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荒腔走板

作者:温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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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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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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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734字


最近也真巧,一连几次的演讲与座谈,都与“武侠”二字牵上了或多或少的关系。十月廿二日下台南,本拟廿三日晚赴南师专演讲,后因事改动,在“六楼”上与成功大学的写作协会、sigma社、道德重整合唱团,以及神州社在南部成员欢聚一堂,从郭明坤发言开始,至邱一新的话为结束,都认为神州社宏扬了“侠义”的传统,这承接了中国知识份子关心国是,济世为怀的精神,我们不知道我们做得是否够好,别人是否亦有同好,但在这风雨危舟的时代里,强调侠者的英气与活力,是能为民族的志节与正义擂鼓唱道的。颜元在“言行录”学问篇里有云:“立言但论是非,不论异同。是,则一二人之见不可易也;非,则虽千万人所同不随声也;岂惟千万,虽百千年同迷之局,我辈亦当以先觉觉后觉,不必附和雷同也。”我们要求的就是本着这种求学讲学的精神,纵受人所非,亦勇于进言,若自知有错,也敢于改过。当时沈兄瑞彬起而奋言,铿锵如刀剑交击,情义高昂,自然竖立了一代义风。当晚交融甚欢,三十多颗真诚的心,人散后,星空下,还真觉得人间有大信。廿四日赴成大演讲:“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由我及凤还、黄昏星、清啸、云阁、剑谁主讲,碍于一些变故,因而着重家事的讨论。会后听众李志和先论及国事,再言及神州所本知行合一之论,不耽于书生文弱,不止于匹夫武勇,可以作个借镜。苏轼留侯论云:“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匹夫之勇,狂妄之侠,为神州人所不取。知识份子在可以仗义执言之时,却藏头缩尾,独善其身,不足为中国传统大丈夫之凛烈气节也。廿五日赴南一中演讲“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由凤还主持,轻燕、云阁、黄昏星主讲,我权充“司仪”,会中获全场热烈支持,散会后人犹迟迟未离,有人几乎立即想与我们北返。在场的廿二位神州人,走出南一中,回望那庄严的校门,心中亦升起了一股神飞的大志。廿五日返台北,廿六日即赴中央大学讲“诗天下”,这与我们以前在师大附中讲“神州人”,及我在两年半前在政大讲“无边落木萧萧下”并不一样。主讲是黄昏星、雁平、云阁、轻燕、主席是凤还,从文学谈起,一直谈到社里的活动、组织、训练、康老师等所提出的问题其实是给我们最大的激励。其中雁平由练武谈起,强调培养浩然正气,浩然正气就是人对天地万物的一种自然态度,语态庄重,以他一个刚击道基本动作教练的资历来说,自然说得重若泰山。后来我出去朗诵“蒙古”一诗,亦受激于在场的一群同慷慨、同高歌、也同温柔,同敦厚的新朋友的热烈神采。廿七日,回到试剑山庄,廿八日,到成中演讲。这次主持会议大部份是神州新锐,包括:林云阁、戚小楼、陈剑谁、陈飞烟与张长弓,谈到一半,成中同学之激情风采、纵横论调、致密思考、恣意抒怀,使我三度忍不住起身说话:中国是有希望的,因为她的少年是有自信的、明亮的、禀重的人。他们一再报以惊天动地的掌声持久不断,我们都为神州写下了惊彩羡艳的一笔。虽然武侠一直被人认为是正统音乐里的荒腔走板,但此刻我们却视他作国乐的菁华,取得她的长处,改正她的弱点,然后我们是经得起批评的。从成中走出来,神州人都有了一种新的灿烂的大怀抱。大半年前,曾向清啸言及:“希望在廿五岁前,能出书十五册”。今年我廿四岁,已出版的书有:“将军令”(诗集)、“狂旗”(散文)、“凿痕“()、”回首暮云远“(评论)、”今之侠者“()、”四大名捕会京师”上下集(武侠)、“白衣方振眉”(武侠)、“龙哭千里”(散文)、“山河录”(诗集)、“剑试天下”(武侠)”、“神州奇侠”(武侠),即将出版的有“天下人”(散文)、“三人行”(散文)等部,还有“坦荡神州”(社史)、“高山流水知音”(诗刊)、“满座衣冠似雪”(杂志)、“踏破贺兰山缺”(杂志)、“风起长城远”(杂文)等不算,也有十四部了。十月份已再版的计有“今之侠者”、“龙哭千里”、“四大名捕会京师”、“白衣方振眉”等部,其他如娥真的“日子正当少女”、“重楼飞雪”,诗社的“高山流水知音”与“坦荡神州”都再版了。这都是足堪告慰的事实。出版多少本书,或再版多少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山若真如画,有无一时多少豪杰?这高山流水鸣琴击筑,有没有天涯知音?答案如果是“有”的话;我便在这本武侠里,作了极大的尝试。“神州奇侠”所引录的,不止于古诗词文章,还有现代诗。虽然我知道那是极不合理的,古代里没有现代诗人如郑愁予、余光中、杨牧、痖弦等,但他们的诗心,却是可以款通的。以一个现代人写出历史性的武侠,其主旨应不在拟古(当然也不应把唐朝事发生在宋朝,或在明朝用决斗),而是点出一个现代武侠的趣味中心,武侠只是一个大的象征架构,其兴趣是不想偏侷于一隅。作为一个现代人,我是宁看飞机划空而去,万里无云的朝迈,而不愿见满城骡马,老牛破车式的犬儒慕古:这是我们要澄清的。其次我乃专以身边琐事入武侠。也许别人笔下的英雄一剑决生死,银票花不尽,美女多如云,不必上厕所,饿的时候有茶楼(小心,那儿多半有暗算),睡的时候有客栈(注意,又一场“龙门客栈”),下雨的时候有破庙(不怕!白娘娘及时递上了雨伞)。我也许不能完全避免这些桥段,但力图在一般人生活上的小事串连成为内容情节,这较切合实际。其实,一个真正的侠者,只能急人之难,赴人之危,而无权力决定人之生死。古人为一饭之恩,舍身图报,太多银票的“侠士”,可能只是花花公子。所以我“大宗师”(“白衣方振眉”传奇之三)中有“我是谁”在毛厕被困的一役,“铁血大旗”中生意人包先定以中国古时领先全世界的推衍求一术(数学)来搏斗,“长安一战”中方振眉为一头小牛的生机被剥夺而力战,“四大名捕”中最厉害的“无情”是个不会武功单凭智慧的残废者,“剑试天下”有无敌天下的第七击居然是虚张声势无中生有,而这部“神州奇侠”中,更有以扫落叶悟剑理,武功高强者,不一定都是主角们,他们要获得胜利,常常要团结起来,一齐歼敌,而不是个人英雄主义的拔剑、收剑、回身、倒地的诙谐剧。作战时天地自然,万物千息,眨眼投足间、月出日落间,甚至一枚灯笼、一口银针,都造成扭转乾坤的活栓。这部是我在平日习武上,不能疏忽任何一微小的动作中所体悟出来的。决战时的心理、环境、气节、格局有时比武功更重要。所以,武功不高者甚至没有武功者,在我的武侠里,也时占很重要的角色。“长安一战”中,袁笑星所向无敌,名动八表,却死于一不谙武艺的青年人担挑下。“神州奇侠”中,几名年轻的少侠武功都不高,却能合力奋身,勇斗群魔,每个人都有他生命的意义与价值,不是仗着功夫好就可改变一切的。在一部人的文学中,是不可能存在的事实。我甚至把故事以神州社为中心,以我身边的朋友作里的人物来描写。十二年来,从绿洲到神州,从侨居地到祖国,从马来西亚到台湾,从年少到青年,从吐芽到成长,其间“可歌可泣,人世炎凉”,“悲歌慷慨,情节激昂”(如同社歌歌词),确是惊险诡异,温煦激越,无所不有。而且“许多烦恼,只为当时,一饷留情”,这种生死执着的风浪,正是江湖年少江湖老的好故事。创社办社,正是好象征,好题材!至于朋友,我曾言,生平无所得意,最快意的便是一群兄弟知交,如我“蒙古”一诗中的:“我身边左穿右插有英雄者有万山崩而不动乱者有擒鹰的素手。英秀的巾帼我们像是一个王朝在大漠中不受人原谅却仍有面对天地惊变的勇色豪情!”又如“黄河”一诗中的:“我还是那不应考而为骑骏马上京的一介寒生秋水成剑,生平最乐无数知音可刎颈红颜能为长剑而琴断有女拂袖,有女明月,有女答客炙茶还是茗酒为剑可以白衣可以飘行千里”这些奋斗史是生命的一页,更是生命里的鲜活泼辣的好情节。我在小学三年级开始广交朋友,一起讲故事、写作文(三年级以前则教室门也不敢步出一步),四年级即有“四兄弟”之结义。浪花滚滚来去,有时像辛弃疾的“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有时也像“却将万家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一般说来,足是有“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如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豪壮!这些兄弟朋友,有的英年早逝,有的中途背义,有的不问世事,仍有的赤胆忠心,天涯相随。如初期的廖雁平、张伟龙、吴章汉、丘伯和、刘满堂、康富宁、王文茂、王海成、叶遍舟、许民强、何狮光、陈定康、冯关安、梁其友、叶清华、高志忠、吴明福诸人,于是我写下了萧秋水、唐柔、左丘超然、邓玉函、康劫生、铁星月、邱南顾诸子。这些人可爱可敬或可恨可憾的个性,成了我就中可佩或可悯的人物。我中的人物也许很不英雄,但都很切实,因为他们活在我的身边。他们是英雄还是狗熊,自有公论。当然,是真英雄、铁汉子,无须一定要酗酒放歌(但并不是不会),妓院寻乐(但并非不敢),才算够格。请不要怪我的武侠缺少这些,因我不屑如此写作。在社外,我有无数的朋友,可以转化成武侠里可歌可叹的人物;在社里,更有像黄昏星、周清啸、廖雁平、方娥真、曲凤还、陈剑谁、戚小楼、秦轻燕、林云阁、胡天任、江秋阳、罗海鹏、陈飞烟、张长弓、吴劲风、沈瑞彬、萧君楚、曾淑贞、徐幼凤、杨济辉、鹏旅、林新居、王碧惠、郭宛然、陈兰隸、杨志卿、张博治、王万象、李玄霜、张国治、唐秋敏、李铁铮、徐家愔、西门阿狗、陈慕湘、陈贤俊、陈学明、古孝存,这些很多很多的人和事,给我永远写不完的题材。稿于一九七八年十月三十日:侨团南下第三阶次之前。“神州奇侠”系列总序:失败,只是因为快要成功“神州奇侠”始写于一九七七年,那时我正办神州诗社,心情义气,因人常热。那一段结交朋友、重视兄弟情义的时光岁月,不仅令我向往回味,连现在失散的兄弟朋友,就算他们跟里说的是嗟怨反话,心里也确知那一段日子确曾真诚相待、相知相守,只惜稍纵即逝,人生难再。奇怪的是,执笔的当时何等热闹辉煌,但行文里却似早己洞悉日后的变化无常,似已万阶行尽,沧桑便利。有时候人生梦幻难以逆料,仿似真有命运在,只是人总是不服气,要跟它作方寸之争罢了。


往后该怎么去?我不知道。大江依然东去,且看时间之流拿我作品怎么办?生命之旅把我送到什么地方去?随遇而安,最重要心安,我正是温瑞安。


如此匆匆又过二十载,“神州诗社”远矣,但大好“神州”,依然活在我心中、笔下、江湖传说里。正好台湾“风云时代”拟要推出“神州奇侠”新版,我想把“神州奇侠”交托给“风云时代”出版社推出,那是再契合不过的事了。我撰写这故事的情怀与意绪,正好与当时在中国寻出路,为台湾觅方向的知识份子,“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各在跌跌撞撞,寻寻觅觅中不舍不弃的反覆思量与实践,“风云时代”的主事人也是其中的一位前列人物。那个时代的风云己经过去了,曾经情怀吞火,我也再不能写出“神州奇侠”。而今心情,饮水抱雪,殊不料“神州奇侠”故事系列,近年来却在中国大陆和各地都受到重新的评价和关注,使我更加强“修正”了我一贯的想法。我先前的想法是:失败,只是尚未成功。现在的想法是:失败,只是因为快要成功。


稿于一九九八年三月十四日:于静飞相见后此天涯海角喜怒哀乐携手不离不弃;何要求静著“杀死人”;孙首次入珠相会;仪首入卜卜斋齐过宿;温何叶念仪孙彩观赏静之一舞。


校于一九九八年三月十五日:在“双天”酬酢刘华林、庞开祥、林雪婷、周晏燕、叶鸿图等,因与小静有小妒,憋气,忆述过往为气功师所伤及当年在台搬家私事,十分戏剧性;签名大送书;转道水湾,静之第一滴泪,惜之;念为小静首次看斗数,与我缘分深;首次送刘书:“绝对不要惹我”;刘静已看完我诗集;大家同返卜卜斋,青儿睇读者信;送sun莲花水晶座;八方缘礼带领唱“四大名捕”、“布衣神相”;枫林斋午饭取消游玩;常安书店发现云南新评点版“会京师”;叶浩发现“中友”新版“温瑞安作品全集”;静儿首次购我书:“刀丛”;阿旦与争儿大谈“逆水寒”;海湾饮茶遇赵,小刘胃痛甚;自此日起刘静每日均至乐此间,有影皆双不忍离弃。


再校于二零零三年十二月十八日:农历生日前一天,建立香港“一点堂”,与李建兴签订“布衣神相”漫画版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