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一切平安

作者:温瑞安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21:02

|

本章字节:9122字

。x小说。


筵席。


筵宴宾客不算太多,却都不凡。


他们都是开封府,各路“说得了话”的好汉,也有来自各地帮派骇世京城的代表人物,


他们有的原是支持,“六分半堂”的,有的本是支持“金风细雨楼”的,今晚都齐聚这,等


候一个新的局面。


一百六十几人,有的武功出众,有的精于谋略,有的会做生意,有的擅搞组织,但他们


都有一个共同的特长:在江湖风浪闯惯了,懂得怎么乘风转舵。


局面怎样变,他们就怎样转向。


这种人不足以成大事,可是,要走大局,却又不能缺少这种人。本来天下各路明暗乾湿


生意,六分半堂抽二成半,而今,金风细雨楼独步天下,两日之内,把京城足以与之对星的


势力:“六分半堂”与“迷天七圣”,遭苏梦枕控制或击溃,金风细雨楼的地位,已达到了


前所末有、无与伦比的地步。正因为大多数的人都是这种人,一方面明哲保身,一方伺机而


动,谁也不明白当真正变局来临的时候,他们会站在那一力。不道,而今金风细雨楼强盛无


比,他们鄱到来祝贺恭喜,在这种重要场面,他们自然不有无汹洫a。


苏梦枕步入红楼“跨海飞天”堂的时候,这一干江湖豪杰,尽皆站了起来。能够得到钓


面八方来的各路领袖的尊崇、甚或是敬畏,就算只是一种伪饰,也足以自豪:饶是苏梦枕


见多识博,也不免有一点自满的戚动。


杨无邪正在主持大局。


苏梦枕走道来的时候,左边是白愁飞,右边是王小石。


莫北神负责今晚金风细雨楼的戍防,他一见苏梦忱出现于长廊,已趋近说了一句:


“踏雪无痕。”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一切平安。


苏梦忱点了点头。其实他此际正感觉到心血翻涌,只要真气一泄,很可能就会吐血不止。


他强忍着,强自振作;在两旁的王小石与白愁飞互黥一眼,眼已有耽之色。


狄飞惊没有来。


现下六分半堂正当大乱之际,他要坐镇六分半总堂,以安人心。


况且,要收服那一干只效忠雷损的精英,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万一搞个不好,还会赔


掉性命。


对这种事,苏梦枕懂得退身一旁,让别人来解决他们自己的“家事”。


赵铁冷却来了。


他当然就是薛西神。今天京城发生的事,城昂责成防大员早有警惕,急召刀南神回宫镇


守,故不能列席。


薛西神却带了两个人来。


一个是周角。


一个是雷娇。


他们是代表狄飞惊来此的。


-d常明显,六分半堂派这两名大将来,就像是弱国向强邦派节使求封赐的用意近似?


这不仅是示弱。


简直就是投降。


不过苏梦枕也注意到:来的只是周角和雷娇。


周角和雷娇只是六分牛堂的第七和第十四把交椅的人马。


除了已经丧命在郭东神之手的雷恨之外,排行第三和第四的雷动天和雷媚都没有来。


这也就是说:狄飞惊显然还未能控制全局。。


雷娇一见苏梦枕出现,即朗声道:“我们代表六分半堂和狄大堂主,恭贺金风细雨楼怯


汹膜l,一统黑白两道,昌大武林声威。”


投降的人如果要苟全,一定要尽快表示自己死尽忠心、澳前非。


放弃抵抗的人不能有尊严,只可以委曲求全。


有时候,甚至委曲了也不能求全。


当你把刀柄授于人手的时候,是不是能全躯,这决定乃在别人的一念之间,决不是由自


己来掌握的。


这叫做生不如死。


但却有人宁可这样活着。


所以雷娇抢着说话,其实是忙着表态。


她这一开囗,方应着派来的少年人也说话了:“方公子遣在下来恭贺公子,前程锦绣,


福寿安康。”


苏梦忱见那少年长得十分俊俏。眉宇间有一服清奇至极的妩媚,在众多英雄豪杰,仍可


一眼瞧出他来,正要回话,但群雄已七嘴八舌,纷纷恭贺了起来。一时贺词如排山倒海、纷


至来,苏梦忱也应接不暇。


白愁飞在此时向王小石道:“你觉得怎样?”


王小石道:“很替大哥高兴。”


“他当日是见龙在田,今天是飞龙在天。但龙还是龙,事实上他本来就是,”白愁飞道,


“他是英雄,可是没有我们这些豪杰为他开荆辟棘,恐怕他今天仍然潜龙勿用,所以,当人


豪杰,不如自己当英雄。”


王小石不甚同意,人生在世,各有位分,各有机缘,何必强求?人人都去当英雄,世上


能容几个英雄?不错,豪杰为英雄卖命,但世间好汉、死士,也为豪杰效力,这样大家才能


有所作为。说到头来,我们谁都不是英雄,只是我们在人生有的执着,有所选择,所以才显


得特别凄厉一些而已。在时局大势,起落浮沉,冲激成浪,或幻化为泡,有谁能作得了主他


笑笑又道:“曹操煮酒论英雄,说过: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


吞吐天地之志。人多以为英雄强勇霸道,其实唯大英雄能屈能伸,有谋有勇,而且高瞻远瞩、


善机变应对,自有天机,自得妙趣,行事如神龙见首,一无定迹,思虑如行云流水,一无滞,


但都自有逼人光彩,懂得顺时应世,伺机出击,成者天风海雨,波澜壮润,败亦扶风带雨,


顾盼生姿,这才是英雄。”


“或者,你是,我不是,”王小石笑着说:“所以我不当英雄,我只愿能助真英雄者成


英雄,识英雄者重英雄。”。


白愁飞瞪了他半晌,才道:“能看透世间事,是智慧;能看透自己,是哲人。你着得清


比得人得,是个了不起的人。但人生在世,为要看得那么透?着得那么远?功名富纪纪贵,


纵是白云苍狗,只要人生来这么一遭,便当应该抓住啊华,不让它溜走。为有的人一生下来


就大富大贵,簇拥聚呼?为何你我却只是凡人一个,呱呱的来,默默的活,匆匆的去?总要


做出一点事来,才不负大志,不枉这一生。”


王小石慌忙道:“怀有壮志,是件好事,不过这丝毫勉强不得,着意不得,否则,恐怕


为福者少,为祸者大。”


白愁飞昂然负手,道:“管它为福为祸,人要自己快活便好:”王小石小心翼翼地道:


“那跟恶霸暴徒,又有何区分?”


白愁飞即道:“其实又有何分别?枭雄飞扬一生,英雄亦是这般一辈子;平凡人庸庸碌


碌的过,人奸大恶之徒不也一样的活?多少人一任自身好恶,凭权仗势,纵恣一生,到头来


不也寿终正寝?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但谁着见报过了?”


王小石被白愁飞的神情吓了一跳,只说:“既是人生百年,匆匆便过,何必步步为营,


处处争锋?自由自在,五湖四海,心自逍遥,不也快活?”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拿得到的才算是快活,失去了便是悲哀,成王败寇,你看雷损


的下场如何:“白愁飞憬然道,“便是因为万事云烟忽过,率性而为,有何不可?


千秋功过谁论断?人都死了,管它流芳,还是遗臭:”王小石抗声道:“既然百年一瞬,


何不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足可无枉此生,亦不负大志白愁飞冷然道:“就是因为如此,人生


一世,要做些足以称快之事,才能在有限的生命享有最大的快乐。”


王小石明白他的“快事”,与他心中的着法不一。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着法,王小石木也


不想影响白愁飞,可是他不由得虑起来:“不过……”正待说下去,就瞥见了唐宝牛、张炭、


温柔、雷纯和名老丐走了进来。


王小石一见她们,就很高兴的走了过去,说:“你们来了,大家都为你们捏一把汗。”


温柔眼圈一红,正待说话,忽听张炭叹了一囗气道:“你们这算是厌功宴?”


王小石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张炭又道:“你们打胜了,开的是厌功宴,他们打败的,


不知开什么宴?”


雷纯的嘴角忽然有一丝笑意。这笑意的美丽,令人感到震怖。笑意和震怖本就是雨无相


干的事,何况是那么美好的笑意,但就如摘花一样,摘花的人是存情怀的,花朵是美丽的,


俚花的手跟美丽的花朵配在一起,就成了一种美丽的摧残。或许雷纯的笑意正透露着这种讯


息。那件事过后,雷纯仿佛全身流露这股残酷的美,美得分外残酷。


苏梦枕这时正说:“……可是,在这大喜厌的场合,送这玩意来,不大煞瓯景了些么兮”


他微笑着往棺材走去,众人为他让出条路来。


莫北神即道:“但这棺木是八太爷送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苏梦枕用手指抚娑着透雕棺材,俯视着棺板上的彩绘漆案和混金


银加工绘饰的云龙凤翔圃,“雷损败亡,它的权力地位,也就是我的了,要是我败了,我也


需要一囗棺材,八太爷送这囗棺材来,实在很够意思。”


他很少笑,可是此际却得保持着一个森寒的笑容,转向那扇屏风,说:“方侯爷送的屏


风,也很有意思,俗语说,大树好遮荫,以此为屏,可以无,万一教人失,也可以遮遮羞。”


至于对那个朱月明送来的轿子,却只淡淡上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众人知道苏梦忱在开玩笑,都笑开了,忽见一人匆匆而入,正是杨无邪。


杨无邪是个从来都不匆忙的人。


如今他这般惶急,必然是发生了重大事故。


“雷动天率领五堂子弟,杀入金风细雨楼来:”众皆动容。


“六分半堂”共有十三堂子弟,而今已有五堂徒众掠扑过来,显然局面并不受狄飞惊控


制。


——雷动天是六分半堂,除了雷损和狄飞惊之外,最棘手的人物。


雷动天是雷损的死亡。


雷动天果然不服膺狄飞惊的指令。


苏梦枕神色不变,只道:“他来得好。不知道他过不过得了无法无天”杨无邪趋近一步,


低声道:“他来得太快了,颜鹤发、朱小腰他们恐敌不住……”


忽听楼前一阵骚动,喊杀声四起,有人叫道:“雷动天来了。”声音戛然而止,砰地一


声,一人飞掠进来,那是条精悍瘦汉,混身浴血,但精锐如一把新出鞘的刚刀。


堂上有百数十人,而且都是各路豪,但这瘦汉然而入,似毫不把这些人放在眼他身上受


了七八处伤,还流着血,可是着他的神态,仿佛这伤是别人的、血也是别人的,与他全无瓜


葛一般。


他的眼神很冷静。


人也很定。


但这样看去,却觉得他很愤怒,强烈的怒忿便他反而镇静了下来,深仇大恨,是要用血


洗的,血海深仇,是要用生命换取的,愤恨反而成了甚不重要、极之征末的事。


众人又浪分涛裂似的分开一条路,让苏梦忱和他直接面对。


苏梦枕说:“很好,你…。”他却不去看雷动天,目光搜寻,瞥见了雷纯,和注意到留


在她嘴边一丝美丽残酷的笑意他怔了一怔,突然大喝一声。


刀光出,自他袖中乍现。


突如一个艳遇。


棺裂为二。


血光暴现。


棺内的人闷哼一声。


人也被斩为二。


棺的人是师无愧。


雷纯失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