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哀荣

作者:瞬间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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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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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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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792字

乔秀晴的丧事极尽哀荣,刘恒下令以夫人仪制治丧。后宫对此议论纷纷,风闻乔美人是在我处喝酒回去后毒发身亡,而我成了罪魁祸首。


我和灵犀保持缄默。乔秀晴的侍女唯恐担上照顾不力的罪名,在发现主子自尽禀报我们后,也碰柱而死。


知情的都闭了嘴,不知情的胡乱揣测着。守灵的熙霞堂刚刚布置得当,汉宫的旨意就到,责拿段氏,当场赐死。段氏哭着哀求,不停的叩头,额头的血染红了银光殿门前的石阶,却是无用,被侍卫当场缢死。


也许这是吕太后保全我,守护秘密的手段,不过我已无谓了。如今的我神情恍惚,每日只是跪在熙霞堂为乔氏守灵。昏暗的大殿,飞扬着雪白灵幡,白花围绕的奠字格外的怵人眼目。丈余白纱灵幛两边垂落,偶有风过,飘拂卷起,多了些阴森之气。正堂一大一小棺椁,乔氏的侍女也因忠心殉主,获了忠义郡主的称谓,与乔氏一并下葬。


我身后是熙霞堂的宫人们呜呜啼哭着为她送行,火中不曾焚化的纸钱随风吹扬。


灵犀心疼我,常常要拉我起身,我只是拒绝,不肯。平日乔氏并未与我深交,我遥遥的望她也多是欣赏。她开朗直快,为人豪爽,不让须眉,私下底虽有赞许却从不接近。不料她却在馆陶凄冷满月,众人避讳我时前来,她待我情义不浅,而酒后的真言,更将我认作她的知己,如今去了,也该尽些心意。汉宫的赏赐源源不断,连日派快马传送,个个珍奇炫目。而刘恒的赏赐也颇为丰盛,衣冠服饰,满目华贵。只是他永远也不知道,这个女子为何而死,为何走的如此决绝。乌黑的夜,温暖中带着透骨的寒,还记得她那时与我一起抄写符咒时的相视一笑,还记得她怀抱酒瓮一碗碗喝个干净时的豪爽。只是此时,幽暗的黑夜,再也寻不到她的踪影。


眼泪流的无声无息,却是满面。今日发丧,却要在夜半时分穿衣打扮,我起身看她,颜色如故,嘴边的笑意嘲弄着我们仍煎熬于尘世苦海。她选择仙逝而去,从此绝了烦忧,胜过了我们。灵犀在我身后跪捧着礼服,那是极其华美的一品礼服。大红的绫纱上密密绣着百啭瞿凤,敝屣的裙子也是同色同纹,还有五对朝凤的金冠,攒珠蕾丝的金凤颤巍巍的躺在托盘上,流丽华彩,对了,还有那镶嵌玛瑙的缠臂金,是汉宫赏赐的,据说是太后对她虔恭孝贤,谨修四德的嘉奖,我冷冷的笑,这些于她,是此生的荣耀,却也只能在死后才能一见,果然是哀荣,哀恸荣耀!原来用性命所换也不过如此,可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却无声的没有了。怪谁呢,怪吕太后残忍?怪刘恒薄凉?怪我的独宠?抑或怪她自己不能隐忍?娘娘,时辰到了,穿衣吧。灵犀提醒说。我一件件为她穿戴,仔细精心。冰冷的臂,轻薄透亮的纱。僵硬的脚,奢靡华费的鞋。安详的脸,企盼已久的梦。东方见亮,暖意袭来,她也笑得开心。走吧,我端起酒碗跪在她的棺椁前,一饮而尽,将酒碗摔个粉碎。耳畔响着那日她的呢喃:我只是希望,来世能生在一个寻常人家,嫁个乡野憨夫,他疼我,我敬他,一辈子吵架拌嘴到老,我就别无所求了。音容宛在,人却去了,我大笑着,心里默念,妹妹好福气,来世去寻那好日子,姐姐仍要煎熬,罢、罢、罢,姐姐祝你美梦成真,早早享福去吧。


抬棺椁的太监一个用力,她便离开我的视线。我起身,灵犀上前搀扶。起灵!执礼的太监尖声高喝着。众人闪避,代宫如今已经空虚,王后因病一概不管,而代国所来的女子两死两禁,余下也只有我一人而已。送行的人凄冷稀少。刘恒也因赶修陵寝而无暇来送。也许此事于他,没有家国来的重要,毕竟那些危急的更多。一道朱红色的宫门将我们拦住,一路相送也只能在此分别,缓缓关闭的门将乔秀晴与我们隔离,划开了生死我请命,搬回聆清殿,远离宫苑,刘恒初是不准,无奈我的执著,命稳妥地人跟了,才准行。


盛夏时分,暖风熏然,偶尔有荷花盛开在对岸,点点粉红,池这边的新荷才露尖尖,蜻蜓点水,粼粼波纹倒映景象,美妙如梦。馆陶喜欢这里,每日我和灵犀带她去回廊上的凉亭散步。像是被美景所吸引,她呀呀叫着,含糊不清,迈蹬着小脚,挣扎着要起身。


我们呵呵乐着,仿佛不曾发生一切不快。代王的陵寝已经修得差不多了。灵犀说的不经意,却回头看我。我低头,为馆陶拽着裤脚,掖在布袜里,声音平淡无波:是么,你怎么知道?


灵犀有些羞涩,假意笑着逗弄嫖儿,却不回答我的问题。是杜战和你说的?我已猜到,却不愿说出。嗯,杜将军说代王急着回来,连夜赶工。我低头不语,只是拉着嫖儿的小手晃来晃去。你与杜战可是情投意合?如果那样,我去求了代王,把你许了他,虽不能做个正室,也定不会低看了你。我抬眉看她,面色平静。灵犀有些尴尬,极力压住声音说:奴婢不曾有那样的想法,请娘娘莫提了。、我疑惑的看着她,眉目之间明明对杜战有情意,回绝却是为何?见她面露难处,我也不愿深问,只作不知。灵犀抱起馆陶幽幽的说:如今奴婢心里只有娘娘和小主,其他的不想。


她的又一次强调愈发的说明了他们之间有些什么,灵犀此时眼底的忧伤也是为他么?有个牵挂的人真好,我却不能如此。乔氏的死让我认定刘恒的薄凉,唇亡齿寒的感觉,让我渐渐的疏离于他。


远远有人招手,灵犀站起,兴奋的说:果然就回来了,那不是代王身边的小桂子么,我去问问他有什么事。她疾步跑到对岸,旋即风一样的跑回。娘娘,代王回来了,一会就到,让您先行准备呢。她的眉目带笑,仿佛期盼已久的是她。


准备什么,就这样罢。我整整衣衫,只是端坐。灵犀有些无奈,哄着我道:娘娘美貌,自是不用准备的,但迎驾似乎有些不合规矩,不若收拾一下,也费不得什么事。不用了。我固执的逗弄着馆陶,头也不抬。此时刘恒已经带人踏上回廊,灵犀只得下跪奉迎。我默默站起,抱着馆陶下拜。


他风尘仆仆,满面倦意,笑道:拘这些礼做什么,仔细跌了馆陶。他接手将馆陶抱在怀里,柔声说:来,叫声父王,父,王。来来来,叫,父王。灵犀见此笑出声来,我回头看她,她立刻敛住笑意,垂首站立。刘恒抬眼看我,又对馆陶说:那是你母妃,叫母妃。馆陶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他的神情有趣,咯咯的笑起来。我上前接手:她还小,说不得话。转手交给灵犀,灵犀抱起馆陶走回聆清殿。


刘恒看向粼粼水面,轻声说:近来,近来好么?还好,这里清静,事情也少。我答的柔和。相敬如宾,如宾客般客气,我们此时做的完美。他有些慌,语气急切:你在生本王的气么?怪本王馆陶满月时不曾回来?


我摇摇头,嫔妾不曾生气。眼底仍是冷意。刘恒不再说话,只是狠狠将我肩膀扳过,拉入怀中,温柔道:不要不理我,我只有你一人。苍凉的语气,让人莫名的心酸。我伸手环上他的颈项,热泪随心而落。爱么,不能为他舍生,不爱么,心中总有介意。千帆过尽,却仍看不见心。


这夜刘恒不曾离开,在床榻上围住我,让我坐在他的怀中,馆陶在我胸前,我们一同逗弄着她粉嫩的小脸。他也喃喃的跟我讲修造陵寝的辛苦艰难。我仔细的倾听,适时的微笑。


今年年底就可以进兵操练,只是有些困难仍未解决。他的心事沉重,呼吸也短促粗重。


可是财物?我有些明了问。他用粗喇的胡碴磨着我的头顶,笑道:嗯,还是你聪明。宫中已经节俭,再也未必能省出多少。宫外的世家官宦倒是有钱,却不肯出。刘恒长叹。


我斟酌半晌,筹款也要有筹款的法子,这主意有些违背良心。说来看看。他的眼睛闪现着光亮。找些匈奴人扮作匪盗,肆意强劫两家的财物,世家官宦必然各个心惊,拼命了将财物转移到城外,再派人说国家征用,许以小息,试想哪里有比国库更加防守严密的?更何况还有利息,他们必然会踊跃将物品存入国库。刘恒扑哧一声笑出来:主意是好,只是缺德些。我嗲怪:代王若是笑嫔妾,再也不给代王出主意了。哪敢,只是有趣罢了。明日带你去上朝如何?他的语气中颇有赞赏之意。


罢了,嫔妾上次已经领会了。不敢再去。我摇摆着手婉拒。他拉起我手说:上次是本王考虑欠周全,你以后坐在屏风后面,不用露面。本王觉得你有栋梁之材,应该参与进来。女子身处后宫,不得干政,此乃高祖训,代王不怕么?我故作担忧的问。不怕,本王要的就是能干的嫔妃,能与本王共同协商大事的女人。他的目光坚定,带着鼓励。罢了,馆陶离不开我,还是算了,等馆陶大了,代王还不嫌弃嫔妾齿落发白时,嫔妾再去协商大事如何?我淡淡的笑。他搂过我,语意疼惜:终于看见你笑了。我不语,将头埋在他颈项处,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