚礼。


拿破仑虽为第一执政,但他的野心并未得到满足,执政府只不过是迈向君主制的一个步骤。卢森堡宫变得太小,容纳不下政府首脑,拿破仑决定要搬到法国历代国王的寝宫杜伊勒里宫去住了。


迁出卢森堡宫那天,拿破仑神情得意地对布里昂说:“我们到底要睡到杜伊勒里宫去了。我一定要排列仪仗前往。这本不是我喜欢的,但是我们必须铺张一番,因为百姓喜欢。


督政府太简朴了,因此没有威信。简朴在军队是适当的,但在一个大城市,在一座宫殿,国家首脑必须用一切可能的办法引人注目。”


1时整,拿破仑离开卢森堡宫。3000名精选士兵以齐整划一的步伐在乐队高奏声中行进。将官和他们的幕僚骑马,各部部长乘车。独有执政乘的马车由6匹白马拉曳,令人想起光荣与和平。这些漂亮的马匹是坎波福米奥条约缔结后德国皇帝赠送给拿破仑的。拿破仑还佩带着弗兰西斯皇帝馈赠他的贵重马刀。与第一执政同乘一辆马车的是另二位执政康巴塞雷斯和勒布伦。通往杜伊勒里宫的各条大道上都有卫队夹道欢迎,民众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军队在杜伊勒里宫前面的广场上列队。第一执政下了马车,纵身上马,检阅部队。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群众,还有许多衣着优雅的妇女,他们异口同声地高呼:“第一执政万岁!”


拿破仑缓缓地走过各个团队,向他们说了许多鼓舞士气的话。然后,他在接近杜伊勒里宫大门处就位,右侧有缪拉,左侧是拉纳,背后站立着大批年轻的勇士,他们的颜面已被埃及和意大利的太阳晒得黝黑。在这里还悬挂着第93、43和30等几个残旅的军旗,这些旗帜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旗杆,上面挂了几条已被硝烟熏黑的弹痕累累的碎片。拿破仑对着军旗脱帽鞠躬致敬,顿时赢得了成千上万的人同声喝彩。军人排成单人纵列后,拿破仑正步跨进了杜伊勒里宫的大门。


平定内乱督政府末期,在法国南部和中部所有道路上强盗盛行。这些强盗在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杀害公众,袭击村庄,用火刑拷打被捉住的人,要他们供出钱藏在什么地方。他们打着为波旁王朝复仇的旗号,无恶不作。拿破仑上台后,决定肃清这批匪帮。拿破仑颁布命令:不抓俘虏,一律就地镇法。窝藏盗匪或者购买赃物者,或者与盗匪有联系者,一律处死。他派出大量军队,这些军队毫不留情地镇压了直接罪犯及其帮凶,并镇压那些姑息纵容的警官。


与此同时,旺代等地的王党活动非常猖獗。王党叛乱正在诺曼底、布列塔尼、旺代等地迅速蔓延,一部分农民也被吸引到王党的叛乱队伍中。他们利用英国人从海上给他们提供的最好武器,借助森林和沼泽地带,进行长期的游击战争,反对一切革命政府。拿破仑对叛乱分子采取了软硬两手策略,他一面派出军队进攻叛乱分子,一面答应对立即放下武器的人实行特赦。这对分化瓦解叛乱队伍起了很大作用。1799年11月24日,埃杜维尔将军代表法国当局同叛乱分子首领缔结了第一次停战协定。叛乱分子为了进一步摸清拿破仑的意图,看看拿破仑能否出来支持他们的复辟活动,便派代表前往巴黎同拿破仑会面。双方就不在叛乱地区征兵、欠税延期缴纳和归还逃亡者尚未拍卖的财产等方面达成协议。拿破仑一方面表示”我不是王党分子”,另一方面又说:“十年来,法国人的血流得够多了”,表示了和解的愿望。最后,拿破仑表示希望要同着名的叛乱首领乔治·卡杜达尔进行单独会谈,并保证他在巴黎期间的人身绝对安全。


这个身材高大、刚健有力的叛乱首领终于来到巴黎,同身材瘦小的拿破仑单独会面了。


这次会见持续了几个小时。为拿破仑生命提心吊胆的副官们挤满了旁边的小屋,他们很清楚卡杜达尔为了自己的事业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然而什么事也没发生。拿破仑提议给他一个将军头衔,加入军队,同外国人作战,卡杜达尔表示拒绝,返回旺代。


1800年1月10日,拿破仑发表公告:“再也不能容忍那些没有信仰、没有祖国、堕落为外国敌人的可耻工具的人,拿起武器反对法国的人。”他号召平叛军队打一场快速而漂亮的仗,对土匪们绝对不能手软,对其同党及其姑息养奸者一律格杀勿论。在军队的严厉镇压下,一度十分猖獗的叛乱在拿破仑上台不到3个月的时间内便被迫定了。乔治·卡杜达尔顽固地拒绝投降,逃到英国去了。


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拿破仑对亡命者采取了宽容的态度。他取消了禁止贵族和亡命者亲属充任国家公职的规定。1800年3月3日政府作出决定,不许在逃亡者名单上再增添新的名字,即1799年12月25日以后出国的人不许以逃亡者对待。允许逃亡者回国。这样,公开的保王党人、立宪派人士、雅各宾党人以及几次政变中逃亡国外的人士纷纷回国了。拿破仑对亡命者的宽容态度使王党分子对他产生了幻想,他们希望与拿破仑合作,一起恢复波旁王朝。1800年2月20日,当时的普罗旺斯伯爵(即以后的路易十八)给拿破仑写了下面这封信:


“无论他们明显的行为是什么,像您这样的人,先生,是决不至于感到惊慌的。您接受了显要的职位,我为此感谢您。您比任何人都更明了保证一个伟大的国家的幸福所必须的力量和权力。从法兰西自身的暴力拯救法兰西,您就会满足我内心的首要愿望。把国王还给法国,后世子孙将祝祷您身后之名。您对于我的国家永远是最需要的,决不能解除要职,那是对我的家庭和我本人的恩德。”


拿破仑将信弃置一旁,他对布里昂道:“波旁派分子如果以为我是充当蒙克1这个角色的人,就大大自欺了。”


1乔治·蒙克(1608—1670),一手策划查理二世复辟的英国将领。


6月4日,普罗旺斯伯爵又寄来了第二封信,信中说:“将军,您要知道,您享有我的尊敬已久。如果您怀疑我的谢意,提出您需要的酬劳并确定您朋辈的酬劳。至于我的原则,我是个法国人,我生性仁慈,出于理性的吩咐,我会更仁慈。不,洛迪、卡斯蒂里恩、阿尔科拉等地的战胜者,意大利和埃及的攻占者,决不至于徒爱虚名而不要真正的荣耀。但是您在浪费宝贵的时间。我们可以保证法兰西的荣誉。我说我们,因为我需要波拿巴的帮助,而他没有我也将一事无成。将军,全欧洲正在观望您。荣誉在恭候您,我又是岂不及待地要为我们的百姓恢复和平。”


拿破仑决定断掉这位伯爵的复辟念头,他亲笔写了下函:殿下:我已收到您的来函,感谢您说到我时表现的宽容态度。您不应该想要回到法国,您要回法国必须踩过10万死尸。


为法兰西的安宁和幸福而牺牲您的利益吧,历史会公正对待您的。我对您家族的不幸并非无动于衷,而且将乐于获悉您对您退隐生活所要求的一切。”


波旁派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们派遣美艳动人的德·吉什公爵夫人前往拿破仑在巴黎郊区的宅第马尔梅松。德·吉什公爵夫人相信自己凭着妩媚的容貌、漂亮的眼睛以及能说会道的小嘴一定会完成波旁王朝交给她的使命。约瑟芬设午宴款待了她,席间谈到伦敦,谈到流亡者以及波旁王朝的那些亲王们,这位美丽的夫人转达了亲王们的意思:如果第一执政重建波旁王朝,亲王们将在卡鲁塞尔凯旋门那里建筑一座有拿破仑铸像的巨大圆柱。拿破仑迅速回答道:“第一执政的尸体将是这圆柱的座基。”当天夜里,德·吉什公爵夫人就接到离开巴黎的命令。第二天,她走上了通向边境的大道。


既然收买不成,王党分子决定采取另外一种手段。


1800年12月24日即雪月3日下午4时许,日头西斜,余辉中一匹黝黝的老黑马拉着一辆双轮破篷车缓缓前进,赶车的三个人都穿着蓝色罩衫,一副鬼鬼祟祟的样了。他们穿过克雷利大街,又走过胜利广场,最后到达圣·尼凯斯大街,在这里可以看见杜伊勒里宫。这时夜幕已经降临,王宫的所有窗户都亮着灯。这三个人将马车停放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随即开始精心布置一项暗杀拿破仑的阴谋。他们把车篷里放了满满一桶火药,然后雇来一个14岁的小女孩,嘱咐她把马车横在大路上,并要她看着马,不要让马移动。


这天晚上,海顿的大型圣乐《创世》在歌剧院首次演奏。拿破仑对音乐器有爱好,准备同夫人一同前往观看。晚上8点,拿破仑的车队从杜伊勒里宫出发了,圣·尼凯斯大街上顿时沸腾起来了,行人停下脚步,临街的窗户一扇扇地被打开,人们一个个探出身子,高呼着:“他在那里!””拿破仑万岁!””第一执政万岁!”拿破仑的车队过来了,走在前面的是卫队,清一色的彪形大汉。后面的马车里端坐着第一执政和三位陪伴的将军。再后面的是约瑟芬的马车,因出门时为着装耽误时间太久,她与拿破仑的马车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拿破仑的车队朝着那个装满炸药的马车飞奔而来,那个看车的小女孩已被这威武的场面吓得目瞪口呆。站在姑娘旁边的那个赶车人疯狂地翻动了一下篷布下面的东西,便慌忙躲到远处。刹那间,一声巨响震撼了大地,一道耀眼的光芒一闪即逝。石块、玻璃碎片、砖头、瓦片、泥块,犹如一场稠密的冰雹铺天盖地般地溅落下来。痛苦的吼叫声、焦灼的呼救声响彻漆黑的夜空。一群刚刚还是高高兴兴地欢呼着拿破仑的人都被炸得血肉模糊,看车的小女孩已被炸成碎片。炸药是在拿破仑和约瑟芬的马车之间爆炸的,拿破仑毫无损伤,唯有约瑟芬车内的博阿尔内小姐手上受了点轻伤。拿破仑的马车绕过圣奥诺莱大街的转角后停下,大家在等待第一执政的命令,拿破仑冷静地说:“去歌剧院。”


在歌剧院,拿破仑坐在他的包厢里,安详而平静。警务大臣富歇在他身旁。他一面用观剧镜观看听众,一面说:“那些恶棍,竟想炸死我。拿圣乐说明书给我。”


雪月3日晚的爆炸事件使8个行人当场死去,60多人受伤,其中20人也先后丧命。


阴谋的残酷激起普遍的恐怖和愤慨。在此之前,警方已破获暗杀第一执政的案件达30起以上。这些暗杀案件中,有的是不满独裁的雅各宾党人干的,有的则是保王党人干的。为了镇压恐怖活动,拿破仑在全国范围内采取了坚决措施,逮捕、审讯、枪决、流放一批又一批王党分子和雅各宾党人,雪月3日的谋杀者也被送上断头台。


马伦哥战役拿破仑在卢森堡宫宣誓就职时,法国还处在第二次反法联军的包围中。他深知一个新政府在旧政府的废墟上兴平时,如果国家处于战争状态,那笼络人心的最好机会是提出和平的前景,因为和平总是民众向往的目标。所以,尽管拿破仑内心希望用战争解决一切,但他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副渴望和平的面孔,他一上台,就急于照会各国他已进入执班府,并向英、奥、俄三国君主建议尽快停止军事行动。1799年的圣诞节,他向英王乔治三世和奥皇弗兰西斯二世发出私人函件,暗示以现状之基础来和平解决一切重要问题的时机已经成熟,他还暗示奥军应照原有和约撤回到阿迪杰河一线。英国国王没有理睬拿破仑的去信,只让大臣回复了一封傲气十足的函件。这位大臣在这份函件中说:“如果法国真诚渴望和平,那么,现实的和持久的和平的最好和最自然的保障就是让法国原来的王室复位。这个王室统治法国已达数百年之久,并使法国国内安享太平,在国外备受尊敬。无论何时王室统治的恢复将立即排除和平谈判的一切障碍。”同时,英国首相威廉·皮特在下院猛烈攻击拿破仑,他用古罗马西塞罗的话坚决拒绝和谈建议:“为什么我再一次拒绝媾和呢?因为这种和平是不可靠的、危险的,因为这种和平是不可能缔结的。”得到英国的答复后,拿破仑高兴地搓着手对他的外交部长塔列兰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了,这一回答充分地满足了我。英国需要战争,英国将会得到它。是的,是的,殊死的战争!”1800年1月7日,拿破仑向军队宣布道:“军人们,对于你们,我不仅要求你们保卫疆土,我们还必须侵入敌国。”同一天,他任命弟弟吕西安为内政部长,这样他就可以控制警察、国内治安和新闻检查。次日,他下令成立一支执政警卫军,共2100人,包括两个榴弹步兵营、一个步兵连、两个骑兵连和一个炮兵连。这支队伍以后就发展成皇帝的禁卫军。


奥地利也拒绝了拿破仑的和谈建议,因为这时的奥地利军事上正处于优势,奥地利又一次成为意大利的主人并企图从意大利发动对法国的进攻。1800年4月,梅拉斯的奥军把萨沃纳附近的法军截为两段,絮歇的部队被迫向尼斯撤退,被赶回到瓦尔河畔;另一支马塞纳的部队也被围困在热那亚要塞内。尽管马塞纳和副手乌迪诺、苏尔特奋勇作战,但终究抵挡不住两倍于他们的敌军进攻,处境十分困难。奥军司令部计划是尽快迫使马塞纳投降,以便大军西指,攻入尼斯、普罗旺斯、甚至萨瓦,围歼絮歇部队,唤起南方保王党的叛乱,造成法国的瘫痪。奥军司令部的计划是有条件实现的,但是,其作战计划却有一个很大的漏洞,那就是梅拉斯将奥军庞大的兵力置于敌人可以从后方(即瑞士)打击的地方。这一漏洞没有逃过拿破仑的鹰眼,他决定采取一项全新的而且极为大胆的作战计划。


拿破仑命莫罗指挥的莱茵战线的10万大军在巴伐利亚一带活动,同克顿率领的奥军作战,以吸引住奥军的力量。他自己则采取一个冒险的行动,他不去顺应敌人的设想,去援救在热那亚陷入困境的马塞纳部队,而是从瑞士经过大圣伯纳德山口进入意大利,从后方袭击梅拉斯军队,夺取他的各个仓库、辎重库和医院,截断梅拉斯和奥地利的联系,迫使梅拉斯在被动的状况下作战。而梅拉斯奥军的失败就能使意大利的整个奥军覆灭,使法军重新赢得意大利。执行这个计划要求行动迅速、极端秘密和非凡的勇敢。但是,保守秘密是非常困难的,到处有英国和奥地利的间谍。必须瞒住他们,或者把他们引入歧途,为此,拿破仑决定制造假情报。


1月25日,拿破仑对他的陆军部长贝尔蒂埃下了一道手谕:“我的意图是要组成一个预备军团,由第一执政亲自指挥。它应分成3个军,每军又分2个师。”6个星期后,拿破仑又进一步指示道:“成立一个预备军团,共6万人。由第一执政直接指挥。该军团将以第戎为集中地。”


3月初,预备军团在第戎组成,似乎是作为莱茵军团的增援。许多外国间谍迅速赶往第戎。4月初,外国间谍在那里发现了许多没有军队的司令部。这个所谓的预备军团大约只有3000到6000的新兵和服役过期的老兵,其中还有一些残废军。间谍们看到拿破仑于5月6日检阅了这支人数不上7000、大部分没有穿制服的预备军。这些情报飞快地传到伦敦、维也纳和意大利,人们得出一个结论:预备军并不存在。于是,各种讽刺拿破仑预备军团的漫画出现了,其中一幅画中画着一个12岁的孩子和一个装着假腿的残废军人,旁边写着”拿破仑的预备队”。梅拉斯也由此断言:“实际上没有什么预备队,只是妄图用一支六七千人的新兵和残废军人来迷惑我们,迫使我们解除对热那亚的包围,诱骗我们扔掉真正的捕获物而追捕影子。”正当联军司令部兴致勃勃地嘲笑拿破仑的时候,在法国东南部,一支真正的预备军正秘密而迅速地集中在瑞士边境。


由于新宪法中规定第一执政不得亲自指挥军队,拿破仑命令贝尔蒂埃为预备军团总司令,卡尔诺继任陆军部长1。拿破仑坐镇巴黎,通过卡尔诺向贝尔蒂埃下达了一连串命令,贝尔蒂埃实际上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司令。不久,拿破仑接到贝尔蒂埃从日内瓦发来的急件,要求他迅速赶赴军营,拿破仑决定离开巴黎。


1卡尔诺在果月18日政变中逃亡瑞士,1799年12月被允许返回法国。


这时马塞纳的处境日益危急。4月20日,他派出一名少校偷越英国海军封锁线,向拿破仑求援。5月5日,这名少校到达巴黎面谒拿破仑,拿破仑随即给马塞纳回复了一封短信,信中道:“预备军团正在加速前进,我本人今夜将起程。我希望你能坚守,至少应守到5月30日。”


为了掩人耳目,防止别人知道他是前去指挥军队,离开巴黎前夕,他当着另外两名执政和各部长的面对吕西安说:“明天写出致各省长的通报,你和富歇送给各报去发表,只说我已出发去第戎视察后备军。你还可以说,我或许最远要去日内瓦,但是要肯定说我离开巴黎不超出15天。你,康巴塞雷斯,明天主持国务会议。我不在时,你是政府首脑。对国务会议也这么说:我离开是短起的,除此之外,别讲任何事。让国务会议确信我对他们的工作完全满意,我希望他们继续下去。你同时还可宣布我已任命约瑟夫为国务会议成员。出什么事的话,我会像雷电一样赶回来。我把法国的一切重大利益全托付给你了,我希望不久维也纳和伦敦就会谈起这件事。”


5月6日凌晨2点,拿破仑一行出发了。他们是沿着勃艮第大路行进的。沿途拿破仑谈兴甚浓,他大谈古代的军人,如亚历山大、凯撒、西庇阿和汉尼拔,他对这些统帅的地位和各人的手段研究得非常透彻。当问及他是更佩服亚历山大还是凯撒时,他说:“我把亚历山大列入第一流,我也佩服凯撒在非洲的漂亮仗。我更钦佩那位马其顿王的理由是他对亚洲战役的构想,尤其是其实施。责怪这位王爷花7个月时间围攻泰尔是没有战争观念的。要是我自己,如有必要我会在那里留7年。这是个庞大的课题,就我来说,我认为围攻泰尔,攻占埃及,以及进军阿蒙绿洲是这位伟大主将的天才的证明。他在格兰尼格斯和伊萨斯两战中只挫败了波斯王的先头部队,他愿意给后者时间集中起全部兵力,以便一击之下推翻这个他刚刚动摇了的庞然大物。亚历山大若是穷追大流士进入波斯各洲就会脱离后援,只遭遇零星小部队而把他拖进沙漠,使他的军队迷路。坚持攻下泰尔使他保持了同希腊的交通,他为希腊立下那样多的功绩。他之挚爱希腊正如我热爱法兰西一样,他把自己的荣耀寄托于希腊的荣耀。他占领了当时十分强大富庶的埃及省,迫使大流士前来保卫或者挽救这个地方,在行军途中遭遇他。他自称朱匹特之子,他的行动方式对他算计东方人的烈性是有用的。我们知道这一点怎样帮助了他。最后,他死时才33岁,身后留下多大的名声!”这一番对古代名将精辟的评价和独到的见解使同行人对第一执政佩服得五体投地。


5月7日,拿破仑一行到达第戎。在这里,他以盛大的仪式检阅了那支六七千未经训练的、衣着不全的部队。2个小时以后,他们又飞快赶往日内瓦。在日内瓦,拿破仑会见了派去探测圣伯纳德大山口的工程师马来斯戈,马来斯戈如实地向拿破仑汇报了军队经由圣伯纳德大山口进入意大利的种种困难和骇人情景。”能够通过吗?”拿破仑打断这位工程师的叙述问道。”勉强可以通过。”马来斯戈答道。”很好”,第一执政说:“我们前进吧!”


5月13日,拿破仑到达洛桑,检阅了真正预备军团的前卫部队。这时,拿破仑收到马塞纳在4月29日写的一封信,这封信是透过敌线偷送出来的。信中道:“看在上天的份上赶快救我!这个城市已经受到海陆两面的封锁……我只有30天的口粮。”拿破仑回信道:


“我已到洛桑两天。全军都在行动……我深知你处境困难,但使我放心的却是有你在热那亚。在这种时候,你一个人可以抵得2万人。”


拿破仑下定决心学习古时汉尼拔之所为,冒阿尔卑斯大山的一切危险和困难突入意大利。为了比较容易搜集行军所需粮秣储备,使进军能够更迅速地完成,以及使敌人摸不清行军目的,拿破仑命令军队采取不同路线分四路前进。他自己率35000人的主力,携带大炮,翻越大圣伯纳德山口,蒙塞率15000人的左翼经由圣哥塔出山,杜劳的5000人的右翼取道切尼山方向,左右两路军均配合主力行动。沙布南率5000人穿越小圣伯纳德山口,与主力会合于奥斯塔。


5月15日,各路队伍均已出动。拿破仑所率的这支由骑兵和步兵组成的军队任务最为艰巨,它载负着战斗所需的全部军火,包括40门野战大炮在内。拉纳带领先锋部队在前开路,贝尔蒂埃和拿破仑亲自指挥后卫,因为后卫有炮兵随行,这是整个部队的威力所在。由于道路条件恶劣,部队只能沿一条道行进。漫长的队伍犹如一条灰色的长蛇,在高山深谷中缓缓移动。到了圣彼埃,道路消失了,到处是悬崖峭壁和深深的积雪,部队只好攀登怪石嶙峋的、堆满积雪的山脊强行前进。每个人心中都十分紧张,行动也格外小心,生怕稍有不慎,摔进无底深渊。头顶的冰川也有随时崩落的危险。


大炮和弹药的运输最为困难,原先准备用来搬运大炮的雪橇已完全不顶用了。幸好当地农民教给拿破仑一个办法:把松树干按尺码锯断,锯成两半,将中间掏空,然后从炮车上将炮管卸下,装在掏空了的树干中捆好,炮尾朝前,炮口朝后,再在炮尾环上系上绳索,由身强力壮的士兵拖着它前进。架炮的车轮则由骡子驮着行走。这个绝妙的主意使得炮兵得以顺利前进。


拿破仑为了鼓舞那些拖拉大炮的士兵,自己不骑骡子,而是与士兵一同步行。前面的队伍不敢稍停一下喘口气,因为一停步就会使后面处在万分危殆的峭壁边缘的队伍陷于混乱。


前军的脚步和蹄印把深及膝盖的冰雪踩成稀泥状,后军须在其中蹒跚前行。攀登阿尔卑斯山的艰难困苦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可面对如此巨大的困难,拿破仑表现得异常沉着冷静和若无其事。他一面步行,一面同向导们聊天,询问当地居民的生活状况,问他们何以为生,意外事故是否像他们说的那样频繁。他与向导们谈话的神态就好像是在巴黎大街上散步时与人拉家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