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血沁玉(6)

作者:迦南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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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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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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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214字

暗淡的井壁上一片片青苔蔓延滋长,灯光掠过时偶尔还能看到石缝深处有些细小的昆虫一闪而过,似乎这还是口活井。我抬起头望望上面,见井口已经在头顶缩成了巴掌大小的一块,远远望去隐约好像还有几簇暗红的火光映射着。我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紧握住冰冷的锁链继续往下挪,仿佛一个正在远离地表的矿工,汗流浃背地在矿井中穿梭行进,心里满是对未知地底的忐忑。


腐锈的锁链在我们两个人的抓握之下渐渐有些松动,一片死寂中锁扣与锁扣之间相互碰撞着,发出沉闷的叮当声,好像勾魂夺魄的幽铃,碰得人心底阵阵发慌。我在李越头顶轻轻咳嗽两声掩盖住这令人不安的躁动,低下头刚要看看下面的情况眼前就猛地一阵刺痛,李越举着手电筒慢悠悠地说道:“对了,哥,我都忘了问了,刚才那粽子是怎么回事儿?老听人说什么黑毛白毛的老粽子刀枪不入,咱们碰见这算个什么东西?”


我闭着眼睛怒骂道:“他奶奶的以后说话别往上头照,晃得我差点栽下去。”我悬在半空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眯起眼睛缓缓往下蹭着说道,“咱在上头碰见的那个就不叫粽子,那是人傀,说白了就是个替身。”


“那是个什么东西?”李越在底下稳稳道,“我说你也慢点啊,落下来的铜锈都飘到我脑门儿上了。”


我看了看衣服前襟和袖口附近早已经是绿油油的一片,于是满不在乎道:“落就落了,反正总归都得蹭身上。人傀是外道里常用的人偶,具体怎么弄的我也不清楚,就知道它是个替身,一般都能代替造它出来的那个人干点不三不四的事儿。”


“那这东西可够厉害的,不过怎么就光怕火?”


“废话,人傀也是拿死人变的,除了身上可能比一般粽子强点,其他的就跟地下的死尸没啥区别,你说怕不怕火?听人说这东西就是用草木之类的东西填到体内支撑着的,那肯定是沾火就着。”


我说着,突然感觉到怀里的链子猛地抖了两抖,连忙抓紧稳住身形冲底下嚷嚷道:“你搞什么?想掉下去啊!别乱动!”


“我没动……”李越哆哆嗦嗦地说,话音未落青铜链又开始剧烈地震颤了起来,摇曳处带起一片哗啦哗啦的响声。


“怎么回事儿?底下是什么东西?”我大惊道,摇摇晃晃地继续往下面挪动。


“看不清楚,”李越打着手电筒喊道,“咱还得再下……”话还没说完他口风就陡然一转,“他娘的你还说井底下没水,这下头有条大鱼!”


我闻言心里顿时一沉,慌忙揽住锁链晃悠着朝下面滑去。只见黑暗深处一条看不清模样的怪鱼翻腾着从水里探出头来,一颗海碗大小的鱼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们,从上面垂下来的这根青铜锁链正坠入它的嘴里!


“他娘的这哪儿是锁龙井啊?”李越哭丧着脸,不由得往上挪了几分,脑门儿撞到了我脚底板。“分明就是给这东西喂食的,瞧这个头恐怕咱俩人都不够它吃。”


“别慌!”我也向上缩了缩,暗自心惊着不知道这条鱼真要是蹦起来够不够得到我们俩,“你看井底下这水,只能盖住它半个身子,不会太深。”


李越抬起头:“那有啥用啊,你还想下去在水里跟他拼拼不成?”


我摇摇头示意李越少安毋躁,看看底下大概还有六七米的距离才到底,索性又壮着胆子一只手攥住锁链躬身往下探了探。灯光在它鼓起的眼睛上划过,那鱼猛然间一翻身潜入井底,肥硕的身躯掀起点点水花瞬间打湿了头发。


我吐出无意中落在嘴里的井水,甩甩头发招呼李越往那鱼背后的井壁上看:“老四,老四,你瞧那儿有个出口。”


黑暗中一阵阵水流斜斜地从那个洞口涌出来向上冲刷着井壁,缓慢而不停息,想来应该是一条地下暗河的河道。


“那也跑不出去啊。”李越目不转睛地盯着井底的大鱼,“咱俩人一下去就得被它吞了不可。”


“少废话,这东西未必是冲咱俩人来的。”我冷静地分析着。我注意到这条鱼似乎只在我们两个人刚刚出现的时候才注视了我们一阵子,而后便自顾自地钻到了井底的浅水中,偶尔翻来覆去的,像是被四周狭小的空间困得颇为无奈。


我催促李越稍稍往下滑动一段距离,刚要提议两个人跳下去闯闯试试就看见黑咕隆咚的井水中竟然无端泛起了几缕暗红,李越把灯光一摆,扯着嗓子喊道:“血!哥!你看你看!是墓道里头那些鱼!”


不用他提醒,我早就在井水飘红的瞬间便认出了那些曾在潭底追逐过我们的鸭嘴鱼。它们顺着水流从洞外游弋而出,跗骨之蛆一样贴上了井底这条大鱼的躯干,鲜血慢慢从巨型怪鱼的身上渗出,缓缓飘散开来。然而这条怪鱼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静静地潜在井底,面对着黑黝黝的洞口偶尔甩动一下巨大的尾巴,一副甘之若饴的沉稳模样。


鲜血渐渐与井水融为了一体,顺着水流远远激荡出去。于是顷刻间,大批的鸭嘴鱼成群结队地被这浓重的血腥味吸引过来,争先恐后地游出洞口却随即被一张大口吞入肚内。


这是一个陷阱!我顿时幡然醒悟,井底的大鱼是用它自己的身体作为诱饵来吸引食物!我看着一群又一群嗜血的小黄鱼前仆后继地沦为这条巨型怪鱼的盘中餐,心里不禁一动,低头对李越说道:“趁这个机会!咱哥俩儿赶紧闯出去!”


“啊?”李越正对着眼前这一幕兀自出神,听我这么说不禁愕然,“这也太玄了点,就算下去好歹也等这拨结束了再说啊。”


“等不了了,我还真有点怕它吃完这些小鱼小虾后来打咱们的主意。”


我咬咬牙,朝李越肩膀上轻轻踢了一脚,“快!就现在!”


我叫喊着,跟李越松开锁链先后跳到了一旁,井底及腰深的冷水瞬间麻痹了下肢,我来回扑腾着,强忍住刺骨的冰冷飞快地向洞口冲过去!


那条大鱼见我们俩人跳到了井底也不理会,仍旧自顾自地享受着嘴边川流不息的食物。然而此刻两个人身上厚重的衣物反倒成了我们前进的巨大阻碍,浸了水的衣服如同沉重的镣铐般羁绊着我们的脚步。我和李越相互扶持着慢慢爬到洞口,刚欲迈步出去就被汹涌而出的水流冲了个满怀,猝不及防之下两个人双双趴倒在井底,不约而同地都是一口腥臭的冷水灌到肚里!


经过我们这一冲撞,原本随着水流不断冲出的鱼群顿时被搅散,纷纷向那条大鱼和我们俩人围攻而来。但是此刻我们谁都无暇顾及那么多,彼此之间拉扯着重新站起来,俯下身子把重心放低一点点往洞口挪去!


只是这回那条被搅了饭局的巨型怪鱼明显不打算轻易放过我们,它在井底翻腾着把身上的鸭嘴鱼甩开,卷起大小与磨盘仿佛的鱼尾直向我们甩来!


井底狭小的空间容不得我和李越闪避,我们两个人连气都来不及憋一口就再次潜入水底,浑浊的井水中我拉了一把李越,站起身打着探灯重新找准方向往洞口处奔逃!


这怪鱼见一击不中,暴怒之下又扭动身子将尾巴倒卷着当头拍下,我急中生智忙拉着李越第三次躲进水中,旋即按住他不再起身,示意两个人就从水底下顺着我刚刚看好的方向爬。


暗流向井底涌动着不断冲击我们的胸口,严寒的河水中我缓缓向前挪动着僵硬的身躯,整个人几乎都要被冲刷得失去知觉,我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面前不断闪烁的光点如同暖流一般拂过心口,提醒着我出口就在前面。


终于,我一马当先地闯出了井底,站起身刚想拉李越一把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后头。我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又潜了回去,见他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井壁,只是右腿却被这条巨型怪鱼的身躯压住,再也前进不得分毫!


我扶着他稍稍起身呼吸了一口空气,勉强在水流中站定大吼道:“我把它引开!你找机会往外爬!”


正说着这怪鱼巨大的脑袋就隔着洞口探了进来,只是它的身躯太过于庞大,刚刚伸进半个脑袋就被卡住,两片手臂粗细的鱼唇悬停在我面前,脱离了井水滋润的鱼鳃呼扇呼扇的,竭力吸取着空气中稀薄的氧气。


一人一鱼相距几厘米的空当对视片刻。忽然,它那骇人的头颅猛地往后缩了缩,重新沉入水底。可还没等我松口气,紧接着就听见李越哀号一声,挣扎着被它往井里拖去!我见状慌忙扑倒在地,压住李越不断挥舞的双手,继而抽出背后的工兵铲往前一探,正见这条怪鱼叼住李越的右腿摆动脑袋向水下拉扯,千钧一发之际我连忙松开李越,调整姿势全身放松借着水流的冲力瞬间蹿出洞口,高举着铲子重重地劈在它鼓起的眼球上!


“快走!”我头也不回地冲李越喊道,一边对准这条怪鱼不断扭动的身躯狠劈一铲,转身潜到水下趁着它迷乱的工夫慌忙钻出了洞口!


刚刚爬进洞口没几步,前面的李越就一把拽住我手中的工兵铲将我拉了起来。水流湍急中我顾不得询问他腿上的情况,踉跄几步连忙扶住石壁站稳,嘴里兀自迷迷糊糊地说道:“快上去!外头应该就是河床!”


古玉血沁


我和李越两个人带着满身冷冽的寒水深一脚浅一脚在河道中逆流行进,依靠着手中的铲子、撬棍勉强能跌跌撞撞地站稳脚跟。所幸的是这条地下暗河并不太宽,没多大会儿工夫我们两个人就相互拉扯着爬上了河岸。


我一骨碌扑倒在坚硬的沙土地上,精疲力竭。冰冷僵硬的身体几乎失去知觉,整个人一动不动,只是麻木地张开嘴凭借着本能大口喘着粗气。


干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肺部,呛得我不由弓起后背连连咳嗽。我挣扎着翻了个身,脑袋昏沉得只觉得从头到脚仿佛都不是自己的,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早已将神经冻结成了一整块麻木的坚冰,无边的寒冷悄然隔绝了周遭所有的感应,徒留下一片空白的大脑,直愣愣地望向黑暗深处,不知所终。


我跟李越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劲儿来。恍惚中胸口渐渐开始蔓延出丝丝暖意,我略微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偏过头对旁边挺尸似的李越说道:“你还成不?”声音虚弱得好像一出口就掉到了地上。


“成,没事儿。”李越哑着嗓子回应道,“再歇会儿,再歇会儿就能走了。”


身下的沙土地好像有弹性一样,双手撑上去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我双脚踢腾两下,蹭着肩膀稍稍往旁边挪挪,顿时觉得浑身骨头散架了似的阵阵酸疼。


“你的腿怎么样?”我活动着手腕,“没折吧?”


“没事儿,那鱼嘴里头就没长牙,想咬也咬不断。”李越惨笑着,心有余悸道。


“哦,那就好。”


“好个屁。”李越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本想把头发上滴的水擦下来,却冷不防从袖口又漏出一摊水,正浇到他嘴里头。“咳咳,早就不该听你的,你不说那井底下应该是个石像么,怎么冒出来个活鱼?还那么大个。”


“凡是都有例外么,”我慢慢扭动着身子,“一般都是用石像镇井眼,可要真是有活物肯定也用活的,这么大一条鱼,按老话说早就该化成龙了,过去人拿它镇风水也不奇怪。”


我吸口气后背使劲猛地坐了起来,却紧跟着腰上一软又摔了回去。一张一合的瞬间就跟做仰卧起坐似的,把李越看得一愣。他嗤笑着蜷起腿两手撑地缓缓坐了起来,扶着我说道:“他娘的还真不能轻易信你的,这下可把咱俩折腾得够戗。”


“唉,甭管怎么说好歹也算是出来了。”我和他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用手中的家伙当拐棍杵着地,“真要走回头路现在咱俩指不定怎么样呢。”


刚两人躺过的地方现在已经聚了一大片水迹,李越抖抖身上的水笑了笑,也没力气再跟我斗咳嗽。“得了,”他举起手电筒看看前头,“咱就逆着河道走?”


“走吧,前头是整个翦龙穴风水起始的地方,搞不好还能有冥器。”


我哆嗦着,身上的水缓缓流到脚下,冰冷的感觉重新蔓延到了全身。


李越摇摇头:“冥器不冥器的就算了,用你的话说,还是安全重要。”


我勉强笑了两声也不再言语,留着气力一门心思往前走。这条地下河的河道很宽,没准儿水盛的时候能把整个溶洞都充满,我们两个人在岸边疲惫地走着,没多大会儿工夫就发现前面的视野渐渐开阔起来,数不清的暗河溪流交错纵横成一大片河网,细看之下却都是不约而同地从一个方向流过来。


潺潺的水流声中我和李越又停下来休息了片刻,再出发时干脆把湿漉漉的衣物都脱在了地上,只留两件最轻便的薄衫拧干了穿着遮体。那些被水泡透了的衣服穿上不暖和不说而且还沉甸甸的,如今这一脱两个人身上顿时就轻便了不少。我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抖擞抖擞精神带着李越继续往河网深处走,只听见他拖着轻便的背包在旁边唠叨着:“要说咱这一趟也值了,就不说那几片碎瓷,光是那块金印就了不得。”他把背带系在撬棍一头扛在肩上自言自语,“就是不知道在外头能给咱换多少人民币。”


“你正好说反,”我搓着身上不断泛起的鸡皮疙瘩,抖着嘴唇说道,“那金印的价不好说,而且保不齐还得在手里窝段日子,想见着现钱,还是得从那破罐子下手。弄得好了换几栋别墅不成问题。”


“嚯,碎了还这么值钱?”李越又惊又喜。


“你这不废话么。”我说着,只见前面开阔的地势陡然向上一提,河网密集处微微隆起了个弧度挺大的陡坡。我搓搓冻得发麻的手脚,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跟他解释道,“金银还有玉器的市价都不固定,卖得好不好全看买主,瓷器就不一样,明码标价一分货给一分价钱,再残的玩意儿充其量就打点折扣,好东西毕竟还是好东西。”


李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嬉笑道:“那敢情好,反正不管是啥,值钱就成。”


“甭琢磨这个了,就咱现在这德行,先能出去再说吧。”我拍了李越一巴掌,带着他缓缓冲上斜坡。黑暗中我们俩手脚并用地爬到坡顶,还没等喘口气心里面就忍不住俱是一惊!只见前面高地河道汇聚的地方,赫然伫立着一座半人来高的八宝莲花台,一个干瘦的人影蜷缩在它脚下,看样子竟似已死去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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