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火·梦中人的死亡(1)

作者:可蕊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5:29

|

本章字节:13200字

有时候,游少菁在梦中会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今天就是这样。


当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时,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真是奇怪的梦”。


游少菁四处眺望着,除了黑漆漆的四周什么也看不见,而且等了一会也没有其它事情发生。“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因为昨晚睡觉前在想着钟学馗的原故,于是就做梦到了阴间来了?”游少菁自言自语着。


她是个经常会做梦的人。


有些人很少做梦,有些人则是在醒来后会完全不记得或者大部分不记得自己做过的梦,游少菁却是那种几乎夜夜做梦,又总是把梦境记得很清楚的人,根据钟学馗的说法,像她这样的人稍加修炼,就可以得到在梦中预知未来的能力。


刚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游少菁很是兴奋了一下子。想想看,要是可以在梦里预知到下次考试的试题了,下周彩票的中奖号码了,该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可是钟学馗马上就给她了一盆冷水。


所谓的梦中预知,只能预知不好的事情,而且,不一定是会发生在谁身上的不好的事情。也就是说,要是有了这样的本领,接下来附近的人明天要死了,后天要被车撞了,大后天要离婚了……之类之类,这些事情都可能出现在游少菁的梦里,而且,就算游少菁梦到了某人要遭遇很大的危险,想要帮助他,也可能因为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满天下寻找的过程中,已经错过了帮助对方的时机


这算什么破能力!


游少菁当然是绝对不会去学的,她乐得自己做自己平平常常,由心而生的梦。


说来自从拒绝钟学馗的建议之后,游少菁竟然觉得能够夜夜作着那些千奇百怪无法解释的梦,其实是件很快乐的事情了。梦境中有的时候欢喜,有的时候悲伤,有的时候竟然能够见到早已遗忘了童年玩伴,不也是一种很快乐的事情吗?


今天的梦真是无聊。


周围是一片黑暗,伸手都不见五指,游少菁转了几圈,走了几步,开始思索怎么才能从梦中醒来。


也许是真的梦由心生,就在游少菁又一次抱怨这个梦太无聊的时候,周围的黑暗开始发生了变化。


黑暗依旧是黑暗,可是游少菁能够感受得到,看不透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在蠕动了起来,缓缓的,但是令人心悸的频率,使得游少菁感到自己冷汗都冒出来了。


做梦的时候也会冒汗?这个梦怎么会这么真实?


不对,来不及想这些了,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虽然眼睛看不见,可是游少菁知道,有东西正在靠近,那是危险的东西,自己必须逃走。


就在游少菁转身的一瞬间,一种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从黑暗中传来。就好像在黑幕之后,有一个人饱受折磨,甚至已经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细细的痛苦的呻吟,时断时续,好像在磨着人的神经。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无数呻吟的声音连接在一起,每一个都是细若游丝,可是混合成了一种震耳欲聋的声响。


奋力捂住自己耳朵奔逃的游少菁再次确定这是在做梦——现实中捂着耳朵的话怎么会半点用也没有?


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一定是钟学馗那个家伙最近老是讲阴间的故事给我听的缘故!


游少菁一边狼狈的奔跑,一边找了无辜者来抱怨。


“来,来这里……来这里……”一个飘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断断续续地在游少菁的耳边围绕。


游少菁抬头寻找,在远处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点光亮,忽远忽近地飘动着,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来这里,过来……来……”


游少菁不由自主地向那边走去。


走了几步,心里忽然觉得不好,谁知到哪里存在什么东西,自己怎么可以就这样过去?


周围的黑暗中,那些呻吟的声音中夹杂了哀号,同时,有许多手指直勾勾的伸了出来。惨白色的,皮肉展开,黏连着肉屑和血迹,裸露出白骨的手指……并且还在继续的伸张,游少菁忽然意识到,在等下去,它们就会连带手掌一起出现,然后是手臂,最后……


不要,我一点也不想看见那样的东西!


游少菁在心里惨呼着,只好向着唯一的去路——那一点的光亮走去。


这样的怪梦啊……


路程变得崎岖,一脚高一脚低的,而且身边的黑暗开始变淡,变成了透明的,淡淡的红色,就好像身在一个流动着血色液体的大玻璃缸里,透过缸壁,可以看见里面那些扭曲着的、蠕动着、挣扎着的东西。


好像人体一样的东西。


越是往前,周围的透明度就越高。


游少菁再一次想要转身的时候,身后一股热浪袭来。


在她的后方已经没有了道路,只剩下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着,无数的躯体在其中挣扎,好不容易将身体的一部分探出了火焰,可是马上又会被火焰卷回去。火焰正在向前伸延,向着游少菁的方向……


除了往前走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游少菁已经开始感到周围越来越热了,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火炉正在追赶着她一样。


幸亏是个梦啊。


游少菁不知道是第几次这么想了。


身后的烈焰和身边的地狱景象,使得游少菁不得不一再加快脚步,等到周围的一切好不容易开始消退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是站在一片城市的废墟上——一个她很熟悉的城市——她的家乡。


尸体、残垣断壁、火和四处飘荡的鬼魅。


也许这一切不象刚才那么的惨烈和令人作呕,可是却更令游少菁感到惊恐。


这是她熟悉的地方,她的学校,她常去的商场、菜市场,她每天都要路过的公园,全市最高的大厦……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到处都是死人……


这只是梦境,只是梦而已,我们的城市不会变成这样的。


游少菁站在原本应该是市中心广场的地方,张皇地四顾,周围的尸体和飘荡的鬼火、鬼魅都很安静,并没有突然跳起来变成僵尸或者露出狰狞的脸孔打扰她的意思。


这似乎使得眼前的一切更加真实了,游少菁宁愿做一个整个城市里晃荡着僵尸,自己拿着武器想要突出重围的梦。


“来这里……来……”


那个声音还在,那一点光亮也还在远处摇曳,变得更加朦胧了一点。


过去吧,按照一般的做梦流程,到了那里看到些什么,然后梦就应该醒了。


天开始下起了大雨。


每一滴雨点都好像是比冰还要凉,打在身上,企图夺走仅剩的一点温度。


难道这是对我没有冒雨回家做饭的惩罚?天啊,今天是我注定要淋雨的日子么?就算不回家,做梦也要给我补回来?


游少菁全身都已经湿透,周围的大雨已经遮挡了视线,就连城市的废墟和尸体也看不见了。她冷的抱着肩膀哆嗦着,牙齿咯咯的打着架跌跌撞撞的向前走。


为什么梦还不醒啊……


难道我要成为第一个在梦里被冻死的人……


那一点光明越来越近。


现在的游少菁已经没有力气去想更多了,她只想要早点走到那里,结束这个噩梦,至少先让她得到一点温暖也好。


“少菁,来,来啊……”


他知道我的名字?


随着游少菁走近,那个声音清楚了起来,已经可以听出是一个男性的声音,在温和地呼唤着游少菁的名字。


再近一些,游少菁逐渐看清楚了那点光亮是一盏灯光。


灯光的周围没有雨,没有黑暗,没有废墟和尸体,而是以光线照到的范围为界线,照彻了一方小小的花园。青草、绿树、各色的花朵……本来多么简单的景象啊,现在看起来是那么的珍贵美丽。


游少菁加快了步子向那边走去。


那盏灯被一个中年男子持在手中,看见游少菁走来,他慈祥地笑着,等待着,似乎再说什么,可是因为距离的关系,游少菁听不清楚。


爸爸。


爸爸……


游少菁看清楚那个人后,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兴奋激动地向前跑起来。


那是她的父亲,现在应该在坐牢的父亲。


难怪会做这样奇怪的梦,原来是太想爸爸了啊?


梦中的爸爸还是那么慈爱的看着她,一点也没有坐牢后的消沉。


爸爸……


游少菁张开双臂向前跑,她的父亲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可是却用那么期待的目光看着她,并且向她伸出了手,手中的那盏灯向她递来。


要给我吗?


游少菁边向前走,边伸手准备去接。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游少菁扭头看了一眼,只见有一个和她一样浑身都湿透了,抱着肩膀哆嗦着的女孩子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对方没有注意到游少菁,却看到了同样看到了那盏灯火,于是急走几步伸手去接。


“喂,那是我的!”游少菁看到一个陌生人想要抢走父亲要给她的东西,生气地叫了起来。


那个女孩这时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人,扭头向游少菁看来。


原来是你!


两个女孩都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


游少菁这才看清楚,那个后来的女孩,竟然是庄美琳。


这个讨厌的家伙,竟然阴魂不散的跑道我梦里面来!


游少菁白了她一眼,径直走向父亲,她实在懒得和这个人说话。


谁知道庄美琳却不依不饶的,也照样跟了过来,用比游少菁还要快的速度冲向前,同样是要去拿游少菁父亲手中的那盏灯。


“你这个人太讨厌了!”游少菁气呼呼地向庄美琳喊。她心中觉得这盏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对方抢了去,索性拔腿向前跑。庄美琳在她身后伸手抓住她的衣服用力一扯,险些把游少菁扯倒。趁着这个机会,庄美琳已经跑到了前面。


游少菁大声叫:“爸,千万别给她!”你跑的快有什么用,我爸爸难道会把东西给你!游少菁到不着急了,反正爸爸一定不会把东西给庄美琳,就等着看庄美琳的下不来台。


谁知道庄美琳走上前之后,回头冲着游少菁得意的一笑,径直从游少菁父亲手中,把那盏灯火接了过去……


可恶……


游少菁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周围一片寂静漆黑,她呆了很久,才依稀弄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昨晚因为雨太大,就在宿舍中住下了,然后……遇见了那个讨厌的庄美琳,竟然还在自己的梦里捣乱!


游少菁咬牙切齿,满脑子都是最后一瞬间,庄美琳那得意洋洋的神情。自己都好久没有梦到爸爸了,好不容易做个好梦(那真得算好梦吗?),她居然就出来捣乱,果然就像同学们说的,整个一个祸害!游少菁也不想想,她自己做梦梦到的东西关梦中人什么事,就在那里生了半天闷气。过了一会,看看幽蓝色的夜光表,发现才午夜时分,又悻悻地躺下去。


你最好别再在我梦里出现,不然的话……哼哼……


游少菁一边磨着牙,一边再次入睡。


后半夜果然没有再做梦。


游少菁张开眼,在窗帘缝隙中透来的阳光中发愣了一会,没有钟学馗的大嗓门、没有狗叫猪呜的清晨,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


由于住校生不存在上学路途间的用时,所以她们每天清晨比回家住的学生可以多睡上一会,以前的游少菁也是过着这样舒服的日子的。可是现在,游少菁天天要早早起来伺候她那一大家子的吃饭问题,反而是养成了习惯,一到了时间便自动醒来。


心理不愿意放过难得的赖床机会,游少菁硬是又在被窝里赖了一会,可是头脑越来越清醒,昨天晚上那个讨厌的梦又在脑子里盘旋起来,真是令人不愉快!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早早去洗漱,免得又遇见那个作梦都梦到的庄美琳,破坏一整天的心情。


游少菁想到做到,马上跳下床,在几个室友依旧熟睡之中拿起脸盆,准备去洗漱间占着好位子。


嘿嘿,起的这么早,好位子由我选取吧?勤劳真好啊!游少菁美滋滋地想着,悄悄打开门,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洗漱间中如同游少菁预料的一样没有什么人,倒是有一个女生起得比游少菁还早,看到游少菁进来,她到笑笑准备出去。


“学姐早。”这位学姐是有名的体育健将,每天早上都要早起的锻炼的,游少菁芒笑着跟她打招呼。


“你也很早啊,要不要一起去跑步?”学姐笑着邀请游少菁。整个宿舍中难得看见一个早起的人,也算是猩猩相惜。


游少菁急忙摇头,她平时连体育课都经常逃避不上,要她去跑长跑还不要了她的命。


事后想想,也许那个时候跟着学姐去长跑,回来的时候一切就应结束,对游少菁来说也许会更好一些吧?


学姐走后,游少菁自己洗洗擦擦地忙的差不多了,才陆续有几个早起的女生走了进来,跟她分享这个不用和别人拥挤的洗漱室。一个这样的清晨令游少菁心情大好,端着脸盆往回走去的时候,口中哼着歌儿,脚步轻快。


可是没走出洗漱间几步,一惊叫便沿着走廊传遍了整个楼层,直击游少菁的耳膜。接着又是一声,又是一声……一声比一声高亢尖厉……


游少菁听着声音似乎来自几个不同的女孩之口,心里想着难道哪间宿舍进去老鼠了?又向前走了几步,就看见几个女孩从505中冲了出来。


这个宿舍楼太老旧的关系吧,有的时候会有些小动物乐滋滋的径自住进来和女孩子们为伴,比如蜘蛛了、壁虎了、蝙蝠了……当然,其中最具杀伤力的就是老鼠了。这里的老鼠个头够大,体形肥硕,爆发力强,一个个拖着油光水滑的尾巴,视这些少女们为无物的横冲直撞,实在是这间宿舍中最为可怕的东西。


505进老鼠了吗?吓死那个庄美琳最好!游少菁恶毒的想着。


不过情况好像不太对,看见老鼠也不用不穿衣服就跑出来吧?


只见505的几个女孩叫着跑着,惊惶失措的挥舞着双手,其中一个甚至只穿着内衣内裤,就算看见二十只老鼠,也不用这样啊。而且怎么没有看见庄美琳,难道正在勇敢的和老鼠们孤军奋战?


505的女生们跑上走廊之后口中还是在乱叫着,受到她们尖叫声惊动,楼中住宿的女生大多数都出来察看,问得说的整个五楼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游少菁快走了几步,心中隐约出现了不好的预感。


这时,505又冲出一个女生,向着大家叫:“快,快拦住她们,这样跑下去成什么样子,!”


看这就要穿着内衣跑下楼的女孩子,大家这时才醒悟过来,连忙七手八脚地把那两个半裸着身体的女生抓住。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走廊里什么声音都听不清楚,就是一片的嘈杂。几十个女生在一起,一旦发生点什么事,现场的混乱便可想而知了。


那两个女生被大家拉住的女生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脸色煞白,一个已经摇摇欲坠,靠在别人的手臂上大口喘气,眼睛瞪得老大。另一个抓着身边的人,反反复复、语无伦次地说着:“死了,她死了!死了啊……死了啊……死了……”


“谁死了?到底怎么了?”


“你们倒是说清楚啊!”


“你们是那个宿舍的!”


“……”


在大家一连声地追问中,505后来走出的那个人缓缓走了过来,哑着嗓子对大家说:“庄美琳没有呼吸了……我们宿舍的庄美琳……早上起来就发现她这样子……大家先别乱,她不一定是死了,我已经打了120了……”


这最后一个女生正是505住的凌晶。


这位校花虽然脸色也极苍白,眼神中也尽是惊恐,可是她至少还知道为她自己披上了一件外衣,手中还拿着手机,边和大家说话边按着她们班主任的号码,表现的比她的室友们镇定的多了去了。


游少菁感到头昏目眩。


庄美琳?那个昨晚还在跟自己吵架的人?怎么会好端端的没了呼吸?也许是某种疾病?对,就象凌晶说的,还不一定是死了。她向身边的同学说:“谁去叫一下白老师,凌晶,也给保卫科电话。”说完勿勿向505走去。


凌晶愣了一下,边打电话边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