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分

作者:周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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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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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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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4368字

周德东黑段子在线全集:第九部分毛三和毛四


夏夜,湿漉漉的闷热,没有一丝风。


一片漆黑。


草在密麻麻地长,蚊子在密麻麻地飞,蟋蟀在密麻麻地叫…


毛三和毛四走在土路上。路有点烫脚。


毛三走得快一些,毛四被落在后面。


毛三不满意地回头说:“你能不能走快点?”


毛四说:“我走得已经够快了。你急着去死呀?”


毛三生气地停下来,说:“我也是124条腿,你也是124条腿,你为什么就走不快呢?”


两条虫子!


毛三是男虫子,毛四是女虫子。


这种虫子最恐惧人类,极少爬出草丛。


因此,人类从没有见识过这个物种,世界上任何一个生物研究部门都没有它们的标本和档案。


我们一直在研究动物有没有思维和情感。其实,它们和我们一样———面临威胁时,它们惊惶地逃窜,或者抱成一团装死;它们的配偶或者亲人被残害了,它们悲痛欲绝,撕心裂肺,只是我们看不见它们流泪罢了…


毛三和毛四在它们的种族里相当于人类的中医。虫子当然也生病,毛三和毛四通过一些草药为它们救死扶伤。


前些日子,有一个医生在草丛上放风筝,不幸看见了毛四。


这个医生天生最怕虫子,当时他被毛四那怪兮兮的样子吓得全身发冷,手脚都不会动了。


恐怖产生暴力,他抬起脚,恶狠狠地朝毛四踩去…


毛四叹口气说:“前几天,我被一个人踩了一脚,差点没命,断了几十条腿,还没长出来呢。”


毛三朝毛四的身下看了看,心疼了。


“你知道那个人的家在哪儿吗?”它阴冷地问。


毛四舞动着无数的腿,说:“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在哪里上班———他是个医生。”


毛三突然说:“我领你去报仇!”


“怎么报仇?”


“钻进他的两只耳朵,然后我们在他的大脑中间会合。”


“他长得那么高,我们朝上爬的时候,肯定会被他发现。”


“我们先爬到房顶上,然后对准他的脑袋跳下去,空降抢占制高点。接下来,我们就藏在他的头发里,如果他没有察觉的话,我们迅速兵分两路,钻进耳朵。”


“要是他察觉了怎么办?”


“你放心,他没办法在头发里捉到我们,除非他用篦子把我们梳出来。而他不可能有篦子。”


毛三想了想,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他的诊室在八楼,我这腿…”


“没问题,我背你上去。”


于是,在这个闷热、漆黑的夏夜,两条虫子逼近了医院的门诊楼。


它们第一次要和人类正面交锋了。


实际上,那个医生是个挺不错的人,对患者充满爱心,办公室里挂满了锦旗。


他是一个爱清洁的人,他的胡子总是刮得光光的,头发也永远是短短的。而且,他很热爱生活,有风的日子,还经常到草地上放风筝。


在门诊楼黑暗的楼梯上,有一条很大的白虫子从水泥缝探出脑袋来,它没有腿,全身都是乳白色的肉,不停地蠕动着。它长着很多只眼睛。


白虫子惊奇地问:“毛三和毛四,你们怎么出来了?”


虫子和虫子一般都认识。这种没有腿的虫子缺乏安全意识,总爬出来透气,经常被人弄死,都快绝种了。


毛三气喘吁吁地说:“我们去找一个医生算账。”


白虫子不知道它们去找哪个医生算账,但是它幸灾乐祸地笑了:“祝你们成功!”


这时是清早。


那个医生坐在诊室里,静静地看着门,好像在等待第一个患者。


两条虫子进了门,顺着墙壁爬上了房顶,速度快极


了:“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


它们停在那个医生的上方,朝下看去,看不见医生的脸,只看到一头乌黑的短发。


“你先跳。”男虫子说。


“你先跳。”女虫子说。


男虫子一下就跳了下去,女虫子也一闭眼,跳了下去。


它们轻飘飘地落在了一堆头发中。它们伏下身子,一动不动,紧张地观察医生的反应。


医生好像没什么反应。


毛三对毛四使了个眼色,两条虫子迅速朝两只耳朵爬去。


可是,它们顺着两个鬓角朝下爬,却好像一直爬不出去,一直没看到医生的脸。


它们都害怕了,同时向地面逃窜。它们一直在头发中爬过他的脸、他的脖子、他的胸腹、他的大腿,他的脚…


这个人全身都是头发!


这时候,医生慢悠悠地说话了:“我是毛老大。”


片面的镜子


两个女孩到海边旅游,住进一家宾馆。


坐了一天的车,很累,她们要洗澡。


草是一个内向、柔弱的女孩,而花是一个外向、明朗的女孩。这次出来,一直是花照顾着草。


草先进了卫生间。


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


花打开电视,找到了一个外国的恐怖电影!她高兴地跳到床上,看起来。


画面上,一个女孩在洗澡,突然,一些古怪的须角从花丛里伸出来…


草惊叫了一声。


水声已经停了,草用毛巾裹着身子,惊恐地跑出来。


“怎么了?”花问。


“见鬼了!”


“见什么鬼了?”


草指着卫生间,抖抖地说:“我照镜子,镜子里没有我!”


花笑了,说:“怎么可能!一定是里面的雾气太大了。走,我跟你去看看。”


“我不敢!”


花下了床,大大咧咧地说:“那你就别洗了,我洗。”她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卫生间。


外面只剩下了草。


电视上,一个女人在洗澡,一些古怪的须角从地漏里伸出来…


她急忙把电视关掉了。


房间里一下静下来,只有卫生间里的“哗哗”的水声。


花一边冲洗一边还哼着流行歌曲。


草想,看来那镜子真的没什么问题,一定是自己看花眼了。


过了半天,水声停了。花对她喊:“草,你进来一下!”


草以为花要什么衣服,就走了过去。她推开卫生间的门之后,愣住了———里面空空如也,根本不见花的影子!


突然她听见花说话了!


她猛地转过头,看见花正在那雾蒙蒙的镜子里朝她笑:“你怎么说这镜子照不出人呢?你看,它不是把我照出来了吗?”


谁在那里面


周xx是个恐怖家。


他写了一篇恐怖,叫《谁在那里面》。


我是一个作家。


这一天,我到一个旧货市场,买回了一台陈旧的打印机。


对于我这个电脑盲来说,我能把它连接到主机上,就像在蒙古建立了海军一样不容易。


天也黑了,我也累了,洗手,睡觉。


夜很静,我迷迷糊糊快进入梦乡时,突然听见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吱啦吱啦吱啦…”


我一下就醒了。


我在黑暗中仔细听,感觉是那个打印机在响。


电脑关着,它怎么自己就开始打印了?


“吱啦吱啦吱啦吱啦…”打印的声音在深夜里很瘆。


我坐起来,打开灯,朝电脑看去,果然一张纸从打印机里慢慢伸出来…


我走过去,小心地把那张纸抽出来,上面是空白,什么字都没有。


我把它的电源拔掉了,重新躺下,关上灯。


我想,假如它再响,那就见鬼了…


谢天谢地,它没有再响。


第二天,一个朋友来做客。


我在厨房煮咖啡,听见他说:“这是你写的开头吗?”


我探出头看了看,他正拿着昨夜从打印机里吐出来的那张白纸在看。


我走过去,看了看那张白纸,又看了看他,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或者,这是你写的一首诗的开头?”


“你说,这上面有字?”


他指了指那张纸说:“这不是字吗?”


我有点毛骨悚然了:“写的是什么?”


“你别跟我开玩笑呵!”


“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朋友说,那上面写着这样两句话:


“我每天午夜都必须写点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恐怖?”


我认定朋友是在开玩笑,一笑过去。


这天晚上,我又切断了电脑电源,可是,到了半夜,又听见那个打印机响起来:“吱啦吱啦吱啦吱啦…”


我的心一沉。


颤颤地打开灯,我又看见有一张白纸从打印机里慢慢伸出来…


我走过去,把那张纸抽出来,上面还是一片空白。


《小故事》杂志社正跟周xx约稿子,他决定把这篇《谁在那里面》寄给他们。


他坐在电脑前,点“文件”菜单,再点“打印”指令,那台刚刚从旧货市场买回来的打印机,就开始工作了。


“吱啦吱啦吱啦吱啦…”


终于打出来了。


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一点问题,就到邮局寄出去了。


几天后,《小故事》杂志社的张编辑打来了电话。周xx正在电脑前写作。


“周老师,您的稿子我收到了。不过有个问题,我得问您一下。”


“什么问题?”


“最后一行字是什么意思?”


周xx点开那篇文档,朗读最后一行:“我走过去,把那张纸抽出来,上面还是一片空白。”


张编辑说:“是下一行。”


“下一行就是我的通讯地址了。”


“不是,在通讯地址的上面,黑体字。”


“没有哇!你说说,写的是什么?”


张编辑压低声音,把那行字念了出来。


周xx一下就陷入了巨大的恐怖中———那行字竟然是:


胡编乱造。你快倒霉了!


怪了。


稿子在电脑里还好好的,可是,被那台破旧的打印机打出来之后,最后就多了一行古怪的字。这行字别人能看见,周xx却看不见!


就在这天半夜,周xx又听见那台打印机孤独地响起来:“吱啦吱啦吱啦吱啦…”


6、第二种时间


6、第二种时间


噩梦逼真


我保留着小学毕业时全班的一张合影。


这是一张黑白的老照片,总共有32个学生,分三排,第一排坐在矮凳上,第二排坐在高凳子上,第三排站着。


其中有一个学生已经死了,他叫夏明军。小学毕业那年暑假,他到池塘里游泳,淹死了。


他站在后排最左边,个子不高,只露出一个瘦巴巴的脑袋,默默地看着镜头。


班主任是个女的,姓李,她坐在中间那一排正中。


我时常拿出这张珍贵的照片看看,它把我带回那遥远的童年时光。


这一年,我回到家乡小镇,打听了一下,除了我,小学那些同学竟然都没有走出这个小镇,就产生了一个念头:把他们聚到一起,搞个同学会。


遗憾的是,李老师不在了。三年前她得了癌症,死在了齐齐哈尔大儿子家,享年69岁。我去她家,只见到了她的一张大幅遗像。


人很快就聚齐了。


大家都过了30岁,有些人我都不认得了。


我请客,大家到饭馆大吃二喝一顿。然后,有人提议,要再照一张合影。我当即赞同,并出了一个主意———每个人都按照那张小学毕业照的位置站。


照完像,我又把小镇惟一一家歌厅包下来,大家在那里狂欢了一晚上,半夜才散。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家乡。


半个月之后,那张老同学的成年合影寄到了我的手上。


我打开后,大吃一惊:照片上多了两个人。


一个老太太,满脸都是皱纹,木木地坐在第二排正中,木木地看着镜头。这正是遗像上的李老师!


后排的最左边露出一个瘦巴巴的脑袋,那是彩色照片上惟一一个黑白的影像,正是小学毕业照上的夏明军。


他停留在30年以前,默默地看着镜头。


天惶惶地惶惶


夜深了。


张山躺在床上,身边多了一个男婴。


她是个作家,丈夫是个医生。


几天前,丈夫下班回来,带回来了这个六个月左右的男婴。他是在医院里捡的。


张山第一眼看见这个孩子,就觉得他有点面熟。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多少有些恐惧。


今夜丈夫值班,家里只剩下她和这个男婴了。


男婴睡着了,在月光下,他安静得像一枚缓缓飘落的雪花。


夜缓缓地流失。


腕上的表在“滴答滴答”走动,那是每个人生命的倒计时。


零点时分,男婴抖了一下,突然哭起来。


张山吓了一跳,急忙把他抱起来,使劲摇晃。可是,他仍然大哭不止。


在寂静的深夜里,一个小孩没完没了地大哭,总让人感到有些瘆。


天惶惶地惶惶。


张山没辙了。她一边轻轻地拍他,一边冷静地观察他。


他一边哭一边紧紧盯着房间的西南角,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


张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一片黑糊糊,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出生和死亡大都是在夜里。刚刚出生的孩子,即将死亡的老人,都处于混沌未分状态。在这个状态里的人,是不是真的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让男婴如此惊恐?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婴好不容易睡着了。


张山小心翼翼地躺下来,都不敢喘粗气。她开始回忆,这个男婴到底像谁。


一张脸在黑暗深处显现出来…


当张山看清这张脸的时候,整个的身体像通了电似的抖了一下———这个男婴多像乔宙呵,简直就是他的翻版!


难道他是乔宙的小孩?


张山今年42岁,结婚十几年,一直没有小孩。她不能生育。


乔宙和她同岁。


假如这个小孩真是乔宙的,他为什么现在才要小孩?


他为什么要把小孩抛弃在医院里?


为什么偏巧是丈夫把他抱回来了?


张山和乔宙相好时,都21岁,她不知道那算不算恋爱。想起来,那时候天真蓝,乔宙的笑很灿烂。


两个人在一起相爱了两年,后来,乔宙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张山怀疑他是不爱自己了,伤心了很长时间。


后来,她又谈过几个男朋友,都没有结果。


和丈夫相识的时候,她已经将近30岁。


她没有对丈夫说起过乔宙。他已经太遥远了。


而现在,一个和乔宙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她怀疑乔宙回来了,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张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现在也是。


21岁那一年,她曾经写过一篇散文,投到了一家杂志社,竟然发表了。


那是她的处女作。


文章的题记是:人类的情感之所以像星辰一样美丽,正是因为生命的天空充满了悲剧的黑暗。


她的想象很凄美:


一个人,从新生到衰亡,这个过程是最残酷的。


不管你的青少年时代多么令你留恋,最后你都将一天天变得衰老,丑陋。


最初的生命是一个美梦,老了之后,就渐渐变成了一堆垃圾,找不到回收的地方,只能在焚尸炉里销毁…


如果,人生能够倒过来,那多好呵。


一把把泥土,渐渐形成人的样子,出现在这个尘世。


他(她)人生的最初,外表是衰老的,内里是成熟的。然后,一天天走向壮年,走向青年,走向童年。由一种哲学的黑白颜色,走向童话的五颜六色。


越活越有希望,越活越有激情,越活越有力量,越活越美好,越活越娇嫩…


最后变成胚胎。


最后化为乌有…


乔宙是她的责任编辑。


就因为这篇稿子,他和她相识了,相爱了。


她清晰地记着,她和乔宙最后在一起的情景。


乔宙约她,在一个酒吧见面。


那个酒吧的名字很怪,叫“背对背”。


酒吧里的光线很暗,墙壁上挂满了钟表。


乔宙提出分手。


张山似乎并不太意外。那一段时间,乔宙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张山早就有预感了。


只是她不明白原因。


在她的再三追问下,乔宙支支吾吾地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


他看着墙上那些“滴滴答答”的钟表,若有所思地说:“我们只是在山路上邂逅,打个照面之后,就只能各走各的路,因为…你是上山的人,我是下山的人。”


“你可以跟我上山呵!或者,我跟你下山。”


乔宙苦笑着摇摇头。


巧的是,或者说不巧的是,刚说到这儿,他们就看见了一个共同的朋友,那个人大大咧咧地走过来,非要和他们一起喝酒…


对话半途而废。


第二天,乔宙就消失了。


张山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男婴在明亮的月光下突然睁开了眼!


张山打了个冷战。


男婴直瞪瞪地看着张山,突然说:“你说我是谁?”


一个六个月的小孩竟然说话了!


张山毛骨悚然:“你!…”


男婴转过脸去,直直地盯着房间的西南角,心酸地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消失———我们不是同一种时间里的人,无缘共度今生,只能各自走向各自的结局…”


张山一下就坐了起来。


是个噩梦。


但是,她的心并没有放下来,回想梦中的情景,她越来越恐惧。


难道这个男婴是…乔宙?


她低头看那个男婴,他安静地睡着。


张山不敢睡了,第一次如此急切地盼望丈夫快点下班。


她轻轻打开床头灯,想看看几点了。当她的目光落在手表上时,却呆成了木鸡:


在这幽邃的深夜里,那个秒针朝着相反的方向匆匆地奔走:“滴答滴答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