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和他(1)

作者:周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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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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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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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9230字

桑丫放学后,想好好做一顿饭,请娄小娄来一起吃。


正好娄小娄发来了一条短信:你在干吗?


桑丫:我今天买了很多菜,要好好做一顿饭,正想请你来呢。


娄小娄回道:嗓子长了一块息肉,痛得厉害,说不出话来,吃东西也难以下咽。等好了再说吧。


桑丫:怎么搞的?


娄小娄:不知道。


桑丫:吃药了吗?


娄小娄:我是医生,不用你操心了。对了,我给你买了一条裙子,有空我给你带过去。


桑丫:谢谢。我喜欢裙子。


放下电话之后,桑丫想到了一件事——那个和娄小娄一模一样的人,好像从来都说不出话,现在娄小娄突然得了这样的怪病,难道是命中注定?


剩下桑丫一个人,她就没有了做饭的兴致,下了一碗面,草草填饱了肚子。


天黑之后,她来到窗前,朝外望去。对面是朱玺的窗子,里面黑着,看不到那盆粉红色的格桑花。


她望着望着,心慢慢提了起来,她感觉那扇黑洞洞的窗子里,似乎有一只黑洞洞的巨大眼睛,正在盯着她。她想了想,离开了,转了一圈,关了灯,又回到窗前,眯眼朝朱玺的窗子望。她终于看清,那是一副单筒望远镜,有支架,正瞄准她的窗子。


变态!


她一下把窗帘拉上,接着心就怦怦怦乱跳起来。


从此,桑丫再也没有拉开过这面窗帘。


她开始怀疑,上次朱玺来,会不会在自己的家里安放了监听器或者监视器。她里里外外搜寻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


她的眼睛又盯住了电脑。


监听器和监视器都是实物,如果存在,她可以看见,拆除。如果他通过网络,在她的电脑里安放一个小小的木马程序,那么也就等于钻进了她的家中。监视器和监听器只能窥视到她的行为,而木马却能窥视到她的内心。


记得有一次,她正在网上和娄小娄聊天,朱玺打来了电话。


你在干吗?


学习。


学习网恋?


朱玺,你现在越来越神秘了。


是你变神秘了,我才变神秘的。


朱玺睡在桑丫家那天晚上,两个人还有过这样的对话:


你最近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人?


你怎么知道?


我随便问问。


是的,一个北方的男人,叫娄小娄。


他是中医?


你怎么知道?


猜的。


现在想起来,很可能那时候朱玺就在她的电脑中安放了木马!


尾行,监听,木马……桑丫感到生活越来越不安全了。心里光明的人永远在明处,心里阴暗的人永远在暗处。心里光明的人永远要被心里阴暗的人偷窥,防不胜防。


既然防不胜防,也就不管他了。


她坐在了沙发上,拿起娄小娄的照片,静静地看。


一片银色沙滩上,只有娄小娄一个人。那无疑是广西。海风浩浩荡荡地吹过来,撩起了他的头发,看上去帅帅的。蓝天白云,像他的神态一样清朗。


放下照片,桑丫开始自问:你愿意嫁给这个人吗?


没见面之前,不可否认,远方的娄小娄有父亲的影子。现在,在她心里娄小娄是一个纯粹的男人。她愿意嫁给他,结不结婚都不是重要的,她设想着,毕业之后,给他生个孩子。在她想象中,她和娄小娄一定会生个女孩……


有人敲门。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朱玺——她挡上了窗帘,他一定知道她发现了他的望远镜,于是跑来解释了……


她的心里陡然有些害怕,随手拿起一把剪刀装进了口袋里。


她轻轻走到门前,通过猫眼望出去,门外站着娄小娄。他穿着米色恤,黑色西裤,笑吟吟地朝上扬了扬手中的裙子。


她打开门,说:我又不急着穿,这么晚了你还送来!


娄小娄指了指嗓子,摇了摇头,然后走进来,坐在沙发上,指了指裙子,让她换上看看。


桑丫笑了。


这是一条浅绿色的裙子,正是桑丫喜欢的颜色。款式别致,质地精良,一看就知道挺贵的。她拿起来,走进卧室,把门关上了。几分钟之后,她换上了这条浅绿色的裙子,又换上了一件无袖白背心,姗姗走出来。


娄小娄上下看了看,眼神里透出浓浓的爱意。


桑丫又走回卧室,换上了刚才的衣服,走出来说:你等着,我给你熬点儿梨汁去,败败火。


娄小娄对她摇摇头,不想让她去。


桑丫说:听话。


外面隐隐响起了雷声,看来今夜还是要下雨。


桑丫端着梨汁走出来的时候,娄小娄正在看电视,他调到了花都卫星电视台,里面正在放一个电视剧,演的是北京的故事。


桑丫把梨汁递给娄小娄,说:趁热喝吧。


然后,她倒了两杯清水,放在了茶几上,又搬过来一个软凳子,坐在了娄小娄的对面。


娄小娄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了沙发上,坐在了他的旁边。他一只手轻轻搂着她的肩,一只手在茶几上的便笺上写字。


桑丫第一次这样被娄小娄拥抱在怀里,幸福而紧张。娄小娄的动作很自然,就像抱着自己的女儿。


娄小娄在纸上写道:你喜欢这条裙子吗?


桑丫不再说话,她学着娄小娄的样子写字表达:很喜欢。


娄小娄:你喜欢,这裙子就价值连城了。你不喜欢,这裙子就一文不值了。


桑丫:对于我来说,是你买的,就价值连城。不是你买的,就一文不值。


两个人就像网上聊天一样,房间里只有写字的声音,十分安静。雨点已经打在窗子上。


娄小娄:你小心,我又看到那个人的踪影了。


桑丫:那个像你的人?


娄小娄:是的。


桑丫:好长时间没有他的踪迹了,我都感觉他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娄小娄:昨夜,我遇见他了,可是一转眼他就消失了。虽然他消失了,我却听见他对我说话了!


桑丫:奇怪,他能说话了,你却不能说话了。


娄小娄:说不定,我出现的地方,他就不能显形。他出声,我就不能说话。


桑丫:他说了什么?


娄小娄:他说——年月日,将在被。


桑丫:什么意思?


娄小娄:这句话一定被什么力量遮挡了某些内容。他说的应该是在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哪个人在哪个地方被怎么样了。


桑丫赞许地点了点:嗯。


娄小娄:我想他要说的是……


这时候,一声惊雷在窗外炸响,把桑丫吓得一哆嗦。接着,娄小娄手中的笔就写不出字了。


桑丫看了看娄小娄,跑进书房,从书包里又掏出一支笔,递给了娄小娄。娄小娄又在纸上试了一下,还是写不出来。


两个人不安地互相看了一眼。


娄小娄干脆用手指在茶几上写字,写得很大。桑丫紧紧盯着,看了半天,她皱起了眉,说:你写的是什么字啊?繁体?我不认识!


娄小娄愣了愣,站起身,走到书房,拿出字典翻起来。


桑丫明白,他想把一些字指给她看,连成语言,她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他翻来翻去,似乎找不到他需要的字!


娄小娄沮丧地摇摇头,指了指那六个字:年月日,将在被,指了指天;指了指那两支笔,指了指天;指了指在茶几上写字的地方,指了指天;指了指字典,指了指天;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指了指天……


他在告诉她:昨夜那个人说话被遮挡,今天这两支笔写不出字,他在茶几上写,她看到的字却如同乱码,他的嗓子说不出话,他在字典上找不到他需要的字……所有这些,都是某种神秘力量在左右着。


接着,娄小娄用动作比划起来。


桑丫说:哑语?


娄小娄使劲儿点点头。


桑丫说:好,你想说什么,比画出来,我明天买一本哑语方面的书对照一下就明白了。


娄小娄正在比划着,突然像小丑一样乱扭起来,动作很不协调,很难看。桑丫感到,娄小娄好像突然变成了木偶,被几条看不见的线牵扯着,在不由自主地动。她傻傻地盯着他,一时不知所措了。


炸雷一个接一个,越来越响。猩红的闪电忽明忽暗,满天乌云乱七八糟,如同被炮火炸遍的土地,坑坑洼洼,残破不全。地下似乎也有轰鸣声,如同一万辆坦克车从地下轰隆轰隆开过,楼房微微颤动着——世界好像到了末日!


娄小娄像中风了一样,还在狂乱地挥舞着手臂,身体一下下扭动,露出惊恐和痛苦的表情。


桑丫一下站起来,紧紧抱住娄小娄。


她能感受到支配他身体的那股神秘力量的强大。她用尽全身力气按着他,明明知道不是娄小娄的问题,还是大声说:娄小娄,你怎么了?你躺下别动,我害怕!


娄小娄控制不住,依然舞动着,脸部肌肉都扭曲了。


桑丫死死抱着他,六神无主地喊道:你不要向我再透露什么了!让我像所有的凡人一样,低头朝前走,未来听天由命!答应我!


过了好长时间,娄小娄才渐渐安定下来。


他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跋涉回来,异常疲惫,脸色苍白地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桑丫注意到,他左手的无名指还在一下下抖动着。


桑丫一直抱着他。


过了很久,娄小娄彻底恢复了。桑丫突然说:娄小娄,今天夜里你别走了,在这里陪我吧。


娄小娄睁眼看了看她,表情有些吃惊。


桑丫又说了一遍:仅仅是陪我,我们什么也不做,好吗?


娄小娄点点头,紧紧抱住了她。


两个人和衣躺在床上时,外面的雷雨消退了。刚才它似乎在警告什么。


他们没有关灯。


娄小娄仰面躺着,桑丫侧身躺着,静静地观望着娄小娄。她有一种幻想——她结婚了,躺在身边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丈夫,两个人一起过日子……这样想着,心里就充满了甜蜜和幸福。


娄小娄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就坐起来。


桑丫吓了一跳,问:你怎么了?


娄小娄双手搓了搓,做了一个洗手的动作,桑丫就明白了,他要去卫生间。


接着,娄小娄就下了床,快步走了出去。换了平时,娄小娄去卫生间是很正常的事,可是今天不一样,桑丫竟然有些担心他。她等了一会儿,想去卫生间看看他,又不方便,只好等。


过了大概两分钟,娄小娄回来了。


他对桑丫笑了笑,侧身躺在了她身边,望着桑丫的眼睛。这时候的世界一片安静,似乎所有人都睡了。


桑丫有些困倦,她聆听着娄小娄的呼吸声,轻轻抚摸着娄小娄的下巴,鼻子,额头,头发……


摸着摸着,她停止了动作:你理发了?


娄小娄摇了摇头。


桑丫有些疑惑了。最后一次她和娄小娄在一起逛王府井,是三天前的事情,那时候,娄小娄的头发比现在长许多。


娄小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急忙点了点头。


他在悔改,他在更正,桑丫的心里一下就布满了阴影。她继续望着近在咫尺的娄小娄的眼睛,忽然头皮炸了——这个人是娄小娄吗?


娄小娄似乎从她的眼睛里发现了什么,闪过一丝慌乱。他用手把桑丫的眼皮合上,不让她再看他,然后轻轻拍着她,示意她该睡觉了。


娄小娄的手抚过桑丫的脸之后,她又把眼睛睁开了,这个人的一双眼睛正在近近地观察着她的眼睛。桑丫立即把眼睛闭上了。


她的心狂跳起来。


这个人是不是一直在背后跟踪自己的那个人呢?


他是娄小娄的复制品?他是娄小娄不知道的双胞胎?他是附在娄小娄身上的鬼魂?


如果这个人不是娄小娄,现在桑丫却和他同居一室,并且将度过漫漫长夜,这太恐怖了……


桑丫的大脑快速飞转着,辨别真伪。


跟踪自己的那个人,他好像一直穿着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而今天,他穿的是一件米色恤,一条黑色西裤。她记得娄小娄跟她说过,虽然他这件米色恤看起来很普通,却是他去阿联酋考察时买的,上面印着阿联酋的国旗。如果面前这个娄小娄是冒牌的,他不可能拥有这件比较特殊的恤。


那个跟踪桑丫的男人,似乎不能说话,而眼前这个娄小娄也不能说话!不过,她和娄小娄通过短信的,她知道他的嗓子确实长了息肉,说不出话来。


还有,娄小娄在短信里跟她说过,他给她买了一条裙子。眼前这个娄小娄如果是冒牌的,他怎么也给自己带来了一条裙子?


桑丫感到自己太多疑了,心里这才安稳下来。


她轻轻睁开眼睛,继续看娄小娄。


他没有合眼,还在望着她。


她轻轻抚摸他的胳臂,小声说:娄小娄,你说,假如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你,我们未来三个人在一起生活怎么样?


娄小娄愣了一下,做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桑丫说:你们两个人上班赚钱,我在家给你们烧菜煮饭。黄昏的时候,我一只手挽一个娄小娄,到公园里去散步……


娄小娄闭上了眼睛,静静听。


桑丫说:不管你们谁跟我生气了,总有另一个人理我。不管我是跟你们其中哪个人生气了,就统统不理你们了……


娄小娄还是不说话。


桑丫说:不过,这样的事情好像不可能发生,我觉得那个娄小娄总是在回避你,似乎你们两个人永远不能面对面出现。如果真是这样,我该选择哪一个好呢?


娄小娄的眼皮敏感地跳动了一下。


桑丫继续说:在天主教堂,那个小孩说的话,肯定是一种暗示,说不定你跟我在一起就会有灾难。你要小心,他在暗处,你在明处……


说着说着,桑丫缄默了。


她低头看了看娄小娄的胳膊。三天前,两个人逛街的时候,娄小娄这条胳膊不小心被雕塑划了一条大口子,短短三天时间,即使愈合了,也会留下伤痕,可是,这个人的胳膊上根本没有一点儿伤痕,很光滑。


桑丫怀疑自己记错了,她又抽出娄小娄的另一条胳膊看了看,也没有任何伤痕。


桑丫放下他的胳膊后,他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看桑丫,那个表情是在问:怎么了?


桑丫摇摇头,说:没什么。


然后,她坐了起来。她看了看这个躺在床上的男人,也搓了搓手,告诉他自己去一趟卫生间。


他点了点头,翻了一下身,仰面躺着了。


桑丫爬下床,走到客厅,四处寻找她的手机——她要给娄小娄打电话!


可是找了半天,她都没有看到自己的手机。这时候,她才想起来,手机放在卧室的梳妆台上。


她走进卫生间,锁上门,靠在墙上,用手摸了摸胸口,心跳得要蹦出来。她又摸了摸口袋,那把剪刀还在!她把它拿出来,紧紧抓在手里,又把它放了回去。


她靠在墙上站了几分钟,假装冲了冲马桶,走出了卫生间。


她走回了卧室。


她走得很慢很慢,一只手始终插在口袋里,那里面装着剪刀。


终于,她走到了卧室门口,停了一会儿,一咬牙,走了进去。她直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了手机。


床上的人一下坐了起来,警觉地看着她。


她回过头,两个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她笑了笑,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要给妈妈打个电话。一句话就完了。


这个人没有表态,直直地看着她。


她转过身来,慢慢地按下了娄小娄的号码。


里面传来了接通的声音,但是房间里并没有电话响!桑丫的内心一紧,她已经确定,眼前盯着自己的这个人不是娄小娄!


终于电话接通了。


娄小娄说:桑丫,都一点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桑丫说:妈,你要尽早来看看我。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回过头,床上的人还在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什么东西。


桑丫要走出卧室的话,必须经过他。她没有勇气逃跑,于是软软地靠在了梳妆台上,只是静静地和他对视。


电话急切地响起来。


桑丫没有看,一定是娄小娄打来的。


突然,桑丫从口袋里拔出那把剪刀,对准了床上的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他本能地朝后仰了仰身子,然后抬起一只手使劲儿摆了摆。


桑丫的眼光和手中的剪刀,一直对准他,她慢慢移动脚步,他的身子随着她缓缓转动。终于,桑丫来到了卧室门口,她猛地打开门,一下就冲了出去。


她冲出家门,冲到楼下,一直跑到小区门口才停下来。


小区门口空荡荡的,亮着苍白的灯。保安不在,估计睡觉了。


小区外面的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路边有一个孤独的垃圾箱,一只猫站在上面,朝她望过来。它的眼睛闪着绿色的光。


桑丫发现,她的手里依然紧紧抓着那把剪刀。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口袋,寻找手机,这才想起,她没有把手机带出来。


她蹲在街道旁边,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委屈,眼泪簌簌地流出来。


她的大脑里浮现出一幅场景:


手机在梳妆台上不停地响着,那是娄小娄打过来的。她跑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那个人,他慢慢站起来,走到手机前,把它拿起来,摆弄了一下,终于接听了。


娄小娄担心地问:桑丫!你怎么了?


那个人说话了,他竟然变成了桑丫的声音:你快救我!


娄小娄问:你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人说:我在芍药地的房子里!你快来!


娄小娄说: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那个人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脱下自己的衣服,穿上了那条浅绿色的裙子,又穿上了那件白色无袖背心,接着,从鞋架上取下桑丫的那双坡跟鞋,套在了脚上。


然后,他快步走进卫生间,用两只手把眼睛捏了捏,就变成了桑丫的眼睛。把鼻子朝上推了推,鼻子就小了,变成了桑丫的鼻子。把嘴巴揪了揪,太小了,又朝外扩了扩,就变成了桑丫的嘴巴……


这时候,一张娄小娄的脸上长着桑丫的五官,看起来极其恐怖。


换颜术还没有做完。


他捧住自己的脸揉弄了一番,终于变成了桑丫的脸型。可是,他的头发太短了。他举起双手,开始拉扯自己的头发,那头发就像皮筋一样,一撮撮地被拉扯长了,很快,就变成了桑丫的发型。


接下来,他给自己淡淡地抹了一点粉,涂了一点无色唇膏,然后,对着镜子做了一个桑丫式的安静微笑,似乎很满意。


这个高大的桑丫走出卫生间,从厨房拿起一把锋利的菜刀,在手上掂了掂。似乎为了练习刀法,他打开冰箱,搜寻了一番,看到了桑丫放学之后买回的一只白条鸡,他把它放在案板上,一刀下去,那只白条鸡的脑袋就掉了,脑袋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就吞了进去。


他走出厨房,把茶几旁那把软凳子搬过来,放在了门口,然后关掉所有的灯,就在黑暗中坐在了门口的软凳子上,朝着门,模仿桑丫微微地笑着,等候娄小娄的到来……


正在胡思乱想,一辆车开过来。


桑丫立即抬头看去,正是娄小娄的那辆银灰色宝来轿车。


她一下就站起来,想朝他挥挥手,举起胳膊之后又放下了。她转身跑回小区,一直跑到她住的楼下,躲在了草丛后。朝上看看,正像她想象的一样,她房间的灯关了,一片漆黑。她把目光收回来,紧紧盯着路面。


路灯昏黄,有很多蛾子围着光亮,在不知疲倦地无声飞舞。


那辆车快速开了过来。


桑丫死死盯着车里的人。她觉得今夜就像一个噩梦,她谁都不信任了。


那辆车停下来,熄了火,走下一个人。这个人穿着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


桑丫揉了揉眼睛,心里生出一丝寒意。


她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娄小娄了。或者两个都不是?那娄小娄去哪里了?


她没有露头,继续观察这个娄小娄。


他下了车之后,朝上面看了看,又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快步朝楼门走去。


如果这个人真是娄小娄,那么他走进那个恐怖的房子,肯定有危险……


这时候,桑丫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站起来喊了一声:娄小娄!


这个人愣了一下,停下来,猛地转过身。


桑丫没有走过去,在草丛后盯着他。


他慢慢走过来。


这时候,桑丫不知道是该等他走过来,还是逃跑。


他问道:桑丫,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桑丫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他。


他的脸在午夜里模模糊糊,两只眼睛黑洞洞。他越来越近了。当他离桑丫还有几米远的时候,桑丫突然叫道:你站住!


这个人愣了一下,马上停住了。


桑丫说:你是谁?


这个人说:我是娄小娄。桑丫,你怎么了?


桑丫说:那你告诉我,你的胳膊怎么了?


这个人想了想说:你怎么问这个?


桑丫说:楼上还有一个娄小娄,我现在不知道你们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人说:我们逛王府井的时候,我的胳膊划了一个口子……


桑丫又问: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了吗?


这个人说:你不打电话我怎么会深更半夜跑过来?


桑丫说:我在电话里说什么了?


这个人说:你说,妈,你要尽早来看看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桑丫有点儿相信他了。


正要走出草丛,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问:放学之后,我们通过短信吗?


这个人说:没有。


桑丫的心又提起来了:我们明明通过短信的!


这个人说:今天我确实没有跟你通过短信!


桑丫说:你是不是给我买了一条裙子?


这个人说:没有。


桑丫想着想着,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说: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你有没有离开过你的手机?


这个人想了想,说:哦,离开过。我去医务科查一个病历,大约离开诊室半个钟头吧,没带手机……


桑丫说:你的嗓子没长息肉?


这个人说:没有。


桑丫静默了一会儿,说:计划太周密了……


这个人说:你说什么,桑丫?


桑丫说:另一个你出现了,他来了我家,我以为他是你。他现在就在房间里,我发现不对头,就跑了出来……


虽然这样说,但是桑丫并没有接近面前的这个娄小娄。她依然保持着警惕。


这个人说:走,我们上去看看。


桑丫迟疑了一下,终于走了过来。走了两三步,她又停下来,盯住了面前的这个人。


这个人说:我是娄小娄,不要怕!


桑丫突然问:你怎么穿上了这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