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尘舞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23
|本章字节:9474字
“没那么严重!不就一座破城嘛,咱们不要了!乖!”李智伸手摸了摸何韵的头发,眼圈有点发红。
“李智,你怎么就能活得这么清醒么?”何韵眼泪汪汪的问。
李智的眼神有点凄然:“清醒?其实哪个女人不想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哪个女人天生就如此的现实?这个社会,想要找份真正的感情,谈何容易。还记得小时候看的那个童话吗?美人鱼为了追逐自己的真爱,以割舍自己的鱼尾为代价,但她的付出换来的结果只有一堆泡沫。虽然我也知道真爱就像一层幻影,可遇而不可求,但我还是抵不住那层幻影的诱惑,伸出手去触摸。初始的感觉是无尽的温存,可温存过后只余来一手的冰凉。受过伤,然后痊愈,再受伤,再痊愈。我现在已经是百炼成钢,同时,我也爱不起了。所以,我才这么的清醒!”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杨学武的那座城披着美丽的外壳,当我抱住它以后,它便露出芒刺深深的剌入我的心脏,如果我无法逃脱,那么我注定将带着这枚芒剌度过。我现在的日子就是度日如年啊!”
“得了,咱不说这个了!现在亡羊补牢还来得及。有些事情远没有到达要用生命来解决的地步。来,赶紧吃点,吃过后我带你去个地方好好放松一下,发泄发泄你的情绪。”李智带头大吃起来,她真的饿了。
何韵也低头喝了几口咖啡,想了想,又问:“你为什么又离婚啊?还准备回台湾吗?”
李智头也不抬的说:“性生活不和!那老东西不行。”
何韵不禁失笑:“不行你还能怀孕?”
李智白了她一眼:“就是啊,妈的每次不到一分钟,还能搞大我的肚子,郁闷!”
何韵担忧的看着她:“他不是以你的名义买了套房子吗?离婚后,房子怎么办?”
“房子我已经卖掉了。他那人还算可以。我这次回来不准备去台湾了,还是这个城市好,读了几年大学又工作了几年,我都对它有感情了。我手里有几个钱,我想自己开个旅行社,韵,你过来帮我干吧!把婚一离,杨学武不是答应房子归你吗?现在房价涨了这么多,你把房子卖掉,手头余几个钱养老。你来帮我干,我不给你开工资,帮你算股份,咱们俩好好干份事业。”李智扬了扬眉说,看着何韵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性格决定着命运。一个人,什么样的性格,决定着他什么样的选择,什么样的选择,决定着什么样的命运。人的性格就像物质的特质一样,就像树根只能用于根雕而无法做柱梁一样。我经过过的打击不比你少,你看,我不照样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继续好好的活着?你呀,要是再这样我就真不管你了!你又不是离了男人活不了,与其靠男人生活,不如自己干番事业。男人有了事业不愁没有女人,女人有了事业自然也不愁找不到好男人!”李智抓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巴往旁边的垃圾桶一扔,站起来抓着何韵就走,“走,姐今天带你去好好散散心。”
李智带着何韵来到一家叫聚点的酒吧,这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各色身份不明的人们眼睛在闪烁的灯光下发出幽蓝的光芒。何韵刚走进来就喜欢上了这样的场合,在这里她感觉自己所有的烦恼仇恨和不安,象被抽水马桶咕咚咕咚缓缓吸纳,冲走了。李智帮她点了几种不同的酒,何韵仰头喝下一杯威士忌,用手揉了揉李智那柔软的头发:“李智,有你这个朋友很好,真的谢谢你!”李智笑了笑,没有吭声,沉默地又为她开了瓶酒。何韵咕咚又灌下一杯酒,李智又问:“现在心情好点了嘛?要不要抽根烟?”何韵点点头。她抽着李智给她的薄荷烟,呷着好酒,环视着周围。音乐渐渐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感觉自己坐在极乐世界的门槛,音乐一下一下顶得头皮发麻。
重头戏开场了。
前台的鼓手披散着一头长发,像古老神秘的宗教首领,掌握着鬼魅般的鼓点和节奏,痴狂地摆动着身体,不时地尖叫几声。
音乐一响起,每个人都成了碎片,这里每一个人都一样堕落,一样疯狂,一样无可救药,兴奋失控得放浪形骸。
台上一个穿着黑色亮片旗袍的女孩,那旗袍两边的杈开得出奇的高,随着鼓声摇摇晃晃地摆弄着身体,在闪烁的灯光中像脱离轨道的行星一样狂飞乱舞。人群愈加兴奋动荡起来。酒精的作用让何韵眼前迷离起来,台上女孩前翻,后翻,扭动跨部,晃动着上身,做着高难度的动作,何韵和李智一起随着台下观众一起“嗷!嗷!嗷!”地叫着。过度兴奋让人有些晕眩,何韵十分神经质地注视着天花板上的萤火灯。她突然捧住李智的脸,认真的对她说:“李智,我要离婚!”
李智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脸。
人,最困难的是摆脱来自自身的困扰,人的心上如果被压上太多的东西就注定要沉重地行走,无法自如地呼吸。其实想通了,放手比坚守更容易!
何韵抬起醉醺醺的脸,对着舞池的人群喊道:“我要离婚!”
杨学武躺在他那不足十五平米的小办公室的单人床上发呆。今天不是他的主班,可现在他除了待在办公室里还能去哪儿?他感觉自己现在的生活就好像吃坏了肚子一样,明明知道那种食物吃下去不能消化,可他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他现在害怕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的“何韵”二字,那两个字简直让他噩梦连连。他知道何韵不肯离婚,他对离婚也死心了。就像走在山洞里看不到光明的人,刚开始的时候还想折回身子,可是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得太深,眼前的路已经狭窄得让他无法转身,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值班护士来敲门:“杨医生,院部人事科的邢科长请你去一趟。”
杨学武一惊,努力甩甩头想要让头脑清醒一点,应道:“我马上过去。”看来,他把医院办公室当家的事情,已经是众所皆知的了。杨学武苦笑。
来到人事科,邢科长正在给几盆花浇水,看见他连忙让座:“小杨啊,坐。”
杨学武尴尬一笑:“都四十岁的人了,还叫我小杨。”
邢科长笑笑:“我都五十了。在我面前你就是小杨嘛。”说完,看了看杨学武的脸色,啧啧嘴说:“小杨啊,脸色可不好啊!你瞧你那脸,消瘦成这样子!唉,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不管怎么说啊,家还是要回的,老是住在医院里怎么行呢!”
杨学武脸一红:“谢谢领导关心。住医院也比较方便,最近收的病人多,我随时掌握病情,其他值班医生对我的病人情况不太了解……”
邢科长拿起椅子靠背上的干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弯腰打开抽屉取出一张表格递给他,说:“院部有个进修的名额,去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去学习一年。这是一个机会,我推荐了你。你现在这种情况,外出学习一段时间也好。你看呢?”
杨学武一时有点不敢置信,他感激地接过表格,说了几句客套话。
邢科长又说:“小杨啊,这家庭生活,也是一门学问啊。照理说这是你的私事,我不该说那么多,但作为院部领导,我不忍心看年轻有为的你焦头烂额的样子。这夫妻之间,有时候也需要冷处理。冷处理是双方心态的调整,对自己行为的一个反思。热处理的话,当时可能觉得是对的,但事后一想,也许是错的,冷处理可以给双方留思考的空间,留回旋的余地,免得将来后悔。所以我觉得你在这个时间外出学习也好。”
杨学武茫然的说:“谢谢领导关心!我都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下去了……”
邢科长意味深长的说:“小杨啊,一个人的性格和生活习惯受父母和家庭影响比较深,婚姻不可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和生活习惯。试图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和习惯,那只能是徒劳的,只能是自寻烦恼。会引发内战,制造家庭不和谐,引起夫妻双方的不满,伤害对方。所以与其改变别人,不如改变自己,调整心态,适应环境,求得心静。你说呢?”
“我是丢了西瓜捡回一颗芝麻。我也想闭口不言,容忍对方,睁一只眼儿,闭一只眼儿,得过且过啊,可是,却依然内战不断,战争升级,家里整天是硝烟弥漫,鸡犬不宁。”
邢科长呵呵笑了:“这做菜讲究色香味俱佳,达到这个标准,菜肴才能引起人的食欲。而做到这一点儿,火候很重要,过犹不及。该猛火时就要猛水,该温火时就要温火,根据菜肴的软硬程度随时调整火力,这样才能保证菜肴入味上色。这夫妻之间的关系也犹如烹饪,得掌握火候,遇到问题,将要发火时,就压一压火头,平息情绪,适可而止,给对方台阶下,这样才能相安无事。否则不是烧焦就夹生,浪费时间和原料,自找苦头。小杨啊,我的话也许不对啊,只是我自己在夫妻关系的处理中一点个人总结而已,呵呵,总之,要搞好家庭关系工作中才能得心应手心无旁骛啊。”
走出人事科大门,杨学武的脑子是一片混沌,他茫然的看着手中的表格,自己要走吗?回来以后,一切还是如今这个样子吗?驾着车缓缓驶出医院大门,杨学武不由自主的往前妻住处驶去,他似乎患了强迫症,一有空就忍不住想要悄悄的看看前妻齐雪欣,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害羞的少年爱上美丽的公主。他把车停在不起眼的地方,默默地抬头仰望着正对着他的那一扇窗薄纱的茶色窗帘在风中自由地飞舞,半敞开的玻璃窗上密密麻麻地沾着一片一片的火红,它们轻轻地颤动着,宛如蝴蝶振翅欲飞。这窗帘现在看上去是那么的亲切,而他却再也无法回去。
一股呕心的感觉从胃的底部爬了出来,直逼喉咙。干渴的嘴唇微微一颤,寒流沿着杨学武的脊背直窜骨头,一辆奥迪缓缓的从眼前驶过停在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走下来,是雪欣。
雪欣竟然学会冬天穿裙子了。杨学武呆呆的注视着雪欣,她穿着一件腰身收得很紧衣襟两边微微开叉的连衣长裙,纯棉的布裙显得她婀娜多姿,外面套着一件雪白的长款羽绒服。裙子由于是棉质布料,并不往下坠,仿佛里面装有西方古典的裙衬,愈发衬托出雪欣腰肢的纤细。雪欣弯腰跟车里的人说着话,杨学武恨不得竖起耳朵听听,无奈距离太远一个字也听不到,他透过车窗玻璃,眼睁睁地看着雪欣施施然裙裾飘扬走进楼道。当奥迪调头迎面向他驶来时,他看到奥迪的主人是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士。最恨四眼了!杨学武愤怒的眼睛都快冒出血来,这是他第二次看见雪欣乘坐这辆奥迪。第一次他并没有太在意,以为是哪个朋友或者学生家长的车,这一次对杨学武无疑是当头一记闷棍,他这才明白,雪欣跟他已经离婚了,她也可以重新寻找对象结婚。杨学武在这记闷棍的打击下举止失措,他在奥迪车擦身而过的时候猛然打开车门,奥迪主人吓得赶忙踩刹车,愤怒的打开车窗质问他:“你大白天的梦游啊?”
杨学武感觉已经走远的雪欣回了一下头,他连忙将车发动起来……他完全乱了阵脚,在他的车驶离奥迪的瞬间,他从倒后镜上看见雪欣真的重新走下楼探头和奥迪主人交谈着,她似乎朝他的车看了一眼,她知道是他的车吗?杨学武内心纠结着,脚下一踩油门,很快,雪欣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一瞥眼,看见那张进修的表格,顿时一团郁气盘桓而升,等他进修回来,雪欣早成了奥迪的女主人了吧?杨学武愤怒的用一只手把那张表格揉成一团。
许久,杨学武把车停了下来,默默的坐在车里抽了一支烟后,他又轻轻的把那张表格抚平,悲愤万分的看着它,这张表格毫无道理的给了他空前的刺激,他阴着一张脸坐着,思考着该走还是该留。不走,他实在无法面对这第二次的婚姻。走的话,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内心深处那份希冀。突然,手机信息响起,打开一看,何韵发来的:我同意离婚,房子归我,什么时候办手续?
屏幕上的字随着风一起飘进了他的眼睛里,杨学武抬起右手覆在双眼上,遮住了有点酸痛的眼睛。他觉得自己的婚姻就是一条单行线,已经没有回头之路,心就如一江春水向东流,如一缕青烟飞天外,迷失了回归,永不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