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断肠人原是女儿身

作者:曹若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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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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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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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38080字


日头甫从东方露出半个脸,这条大街上,早已挤满各式各样的商贩,以及早已买菜的民妇。


本来是很宽敞的一条大街,现在反而变得寸步难行。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从南方驰来—群马队,是德威侯杨百威一时兴起,要去校场溜马。


街上虽然拥挤,如果慢慢的走,还是过得去,或者干脆绕道,可能更快些,但德威侯不无之图,为他开道的家将,狐假虎威,尤其飞扬拔扈,一古脑的挥鞭抽打,放马疾驰,将民妇商贩当作猪狗不如。


一时,鸡飞鸭走,兔奔鱼跃,菜蔬洒落一地,瓜果践踏如泥,有那闪避稍慢的老弱妇孺,不是被皮鞭抽打,就是被马儿踢伤,整个市场上哀鸣四起,满目疮痍,令人不忍卒睹。


德威侯杨百威却充目不见,充耳无闻,好像一切于他无关,根本无动于衷,扬鞭呼啸而过。


更助长了家丁家将的气焰,鼓噪呼喊,一片喧嚣,活像是一群无法无天的土匪,简直把黎民百姓,当作粪土不如。


就在马队奔离市场的当口,通路突然被一顶红色的轿子阻住了,在前面的一名家将大声吆喝道:“滚开,踩死人可不偿命啊!”


这顶轿子胆子也真大,非但不走,反而停在路当中。


“劈劈拍拍”,马上的骑土爆出一连串刺耳的鞭花,放马直冲上来,看那态势,不把人踩死,也准会将轿子踢烂,市场边上的人都为轿夫、轿主人捏了一把冷汗。有那热心肠的人,放声大叫道:“快让开吧,德威侯杀人真是不偿命啊。”


可是,任谁也没有想到,怪事天天有,就是没有今夙多,轿旁一下子闪出八个人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八匹马的笼头抓住。


马头如入地生根,一动不动,全部的冲力,完全作用在马屁股上,登时马臀高翘,刚立起来,当场便有四个人被摔下马背。


后面的更惨,人仰马翱,德威侯杨百或由于冲势太猛,一时收不住,落下马来。


“血轿!”


“血轿!”


到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才看清楚,挡道的原来是徐不凡的血轿。


围观的人,暗暗竖着大姆指直叫好,但懔于德威侯的淫威,却无人敢公开说出口来。


杨百或毕竟已是望六之人,这一摔还真不轻,右手掌擦伤,右颊有一块淤肿,膝盖的裤子破了,还是由手下的人搀着才站起来。


徐不凡已步下血轿,当轿而立,德威侯铁青着脸,暴跳如雷的道:“谁是徐不凡?”


“我就是!”徐不凡挺着胸脯说。


“徐不凡,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公开的出现在北京街头。”


“告诉你,我不仅仅要在北京街头出现,等一下还要去你的侯门拜访呢。”


“什么?你胆敢去找老夫?”


“数日前,徐某已经通知你了。”


“你是指那一面小红旗?”


“那只是前奏,通知而已。”


“老夫与你有何仇恨?”


“就凭你今日的行为,就足够摘下你的乌纱帽。”


“放肆,老夫望重朝野,功在邦国,你敢把本爵怎么样?”


徐不凡探怀取出一张血帖来,当面交给德威侯,朗声说道:


“杨百威,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别大呼小叫,赶快回家去准备准备,血轿很快就会抬到府上的。”


德威侯作或作福惯了,几时敢有人和他这样说话,血帖看也不看,三把二把撕个粉碎,怒不可当的说道:“给老夫将这小子抓起来!”


几名家丁家将蹩了一肚子气,就等杨百威的这一句话,闻言如出柙猛虎,争先恐后的扑出来,不但想抓人,而且还作势要打人。


天叟丁或见状大怒,骂了一句,“狗仗人势!”呼地一掌,就将其中一人劈了个狗吃屎,滚到一边凉快去了。


地叟毛奇及八骏,也是同样的心意,这群家伙平常狗仗人势,鱼肉百姓固然绰绰有余,但一个个都是绣花枕头,并无真才实学,怎是二老八骏的对手,举手投足之间,便被打得鼻青脸肿,东倒西歪。


德威侯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肺都气炸了,跳着脚吼道:“饭桶!饭桶!还不快去通知廖指挥、马捕头来逮人!”


徐不凡冷哼一声,道:“廖九雄已命归九幽,马致远不用你们请,徐某现在就去找他,咱们回头见!”


坐进血轿,直奔刑部,一直抬到刑部三班六房,与大牢的中间广场上才停下来。


捕房与大牢之间,有一道拱门,拱门上一字排开,插着一面血旗,一张血帖,还有一柱所余不多的香。


血轿目标太大,早已惊动了众捕快,四下里人头钻动,将徐不凡主仆重重叠叠的围起来了。


徐不凡名头太大,包围的圈子却很大,没有人敢欺近至三丈以内。


刑部总捕头马致远正在发号拖令:“去,快通知廖指挥,请他带锦衣卫来协助缉拿凶犯徐不凡。


徐不凡冷冷一笑,道:“不必去了,廖九雄的鬼魂已经上了黄泉路。”


马致远一惊,道:“你说廖指挥死了?”


“已经三四个时辰了。”


“死在那里?”


“燕亲王府。”


“是谁干的?”


“我,徐不凡!”


“好小子,你果然是窝藏在燕王府。”马致远的脸色接连数变,心头直冒寒气,对手下说:“快去禀报郝总管,说姓徐的小子在刑部。”


徐不凡的眸光从众捕快的脸上一扫而过,道:“马总,也不必白跑了,褚良那个老贼已经不在紫禁缄。”


马致远更惊更急,道:“徐不凡,你怎么知道郝总管本姓褚?”


“我还知道他的合伙人是鲁王,你曾经参加了城外的秘密会议。”


“褚总管现在何处?”


“可能是躲到你们开会的地方去了。”


“你怎么知道?”


“是被徐某赶跑的。”


“那紫禁城现在……”


“现在全在燕亲王掌握之中。”


“徐不凡,你这话可当真?”


“徐某从来不打诳语。”


徐不凡双眉一挑,忽又说到:“马致远,别把话题扯得太远,咱们该谈正事了。”


马致远死盯着徐不凡握住血剑的手,道:“咱们还有什么正事好谈?”


“好说,徐某此来,在公是为锄奸,在私是为索仇。”


“于公,马某忠于朝庭,并未逾矩。”


“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只忠于姓褚的一人,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是一条标准的走狗。”


马致远望望拱门上的血帖,道:“于私,老夫可并未参加大同府的屠杀行动,血帖上的言词纯粹是信口开河。”


徐不凡的杀机,已由眼角扩散至眉梢,声音冷得像是经过霜打冰封:“不错,大同府的血案是没有你的份,但是我的老家濠州的大屠杀,你与廖九雄却是共同执行人。”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问你是否属实?”


“有这么回事。”


“这就够了!”


了字出口,剑已在握,真相既明,徐不凡根本懒得和他,再多说半句废话,当下健腕—


翻,森寒的剑气直往马致远的脖子上窜。


牛皮不是吹的,马车不是推的,马致远身为刑部总捕头,又被褚良引为心腹,手底下的确有的真本事,上身一仰,避过来剑,顺势扫出一腿,退出了三步,就利用这一瞬的工夫,已取出一对三尺多长,重约二三十斤的铁锏,展开反攻。


与此同时,口中大声吆喝道:“上,不论是杀掉徐不凡,或是二老八骏,全部重重有赏!”


众捕快一呼百应,蜂拥而上,立与二老八骏斗在一起。


王石娘、高天木在外围,一面围堵,一面捕抓,不论是企图逃走的,或者出手攻击的,凭他们两个的身手,很少有人能走过五招,便打倒在地,歇着了。


马致远的一对铁锏,呈六角形,棱角的地方另有一些尖刺,重量又够,舞起来虎虎生风,五尺方圆之内尽被他的锏影封锁,徐不凡连近身都不太容易,遑论其他。


不禁激起了徐不凡的万丈豪性,道:“马致远,看不透你还真有两下子,比廖九雄要强多了,来,接你徐某的三剑试试!”


“龙飞风舞”、“开天辟地”、“旋转乾坤”,血剑三绝招连环出手,威力倍增,眼看密不透风的锏影,好像被人用刀子切割一样,零零散散,滹隙百出,血剑宛若一条活的火龙,穿滹蹈隙而入。


马致远一见大骇,右腕一沉,猛扫徐不凡的下盘,左锏上扬,疾砸徐不凡的肩胛,徐不凡的双脚巧妙无比的跳起数寸,猛的落地踩住铁锏,血剑快速回招,由下往上跳。


徐不凡变招快,用力猛,“呛琅”全是金铁交鸣之声响处,火星迸裂,铁锏立被削断三寸长的一段。


然而,徐不凡并未真正讨了好,马致远右臂用力一掀,徐不凡马步不稳,差点倒栽葱,还亏他应变够快,及时来了一式“鹞子翻身”,躲过马致远随后攻到的追魂一击。


马致远得现不绕人,左右开弓,又连攻数招。


徐不凡不退反进,硬往上撞,血剑已施展到第二招。


二人硬碰硬,却是拼命的打法,撞声频频,火花闪烁,人从地上打到空中,断锏却从空中落在地上。


“马致远,阎王要你三更死,不得留命到天明,你该上路了。”


一股血剑!


一声惨叫!


一颗人头!


一条命!


徐不凡三招施完,马致远终于魂归离恨天。


眼见刑部的捕快,多—半已被制伏,尚有十几人负偶顽抗,徐不凡将血剑斜直举起,以洪亮的声音说道:


“各位,冤有头,债有主,责任有轻重主从,徐某今天要杀要宰的,只有马致远一人,只要大家肯放下刀械,束手就缚,相信王法会给你们一个公平处断。”


双眉一挑,声音提高了,语气转为冷硬:“不过,假如那一位敢于拒捕反抗,就等于背叛朝廷,休怪我徐不凡手下无情,不教而杀!”


此话—出,立即有人效验,有九人丢下刀械,乖乖的束手就擒。


另有三人,都是马致远的死党,可能是自知罪恶深重,横竖堆逃一死,利用二老八骏在捆人不留神时,互换一个眼色,抽冷子拔腿就逃。


,这三个家伙都是聪明人,速度快,又是逃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如果换了别人,成功的机会的确很大。


可惜,他们的对手太扎手,遇上了徐不凡、王石娘、与高天木!


“杀!”徐不凡第一个飞出去,手起剑落,砍下一颗血淋淋的脑袋。


“杀!”王石娘是第二个得手的,风火剑下也没有留下活人。


“杀!”第三个人已飞上了墙,在墙头上,被高天木的乾坤圈砸破了吃饭的家伙。


徐不凡言必践,行必果,说到做到,干净利落已极。


场中的捕快,有的被点了穴道,有的被五花大绑,再也没有半个可以反抗的人,天叟丁威过来说道:“公子,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徐不凡还剑入鞘,目注天牢大门,道:“就暂时将他们关在大牢里好了,等一下通知燕亲王一声,请王爷派人来看守,这些家伙将来都必须要接受王法的公平审判。”


二老八骏闻言立即付诸行动,一人一个的往大牢里扛。


地叟毛奇出来后,脸色变得怪怪的,道:“公子,有一件事,有一件事……”话也支支吾吾的,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出来。


徐不凡察言观色,知事出必有因,连忙问道:“老毛,有什么事你直说吗,不要吞吞吐吐。”


地叟毛奇仍然拿不定主意,道:“是有一件事,但是老奴不知道该不该说。”


弄得徐不凡满头雾水,道:“不管是什么事,你说出来好了,我不怪你就是。”


八骏中的老么抢先说道:“公子,我来说好了,是公子的一位朋友,也被人关在大牢里。”


“谁?”


“上官巧云。”


“巧云?她怎么会……”


话还没有说完,徐不凡便一溜烟似的冲进大牢去。


果不其然,上官巧云当真被囚禁在角落里的一间牢房里。徐不凡二话不说,命狱卒打开牢门,将上官巧云放出来。


太多的委屈,太多的爱恨……,上官巧云一时百感交集,仅仅叫了一声:“不凡!”便伏在铁栅栏上,放声大哭起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哭,有时候可能是宣泄悲伤、痛苦的最佳方法。


是以,徐不凡拦住王石娘等人的劝勉、安慰。


当然,他自己也没有说一句话,仅仅只是给她递了—条手帕,一只温暖的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如此而已。


徐不凡很有耐性,一直让她尽情的哭,大声的哭,直待她将胸中的气闷宣泄的差不多,擦干眼泪,回过头来时,才柔声细语的说道:


“巧云,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不凡在此洗耳恭听,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我能够帮你做些什么?”


上官巧云重重的甩了甩头,借以清醒—下混沌的脑子,道:“告诉你也没有关系,我是被钟玉郎关进来的。”


“钟玉郎?你们不是已经……,木已成舟,我上一次没有杀他,就是为你的终身设想,希望他能善待你。”


“他根本不是人,连禽兽都不如,事后我也曾想过,想委屈求全,认了,可是,不出三天,他就生厌了,又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不清不白。”


“和谁?”


“古月蝉。”


“古月蝉?古月蝉论辈份是他的师姑呀!”


“哼,他不是人,在他的脑子里根本没有伦理道德的观念。”


“于是,你们就闹翻了?”


“不是闹翻,而是我下定决心要杀掉他。”


“结果,你失败了。”


“我个人的死生荣辱本不足论,最可恨的是他与古月蝉联合起来,将我上官堡的几名高手全部杀死,又把我关进大牢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好恨,我好恨啊!”


又是—阵急痛袭上心来,情不自禁的伏在徐不凡的肩上哭起来。


适在此时,断肠人闯进了大牢,一见到这般光景,眸子里突然闪过一抹怒火,掉头就走。


徐不凡背向而立,一无所知,上官巧云却看见了,连忙娇声说道:“你不要误会,听我解释……”


话都来不及说完,推开徐不凡,便向外追去。


徐不凡追上来,在牢门口将她拦住,道:“巧云,你怎么了?”


上官巧云羞得脸红红的,道:“刚才……刚才的事被断肠人撞见了。”


“我们也没有怎么样,撞见又有什么关系。”


“女人的心眼儿最小,我怕她会记恨在心。”


“我与断肠人毫无关系,她凭什么要记恨?”


“不凡,我一直怀疑,断肠人就是常小琬!”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小琬姐当年曾毁容,这就是她黑巾蒙面的原因所在,如果她不是常小琬,她没有理由为你通风报信,甚至拼死卖命。”


“嗯,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但是她始终矢口否认。”


“她当然要否人,一个失去美貌的女人,她不得不特别慎重。”


“那要怎么样也才肯相信我?”


“这件事交给我办好了,找个机会,我会好好的和她彻底谈一谈的,再见。”


“巧云,你要到那里去?”


“去追断肠人啊。”


“要小心,你不是钟玉郎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帐,我会替你出面的。”


“我会的,钟玉郎不死,我一定会坚强的活下去。”


“巧云,请多保重。”


“不凡哥,谢谢你,谢谢你的一切,真的。”


话完时,人已消失不见。


再说德威侯杨百威受了徐不凡的一番戏弄后,那还有心情再去校场溜马,当即投转马头,折返侯府。


一踏进家门,马上就派了三批人出去一探虚实,并将侯府内所有的家丁、家将、护卫集合在一起,共商对付徐不凡的良策。


赴大内探消息的人回来的最早,一进门,德威侯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怎么样?见到郝总管没有?”


此人是个胖子,一去一回可把他累惨了,头上还冒着气,结结巴巴的道:“紫禁城全部被九门提督府的兵马包围了,根本进不去。”


德威侯神色一黯,道:“你是说没见到郝总管,可知郝总管人在那里?”


“听提督府的人说,好像是逃出城去了。”


接着,第二个人也回来了,德或侯又兴起一线希望,道:


“是否见到了廖指挥?”


第二人面有惊色,惶声说道:“侯爷,廖指挥的确已一命呜呼,奴才去的时候,燕亲王正在指挥忠于朝延的锦衣卫,将另一批叛徒囚禁在一个临时监牢里。”


德或侯闻言神情大为颓丧,往日的威风早已不知跑到那儿去了,对左右说道:


“四衣卫与锦衣卫,已经没指望,看来请马总带人来保护的机会也不大,你们说,可有何锦囊妙计来对付徐不凡?”


宽大的客厅里,少说也站着有二十几个人,大家面面相觑,相互观望,竟连—个出主意的人也没有。


通!德威侯猛一拍桌子,大发雷霆:“养兵千日,用在一朝,现在正是需要你们卖命效忠的时候,你们都聋了?哑了?还是被人割掉舌头了?”


一个干巴老头,在众人的催促下,硬着头皮说:“现在能够救侯爷的,恐怕只有两个人。”


“是那两个?”


“鲁王爷与小郡主。”


“废话,鲁王爷是皇叔,小郡主是皇妹,听说玉梅在山东的时候,还帮过徐不凡那小子的忙,可是,这孩子前几天黏着我不放,这两天也不晓得到那儿上了,远水救不了近火了呀。”


“徐不凡的功力实在太厉害,听说很少有人能接下他的三招,强将手下无弱兵,二老八骏也都不是好惹的,为今之计,属下斗胆建议,不如出城去躲躲风头。”


“你是要本爵逃避?”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罢了,罢了,你们快去准备轿子,咱们马上走!”


坐上软轿,在二十名保镖护卫下,急急如丧家之犬,直奔汇阳门,不料,堂堂的德或侯爷,却在城门前,被守城的官兵拦下来了。


德威侯气得双目之内都要冒出火来了,跳下软轿,指着自己的鼻子吼叫道:“让开,我是德威侯,要出城去,谁敢阻挡,小心你们的狗命!”


守门的兵土理都不理他,反而越围越多,李立将军越众而前,沉声说道:“我们晓得你是德威侯,本将军接到命令,不准你出城。”


德威侯杨百威,再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再说一遍,不准本爵出城去?”


李立将军以肯定的语气说道:“没有错,是不准你德威侯杨百威出城去!”


“是谁的命令?”


“燕亲王。”


“凭你是鲁王的大舅子,凭你与褚良过从甚密,凭你已接到徐王爷的血旗、血帖,已是待罪之身,凭……”


“冲!”


德威侯杨百威闻言怒火中烧,不待李立将军说完,便坐回轿内,命人硬冲。


可惜,侯府的家将、家丁平时狐假虎或,欺压百姓固然绰绰有余力,对敌交手却没有一个中用的,冲不出一丈远,就被九门提督府的兵勇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把德威侯押回侯府去!”


李立将军一声令下,在数十名兵勇的押解下,不可一世的德威侯杨百威,又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的家里。


这时候,他派出去的第三个人才回到侯府,德威侯杨百威劈面就说:“怎么样,马总捕头是否马上带人来保护侯府?”


第三人摇摇头,道:“属下去的时候,徐不凡已先一步到了刑部,属下离开的时候,马捕头的人头已落地,刑部的所有捕快也被徐不凡关进大牢去了,血轿可能很好就会抬到侯府来。”


这是德威侯杨百威最后一线希望,结果却完全失望了。


“将大门关起来,加闩,要快!快!”


“将所有的通路封死,要死守,寸土必争!”


所有的奥援都断绝了,德威侯别无选择,只有闭关死守,冀图逃过死神的召唤。


通!通!通!大门刚刚关上,马上便听到擂门的声音。


大家相视一惊,有人壮着胆问:“什么人?”


天叟丁威的声音答道:“血轿主人,来要命的!”


大家更加惊惶,有人已经开始发抖。


当然不会开门!


飕!飕!墙头上冒上两个人来,一个是丁威,一个是毛奇,呼!呼!两掌击倒了两个人,打开大门,血轿抬至大厅外面才停下来。


德威侯府的家丁、家将,都是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拥上来好几个人,却没有一个敢出手的,徐不凡走出血轿,跨步而入,他们便纷纷退开了,气得杨百威直骂:“混蛋!混蛋!


老夫白养你们了!”


徐不凡来至杨百威面前五尺许处才停下来,直接了当的说:“杨百威,很难得,你没有逃,单凭这一点,徐某愿意赏你—个痛快!”


德威侯一听他不知道自己逃命的丑事,顺着杆子往上爬,道:“老夫贵为侯爷,乃朝中重臣,岂会被一个江湖小丑唬住,有什么好逃的。”


真是吹牛屁不打草稿,说谎话脸不会红,十足的小人胚子。


徐不凡目光冷峻如电,声音沉稳有力,道:“你一切都准备好了吧?”


“有什么好准备的,老夫……”


“我是指遗言后事,府内杂务。”


“徐不凡,有一件事,老夫倒要你交代清楚,杨家与你们徐家素无瓜葛,不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这是事实,我们之间并无任何仇恨可言,而且,你虽与褚总管过从甚密,又是鲁王的大舅子,平常更是作威作福,鱼肉百姓,但就目前所知的罪证而言,尚不至此,徐某今天要算的是另外一笔账。”


“什么账?”


“鬼账!”


“鬼账?”德威侯的脸都吓白了,道:“什么鬼账?”


徐不凡振振有词的道:“在十殿,告你鬼状的鬼,少说也有一百个,徐某是奉阎王之命,请你入地狱的。”


“荒唐!荒唐!这简直是鬼话连篇。”


“这不是鬼话,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的罪状,罄竹难书,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哼!”


“姑且举几个例子来说吧,你为了争功,往往将别人当作你的垫脚石,为了达到目的,即使牺牲别人的前途、荣誉、甚至生命亦在所不惜。


为了诿过,你不惜说谎、造假、甚至欺骗,直到救了自己,害了他人,将别人打入监牢,甚至丢了性命。


为了私利,你会运用一切卑劣手段,直至达到目的为止。


为了私仇,你会玩权弄术,借刀杀人,非将对手置于死地不可。


严格的说起来,你并非大奸大恶之人,而且你也缺乏大奸大恶者应具备的条件,亦未明目张胆的为非作歹,大肆杀戮,但由于你的争功诿过,自私自利,却造成了无数的冤狱冤魂,更由于你的无知无能,使人才退避,奴才幸进,道消魔长,腐蚀人心,影响所及,比大奸大恶者犹有过之,在十殿告你鬼状者,都是或明或暗,或直接或间接被你逼迫陷害的人。”


徐不凡吁了一口气,脸上已现出杀机,目注杨百威,冷声说道:“现在,你明白了些吧?”


德威侯杨百威怒不可当的道:“宦海风云,党同伐异,屡见不鲜,这是欲加之罪。”


徐不凡脸—沉,道:“党同伐异,乃人性之常,但如逾越分寸,伤及人命,就罪无可逾你准备纳命吧!”


银虹一闪,幻出无数血光,已将血剑拔出。


“摘掉他的乌纱帽!”


“是,少主!”


毛奇跨步而出,摘他的乌纱帽如探囊取物。


徐不凡踏上二步,已将血剑架在杨百威的脖子上,突闻一个清脆娇柔的声音大声说道:


“剑下留人!”


丽影一闪,面前多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姑换,是朱玉梅。


徐不凡叫了一声:“郡主。”


杨百威口喊:“玉梅。”脖子一歪,想要避开血剑,徐不凡腕上加力,德威侯的项间已冒出血来,再也不敢乱动。


朱玉梅急急说道:“不凡,你为什么要杀我舅舅?”


徐不凡道:“我不想多作解释,反正没有冤枉他。”


“有这么严重?”


“比你想像的还要严重。”


“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放一马?”


“这是公事。”


“如果本宫下令不准你杀呢?”


“郡主不适合下这样的命令。”


朱玉梅颐指气使惯了,从来就没有人敢跟她顶过半句话,闻言黛眉双挑,玉面泛寒的道:


“徐不凡,你这人怎么这样无情无义。”


徐不凡一怔,道:“不是不凡无情无意,是德威侯平常太无法无天。”


“你不答应?”


“歉难从命!”


“德威侯乃朝庭重臣,又是皇亲国戚,你不可以恣意胡为。”


“王子犯法,与贼同罪,他死有余辜,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徐不凡,本宫不想跟你撕破脸,但请考虑一下后果的严重性。”


“郡主对我恩重如山,不凡铭记在心,没齿难忘,愿为郡主做任何事,但杨百威势在必杀,请郡主原谅。”


朱玉梅见他软硬不吃,不由的动了心火,娇叱一声:“徐不凡,你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本宫但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动我舅舅的一根汗毛。”


左手疾探,已将徐不凡握剑的右手扣住。


徐不凡愕然一惊,甫叫得一声:“郡主!”朱玉梅的左掌又攻上来了,企图强迫他撤剑后退,徐不凡左臂一架,篷!接着又是一声:哎呀,朱玉梅一掌打在铁臂上,立觉掌心发麻,痛得她喊出声来。


这一来,朱玉梅更加恼羞成怒,左掌猛一推,推不动徐不凡握剑的右手,左手变掌为拳;像雨点子似的打在徐不凡的胸膛上。


突闻燕亲王的声音大声喝道:“玉梅,不得无理取闹。”


发话之初,人还在屋外,话—落地,人已冲到屋内来,伸手将朱玉梅的小拳头握住。


朱玉梅撅着小嘴,气急败坏的道:“八哥,你也帮着他欺负我,说我无理取闹!”


燕亲王肃容满面,找不到一丝笑意,郑重其事的道:“徐王爷处置的并没有错误,你当然没有理。”


“他凭什么要杀德威侯?”


“德威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什么?八哥也说我舅舅有罪?”


“铁证如山,任何人也救不了他。”


“证据在那里?”


“除了徐王爷所说的一切外,现在还有新的罪证,杨百威也是谋反集团的一份子,这是从褚良房间搜到的名册,你自己拿去看吧。”


取出一份名册,交给她,朱玉梅果然发现,舅舅的名字,就列在首页上,不禁脸色大变,从心之深处冒上—股寒气来,


卡察!徐不凡毫不迟疑,腕上加力,德威侯杨百威的人头已滚落在地。


“舅舅……舅舅……”


朱玉梅一阵急痛攻心,伏在德威侯杨百威的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哭了一阵,忽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来,打开名册,再细加端详,赫然发现父亲鲁王朱高烈的名字竟在第一位,不由惊惶失色的道:“这……这……这……是真的?”


燕亲王扶她站起来,取回名册,沉痛的道:“白纸黑字,又是褚良的亲笔,错不了,事先,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朱玉梅猛摇着头,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一点感觉也没有,而且,我也不相信父王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糊涂事。”


徐不凡处理好骷髅,命人放到血轿上去,道:“郡主,鲁王谋反已久,事实上早有脉络可寻,只是你没有注意罢了,前次褚忠逃至王府后,便如石沉大海,想必就是鲁王爷掩护的结果。”


朱玉梅的两只黑眼珠翻来翻去,回想一下过去的事情,道:“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多少年来,褚家的人和父王一直走动的很勤。”


“还有,据不凡得到的最新消息,鲁王爷在山东的一个秘密基地上,还拥有一支为数可观,训练精良的军队。”


“这本宫也知道,据父王说,是为朝廷训练的。”


燕亲王接口说道:“事实上是鲁皇叔私人的军队,只效忠他—个人,别人谁也无法调动,据说这文军队正在来京的途中,你知道吗?”


朱玉梅道:“我不清楚,小妹来京已经七八天了,与徐王爷只是前后脚之差。”


“玉梅,你是跟谁进京来的?”


“只有我自己和两名丫头。”


“未与鲁皇叔同行?”


“没有,父王还远在济南呢”


“不!鲁皇叔已经到了北京。”


“是什么时候到的?”


“可能有五六天了。”


“现在何处?”


“大概在城外。”


“如此,八哥,徐王爷,我必须立刻见父王—面,想先走一步,假如你们不准备逮捕我的话。”


徐不凡略作沉吟,道:“郡主言重了,从种种迹象显示,我相信郡主是清白的,不过,阴谋造反,可是连诛九族的重罪,见到鲁王爷的时候,最好能力陈利害,剖明义理,勿陷自身与亲族于万劫不复之地。”


朱玉梅深情的望了徐不凡一眼,道:“我不敢说本宫一定会做一个大义灭亲的烈女,但为了朝廷,为了我们全家,我会尽一切可能劝父王悬崖勒马,勿作傻事。”


燕亲王拉着她的手,郑重叮咛道:“玉梅,有一件事最最紧要,务必要请鲁皇叔交出解药来。”


“什么解药?”


“鲁皇叔假褚良之手,给皇上服了一种慢性毒药,据说解药在皇叔的手里。”


“好的,如果褚良的话属实,我就是偷也要偷来。”


交代杨百威的家丁要厚葬威侯,当即跨步出门,领着等候在外面的两名丫头,匆匆离去。


直至目送朱玉梅消失不见后,徐不凡才开口说道:“王爷,褚良在京城里的党羽爪牙,是否业已清除干净了?”


燕亲王道:“大体而言,凡是可以发生作用的,诛的诛,擒的擒,差不多俱已清除干净。”


“请求近畿守将发兵勤王的汛息可曾传出?”


“已奏明皇上,请得密旨,以飞鸽传书送出。”


“皇上的情形如何?”


“还好,于得知褚良被逐,京城稳固后,病情甚是稳定,短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这样我就放心了,请王爷严令提督府的兵马,坚守城池,我们主仆三人,决定立刻出城去,如果能将鞑靼雷霆军、褚良、巴尔勒这一群狐群狗党,毁灭在京城外,应属上上之策,最低限度,也要将其击溃,方可解京都之围。”


燕亲王拍着徐不凡的肩胛,道:“雷霆军数以千计,鲁军可能为数更多,而九门提督府的兵马,为了固守城池,又无法派兵支援,徐王爷此去无异身入虎穴,务请为国珍重。”


徐不凡道:“请王爷放心,北京城外,尚有断剑门的百名高手,相信一定可以派上用场,如果司徒掌门一切进行顺利,雷霆军目前应已在断剑门的掌握之中。”


下午。


西直门外。


一顶血红色的轿子,像脱缰野马似的,奔驰在林荫大道上,当晚霞烧天,农家炊烟袅袅时,已接近城西的山区。


四名轿夫累得气喘如牛,汗流夹背,停在一个山脚下,正打算再换四个人来抬,前面的大路,突然被火焰教的人阻住了,古月蝉双手叉腰,冷言冷语的道:“不必换了,好好的歇会儿吧。”


八骏中的老五上前说道:“好狗不挡道,请让路!”


刚刚做出一个请让路的手势,古月蝉娇叱一声:“滚!”纤掌一翻,呼,一股强风排山而来,当下呼吸为之一窒,踉踉跄跄退出一丈远。


二老互望一眼,双双闪电扑出,正欲与古月蝉—拚,徐不凡已抢在前头,笑意盎然的说道:“古姑娘什么时候改行当起山大王来了?”


古月蝉—怔,道:“什么意思?”


徐不凡笑道:“你自己瞧瞧,像不像拦路打劫的山大王?”


“徐不凡,别贫嘴,你晓得姑奶奶拦路的目的!”


“先别谈这些,我想知道,你从那里来?”


“你管不着。”


“要往那里去?”


“答案相同。”


“古姑娘,假如贵教未与四衣卫勾结,我是管不着,也不想管,否则,可能非管不可了。”


“到目前为止,本教与四衣卫尚无具体的同盟关系。”


“你似乎在暗示,已有某种程度的默契?”


“可以这样说!”


“你与钟玉郎的默契似乎更密切?”


“徐不凡,你把话说清楚。”


“上官巧云与钟玉郎已有夫妻之实,希望你不要瞎搅和。”


“哼,对钟玉郎,我没有胃口。”


“既然兴趣缺乏,为何要与姓钟的联手,杀掉上官堡的人不算,还将上官姑娘打入天牢。”


“谁叫她醋劲那么大,活该!”


“古月蝉,我警告你,从今以后,离钟玉郎远远的,再也不要做出任何伤害上官巧云的事来。”


“徐不凡,我警告你,姑娘我一向独立特行,我行我素,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少管闲事!”


徐不凡双肩—耸,道:“胡缠,你最好多检点,别让我撞见,不然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再见。”


返转身来,欲待上轿离去,古月蝉猛一个箭步,又将他堵住了,道:“慢着,咱们的事还没有办呢。”


“我们还有什么事要办?”


“别装蒜,今天是第—回合比试的最佳时机。”


“我说过,绝不作无谓之争。”


“你不是想为上官讨回公道吗?”


“往者已矣,只要你知过能改,我不想深究。”


“抱歉,你不答应比试,事情还会继续,说不定那一天我会杀掉上官巧云。”


“古月蝉,徐某是不愿意多事,可不是怕事,惹恼了我管保你吃不了兜着走。”


“徐不凡,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答应姑奶奶的要求,不论天涯海角,我会提着上官巧云的人头去找你。”


“你在威胁我?”


“威协你又怎么样?”


古月蝉好暴躁的脾气,铿锵!一声,拔出一支明晃晃的红缨宝剑来,挽剑决,踏碎步,在徐不凡的面前虚晃二招,然后指着徐不凡的眉心,道:“拔剑!”


徐不凡哂然一笑,道:“血剑一出,无血不归,我从不对无怨无仇的人拔剑!”


“哼,这可由不得你,不拔剑就只有死路一条。”


玉腕一翻,剑化“天女散花”,徐不凡滑步退开,古玉蝉又变为“灵蛇吐信”,徐不凡再退再让,古月蝉再进再攻招招近身抢攻,剑剑不离他的全身各处要害。


八骏中的老七胡子都气歪了,道:“公子,你是大人大量,奴才可忍受不住,公子要是再不出手,我可要杀人了。”


古月蝉好快的动作,老七话甫落地,徐不凡还没有来得及表示意见,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剑架在老七的脖子上,寒脸说道:“徐不凡,你要是再不还手,我就杀了他!”


“你找死!”


徐不凡忍无可忍,蓦地一声狮子吼,招随声发,劈面攻出一掌,同一时间,左铁臂噗!


噗!二声,射出二枚袖箭,—取剑身,一取古月蝉握剑的右手腕。


彼此近在咫尺,箭发即到,古月蝉懔然一惊,撤剑退下。


但,不旋踵间,古月蝉又旋风似的攻上来,而且攻势更为凌厉,招式辛辣无匹,看来不分出一个胜负来,绝难善罢甘休。


徐不凡实在不愿意作无谓之争,武林第一,江湖虚名,在他的眼中一向视作清风浮云,从来未往心上放。


同时,他也委实不想开罪火焰教,激怒火眼真人,为师父无根大师惹麻烦。


更何况,眼前军情紧急,京城岌岌可危,驱逐鞑靼,阻截鲁军,才是当务之急,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精神和她瞎磨蹭。


但,形势逼人,古月蝉却偏偏纠缠不休,不分出一个结果来,看样子她必然会无休止的纠缠下去。


当下心念三转而决,心一横,牙一咬,不退反进,骈指如戟,投入古月蝉的如麻剑影中。


战既不可免,速战速决当为最佳途径,是以,徐不凡想以空手入白刃的方法,夺下古月蝉的剑,俾在不伤人的情形下,及早分出高下,结束纠缠。


然而,这也是最危险的途径,刀剑无眼,失之毫厘,就有丧命的可能。


紧张!紧张!空气马上进入最紧张的最高潮,生死须臾,胜战俄顷,场中—片死寂,大家皆凝神以待。


猛可间,徐不凡先以左铁臂一格,挡!金铁交鸣,火星四射,古月蝉虎口发麻,攻势为之—顿,徐不凡快如闪电,就在这电光石水的一瞬间,将古月蝉的剑尖夹在三指之间。


右手顺势—拉,左臂再一托,正好砸在古月蝉的腕骨上,徐不凡兵不血刃,已将她的红缨宝剑夺过来。


快!快到毫巅!


准!准到极致!


场中一片哗然,却是两样的心情,徐不凡用力一掷,将古月蝉的剑往二丈外的树身上一插,道:“古月蝉承让,希望我们之间的争执能到此为止,失陪了。”


也懒得再坐进轿子,就跟在血轿后面,放步而去。


古月蝉并没有追赶,声音却冷的像极地吹来的寒潮:“徐不凡,我承认输掉了第一回合,但我们之间的事并没有完,失剑之恨,姑奶奶会永远记在心里!”


徐不凡充耳不闻,继续前行,绕过一个山脚,与王石娘、高天木正面相逢,徐不凡立即问道:“怎么样,找到司徒掌门没有?”


高天木指着群峰深处的一座大山说道:“找到了,断剑门的人,就在前面半山腰上的一座山神庙里。”


这座山神庙,十分隐秘,四周遍植参天古树,在山下根本看不到,但站在庙前广场上,居高临下,整个山区的风光却可一览无遗。


徐不凡一踏进山神庙,马上对迎上来的司徒俊德道:“好地方,司徒大侠选的这个地方实在太好了。”


司徒俊德道:“地方是不错,老夫却—直担心怕你们找不到,因为前次是与王女侠半路相遇,荒山野地的,又不易交代清楚,幸亏两位神通广大,万一摸错地方,撞进老贼的巢穴就麻烦了。”


徐不凡道:“老贼的巢穴在那里?”


司徒俊德指着数里外的一条山谷,极目望去,可以看到,在山谷的尽头,一道插天绝壁的下方卜开着有一个门,门外有数名警卫在来回走动,道:“老夫已查清楚,那里面就是四衣卫的大本营。”


徐不凡默察良久,见无人出入,道:“雷霆军在何处?”


“也在那里面。”


“全部?”


“是的,他们是分批到的,但全部集中在一起。”


“鲁军呢?”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到。”


“鲁军是从东南面来,如果绕到城西,势必会暴露行藏,在下觉得老贼在城东可能另有巢穴。”


“这一点老夫也想到了,已派出三十名精壮子弟,守在城东南各要冲,只要鲁军一有动静,本门有独特的传递汛息的方法,很快就会传到这里来。”


“四衣卫及靼鞑雷霆军的动态,是否能确实掌握?”


“没有问题,最近的一个监视哨,距离大门不足十丈。”


“雷霆军进去以后,有没有再出来过?”


“没有。”


“最重要的是,姓褚的老贼是否已逃来此地?”


“没有错,所有的四衣卫俱已逃避来此。”“四衣卫巢穴的内部,”徐不凡道:


“司徒大侠可曾派人进去侦察过?”


“这是不可能的,”司徒俊德道:“四衣卫的巢穴乃天险之地,戒备又极森严,除非明目张胆的硬闯,混进去的机会实在微乎其微。”


“司徒大侠,目前京城里的情势虽已稳住,城外却危急万状,鲁军一到,可能会立即攻城,如能在鲁军未到之前,先将雷霆军、四衣卫解决掉,应为上上之策,不知掌门人高见如何?”


司徒俊德道:“王爷所言极是,难在四衣卫据险而守,彼此又众寡悬殊,没有周密的计划,与巧妙的安排,成功的可能几乎是零。”


脸色—整,继续说道:“此事必须慎密计议,一点也草率不得,此非谈话之所,咱们进去再谈。”


山神庙内,那来的客室厅堂,大家就在石阶石凳上坐下来,徐不凡探手入怀,取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来,交给司徒俊德,道:“区区之数,不成敬意,请分给贵门的子弟买杯水酒喝吧。”


徐不凡鉴于断剑门的人为国事奔波,花费必钜,故而有此一举,聊表寸心,司徒俊德却坚决不肯接受,道:“王爷对我们断剑门恩深义重,即使肝脑涂地,亦万死不辞,何敢再接受王爷的厚赐。”


站起身来,徐不凡指着附近的一锅稀粥,半碟咸菜,道:


“司徒大侠,贵门子弟数代死守在玉女峰下,不事生产,拮据可知,这样的饮食,如何有力气对敌交手,何况皇恩浩荡,王俸优厚,我们宅仆十三人根本花用不完,朋友尚且有通财之义,我们乃生死之交,再客气就未免太见外了。”


江湖中人本来就不时兴客套,听徐不凡这么一说,司徒俊德果然未再坚持,欣然接过银票,立刻命人下山买办吃食之物去了。


大家也围拢在一起,开始讨论如何歼灭四衣卫、雷霆军的奇策妙计。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名断剑门的弟子,行色匆忙的进来说道:“徐公子,外面有人要见你。”


徐不凡到达山神庙,前前后后不过才一顿饭的工夫,这么快就会行人找上门来,不禁听得一呆,道:“是什么人?”


“一位村妇。”


“一位村妇?多大年纪?”


“她蒙着脸,看不出来。”


“有没有说她是谁?”


“我问过,她不肯说。”


“是什么事?”


“她说要跟公子当面谈。”


“在那儿?”


“正在庙后面的山径边候着。”


徐不凡双眉一扬,道:“好吧,你们继续讨论,我去会会这位神秘客。”


当即跨步小门,直奔后山而去。


庙后山路上,果然站着一个村妇打扮的妇人,手里边还提着—个蓝色布包袱,徐不凡走上前去,口称:“大嫂!”以下的活还没有说出来,村妇取下头巾,徐不凡眼睛一亮,道:


“是你,钟雪娥!”


钟雪娥的笑声似银铃,乌黑发亮的眸子,不停的在徐不凡脸上打转,道:“这儿离四衣卫的老巢太近,不得不格外小心。”


徐不凡逼视着她,口气像审问犯人,道:“徐某刚到不久,姑娘怎么晓得我在山神庙呢?”


“想做生意,赚大钱,就必须比别人多长一只耳朵,多生一只眼。”


“听你的口气,好像又有消息卖给我?”


“这一次不是消息,只是几套破衣服。”


“破衣服?什么破衣服?”


“守卫门穿着的制服。”


打开包袱,里面有四套半新不旧的,四衣卫的一般守卫制服,一张平面图,有关岗哨的位置,四衣卫,雷霆军驻扎的营舍等等,图上皆清楚的标示出来。


“钟雪娥,这张图就是山谷里的实际情况?”


“当然,是我照实际情形划出来的,需要吗?”


“岂止是需要,简直太需要了。”


“小徐,那几套破衣服,值不值几两银子?”


“值!值!价值连城,难以数计。”


“你准备出多少银子?”


“请姑娘开价。”


“还是老规矩,薄利多销,算你一千两银子好了,贵不贵?”


“不贵,姑娘的价码一向很公道。”


取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当面交给钟雪娥。


钟雪娥也不客气,收起银票,纳入怀中,摆摆手,掉头就走。


徐不凡追上去,急急说道:“钟姑娘,请留步,在下还有几句话想请教。”


钟雪娥止步转身,道:“有话请快说,我的时间不多。”


“你到底是不是常小琬?”


“不是!”


“是不是神尼的高足?”


“也不是!”


“请恕我冒昧,摘下你的面纱来,让我瞧瞧。”


“对不起,丑女多忌讳,我不想在王爷的面前现丑。”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据我所知,神尼只有一位徒弟,你的穿心指、绵阴掌从那里学来。”


“是朋友教给我的。”


“记得你以前好像说是偷学的。”


“那只是一句玩笑话。”


“令友是谁?”


“断肠人!”


此话—出,徐不凡差点喜的跳起来,道:“这么说来,断肠人就是小琬罗?”


钟雪娥又是一阵银铃似的笑声,道:“傻瓜,神尼只有一位高足,我的功夫是断肠人传授的,这还要问。”


“钟姑娘,你害的我好苦,这些事为何不早说。”


“是小琬不准我说。”


“毫无疑问,你—再大力相助,也是小琬的主意?”


“抱歉一再收你的钱,那是为了广结善缘,打通关节。”


“有一件事在下想不通,姑娘为何要卖身投靠,认贼作父?”


“这个问题我现在不想作答。”


“那么,小琬以前不准你说出实情,现在为什么又改变主意,该不会是姑娘故作主张吧?”


“事实上这也是小琬的意思,因为她觉得一切已事过境迁,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事过境迁?”徐不凡疑云满腹的道:“我不懂。”


“这要怪你自己,谁叫你旧情难忘,又和上官巧云在一起鬼混,这件事伤透了小琬的心,决定真的削发为尼,从此遁入空门,常伴古佛青灯。”


“冤枉,冤枉呀,上官姑娘被钟玉郎打入天牢,我碰巧救她出来,被小琬撞见了,其实,我与上官姑娘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她一度还想杀我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可以替你解释一下,过去我再三要求你嫁给我,就是替小琬考验你,成绩不错,相信小琬会谅解你,再给你一次机会的。”


“钟姑娘,小琬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从小就很合得来,我实在不明白,她为何要一而再的避着我,不肯与在下相认?”


“主要的原因是她早已毁容,怕你嫌弃她,所以不得不格外谨慎有。”


“其实这是她多虑了,我绝对不会计较这些的,下—次见面,一定要和她彻底谈一谈,就怕她仍然不承认自己是小琬,事情就麻烦了。”


钟雪娥的眸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采,道:“想要揭穿小琬的身份,倒不是一件难事,我可以教你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在未告诉你方法之前,希望你能发下重誓。”


“怎么发?”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不管常小琬有多丑多难看,我徐不凡决定娶她为妻,百年好合,始终如一,倘有违背誓言,定遭天谴!”


徐不凡立将右手高高举起,朗声说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不管常小琬有多丑多难看,我徐不凡决定娶她为妻,百年好合,始终如—,倘有违背誓言,定遭天谴!”


钟雪娥笑道:“看王爷如此诚挚,相信小琬—定会幸福的,我告诉你,下—次见面,找一个机会,冷不防将她的蒙面巾揭下来,她就再也无法否认了。”


“这是个好办法,以前我也想过,就怕认错了人,彼此尴尬,所以迟迟未敢动手。”


“断肠人就是常小琬,你放心,如假包换。”


“只要确实是小琬就好办,即使惹她生气,甚至挨她—顿揍都无所谓。”


“好了,我真的该走了,这四套破衣服,我相信你一定会善加利用,行动要快,要隐秘,最好能在鲁军未到之前,先将雷霆制住,则京都之危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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