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作者:猗兰霓裳

|

类型:武侠·玄幻

|

更新时间:2019-10-06 21:46

|

本章字节:7238字

 我还记得那时我惊得几乎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就那样定定得看着他,他只淡薄一笑:“是我王府中一个护鍕的孩子。我自将她带回裕王府就再没碰过她。本想留她性命,等那孩子出生了就以难产身亡为名送她与那男子离开。可是不想母后知道了真相,去了裕王府,盘问了几下她就招了,母后自是不能容许,秘密地赐了杯毒酒,就结果了那三条性命。”


“三条性命?”我吃惊得看着羲赫,问完自己也就明白过来,那个护鍕,自然也是不会被饶恕的。


羲赫的目光投向远方,他的话如轻烟薄雾般传来,带着慈悲的笑意:“不过,我还是想办法送他们离开了……”……


我翻转了个身,似乎在那墨色天空中又看到了羲赫温暖贴心的笑容,自己,也不由得微笑起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道是无晴却有晴一


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许是在那无边的清朗的回忆中吧。是在清凉芬芳的清晨再次醒来,自己依旧是半靠着围了饰以翡翠的锦缎的墙面上,身上盖着自己先前裹身体的被子。抬眼间,看到长榻的另一边,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湖蓝裙子搁在那里,上面是几点珠花,一只木梳,还有一面铜镜。有水盛在银盆中放在墙边,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我走过去,伸手试了试温度,还是稍稍烫手的。什么都没有想,坐下来细细梳洗起来。即使是再回去那冰冷得令人窒息的冷宫,我也要干干净净得回去。


那件湖蓝的衣裙是棉布的质地,却因精致的丝绣而显得贵重无比。那朵栩栩如生的白色牡丹仿若新摘下般,明艳无匹。穿在身上也是踏实的触感。戴上那点点珠花之后,我不由惊叹挑选这身衣服的人的无上的品味,珠花都是最简单的式样,却因着珍珠的质地与衣服相得益彰。看去即不轻浮,也不奢华。举手投足,高贵优雅自现其间。唯不足之处是我的身姿与先前相比瘦削甚多,衣服有些宽大,却也显得人弱不经风,楚楚风华,甚是怜人。


我正举起最后一枚珠花要别在发髻间,“咔”得一声,那门锁被打开,沈羲遥身着朝服走了进来。那金黄的龙袍在晨光中格外刺目威严,令人不敢仰视。我看到他的身影,手就不由停在鬓间,心“突突”跳起来,带着恐惧。


很静,静得我几乎失去了呼吸。我缓缓得抬头看他,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床铺上,有一丝疑惑,也有一丝……释然。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已经没有被子覆盖的床铺显出来,金黄的床褥子,竟有斑斑血迹。


沈羲遥没有看我,只是一负手走了出去,在门边他停了片刻,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从今日起,你就在此,若是无朕口谕出了这扇门,不止你凌家,还有你那谢郎,全以谋逆论处。”


谋逆,我安静得听着,嘴角一个悲凉的弧度,谋逆,那就是诛灭之罪了。


我看着沈羲遥走了出去,听见他对张德海说话的声音,他是要去那怡心阁,怡淑仪的居所。


之后的几日里,沈羲遥再没有在养心殿出现过,每日里定时都有人送来吃食,那门上的锁,却是始终紧锁的。其实,根本不用这样的一把金锁,也不用他对我的威胁,我不会离开,我还要回到我原来的身份,我要再次得变成那长使君王带笑看的倾城牡丹。只是,不知为何,我在想到那些的时候,除了决心,还有一种决绝的感情。每每闭上眼,总是有一双眸子看着我,充满了柔情。


我对自己说,沈羲遥没有将我再次得送回那冷宫之中,就已经是我走回坤宁宫的第一步了。


一日里,我坐在窗前读书,那是放沈羲遥龙床边的,是本《春秋》,也是珍惜的古本。洁白修长的手指在泛黄的苍老的纸面上愈加清白,沈羲遥不知何时就站在了我的身边。


“皇上。”我惊惶得跪在地上,沈羲遥没有扶我起来,却在我身边坐下,随手翻了翻散落在长榻上我之前闲来无事所写的诗句,养心殿里多纸笔,倒是正合了我的心思。


“月悬明镜青天上,独照长门宫里人”。


“情怀渐觉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


“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移,稍觉轻寒。渐呜咽画角数声残。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自古诗话最映人心,也最动人心。沈羲遥才学甚高,又极是喜爱满腹才情的女子,这些诗句,也算字字敲击人心。那暗白的签纸上,还有泪迹斑斑,晕藴了浓稠的墨汁写就的字迹,那浸淫了哀愁的行楷更显悲壮起来。


“如今,是什么?”他突然看着我问道。


我用镇定而充满坚定的眼睛直视了那双墨霭深深的眼眸,缓缓到:“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第一百五十章道是无晴却有晴二


“算前言,总轻负……”沈羲遥反复吟着这六个字,眼中的墨色消退了些许,却又换上了伤痛。


“算前言,总轻负。”他突然朗声笑起来,只是那笑在我听来,格外悲凉。


“你在怨朕?”他用如炬的目光直看着我,声音格外沉薄:“朕还错了不成?”


我张了张口,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头扭到一旁,他却用手将我的脸扳正过来,直视着我,我终没有躲闪,迎了上去。


“皇上,……”这是我难得的机会来辩白自己,我也相信,我的话,会打动他的心。只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张德海就突然冲了进来,满面喜色,我看着那脸上难掩的红光,心中一沉。


“皇上,”他高声道,完全没有顾及沈羲遥此时的表情与心情。“皇上,大喜啊!”


“什么喜事?”沈羲遥松开了手走了出去,张德海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着淡淡的惋惜与无奈。


门被关了上,可是那说话的声音依旧清晰得传来。


“皇上,大喜啊,和妃娘娘有孕了。”


“和妃?是么?”沈羲遥的话音里也是激动与欣喜的,我的心却一点点沉坠下去,激起漫身的寒意。


“朕去看看。”沈羲遥说着走出了养心殿,甚至,没有再朝我这里投来淡薄的一眼。


我缓缓得滑落在地上,和妃有孕了,她如今,是这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妃子,论起得宠,她虽不如柳妃与丽妃多,但每月总是有那么几次的。再加上她的性情平和,不争世事,沈羲遥在她处,也是放松的,更何况,和妃有着不弱于柳妃的容颜,这是略显单薄。沈羲遥对她,长久不隆却也不衰的宠爱,其实就如同细水般,反能长流。


沈羲遥,也是欢喜的吧。他的孩子,如今只有柳妃所出的玲珑一人,又是公主。若是和妃能为皇家诞育一个皇子,那么……我心一紧,有着恐惧与排斥。若真如此,我便做不了这个皇后了。


带着满心的忧恨,我走到桌前,上面一张上等的宣纸洁白耀目,我提起笔,想写些什么排解心中的感情,却迟迟下不去笔。“啪”,一滴浓浓的墨汁滴落,在那宣纸上盛开出一朵绚烂的玄色花朵,那么触目。


之后,沈羲遥倒是日日来此,却隔着那道门在外面处理国事。仿若我根本不存在般。直到一个夜晚,我正准备就寝,张德海走了进来。


“皇上让奴才带您去杏花春馆。”他低声说着。


我默默得抬头,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张德海别了眼神,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我自然,不能拒绝。


杏花春馆,我知道那是四品以下妃子去的地方,是她们接受帝王宠幸的地方,却是和均露殿一样,是我根本不喜欢的地方。


“张公公,”行走在长长的回廊中,我看着前面独自一人为我掌灯的张德海,低声问道:“可知皇上唤我去,是有何意?”


夜风轻柔得吹拂着我腰间水蓝的长绦带,犹如暗夜中一道流动的碧水,张德海垂了眼帘,半晌不语。


我停了脚步,缓缓道:“张公公,我知道,皇上总不至于在那里临幸我的。”


张德海一愣,飞速得看了我一眼,压低了声音回答到:“不瞒您,前些日子,边域有臣国送来了今年的朝贡,其中有美人数十名,皇上留下了其中的三名,各封了御女,宝林和美人,剩下的,都赐给了朝中大臣。”


我点了点头等待他说完。


“据那臣国使者说,这三名女子是其国中最美,皇上听说后,便叫老奴带您过去。至于为何,老奴实在不知。”他有些惶恐地低了头,我悠悠一个悲凉的笑:“张公公,你是总管太监,在我这里,不用自称‘老奴’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道是无晴却有晴三


张德海不自然得笑了笑,那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娘娘,您还是皇后娘娘,我,是自要称‘老奴’的。”


“皇后……”我无意识得弯了嘴角,摇摇头:“我已不是了。”抬头看着廊外的天空,今夜没有任何的星光,甚至连一轮明月,也被厚重的团云遮盖,看不到清辉。“皇上将我送进那冷宫的时候,我就不是了。”


“娘娘,”张德海站定在我的前方,他的声音里有历经岁月的沧桑与妥定:“老奴是看着皇上长大的,他的脾性,老奴说句冒犯的话,还是老奴最清楚了。”他回了身,眼中清亮无比:“皇上,是爱娘娘的。不是帝王对妃嫔的爱,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


“他爱我?”我看着张德海,闭了眼:“不,他爱的,是以前的我,而不是现在的谢娘。”嘴角一个苍凉的弧度,内心悲辛无尽。


“皇上,只是因爱生恨罢了。老奴相信,娘娘总有一天,会再次成为傲世的凤凰的。”张德海说完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用长辈慈爱的语气说道:“娘娘要体谅皇上,毕竟,那个人,是裕王爷啊。”


我默默得低了头,看自己裙边上深蓝的刺绣滚边轻轻飘晃在木制的长廊地板上,前面,就是那座杏花春馆了。


我靠着雕花绢丝锦鲤屏风,安静得坐着,看杏花春馆里的红烛晃动着,发出暧昧促狭的光,从淡红的轻纱后看去,那光晕成一团柔和的盘,晃花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