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孩子不是我的(1)

作者:芥末绿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23:01

|

本章字节:13964字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年轻的男医生一句话就将楼家兄妹三人震得各个僵住,原本不停在抽泣的楼馨都震惊得忘了哭,而楼嘉恒在意识到母亲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后整个人都瘫了,‘扑通’一声直直跪在了坚硬冰冷的地板上。


那声动静惊醒了楼馨,她终于又哭出声来,悲痛的哭声针尖一样一下一下扎着楼伶的心脏,她脸上的神情却是木然的,只有那双眼睛满目哀恸。


父亲死了,公司濒临倒闭,现在母亲也离开了……


胸口的剧痛终于让她承受不住,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躺在病床上,一睁眼触及的是白得刺眼的天花板。


“姐~”在一旁守着她的楼馨见她醒来喊了一句,声音却沙哑得吓人。


楼伶将视线缓缓移向妹妹,空洞的大眼眨了眨,忽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你怎么在这?大哥呢?他有没有告诉妈咪他回来了?妈咪醒了吗?”


一听她提到母亲,楼馨又忍不住流泪,却已经哭不出声,只哑着声音捉住姐姐的手说:“姐,你别这样,你别吓我,妈咪已经没有了,没有了——”


“你胡说!”楼伶激动的打断妹妹,猛地坐起来,眼眶都瞪到发红,“妈咪明明被抢救过来了,怎么会没有了?姐知道你一向和妈咪不对盘,可妈咪很爱你,你怎么能咒她死!”


“姐,你别这样~”楼馨哭着来抱她,却被她推开。


“我要去看妈咪。”她说着要下床,楼馨急了,不顾一切抱住她:“姐,我求你了,你别这样行不行?妈咪已经死了,她自杀死了!你给我清醒一点啊!”


“不!妈咪没有死,我不许你胡说!”楼伶难掩激动的挣开妹妹的双臂,手一挥,‘啪’地一声,一耳光重重打在楼馨脸上,姐妹俩同时怔住。


周遭一时静得可怕,楼馨委屈的捂住被打痛的那边脸颊,喉咙耸动了好几次才压下那股险些让她喉肌痉?挛的胀痛,泪水流个不停。


“你以为妈咪死了我不痛苦吗?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公司要倒闭了所以自杀,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太自私了。她居然就这样丢下我们,让我们在失去爹地以后又失去她,要我们再一次承受失去至亲的痛苦,她太自私了,我恨她,我恨她……”


楼伶终于安静下来,也记起了母亲离开了的事实。


她望着自己那只现在还隐隐发麻的手,又看看捂住脸的妹妹,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小馨。”她颤着手去抱妹妹,楼馨起初有些抗拒,后来被楼伶强行抱住,姐妹俩瞬时哭成一团。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一名护士走进来。


楼伶这才放开妹妹,匆匆抹去脸上的泪水。


“楼小姐,李医生让你明天拿这个单子去妇产科做个检查。”护士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仿佛刚才并未看见姐妹俩抱在一起痛哭。


楼伶却楞了楞,问:“为什么要去做妇科检查?”


护士小姐看她一眼,指指递给她那张化验单说:“这张是检查你是否怀孕的化验单,李医生怀疑你突然昏过去除了是低血糖和太过激动外还有可能就是怀孕了。”


“怀孕?”楼伶猛然瞠大泪眼,难以置信的低头去看自己的小腹,然后频频摇头:“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我怎么可能怀孕?”


不会的,不会的……


她惶恐的一个劲的否认。


护士撇撇嘴:“又没说你一定就是怀孕了,只是让你去做个检查确定一下。”


护士说完就离开了。


楼伶瞪着手里的化验单,仿佛是拿着烫手山芋,她猛地就将它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


楼馨擦干眼泪,走过去捡起来摊开了抚平放到矮柜上头。


“姐,如果你真的怀孕了……那孩子——”


“拿掉!”楼伶果断开口,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楼馨不说话了。


在姐姐昏死过去后她陆续从大哥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包括穆亦当年车祸和素美之所以会濒临倒闭的真相。


她不敢想象姐姐竟然承受着那么多的痛苦,既要面对被心爱的人背叛,又要想办法挽救公司,现在还要承受失去母亲的痛苦……


难怪姐姐不准她提莫笙,原来素美之所以会落到这样的地步、楼家之所以会家破人亡,全是莫笙所赐。


那个男人道貌岸然,却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魔鬼,姐姐那么爱他,为了和他在一起吃了那么多苦,甚至还曾和母亲决裂……她为他牺牲那么多,他怎么狠得下心那样对她?


“大哥呢?”楼伶忽然开口。


“……在打理妈咪的后事,”


“把我的手机拿来。”


楼馨拿过她的包,从里头掏出手机递过去。


楼伶点开屏幕看了眼,有两通显示浅水湾道别墅座机的未接来电,她猜想是芬嫂打给她的,也就没回拨。


楼馨见她下了床似乎要离开,忙拉住她:“姐,医生说你需要休息,你先躺着,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我不饿,也没事,放心,我只是想再去看看妈咪。”


——


唐淑云的葬礼冷冷清清的,葬礼结束后楼伶又独自去了父亲的墓地跪了一个多小时,离开时天空下起了连绵细雨,她上了车闭目靠在椅背上,想着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样死去,死了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手机响起来,是齐秘书打来的。


“大小姐,股票连跌四日,我们已经撑不住了,如果再没有强大的后续资金投入,那么素美就只能——”


“我不会让素美倒闭的。”楼伶轻轻打断,终于决定了这几日在脑海里翻腾的那个念头。


——


厉绍荣推开莫维谦的病房门,里头正在给父亲按摩腿部促进血液循环的莫思恩下意识看过来,见是丈夫,立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说:“爹地刚睡着,别吵到他。”


厉绍荣点点头,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正要询问妻子累不累,就见原本闭着眼熟睡的莫维谦忽然睁开了眼睛。


厉绍荣和妻子对视一眼,视线重新落在莫维谦脸上:“爹地,是不是我把您吵醒了?”


莫维谦没回他,又闭上眼,眉头却蹙紧,神智仍没从刚才的噩梦中回笼体内。


怎么会做那样诡异的梦?


居然梦见死去的妻子对他说莫家会断子绝孙,还说有人想让莫家彻底消失。


他从妻子去世后就一直没梦见过她,这次怎么无缘无故做起这样的梦来?


这个梦境预示了什么?


“爹地,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麦医生来?”莫思恩担忧的问。


“不用。”莫维谦长舒口气,睁开眼望向小女婿,问:“楼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门户网上最新资讯报导,素美这次损失惨重,股票接连四日一开市便跌停,出了毒肉事件的几百家餐厅也被有关部门封杀无法运营,照这样的局势发展,估计素美很快就会撑不下去只能宣布破产。”


“听说她母亲自杀了?”


“今天的葬礼。”


莫维谦眉头蹙得更紧,能活动的那只手朝小女儿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给自己调个姿势半坐起来。


“爹地,我不明白为什么阿笙明明和伶伶感情那么好、那么恩爱,却还让他的秘书传话给我们,不论楼家发生什么事都不准插手?”莫思恩给父亲调整姿势时问。


“你问我?那我问谁?”莫维谦绷紧脸哼了声:“他现在是翅膀硬了,我说什么他都不听了,所以做任何事都不和我商量,我住院这么多天,几次医生下病危通知,可他也只来看过我一次,我真怀疑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地!”


“爹地您别生气,阿笙最近也是因为大姐夫捅的那个漏子忙得不可开交。”厉绍荣安抚岳父,心里却也纳闷莫笙到底搞什么鬼,为什么在楼家发生那么大的变故后他却偏偏去了国外考察,还不准他们任何人去插手。


莫思恩瞧了父亲的脸色,又说:“爹地,我是觉得楼家发生这样大的变故我们却不闻不问似乎有些太不近人情,毕竟伶伶是我们莫家的儿媳妇,她现在也姓莫。您是不知道,那些报刊杂志把我们家写得有多难听。”


“行了,siven,别说这些让爹地烦心了。”厉绍荣阻止妻子。


莫维谦却问:“都写什么了?”


莫思恩刚要回答,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到近的脚步声,然后停在了病房门口。


她正想去看看是谁,门就打开了。


看清楚来人,莫思恩神情明显一愣:“……伶伶?”


楼伶虽然过来医院前回家换了套衣服,但仍是从头到脚的黑白配,加上这几日的操劳和失去母亲的哀恸,她整个人都显得又瘦又憔悴,几乎都脱了形,莫思恩都有些不敢认。


扫了眼莫思恩,楼伶却没像往常一样和她打招呼,甚至没看一眼厉绍荣,而是径直走到莫维谦病床前,缓慢却清晰道:“我想和您做笔交易。”


“交易?”莫维谦目露一丝困惑,“什么交易?”


楼伶打开包从里头拿出一张化验单报告展开递到莫维谦眼前,莫维谦迅速扫了一眼,视线停留在化验单报告的结论处——怀孕五周零四天。


“你怀孕了?”他猛然提高声音,语气中满满的惊喜,连紧蹙的眉头都完全舒展开来,脸上也现出一抹笑意。


一旁的厉绍荣却是面色一变,而莫思恩更是一张脸雪白,连指甲都不自觉掐入掌心里。


“如果不是因为怀孕了,我拿什么和您谈交易?”楼伶依旧淡淡的口吻,语气没什么起伏。


“什么意思?你想拿肚子里的孩子和我做交易?”莫维谦瞪大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楼伶收回化验单,垂眸说:“我不想拐弯抹角,就直说吧,我知道您很想抱孙子,而我现在很需要钱,如果您愿意投资给素美,我就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如果您不愿意,我今天就把孩子拿——”


“你敢!”莫维谦怒声喝止,太阳穴的青筋都跳了出来。


楼伶却并没被他的气势吓到,还是不卑不亢的语气说:“我没有什么不敢的,想必您也知道素美的情况,如果没有强大的后续资金投入,素美不日便会倒闭。所以我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您最好也尽快做出选择,眼下时间紧迫。”


“你竟然拿自己的亲生骨肉威胁我?”莫维谦气得咬牙切齿,“我一直以为你很通情达理,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楼伶对他的指责仿若未闻,只说:“我给您三分钟时间考虑,三分钟后如果您不答应,我马上联系妇产科医生帮我拿掉孩子。”


“你!”莫维谦一口怒气涌上来,气得头晕眼花,险些昏厥过去。


“爹地!”莫思恩心焦呃唤了一声,赶紧替他抚摸胸口顺气,又对楼伶说:“伶伶,医生说爹地现在情绪不能激动,否则很有可能又发病,你就别说那些话来刺激爹地了!”


楼伶没什么表情的望着莫维谦,心想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儿子对楼家都做了什么,可他现在却只字不提那些事,难道他以为他不提她就会当那些事都没发生过,还像以前一样当这些人是自己的家人么?


她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一分钟了,您还有两分钟时间可以考虑。”


莫维谦额头青筋又是一跳,拨开替自己顺气的小女儿,沉声说:“你和绍荣先出去。”


莫思恩讶异的和丈夫对视一眼,后者冲她点点头,夫妻俩一同离开。


“说吧,你想要多少?”莫维谦问楼伶。


“不是我想要多少,而是我希望卓维以素美第二大股东的身份投资给素美,并通过卓维的人脉关系为素美正名,直到素美重新迈入正轨。”


“笑话!素美出那么大的食物中毒事件,全球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没闹出人命,但影响极其恶劣!这种罪证确凿的事情怎么正名?”


“素美会变成这样您以为是谁害的?”楼伶冷冷反问他。


“什么意思?”


楼伶不想和他多说,又做了个看时间的动作:“还有最后一分钟。”


莫维谦神色越发阴沉:“你和阿笙到底产生了什么矛盾?”


“您这么装蒜有意思么?”楼伶语气中多了丝不耐烦。


她把化验单报告装回包里:“看来您是不打算和我做这个交易了,那没办法,莫家的第一个长孙看来是没办法来到这个世界上了。”


她掏出手机,就当着莫维谦的面拨通一阻号码,一会接通后说:“李医生,我是楼伶,麻烦你马上替我安排手术,我决定拿掉——”


“我答应你!”莫维谦急声阻止,“你别把孩子拿掉,这是我莫家第一个长孙,你一定要平安生下来!”


他想起之前那个噩梦里死去多年的妻子托梦说莫家会断子绝孙,而古人都说梦境是相反的,现在他信了,因为莫家再过不久就会添一条新生命,而这条新生命或许是莫家唯一的孙儿,所以他不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个孩子。


楼伶见他松口答应,暗暗舒了口气。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打电话给所谓的李医生,她只是吓吓莫维谦罢了。


在来医院之前她就猜到了莫维谦一定会答应她,因为他太想抱孙子了,绝对不会允许她把孩子拿掉。


“你让绍荣进来,我吩咐他马上拨款给素美。”顿了顿,他又皱着眉上下打量过楼伶,说:“你得补补身子,这样瘦下去你怎么有营养供给孩子吸收?”


楼伶垂眸扫了眼腹部,自嘲道:“您放心,这孩子是我的救命符,我就算再没胃口也不会亏待了我的救命符。”


像是不满她把孩子比喻成救命符,莫维谦脸色又是一沉,却忍耐住没发作。


楼伶把厉绍荣叫进来,莫维谦亲口吩咐下去,厉绍荣立即回公司执行。


“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莫维谦问她,看她的眼神透着鄙夷。


楼伶紧了紧有些潮湿的手心,心想如果不是有肚子里的孩子护着她,莫维谦一定会把她骂个狗血淋头。


她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的退出病房。


“伶伶。”


莫思恩追了出来。


楼伶迟疑了一秒,却没回头,之后又继续走向电梯口。


“伶伶,你等等,二姐有话问你。”


莫思恩快步追上去。


二姐?楼伶冷笑,不懂她怎么好意思追出来。


“伶伶,你等等。”莫思恩追上来捉住楼伶一条手臂,却立即被甩开。


她错愕的望着楼伶,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冷淡。


“伶伶,你怎么了?”


楼伶不想浪费时间在她身上,干脆问:“二小姐有什么要问我的赶紧问吧,我赶时间。”


那句‘二小姐’让莫思恩脸色一白,盯着楼伶那张憔悴的面容看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冷淡的原因。


“伶伶,你是不是在怪二姐没关心过你家的事?其实你误会了,我本来——”


“如果你没有什么要问的,那么失陪。”她转过身。


“伶伶,你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这句话让楼伶身形猛地一顿,回过头来神色怪异的问她:“什么意思?你怀疑我用假怀孕来骗钱?”


“不是不是,我……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越来越瘦,如果怀孕的话要好好照顾身体把身子养好……你是不是刚怀孕没胃口?想吃什么,我给你——”


“我们楼家家破人亡,所以我才没胃口,这样回答你满意吗?”


“……”


楼伶没再看她,快步走进电梯。


莫思恩望着渐渐吻合的梯门,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


——


“我不同意你这么做!”


当楼嘉恒知道楼伶为了公司而拿肚子里的孩子和莫维谦做交易时立即反对。


楼伶坐在餐桌前逼着自己吃东西,即使是再没胃口,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的健康,她不得不吃。


因为孩子是她唯一可以挽救公司的筹码,她不能让孩子出任何差错。


“伶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公司就真的那么重要吗?那个混蛋把我们家害成这样你还要为了保住公司给他生孩子?”楼嘉恒觉得不可思议。


“大哥,祸是你闯的,姐是在给你擦屁股,如果当初不是你对穆大哥和他妈咪做那样的事,我们楼家也不会落到这样凄惨的地步,那还用得着姐去卖孩子吗?”楼馨说。


楼嘉恒被戳到痛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只是……只是不想她将来看到孩子更痛苦……”


楼馨叹口气,低头安静的吃东西。


楼伶食不知味的吃着东西,想起妹妹后面那句话,心头顿时一阵锥心的痛。


的确,她拿孩子和莫维谦做交易的行为就是在卖孩子。


可她没有办法,不这么做她根本就没办法去其他地方筹到钱。


那天去做检查医生告诉她她确实怀孕了时她心头涌上的不是喜,而是痛和无措。


她本来是决定把孩子拿掉的,可始终狠不下心。


她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入梦就梦见一个鲜血淋淋的孩子哀怨的质问她为什么不要她,她醒来害怕极了,不敢再睡,就干瞪着大眼望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