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者:陆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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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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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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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564字

自聚会散场后,宋聿假王司机之手,送潇潇回家。


一路上,他的脸色都很不善,十分不善,极其不善。


因为,他终于在散场前一分钟,听到姚远对他略带埋怨的一句话:“宋聿,你太不够意思了,怪不得从不跟我们提家里人情况,从不请我们去你家玩,从不参加我们的卧谈,原来大名鼎鼎的陆师姐,是你亲姐姐啊。”


一副鄙视他心机太重,深藏不露,护姐心切,怕被抢棒棒糖的小男生心态的神情,和寻寻觅觅,蓦然回首,所谓伊人,竟然就在灯火阑珊处的向往。


宋聿愕然,一秒钟后,随即反应过来。


老女人!还真敢说,她敢说,他还不屑认呢。


没想到,本想将她一军,反倒被她狠狠将了一军。


他哼了一声,对于姚远这种榆木脑袋,无须解释,况且当前色令智昏,陆冰山说什么他都信。


他眼下,还需要打起精神,凝聚实力,继续和陆冰山短兵相接。


一直到陆潇潇下车,二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到家了,陆潇潇心情颇佳地下车,向他挥挥手作别。


宋聿看也不看她,脸色阴沉,重重关上门。


车呼啸而去。


潇潇当然知道他发哪门子神经,只是,她不计较。


心情好,没办法。


没过几天,孝庄终于也发现从珊女士的惊天大阴谋了。


因为,孝庄一向有仔仔细细地搜集任何单据发票的好习惯。


于是,有一天,她在从珊女士待干洗的薄羊绒套裙口袋里,搜到一颗沧海遗珠。


天长地久婚纱影楼的婚纱照领取凭证。


价值八千八百八十八元整,够豪华。


再敏感地联想起前一段时间的某一周末,陆潇潇母女二人联手上演了一个下午的失踪记,心中更加有数。


孝庄亦不是吃素的,当时不动声色地又放了回去。


当作从来没有见到过。


周末,潇潇回家,在吃完晚饭,陆家母女二人争先恐后各自往自己房间蹿的时候,孝庄冷静开口:“从珊,潇潇,等一下,我有事跟你们商量。”


二人愣住。


孝庄的称呼,口气都迥异于以往。


平时,一言九鼎的孝庄对陆家母女一视同仁,“珊珊”、“潇潇”乱叫一气,仿佛二人是姐妹一般,鉴于其地位尊崇,且一直被这么叫惯了,时间长了,二人也就不以为意。


而且,凭孝庄的生活阅历,和大智大慧,家里家外,所有的事,无论大小,从来无须和陆家母女商量,她从来也就省略该项。


因此,从珊女士和潇潇交换一下眼神,二人心头顿生不祥之感。


从珊女士的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果然,孝庄有样学样,轻飘飘地也扔下一颗重磅炸弹:“从珊,潇潇,我在这儿日子太长了,想回老家。”


直炸得二人魂飞九天。


凭着多次参加现场访谈节目历练出的处变不惊,从珊女士在勉强抓回最后一丝理智后,随即大脑开始重新运转:问题,出在哪里?


该藏的,该瞒的,她一向处理得妥妥帖帖。钻戒,贴身藏着,结婚证,锁得紧紧的,婚宴礼单,电脑里放着,因为孝庄一向视高科技产品为毒蛇猛兽,一离三步远。


原本想先斩后奏,待到结婚前最后一刻,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再发挥演技,声泪俱下地说服孝庄。


如今,显然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那么,问题,到底会出在哪里?


她苦思冥想中。


突然间,灵光一闪,她想到了——


是的,就是那颗沧海遗珠。


只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差,待到她想起来的时候,仍然好好地放在套裙口袋里。没想到,就这么短短的二十分钟,让她的一切努力前功尽弃,化为泡影。更没想到,孝庄的精细程度竟然如此炉火纯青,几臻化境。她继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在两大高手多年熏陶下的陆潇潇自然对两人的内心活动了如指掌。


于是,逼不得已,出来沉香救母。


她扑上前,“刘阿姨,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这就是您的家,好好的,说什么回老家呢?”边说边向老妈使眼色。


孝庄等的就是这一句,鼻子里冷哼一声,“是吗,只恐怕有人从来没把我当成过一家人吧。”


解铃还需系铃人,潇潇无奈,向母亲望去。


她心里无比清楚,孝庄一准是抓到了老妈辛苦掩饰,万般小心的把柄,所以才如此以逸待劳。因此,她退到一边,爱莫能助。


从珊女士一贯的伶牙俐齿瞬间蜕化成如牙牙学语时期的稚童,嗫嚅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孝庄继续鼻孔里出气。


十多年来的权威,突然遭受如此宇宙霹雳般的撼动,所受打击不可谓不惊人。


饶是孝庄见惯风风雨雨,心理也难免大大失衡。


从珊女士挣扎半天,总算吐出一句话:“我……本来想……过两天告诉你……”


孝庄面无表情地又冷哼了一声,“不必了,我当不起。”


从女士继续挣扎,“我……”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半晌,一委屈,暌违了十多年的泪水居然缓缓而下,“我只不过,想找到,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幸福,有……什么……”


一脸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只看得站在一旁束手无策的潇潇诧异,兼赞赏。


好老妈,不愧文海书山跋涉多年,深谙哀兵之术。


孝庄心中一惊,表面仍然不动声色,“我也没拦着你啊,你去追求你的幸福啊。”她吹吹茶水,喝了一口铁观音,“既然你要结婚了,自然要搬过去,潇潇一周只回家一次,留我在这儿,也没什么用,让我回老家,见见多年没见的老姐妹们,对大家,都是好事一桩。”


以从珊女士的玲珑剔透,再加上多年的相处,自然听得出孝庄口气中的些微松动。她立刻收住眼泪,朝一旁闲闲看戏的潇潇使了个眼色。


潇潇心领神会,又一下扑到孝庄面前,将头偎进她怀中,“可是,刘阿姨,我吃惯了您烧的菜,看惯了您收拾的房间,用惯了您整理的东西……”一想到孝庄要离她而去,不禁刹那间假戏真做,悲从中来,眼泪水簌簌而下,“我怎么舍得……您离开我呢……”


孝庄也有些酸楚,从潇潇六七岁开始,她来到陆家,和这个小丫头的感情一向不是母女胜似母女,潇潇从来对她也是无话不谈,实在对她比对那个没良心的老妈亲太多太多,谁都舍得,就潇潇,想来都舍不得。


于是,抚摸着潇潇的头发,她的眼泪水也是一滴一滴往下流。


从珊女士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迅速开口:“大姐,不要说什么见外的话了,我们再好好谈谈。”


片刻之后,电话往来之间,饭桌之上,从珊女士和孝庄签下了丧权辱国,极端之不平等的城下之盟。


电话是打给宋致山先生的,在听到从女士大致介绍了一下相关情况之后,宋致山先生对这个一度被他列为可以暂且忽略不计的闲杂人等,刮目相看。


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深谙不卑不亢,敲山震虎,以退为进的道理。


若是他手下多一些这样的人,他的事业版图早就扩张一倍不止。


他经常不在家,有这样的杰出人才守在迷糊的从珊女士旁边,比血统无比纯正的德国黑贝还让他放心百倍,千倍,万倍。


于是,他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留下她。


条件可以慢慢谈。


因此,由从女士作传话人,潇潇作证人,孝庄和宋致山开始电波两端的拉锯战。


最终,总算达成协议,双方皆大欢喜。


协议是这样的,鉴于宋先生在卸甲归田之前,仍需为革命奔波,从女士的专栏战役也是方兴未艾,二人的见面周期几乎可以固定为半月一次。因此,平时,陆家的生活规律不变,陆家三口仍居住于自己的公寓,每相隔半月的周末,从女士,带上潇潇,还有孝庄,到宋家的二层楼小别墅共享天伦之乐。


当然,若是宋先生得闲,想带上从女士国内国外转转,休养生息一下,孝庄不得反对。


而且,在宋先生的公司和平禅让给儿子之后,从此朝夕相处,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孝庄亦不得从中作梗。


孝庄听到这样的条件,尽管心里已是千肯万肯,脸上仍丝毫不动声色。


她心里清楚,尽管她对那个宋什么的人没什么好感,但人家的确对从女士一片深情,早请示晚汇报,打电话来踢到她这块铁板无数次,亦没听说有何怨言。从珊女士单身一人,辛苦养大女儿不易,想找到人生第二春,她这个坚持一女不嫁二夫的贞节烈属虽不敢苟同,但可以理解。


毕竟,按潇潇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来说,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知识经济时代了,不比以往。


而且,过几年,等到潇潇风光出嫁,从珊女士的新生活上了轨道,她再功德圆满地离开,也不枉来人世间走这一遭。


心里不是没有一丝酸楚。


于是,她抬头,看到从女士充满期待的眼神,和电话那头几乎听得到的屏息以待,终于,缓缓点头。


一个半月后,宋致山和从珊的婚礼隆重举行。


而且,两个人还很时髦地,假宋氏公司的大厅,举办西式自助餐婚礼。


潇潇和孝庄亦是盛装出席。


只不过,在婚礼上,她和宋聿始终相逢只当不相识,眼神从头到尾,几乎老死不相往来。


宋聿自然从头到尾一副昂首向天的架势,和一脸旧社会的酷毙表情,他显是觉得,他的出现就够给老爸面子了,况且,婚礼上还有他不想见到的闲杂人等。不知为什么,那座冰山一出现,他心里就一沉,情绪颇有些复杂。因为,他有几分气恼地发现,那座冰山显然从头到脚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一点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简直就是视若空气。


陆冰山今天穿的是淡粉色羊绒套裙,和以往不同的是,示威般显见价格不菲。他心中照例冷哼一声,同时,第一次,极为不情不愿地承认,陆冰山对于着装的品位,的确超过一般女子。


至少,超过他眼光所及的很多女子。


而且,很明显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因为有无数宋致山先生的世侄们已经蜂拥而上,簇拥于冰山左右。


没想到宋先生的继女竟是如此绝代佳人,况且气质出众,据说学历也颇为傲人,实实在在是才貌双全,引人遐思,有些脑子转得快的,已经在大力幻想,和陆潇潇小姐的下一代长得像谁比较合适的私人问题了。


还有一些人,干脆就围在她左右,寸步不离。


陆潇潇以不变应万变,一径有礼地敷衍,心里早就百转千回地问候过某些苍蝇的祖宗八代了。


但是表面上,她仍然一副文雅矜持的端庄神态。


尽管眼神从无交流,但她并不是没暗地里不露声色地注意到宋玉先生。


毕竟,以后可能会是同一屋檐下熟悉的陌生人,还是有必要研究一下,并且,还要研究透彻了,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只瞟了一眼,就断下评语,一脸的傲慢不羁,脸色阴沉,白白糟蹋了那一身颇显俊挺的亚曼尼,而且,在这个举家欢庆的重大时刻,这种举止,显然不尊老。


她不是没看到宋玉周围也围了不少妙龄少女,说长道短,言笑晏晏,只是,他的脸色还是像被倒会兼深度破产的样子。


她再接再厉,继续下评语,不懂得尊重女性,自大的沙文猪。


这些印象和评语,再加上前几次的亲身体验,对她以后生活中可能会出现的种种状况,有极其重要的借鉴作用。


她暂且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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