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佘太君金殿说理包待制乌台审冤

作者:李雨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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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人物·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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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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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254字

却说佘太君进至金銮殿中俯伏见驾,天子即命内侍扶起,赐坐锦墩。太君开言


道:“未知陛下因何处斩这焦廷贵?他乃边关效力之将,又是忠良之后,即便有罪,


圣上亦须念他祖焦赞有血战大功,略宽恕几分,免得断了忠良后裔,方见陛下仁慈。”


天子听了,觉得难将此事原委说出,国丈暗道:君王不善言辞,何不说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我亦不敢多言辩驳,只因这位佘太君不是好惹的。当下天子不言,太


君又道:“陛下,臣妾夫儿都是为国捐躯,苗裔止存一脉。即我孙儿领守边关,亦


将卅载,尽心报国,并无差处,乃陛下所深知。这焦廷贵随守边关,也有战功,未


知犯了何罪,要处斩他?”天子见太君又问,只得说道:“朕差孙武往边关查库,


焦廷贵不该殴辱钦差,殴辱钦差,正如殴辱朕身。如此目无王法,理该处决。”太


君道:“孙武既奉旨盘查仓库,乃仓库不查,反诈取赃银七万五千两,钦差诈赃,


犹如陛下诈赃,也应该将这孙武执法惩处为是。”天子又道:“孙武并未诈赃,处


决他岂不枉屈?”太君道:“焦廷贵殴辱钦差,并无此事,杀之无辜。”天子听了,


微晒道:“焦廷贵殴辱钦差,已经明白招供,岂是枉屈斩他!”太君道:“既重办


焦廷贵,孙武何得并不追究?殴辱钦差,理该罪究杨宗保,如何独执焦廷贵?如此


岂非陛下立法不当么?”天子听了太君之言,略一点头道:“你孙儿果也有罪,难


以姑宽。朕念他是功臣之后,守关二十余年,不忍身首两分,已特赠三般法典,全


其身首了。”太君听了大怒,道:“臣妾夫儿,十人死其七八,俱乃为国身亡,不


得命终。即我孙儿杨宗保,守关有年,辛勤为国,陛下轻听谗言,一朝赐死,其心


何忍!即如民间讼案,也须询诘分明,两造谁是谁非,方能定断,何况如此大事。


不究孙武,不问宗保、狄青亲供,只据焦廷贵狂妄之言,便杀的杀,赐死的赐死。


倘果是奸臣作祟,一死固不足惜,但忠良受此冤屈,一生忠义之名化作万年遗臭,


岂不冤哉!沈御史与庞国丈是师生之谊,孙武是孙兵部手足,内中岂无委曲情弊?


伏祈陛下暂免焦廷贵典刑,且将杨、狄二臣取到,陛下亲自审讯。如果是实情,非


但宗保之罪难免,臣妾满门亦甘愿受戮。如若陛下不分明四人罪端,先将焦廷贵处


斩,是立志存私,非立法之公,何能服众臣之心!”


这时庞国文一旁暗暗想道:今天稳稳的杀了焦廷贵,以假作真,死无对证,那


边关上两名奴才易于收拾。不知那个畜生大胆,往天波府通知消息,这老婆儿来到


朝堂,说出一段狠言恶语。可笑昏君,犹如木偶一般,老夫这一段计谋又枉用了!


当下又有文阁老。韩吏部、富太师等听了老太君之言,理明而公,道破奸党心肠,


无不大快。那天子闻太君之言,想来有理,只得传旨道:“焦廷贵暂免开刀,仍禁


天牢;孙武免贲朝廷刑典,另颁旨意,召取杨宗保、狄青回朝,询明定夺。”太君


又奏道:“恳陛下将焦廷贵赐于臣妾收管,决不有碍。”天子准奏,又着太监四名


送老太君回归天波府内。


当时圣旨一到法场,焦廷贵不用开刀,旨上又着令孙兵部送回天波府,有杜夫


人、穆桂英冷笑骂道:“奸臣佞贼,你敢向老虎头上捉虱么?”孙秀被骂得默默无


言。当日焦廷贵到府,拜见老太君并列位夫人,太君道:“边关之事,实乃如何?”


焦廷贵道:“狄青失征衣、立战功是实,李成父子冒功是真。孙贼一到,即诈赃数


万,是以小将将他殴打。”太君道:“都是你打了孙武,中了庞洪之计。”焦廷贵


道:“太君不妨。庞洪这奸贼断断容他不得,待小将往取他首级,方消此恨!”太


君喝道:“休得闯祸,谁是谁非,且待元帅回朝,再行定夺。”当日,太君犹恐焦


廷贵出府招灾闯祸,故意将他款留在府中,不许私出。又差人往天牢吩咐狱官,待


沈达细心供给,此话不表。


话说尹氏夫人死去,寿算未终,向阎君哭诉惨死之由。阎君查阅夫人年寿有八


旬以外,目下虽亡,实属屈死,应得还阳。沈国清注寿三十六,本年三月初八,应


死于刀下。阎君开言道:“尹氏夫人虽冤屈了,但你丈夫本年该凶死于朝廷法律,


夫人可速回阳世,到包待制那边告诉,他自有救你还阳之法。”夫人上禀阎君道:


“包大人往陈州赈饥未回,尹乃一亡女,如何越境远奔,岂无神人阻隔?”阎君听


言,即备碟文,差鬼卒二名,吩咐送夫人往陈州城隍司管收留,好待夫人告诉冤状


回阳。鬼卒领旨,送护尹氏夫人到陈州城隍那边交代。


却说包拯上年奉旨赈饥,尚未回朝,前书说陈州地面,连饥数载,众民度日维


艰,岁岁粟价倍增。只因蝗虫大盛,稻麦被食,十不存一。有产业之民,稍可苦度,


更有贫乏之家,老弱之辈死于沟壑之中,实为可们,故本府官员,是年申详上完,


督抚文武拜本回朝,圣上恤民,敕旨包公调取别省米粮,到陈州低价而粜,济活多


少生命,人人感沾皇恩,个个爱戴包公大德。包公又命不许强横土豪积聚,倘查出


有囤粮抬售的,即要拿究,施与贫民。是以恶棍土豪不敢积聚图利;官吏粮差不敢


作弄卖法,人人惧怕着包拯厉害。


当日乃三月初三日,包公督理饥民粮粟,正在转回来,三十六对排军,前呼后


拥。包爷身坐金装八抬大轿,凛凛威严,令人惊惧。其时日落西山,天色昏暮,忽


一阵狂风,风声响过,包爷身坐轿中,眼前乌黑了,众排军也被怪风吹得汗毛直竖。


包公想道:此风吹得怪异,难道又有什么冤屈情事不成?想罢,即吩咐住轿,开言


喝问:“何方鬼魂作祟。倘有冤屈,容你今夜在荒地上台前诉告。果有冤情,本官


自然与你力办。如今不须拦阻,去吧。”言未了,又闻呼一声,狂风卷起沙石,渐


就静了。包公吩咐打道回衙,用过夜膳,即命张龙、赵虎道:“今夜可于荒郊之外,


略筑一台,列公位于台下,不得延迟!”两名排军领命去讫。是晚立刻在北关外寻


了一所空闲荒地,周围四野空虚,邀齐三十余人,搭了竹棚,中央排列公案。


其时初更将尽,二人回禀包大人。包公赏了众人,只携两对排军,董超、薛霸,


合了张、赵二人,提灯引导。街衢中寂静无声,只闻犬吠嗥嗥。钩月早收,止有一


天星斗。约行二里到了北关,包公停了坐轿,但见周围多是青青的草,又是乱丛丛


的砖瓦,坍棺古冢,破骨骷髅,东一段,西一段,包爷见了,倒觉触目惊心。包爷


上了台,焚香叩祝一番,然后向当中坐下,默默不言。四名排军,遵包爷命,立俟


台下。包爷昂昂然坐定,听候告冤。其时远远忽有一阵怪风吹来,寒侵肌肤。四排


军早已毛骨惊然,昏昏睡去。当下包爷也在半睡半醒,朦胧中只见一女鬼,曲腰跪


下,呼道:“大人听禀,妾乃尹氏名贞娘,西台沈御史发妻。”包爷道:“你既云


沈御史妻,乃是一位夫人了,且请立起。”当下包爷道:“夫人,你有甚冤屈之情,


在本官跟前不妨直说。”尹氏道:“丈夫沈国清与国丈众奸臣欺君,审歪了杨元帅、


狄青,要为沈氏翻冤,要沫杀杨元帅三人。只为妾一心劝谏丈夫不要人奸臣党羽,


须要尽忠报国,方是臣子之职。不料丈夫不听,反是重重发怒,诡骂殴辱妾身。心


想丈夫既归奸臣党中,日后岂无报应?倘累及妻孥,出乖露丑,不如早死以了终身。


妾身自愿归阴,亦别无所怨,惟有丈夫不仁,妾虽死有不甘心之处,今已哭诉阎君,


言妾阳寿未终,故求大人起尸,倘可再生,感恩非浅。”包公道:“夫人,你却差


了。古有三从之道:出嫁从夫,理之当然。你因丈夫不良,不依劝谏,忿恨而死,


不该首告夫君,既告证丈夫,岂得无罪?”夫人道:“大人,妾自求身死,有何怨


恨丈夫?但妾身冒叨圣上之恩,敕赠诰命之荣,丈夫即不念夫妻之情,亦该备棺人


殓,人土方安,何以暴露尸骸,仅盖泥土,辱没朝廷命妇,岂无欺君之罪?妾若不


伸诉明白,则世代忠良将士危矣。如今有钦差往边关调杨、狄二臣回朝。一众奸臣


究问二臣,二臣犹比釜中之鱼,若非大人回朝,擎天栋柱登时倒,宋室江山一旦倾。


妾今告诉,一来为国,二来诉明委屈。但大人须速回朝,方能搭救二位功臣。迟了


二臣危矣。”


包爷听了,不胜赞叹道:“你一妇人,尚知忠君爱国,兼有惜将之心,真乃一


位贤哲夫人了。”转声又问道:“你今玉体现在沈御史衙署中么?”夫人道:“现


在府中后庭内东首桂树旁边,掘下泥土数尺,便见尸骸了。”包爷听罢怒道:“果


有此事,可恼沈御史糊涂,不通情理。你妻乃一诰命夫人,缘何暴露便埋土中,欺


天昧法,莫大于此!更兼行私刑,做假状,欺瞒圣上,陷害忠良,以假作真,实在


死有余辜。夫人且请退下,待本官星夜赶回朝便了。”夫人拜谢,冉冉而去。这时


包公已悠悠苏醒,耳边仍觉阴风冷冷,想来似梦非梦,十分诧异。


不知后事如何,巳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