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年殿里，放着历任保章氏亲笔写就的原稿，那是上天假保章氏之手写下的整个历史的模糊轮廓。书记员们将原稿整理、分类，剔除那些看似无用的东西，最后剩下一个支离破碎的骨架，是为经。从文员再根据收集得来的资料，留下较为详细的记录，是为传。经与传，合为史，存放在昭年殿。

只有保章氏能无视禁制出入史年殿，其余人等，就算是长老，也要至少半数三个人才能打开史年殿。

那或许是巫族最大的一次赌博，输了，历史上也许就再也没有巫族。所以，长老们才做了最充分的准备，包括查看那些充斥着没有源起和结果的句子的史卷原稿。

好在，从历史上消失的，是商。

和那段昆仑山最动荡的历史纠缠在一起的，还有那些永远也忘不了的名字：亚辛、亚蔺、商章氏、太子荡、凤藻……

我偷眼看看巫昊。他毫无心机地提到这段历史，似乎丝毫没有记起那个为了他献出生命的女子。凤藻……她的脸庞在我心底晃过，多少年过去，那双眼睛还是那样亮闪闪的。如果她知道巫昊已经彻底忘了她，她会后悔当年的选择吗？

凤……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我要回去了。昊几乎在我开口的同时说道。我一怔，却见他沉静地望着我，我的心一缩。

他没忘，没有忘记，只是……不愿记起。

他转过身，向着殿外走去，我再也无心说话，沉默地跟上。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史册一本本飞起，落回玉架。也许，过很久很久，也没有人再来翻看这些以血写就的历史了……或许要等到天下再次大乱。

昭年殿的大门渐渐闭拢，那一整片光线被镂出精细的花纹，投在巫昊身上。他很长很慢地呼出一口气，显得有点落寞。

我有些心软。我和昊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我从来不认为这家伙算得上是一个好朋友，但显然他不那么认为。

昊。我字斟句酌地说：据说，当初的五行神军不只五行，还有第六行不要提问，我只知道这么多。

除了我族、周人、妖人和云中族，还有些势力也想得到混沌。巫昊竖起食指，一点星光绕着他的脸转了两圈，消去他嘴角的血痕：……闲，你觉得，那个第六行会是一个吗？

他并没有等待我的回答，继续说道：周下面有些诸侯国也不太安份。除此之外……闲，你对"司衡"有什么想法？

司衡……这个组织在几百年前，神秘得几乎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而现在，却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如果混沌真的出现在这世间，我倒以为，不如司衡得手的好。

巫昊有些讶异地看了我一眼：连我族你也不放心吗？

我不放心的是你。我冷冷地回答。

他笑了笑，不以为意：你也不要太相信司衡了，没有几个人能经得起那种力量的诱惑。

但是司衡一直有所准备。压制混沌……这是创立司衡的目的。巫昊的表情让我觉得愉快起来：你看，昊，有时我还是比你多知道那么一点儿东西的。

那么，这次缙山事件，司衡有没有涉入呢？

我不知道。昊，我只是"偶尔"比你多知道一点东西，但绝大多数时候，我不可能知道连你这执掌听风阁的家伙都不知道的事。

巫昊沉吟了一阵：……听风阁有些零散的线索，说明有一帮不明身份的家伙牵涉其中，他们种族芜杂，手段凶狠，不像是司衡。

去问赤华严吧。我说：听起来这像是司衡喜欢的类型，或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巫昊皱起眉：……我实在不想跟赤华严打交道。

这我相信。即使是我这样不关心世事的人，也听过赤华严的名字。知道司衡的存在的人，大多知道他的身份。他是妖族火行的长老，年龄据说已经超过一千岁，任司衡的首领大约也有几百年了，巫昊再怎么擅长诡诈权谋，终究比赤华严差了好几百年的阅历。

我说：劝你一句尽量不要和司衡为敌。

巫昊摊开双手苦笑：你以为我敢吗？火行的长老呢！他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吸引各大势力的注意，还照样能在那个棘手的位置上一坐几百年，凭的绝不是运气。恐怕就连劫也未必能胜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