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羽没想到的，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一顿狠批。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知道这样会有多大的危险吗？”乔剑火大地在星羽的公寓里训斥。

卡萨，苏奇，莫名都在，星羽坐在沙发里低头抱着怀里的手套不说话。

乔剑严厉的目光射向卡萨：“卡萨，你不是刚入行的新手了，这点保护艺人的道理都不懂？星羽现在的身份非同寻常，你就这么贸贸然让她出去，万一引发什么骚动推挤，伤到了她伤到了别人怎么办？”

“老大……”卡萨苦着脸，他倒是想拦来着，可是这位小姑奶奶怎么拦得住？

“我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就不能为了那么辛苦来见我的人做点什么？”星羽忽然说，抬起头，“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乔剑一怔，旋即怒气上升：“你到现在还没明白自己什么身份吗？你是纪星羽，国内最当红的艺人，不是什么别的小明星小演员。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引来无数人的关注，你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当红艺人？

这刺耳的名头让星羽眉头一颦，扭过头去。

“星羽，你不好好摆正自己的位置，将来只会出更多的乱子。”乔剑忧心忡忡，这个女孩比他想象得还要单纯，还要傻。

苏奇担心地看了星羽一眼，说：“乔总，这次也是事出突然，那个老奶奶突然昏倒，小羽……”

“没有任何理由！”乔剑打断，“明星的适度神秘感不明白吗？没有一个艺人被允许跟粉丝那么多接触没有距离的。没有了距离也就很难保持吸引力，这是运作明星的大忌。”

“运作？！”星羽猛地站起来，紧抿唇角，“我也只是一个商品，一个货物对不对？我不能允许有自己的情感自己的表达。一切一定要套在一个所谓的规则下，做一个听从命令的木偶，看起来像个天使，那样才是一个合格的没有经营危险的‘明星’！”

星羽大声说：“可是我不想当天使！对不起！”

她一转身冲进卧室，扔下一地安静。

乔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卡萨和苏奇吓得心一跳。

沉默持续，没有人敢说话。

半晌，乔剑终于压下心中的怒火，看到了地上刚才星羽掉落的一样东西。

他一弯腰捡起来：“这是什么？”

是一只白底蓝花的毛线手套，针脚细密，暖和厚实。

“那个，是今天意外昏倒的老奶奶特意为小羽织的。”苏奇解释，“老人家身体不好，却坚持为小羽织了很多，一定要亲手送给她。”

星羽从离开vigo大楼，就抱着这些手套在怀里没有放手，一直看着它们发呆。

乔剑一愣，将手套翻过来仔细看了看，没有说话。

“当时的情景真的很令人担心，小羽的性格，是不可能坐视的……”苏奇小声说着，卡萨瞅了她一眼。

“卡萨，”乔剑说，“这次的事，你责任最大，明天交一份报告来。”

“是，老大。”卡萨忙答应。

乔剑看了星羽的卧室一眼，回手将手套放在了桌上，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我送你。”一直无话的莫名突然站起身，一笑。

离飞耀不远的慢摇吧里，灯光低垂，音乐飘浮。柔和的灯光打在作旧的木桌面上，泛起一片旧梦似的光晕。

乔剑吞下杯中的威士忌，皱眉嫌味道不够浓烈。

“怎么今天这么急躁？”莫名歪着身子小口抿酒，眼睛看着他。

乔剑长吐一口气，闷声不答。

莫名淡笑：“你真的那么生气？换了别人，恐怕未必吧？”

乔剑顿时转过头，看到他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说什么？”

莫名凑过来：“今天下午我在vigo看到停在楼下的那辆车，应该没有认错吧？”

乔剑一愣，扭头倒酒。

莫名说：“出了事不到三十分钟，飞耀唱片的总经理竟然立刻放下手边的事情，绕过大半个北京飞车赶到。别告诉我你对每一个员工都这么紧张。”

“莫名……”乔剑拿起酒杯望着他，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莫名忽然转为冷目：“乔，你在想什么？要玩火吗？”

“我，”乔剑心乱，“不是的。”

莫名忽然心里一紧，看来，他猜得果然没有错。他猛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怎么了？”乔剑盯着他，“你一向不爱喝酒的，小心别这么猛。”

莫名放下杯子，说：“你喜欢她？”

乔剑一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眼睛离不开她。”

他真的疑惑，有时候他自己都怀疑，他执意签下她到底是为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是为了他自己。

莫名的脸色在幽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楚：“所以你才会这么生气……”

乔剑坐起身：“什么事情都没有，莫名，我怎么会喜欢那种类型的女生呢？哈哈，她只是飞耀的一个新人，未来的王牌。放心，我分得很清楚。”

真的能分清楚吗？莫名望着他，为什么他自己越来越不清楚。

如果真的能分清楚，他们何必在今夜在这里为了一个人喝酒？

星羽坐在屋里一件一件地拆礼物。歌迷送的礼物已经堆了小半间房子，比赛时寄到电视台，现在寄到公司去，通告或机场时直接塞给她或身边的人，她有时间的时候就会像现在一样一件一件拆开看。

其实她从小到大很少收到别人的礼物，她总是最值得依靠的那一个。跟朋友笑闹，替姐妹分忧，很少有人在意她其实也期盼着惊喜，等待着关心。

而现在，她忽然拥有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爱，那么多的礼物带着火热的心赠予她。曾经她无法得知这份爱的深浅，就像她已不懂得测量人心的深浅，但现在，她似乎能感应了。

大爱无言。

苏奇看着她蹲在地上小心地打开一个个盒子，一封一封读着歌迷的信，时而欢悦，时而凝睇。刚才乔剑带来的风云变色在她的世界里似乎轻得像鸿毛一样，她只是深深地，深深地沉浸在爱中，渐渐，低着头，眼眶泛红。

卡萨走过来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

“卡萨，”星羽忽然叫住他，没有回头，“今天聊天的时候提到的那个广告，是怎么回事？”

卡萨一惊。

星羽转过身：“什么营养品？”

苏奇也想了起来，怀疑地看着他。

“那个，”卡萨犹豫了一下，说，“星羽，是大河集团的高董，他们集团旗下的减肥药……”

“你已经替我接了？”星羽一惊，“为什么不告诉我？”

“还没有完全，我最近也正想跟你说。”

苏奇又惊又气：“这怎么可能，那个减肥药我听说过，我有朋友曾经吃过，很伤身体的，小羽怎么能代言那个？！”

“这……”卡萨意外，“质量有问题吗？”

星羽平静地说：“他开了什么条件？”

卡萨一愣，额上冒汗。星羽冷静又锐利的时候，年轻的脸上带着迫人的气场，丝毫不比乔剑逊色，这样的时候，连卡萨这样的老江湖也不禁为之色变。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怎么会对着一个小姑娘紧张。

那药的问题，他当然有所耳闻，但他并不认为有什么特别要紧。会出事的人能有几个，只要代言费够高，广告铺的够广，能对红有帮助就行。何况，大河集团的高董还开出了那么优厚的条件——

“他许诺了什么？”星羽静静逼问，语调不高气势却压人。

“他，”卡萨只好说，“星羽，其实这个广告条件真的不错，你考虑一下吧，而且大河的高董……”

他凑到星羽耳边：“如果可以合作，高董个人想送你一套三环之内的高档住宅。”

“什么！”星羽诧异瞪大眼睛，一股火噌地窜上来。

“谢谢！告诉他我不需要！”星羽扬眉，寒眸似冰，“无功不受禄，我还不至于这么眼浅。”

“而且，我不会骗爱我的人。”她说，抿起薄唇，拿着歌迷的信的手微微发颤。

卡萨脸色一变，说不上来什么味道，是震动、惊讶、无奈还是叹服……这就是外界有人说的，纪星羽的不同风骨吗？

难道他真的看走了眼？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我明白了。”

“卡萨大哥，”星羽降低了声音细嚅，“凭空来的陌生人的钱拿不得，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但是我不能这么做。”

卡萨呆了呆：“星羽，可是你这样回绝，我怕大河集团以后会暗地使绊子，他们生意场上的人……而且这圈子就这么大。”

“说我不识抬举是不是？”星羽笑了，“没关系啊，反正我本来就一无所有。”

“小羽……”苏奇拉起她。

星羽哈哈笑道：“好了好了，我真该庆幸有朋友这么替我心疼钱。”

她推着两人向门口走去：“这么晚了你们快回去吧，卡萨还要写检查呢。我也要睡觉了！”

“星羽……”

“你们想害我嗓子哑掉明天录不成音啊？”星羽羽舌头。

卡萨和苏奇只好相视一笑。

离开了星羽的家门，深夜无风，空气微凉。卡萨掏出手机，播通了大河高董的电话。

“哪位？”

“是我，纪星羽的经纪人卡萨。”

“哦！卡萨先生！”

“高董，关于上次谈到的广告，我恐怕我们不能合作了。”

“什么？！”

“很抱歉。”

“卡萨先生，我们事前讲好的。”

“抱歉。”

“你！有没有搞错，你们什么意思？你的那份也别想要了。”

“好的，没关系。”

他说，挂上电话。

抬起头，今夜的天空凝重的云层后露出斜月清幽的脸，他的检讨真应该写写了。

千宁对着电视台卫生间的镜子补了补妆，绽出一个俏丽的笑容。笑容淡去，她拎起包拐出走廊。

杨导演刚好开完会端着茶杯走出会议室，看到迎面明艳照人的女郎却转身想走。

“导演！”千宁热乎地笑着凑了上去，“最近忙吗？”

“你又来干嘛？”杨导演一皱眉，“不是跟你说过，有什么事我们会跟你公司联系的。”

“哎呀导演，”千宁拉住他，“我可是从咱们台里的节目出道的，自己人应该照顾一下嘛。最近有什么节目缺嘉宾或者演员吗？”

“没有。”杨导演嘴一撇，“你现在都是飞耀的人了，还要这么拼命自己找通告上？”

千宁笑道：“帮帮忙嘛，导演。什么节目都行。”

“好好，如果有需要我会通知你的。”杨导演忙推落她的手，向办公室走去。

“哎——”千宁叫道，“导演你记得我电话哦？”

走出电视台的大门，门口一群参加节目录制的中学生正呼啦啦地往里冲，口里喊着：“xxx在里面呀！”

千宁吓得一闪身，xxx是电视台新贵。

有几个学生看到了她：“咦？是《明日之星》的千宁诶！”

几个人刚要围上她，前面他们的同伴回头叫着：“快点啊，xxx好象要走了！”

中学生们着了急，扔下千宁奔了过去。

又是一档新的栏目，又是新一批被造出来的速食明星。观众的记忆不会为谁等待，每天自有层出不穷的偶像供人观赏。

千宁心情低落。

虽然她成功挤进了飞耀，但飞耀旗下的歌手无论男女都很有才华，如果论大牌，前有苗vivi后有纪星羽，她一个小小的新人生存在夹缝中根本没人注意，经济人都是把她跟好几个前辈一起带，平日几乎没有出头露脸的机会。

这不是她梦想中的明星生活，她一定要红！人不红就什么也没有，她还不想那么快就被遗忘。但是该怎么样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

公车站旁的报摊上，报纸醒目的大标题《纪星羽初恋情人浮出水面，痛说情史原被抛弃》。

千宁吓了一下，据她这么多年的亲眼见证，纪星羽那个懵懂丫头这些年除了唱歌睡大觉，根本没什么人能让她两眼发直。这突然冒出来的初恋情人还真是连她都好奇了。

千宁买了一份报纸展开读了起来，嘴角顿时飘起嘲讽的笑意。

原来是他，一个他们初中的老同学，如果不是这条新闻她早就把这个人忘在九霄云外了。

照片上那个男生表情夸张，正搂着星羽的一张照片作势去亲，样子令人作呕。多年不见，他怎么变得这么猥琐了。上学的时候，他跟她们几乎没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