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未老先衰第五章 孟仲季

作者:温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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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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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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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942字


赖药儿忙向吕风干道:“吕前辈,这儿浓烟呛人,不如……”


吕凤子截道:“不必了。我既然已给你们医活,这一点烟也不会把我熏死……我想留在


这里。“余忘我把巍巍颤颤的吕凤子扶近诸葛半里尸身处。


她说着眼泪往干瘪的颊上淌落,道:“没想到二十年后我再睁眼看这世间。竟先看到吾


儿之死……”


余忘我道:“诸葛兄一直惦挂着你老的病,这二十年来,他耗尽心血,费尽心机,为的


就是给你老治病:……’


吕风子悲声道:“也累了你了。


余忘我悲声道:“我的命,我的家人都是前辈悉心救的,前辈这样说,折煞我了。”


吕风子长叹道:“如果说我对你有恩,这个恩,你已报了二十年了,现在轮到我欠你


了……只是,不知道……半里在这二十年来,有没有做过不好的事?医好过多少人?有没有


恃技为恶、祸害江湖?”


众人面面相觑。赖药儿率先道:“诸葛兄仁心济世,扶病救难。这二十年来除了悉心专


神于替前辈治病,就是萍精竭虑于救百姓贫病之中,赢得世人一致推崇……在下医理,也受


请葛兄启发颇多。”


吕凤子泪流满腔,道:“这……这就好了……我也对得起他……他死去的爹爹了……只


是……苦……苦了这孩子……”


傅晚飞大声道:“他……诸葛神医是为维护前辈,所以才战死的,他……”声音也嘎住


了。


唐果也挣扎道:“我们的命,也是……他救的,哎唷!国为用力讲话,触痛了伤口,赖


药儿立即替他搓揉,唐果心里,比什么都舒服。


飞鸟砰地一拳,捶破了一张烧得半焦的桌子。厉声道:“我们要为他报仇!


吕风干强抑哀伤,问:“是谁杀害吾儿?“


傅晚飞道:“都是天欲宫那干狗贼!


吕凤子道:“这就是了。若立心行医。难免会与天欲宫为敌。二十年前,我也开罪过天


欲宫的人。只是他们的势力,大概不比现在强大……以项梦飞、哥舒天这等人材,天欲宫也


势必浩壮,只望能改邪归正,造福百姓就好了……却不知凶手是谁?”


飞鸟大声道:“乌啼鸟、沙蛋蛋、茅雨人……只不过其中两人。也……死了……”他用


手向地上茅雨人。沙蛋蛋的尸旨指了指,兀自气忿地道:“我会替诸葛兄报仇!


吕凤子道:“如果他们也要替死去的同党报仇呢?”


飞鸟一怔,吕凤子才又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呢?吾儿已死。凶手三人,亦亡其二,清


诸位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众人一听,全都羞愧的低下头来,平日在江湖中难免厮杀寻仇,跟吕凤子胸襟态度一


比,全都心里有愧,唐果虽顽皮,但因受赖药儿熏陶,从未杀过一人,他眨着乌溜的眼珠瞧


着吕风子,心中大受感悟。赖药儿一生只救人不杀人,就算大好大恶之徒他也常予一条生


路,跟一般武林中人体风大相径庭,颇感寂寞,听吕凤子这番语言,忽然之间觉得胸襟大


畅,愉快无比。


吕凤干忽向他道:“阁下能替老身开脑除毒,医理高明只怕还胜老身,不过……”她用


一双慈和的眼光不住端详赖药几。众人不禁都向赖药儿望去。只见他白发散披,有些头发落


在衣上。肩上、襟上,神态略为疲惫。


唐果失声道:“爹爹,你怎么老了那么多……”自知失言,忙噤口不说。


赖药儿疲乏地一笑道:“我是很老了。天祥人因感赖药儿恩德,都尊称“爹爹”而不名


之,唐果对赖药儿更有犹胜父子之情。


吕风子眼中优色更盛:“老身有一疑团,冒昧相同,尚请阁下不要见怪。吕风子医名誉


满天下之际;赖药儿尚未出道,吕凤子手著医学要方对赖药儿影响甚大,赖药儿近年来已青


出于蓝,“医神医”的名头更是家喻户晓,但吕凤子一病二十二年,故未有所闻。


赖药儿微微笑道:“前辈别客气。


吕凤子道:“你今年贵庚?”


赖药儿道:“二十四。


这句活一出,众皆愕然,出为以赖药儿的容貌来看,至少也该近四十岁或更长才对,如


以白发来推测自然六十岁都不止,加上赖药儿所精研的医术又必须以阅历、经验为主,加


上名声鼎盛,天祥人心悦诚服的称呼他为“爹爹”,寻常百姓也当作扁鹊复生,在未见过赖


药儿的人来说。更会想像他是年近八十的老翁。


吕凤子点头道:“这就是了,你患上的是先大过早衰老症,这种病例不算多见。你的属


于较严重的一种,比平常人衰老得快三倍……”欲言又止。


赖药儿神色泰然道:“也就是说,别人活一天,我等于活了三天,别人活一个月,我已


活了三十月,别人过了一年,我就老了三岁。


这一番话下来,各人心头,难过得不知怎么说是好。好友如李布衣,虽看出赖药儿特别


易老早衰,也不知道竟如此严重,至于其他人包括唐果。却一点也没有察觉,乍听心里十分


难受。


赖药儿笑笑又道:“所以我今年实龄虽才二十四,但在体能心智上,已经是超过六十岁


了。


吕风子眼中悲悯之色更重:“你能那样豁达,自是最好,不过,你比别人老得快,生命


自然也比别人短促一些……”


赖药儿洒然道:“也死得快一些。我已六十多岁,自然已没有几年好活。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只想在有生之年,多救一些人,也算没有白来世间走这一转了。


唐果听到此处,不禁抽泣起来,赖药儿拍拍他肩膀笑道:“人生自古谁元死?我快乐得


很,你又何必伤心?万一引动伤口,一两个月内复原不了,可不把你闷着了?”


吕凤子喃喃地道:“古来能医不自医,也不只你一人……你的病,也绝非不能医治的。


嫣夜来。唐果、傅晚飞同时抢着问:“怎么医?”


飞鸟本也抢问,但他反应较钝,迟了一步,反手抓抓头皮,粗声道:“他奶奶的,怎么


医嘛!


吕凤子道:“诸位可曾听闻过扁鹊的‘七大恨’方子!


众人因听诸葛半里提起过,都说知道,赖药儿苦笑道:“实不相瞒前辈,在下也珍惜性


命,近年来苦心收集,但七样药物之中。仍缺其三……”


吕风子道:“是哪三件?


赖药儿道:“孟仲季、龙睛沙参、燃脂头陀。


吕凤子道:“我儿死前,手里捏着这个盒子……”她自诸葛半里僵硬的五指里取下锦


盒。拇指一弹,盒盖“外”地打开,只一阵清芬的参味,袭人诸入鼻端,众从顿觉脑里软暖


舒泰,倦倦欲眠。又十分迷醉,如饮醇醒。吕凤子“啪”地把盒子关上,道:“这龙睛沙


参,滋阳养血,补力至强,如元气本盛,反受其冲,不可久闻。


众人隐隐约约只见盒内有一株人首珊瑚菜梗似的药物,花茎作伞形,果梗倒卵形,极像


两颗龙目,淡黄色幼毛,因气味十分好闻,迷醉之余,未加细看,都觉遗憾。


吕风子把锦盒递给赖药儿道:“半里死前紧握此盒。想来他也看出你的病情,要把这


两颗‘龙睛沙参’给你……你就收了吧。


众人虽把诸葛半里因吕凤子中暗算事而性情大变,一事隐瞒不说。但诸葛半里死前的确


是要把“龙睛沙参”相赠赖药儿,这点可猜得丝毫不错。


诸葛半里要将这罕世奇药相赠,倒是十分真诚的。


赖药儿沉默半晌,双手接过,还未道谢,吕凤子道:“太行山奇珍‘孟仲季’,恰巧我


有留着一份,一并都给了你吧。”


傅晚飞拍手笑道:“好哇,那七样药物全了六样……”


赖药儿道:“太行山‘孟仲季’是药中绝品,三百六十五年开花一次,一开即谢,花籽


结在根部,花落时蒂即熟,为地底热流所吸。钻地而去,可谓稍纵即逝,前辈得之想来不


易,现在前辈正需强血药物,怎可——”


吕凤子道:“我既昏迷二十二年不死,今大梦方觉,就白头人造黑头人,大意如此,吾


复何言?我死不了的……但是这药你却非要不可。”


赖药儿仍是不同意:“事有轻重缓急之分,晚辈罹疾已非一口,一时三刻还死不了,还


是前辈留用。”


吕凤子正色道:“正因事有轻重缓急,你必须马上收下。”


李布衣听出语气不对;问:“前辈,难道……?”


吕风子凝重地细察赖药儿的脸色,道:“你近日是不是喝下三种极毒的药物?”


赖药儿想起为救闵老爹时所喝下的三杯毒酒,颔首道:“是。是三杯毒酒。


吕凤子惋惜叹道:“以你的武功,有人逼你喝下三杯毒药,并非易事;若要骗你喝下,


以你医术高明,更无可能。想必是你自恃艺高胆大,喝下毒酒……不错,这三杯酒毒性互相


克制,你又服下解药,制住毒性,只是……这毒力虽不当时发作,却破坏了你身体构造,现


下你先天性易衰老疾,已由潜在被转为剧烈,你活一天,等于别人活上半年,而且还会加剧


老化,你再不急治,控制病况,还剩几天可活?”吕凤子却不知道那三杯毒酒,是她儿子诸


葛半里逼使赖药儿喝下去的。


这时人人脸上,尽皆变色。


吕风干又问:“你这一、两天是否常有昏眩、呛血、脱发、易倦的情形。


赖药儿道:“是。


吕风干点头,又点点头,肯定地道:“这就是了,若无‘七大恨’,你已没有几天好


活。


嫣夜来急道:“那么其他四种已搜得的药材呢?”


唐果道:“珊瑚马廊金。万年石打穿、飞喜树、独活雪莲……全在我背上药箱里。


嫣夜来道:“那么加上‘龙睛沙参’及大行山‘孟仲季’一共是六味,还有一


味……”


吕凤干忽道:“慢。


众人一愣,吕风干苦思道:“二十四年前,我在大行山掘药。无意中得到‘孟仲季’种


籽五枚,把它研化成粉未,再制成丸,只有一颗……只是,我把它放在哪里呢?半里他……


有没有服用或丢弃呢,这……我就……”她苦思的脸容渐呈痛苦之色。


赖药儿知道吕凤子是因为刚动手术后就伤心于儿子之死,费神于自己之病所致,忙道:


“前辈不用担心,生死乃安天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前辈请先休息,晚辈的事,可容后再


费神……”


吕风干忽道:“我记起来了。


唐果急问:“在哪里呢?”吕凤子道:“就在辰字排药柜最上一格左边一只抽屉里……


我把半里他爹的书信,也放在那里。把“孟仲季”的丸泥与丈夫书信放在同一格抽屉里,可


见她对这药品有多么重视。


余忘我道:“却不知诸葛兄有没有取出、服用?”


吕凤子摇首道:“不会的。这‘孟仲季’药性奇特,半里只怕验不出来,他验不出性质


的药品又怎能胡乱处理呢?”


众人都觉有理。诸葛半里虽是个恶医,但绝不是庸医,这样的一位高明药师断断不会胡


乱处理药物的。诸葛半里分明不知其母已收获得“盂仲季”所以只献“龙睛沙参”,没提


及“孟仲季”一字半言。


傅晚飞道:“辰字药柜在哪里?我替前辈拿去。


吕凤子用手指道:“在——”整个人都怔住了。


众人也都愣住。


因为吕凤子手指处,的确是药柜,但是已给火头烧焦七七八八本来是白漆髯上的


“辰”字,也只剩下半个焦影,上面几排药格,早已烧成炭灰。


大家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傅晚飞道:“我们赶去大行山,再锄一株‘孟仲季’回来。”


李布衣道:“来不及了。


吕凤干道:“没有用的。


赖药儿道:“不要紧的。


余忘我忽道:“咦。


吕凤子吃力地偏首,问:“什么事?


余忘我道:“前辈刚才是说,那‘孟仲季’药丸是和书信放在同一处吗?”


吕凤子道:“是。那是半里他过世的爹的书信。言下无尽啼嘘。


余忘我却道:“有一次,诸葛兄找出一批书信,说是诸葛老先生的遗物。他说放在药柜


上怕不安全,便移到别处去了……”


他的眼睛和别人一样,发出兴奋的光彩:“——不知‘孟仲季’丸有没有同时移去?


吕风干即道:“他把书信放在哪里?”


余忘我道:“书房铁箱里。他大声道:“我这就去看看。”


说着身形掠出,忽见一人与他并肩前掠,原来是李布衣。李布衣道:“我跟你一起


去……这有关赖兄性命的药物。不能有任何闪失。


众人都焦的而又情急的等待着。


吕凤子道:“要是‘孟仲季’的药丸尚在,那么“七大恨’中,你只欠一味燃脂头陀


了。


傅晚飞问:“不知这一道药,哪里可以找到?”


吕风干摇首道:“可遇不可求。


唐果试探地问:“要是缺了这一道药,其他六道还不足够吗?


吕风干道:“这‘七大恨’药方,性子奇特,是利用各种性质为特异的药性,掺合一


起,相克相生,正好医治‘先天衰老病症,……燃脂头陀,是这七种药性里最重要的一味,


至寒至凉,人肝经,几可起死回生,惟常人服食反受阴寒之害而致命,功力高深的人服食,


也难抵受,故“七大恨’中以此药来专制调和其它至阳、至燥。至毒的药物,不可或缺。


飞鸟道:“若找不到达种药,那六种岂不全都~——’一时说不下去。


吕凤子道:“二十多年前,我因要救治半里他爹六阳真火夹攻的伤势,必须‘燃脂头


陀’救治,一样徒劳于功。


赖药儿忽道:“我知道哪里有这种药。


众人不禁一起问出声来:“哪里?!”


赖药儿长叹一声,缓缓地道:“天欲宫副官主,哥舒天的‘海市蜃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