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实验室手段”(2)

作者:朱口口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3:14

|

本章字节:13780字

她紧张地说:“怎么会丢了呢?难道是……”


我安慰道:“别想太多,肯定是刚才车上那一下子,不知道蹭哪里去了,等会上车再找找。”


斯琴坐了下来,脸上还是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我用指关节敲敲桌子说:“好了好了,来看看其它线索。”


桌子上,保鲜袋的右边,是斯琴的那部夏普手机,粉红色。根据她的指点,我才知道老六那部的型号是9020c,她自己的则是9010。再右边一点,是我的三星c6112,蓝黑色。


如今,这两台手机都关了,陪着老六那一部的遗体,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我们都没有胆量,去打开其中的任何一部。黄淑芬那么神通广大,谁知道还会出什么妖蛾子?这女鬼好像有一部雷达,能探测出我们身处何方,在做什么,我们的一举一动全在她的监视之下。


这是最让人恐惧的地方,一想起来,便觉得背后有一双鬼眼,正在冷冷盯着我们。


按照我的猜测,只要一打开我的三星手机,也会马上收到黄淑芬的短信。我不知道夏普的手机能不能拒收短信,反正我那部不行;而且,如果黄淑芬能让关机的手机自动开机,短信防火墙什么的,显然也不太靠谱。


总而言之,在事情解决之前,我们有可能要暂时放弃手机,这一种现代化便捷的通讯方式了。


我跟斯琴对视了一眼,跳过桌上两部手机,直接去到最后一个线索——月饼盒里的日记本。


我撬开那锈迹斑斑的铁盒子,把里面的红色本子拿出来,在手里翻了一下,然后递给斯琴。


她却不接,白了我一眼,拿腔拿调说:“公司资料哦,商业机密哦,我一个外人可不敢看哦。”


我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刚才我对你像严冬一样冷酷,因为你是敌人,现在要对你如春天般温暖,因为你是同志了嘛。”


斯琴一边伸出手来,一边笑骂道:“去你的,你才是同志呢。”


她接过书,我刚要提醒日记里有哪些疑点,她却哗啦啦一下子,翻到了最后一页。男人跟女人的想法果然不同,我想要从头开始,了解整件事情的逻辑,她却跳过这些,第一时间去找些边角料。


然后,她果然发现了些什么,用纤细的手指戳着日记本,一边说:“你看,这里有个电话号码。”


我站起身来,凑过头去。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记载着几个汉字,一串数字:


小李私人侦探事务所2669xxxx斯琴皱着眉头说:“私人侦探?老六找这玩意干嘛?难不成karen那婆娘偷人?”


我心中一动,对啊,老六找私人侦探干什么?


她继续嘀咕道:“不知道这一家厉害不,厉害的话,请他把老六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让那王八蛋赶快还钱,嗯,把女鬼的钱也还了……”


“啊!对了!”


我突然用力击掌,把斯琴吓了一跳,她不悦道:“干嘛啊你,又发神经?”


我却管不了那么多,从她手里抢过笔记本,翻了起来。


斯琴把脸凑过来,一边看一边说:“干嘛干嘛,找什么呢?”


我默不作声,噼里啪啦翻了一阵,然后便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三几分钟后,她忍不住了,用手肘戳了两下我的腰,问:“喂喂,到底怎么样嘛?”


我点了点头,把笔记本放到桌上摊开,对她说:“你来看看,这里,最前面一页。”


斯琴努力分辨老六的狗爬体,一边读了起来:“开始新生活,记录精彩每一天。”


我翻到第一篇日记,指着日期说:“你看,这是2月份的。”


她把手指当成下划线,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起来:“2009年2月7日晴,跟karen去逛街,买了好多衣服。好开心……”


我在旁边分析道:“又是开始新生活,又是大手笔花钱的,根据我对他的了解,肯定是发了一笔横财。”


斯琴点了下头,表示同意,我翻到日记的第二页,她继续念道:“2009年2月8日晴,本少爷决定了,省下8000块。没什么好怕的,我不怕不怕啦,最多换个号码。”


她不屑地嘁了一声:“这王八蛋,到处欠人钱不还,该拖出去枪毙。”


我不置可否,把日记翻到几十页后,对她说:“你再看,这是上星期的。”


斯琴把笔记本拿了起来,念道:“2009年4月9日阴,还以为没事了。郁闷。后天星期六,还是出去一趟,把余款给结了。2009年4月11日雨,我日,郁闷,超郁闷,竟然搬走了?”


她自己翻到下一页,继续读:“2009年4月12日阴,关机没用,换号码没用,还……越来越过分了,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说:“没错,看出问题来了吧?”


她撅着嘴想了一会,又看着我的脸,大言不惭道:“问题嘛,我当然看出来了,不过,给机会你表现一下,你先说。”


我懒得跟她计较,拿过日记,指着相应的地方,一一分析我的想法:“你看,这里提到的余款,一定就是在两个月前,他想要省下的8000块。这一笔钱,照我推测,本来是要交给小李私人侦探所的。”


斯琴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继续推理道:“依我看,他一开始发的横财,八成就是黄淑芬的30万块。你想想,上一个月,老六不是跟你借钱了吗?他给karen和房子逼急了,竟然打起死人的主意。然后呢,在这一个私人侦探的帮助下,通过某种我们理解不了的手段,他跟黄淑芬联系上了,取出了存折里的钱。”


她注视我的眼神里,偷偷流露出一点敬佩。


我来了精神,再接再厉道:“然后呢,老六这个日不死的,违反约定,没付事成之后的余款。人家小李不乐意了,就报复老六,让黄淑芬来整治他。嗯哪,这个小李啊,不是普通的私人侦探那么简单。”


斯琴鸡啄米似的的点头,赞同道:“没错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把日记翻到最后,手掌啪一声拍在上面,大声道:“所以说,这个小李,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只要找到他,就可以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摆脱黄淑芬的纠缠!”


“没错,你真厉害!”她兴奋得在我脸上啵了一响,开心地补充,“还要跟小李联手,把老六那王八蛋找出来,拿回我的八万块!”


事情到了这里,两人酒足饭饱,一场作战会议也胜利闭幕,还意外地被香吻了。我心满意足的,伸手又打了个响指:“部长,埋单!”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一顿饭可不是钱包里那几张可以解决的,事已至此,只好刷卡买单。可惜帅不能当饭吃,要不然这样的黑心饭馆全得关门,只要我出去转悠一圈,九条街的群众都饱了。


埋了单,我们开始实施计划的第一步——打电话给小李。既然手机不能用,那就去柜台借个电话吧。服务员小姐狐疑地看着我,我抖了下手里的发票,打哈哈道:“嘿,我们手机都放车上了。”


斯琴把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我手指拨着号码,对她说:“不用,我记着呢。”


她一边翻看日记,一边嘀咕道:“不对啊,你看11号这一篇,说他们搬走了耶。”


这一点我倒是想漏了,但我皱眉道:“或许人家只是暂时……咦,你听,通了。”


“嘟,嘟,嘟……”我把耳朵紧贴在话筒上,这声音听起来空荡荡的,就好像电话线的另外一端,接着个巨大无人的防空洞。


她表情紧张地问:“怎么,没人接吗?”


我啧了一下嘴,说:“可能我拨错了,你再念一遍号码我听……”


“喂,您好。”话筒里突然出现一把男声,苍白干燥,公事公办,没有任何表情。


我赶忙回应道:“你好你好,请问是那个,那个小李私人侦探所吗?”


没有回应。


我对着话筒说:“喂喂?”


电话里仍然没有回应,就好象说完那句您好之后,那边的人突然消失了。我不禁觉得奇怪,作为一个想要赚钱的机构,这不是该有的服务态度。难不成,小李真的搬走了?还是我打错电话了?


就在我想再确认一次号码的时候,毫无预兆的,那个苍白干燥的声音再次响起:“您好,很抱歉,从今年4月1号开始,我们不再接受新的委托。”


这一点对话,斯琴把头凑在话筒旁,也都听见了。我跟她对视一眼,然后斟酌着回答:“呃,你好,我这边不是来进行委托的,我呢,是你们一个旧客户的朋友,想要咨询一些跟他有关的事情。”


那一边又安静了几秒,才开口问:“您好,请问您朋友的名字是?”


我报上老六的名号:“席克斯。”


对方又陷入了沉默,这一次我有经验了,耐心等着他回话。谁料到,等了两三分钟后,却突然吧嗒一声,接着是急促的忙音。我不禁皱起眉头,那一边,把电话挂了。


刘德华说过,今时今日,这样的服务态度是不够的。


我把话筒搁上,正准备再打一次,电话却突然铃声大作。我迟疑着接了起来,对方却不是刚才那人,换了一把热情洋溢的年轻男声。


这个新的声音说:“您好,请问是席先生的朋友吗?”


我意外之余,对着话筒点头说:“是的。”


对方显得很开心,问道:“您好,请问贵姓?”


我回答说:“免贵姓陆。”


对方连声问道:“陆先生,您是要咨询跟席先生相关的事宜吗?电话里怕说不清楚,不知道您能不能抽个时间,过来我们这边面谈?不如就今天下午吧,下午您方便吗?”


我被他的热情和一连串问题,搞得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地说:“嗯,啊,方便吧……”


话筒那边更加兴奋,加快语速道:“好的,我们的地址是南山区蛇口新街港口工业区,如果您找不到的话,打这个电话,我来给您指路。我叫阿福,福气的福。陆先生,请您下午务必要来,不见不散。”


糊里糊涂之中,我答应了下午的一场会面。挂掉电话,我发了几秒钟呆。在找到小李这件事上,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有一番波折;事到如今,却是出奇的顺利,不由得让人心生疑窦。


再加上刚才话筒的另一边,两个人前倨后恭,态度截然相反。那一把太过热情的声音,就好严冬时节,下水道冒出的白色热气,引诱你一脚踏空,掉进陷阱。


斯琴着个傻娘们,却没有想那么多。她从柜台拿了笔,就在老六的笔记本上,唰唰唰记下刚才的地址。


我挠了一回头,问道:“喂,你说我们下午过去不?”


“去,必须去!”她抬起头来,脸上是不容分说的表情,“要不去的话,我那八万块怎么办?”


“呃……”我迟疑着没有表态。


斯琴激将道:“男子汉大丈夫,你不会怕了吧?”


我解释说:“不是怕,是觉得有点蹊跷。”


她哼了一声说:“我看嘛,不是有什么蹊跷,其实你就是跟老六一伙的,你根本就知道那王八蛋在哪,所以不想去找,对不对?”


这娘们胡搅蛮缠的,我给她说得头大,不耐烦道:“好好好,谁不去谁是丫环养的,去,现在就去!”


斯琴高兴得一拍手,做了个端枪的动作,大喊:“gogogo!”


我颇为意外地看她一眼,回应道:“rogerha!”


车子走滨海,再转后海,很快就到了蛇口。一路阳光灿烂,斯琴情绪高涨,从头到尾,一直在哼着小调。说实在的,她人长得精致,嗓子却太粗犷,又偏偏爱唱些哀怨婉转的情歌,杀鸡用牛刀,听得我心里难受。


不过,她的兴奋,我完全可以理解。我们要去的这家侦探社,神通广大到可以跟死人联系,那么,找老六这么一个大活人,更不在话下了。


可是,这傻娘们太傻太天真了,没有想那么多。我所担心的是,第一,对方已经声明,不再接受新的业务;第二,就算人家真的愿意帮忙,那么,要付给对方多少钱呢?


老六的那笔余款是八千块,如果当成前六后四,那么预付的是一万二,加起来刚好两万。


看斯琴这不输老六的财迷气质,别说两万,一万就要她的命了。就算我承担一半,那也还要五千……我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一眼,她这会儿正在用大大咧咧的腔调,唱王菀之“我真的受伤了”。看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活泼可爱,我实在不忍心打断。


算了,或许是我自己想太多,事情根本没那么复杂呢。


“电话响起了,你要说话了,还以为你心里对我……”她唱到一半,突然指着前方的路牌,喊道:“你看你看,蛇口新街耶!”


我点点头,顺着车道右转。这条街虽然叫新街,其实一点也不新,两边都是老旧的楼房,感觉像是改革开放之初,最早建起来的一批。


我一边开车,一边左右张望,斯琴翻看着笔记本,念叨道:“港口工业区,港口工业区在哪呢?”


车子走了快一公里,却始终没看见港口工业区的牌子。如果手机能用的话,我就打电话过去问了,可现在是非常状态。前面是个红绿灯路口,我极力远眺,这时候她指着窗外,喊了起来:“在那呢,你看是不是?”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右看去,一个老旧的工业区门口,挂了几个制衣厂的牌子,另有一个红底抢眼的,用白色大字写着“xl”。


我没有马上刹车,怀疑道:“xl?加大?”


斯琴敲了我的头一下,骂道:“你脑残啊,xl,xiaoli呗。”


我恍然大悟,想要右转已经来不及,只好走到前面路口,调头往回走。


车停在工业区的道闸口,一个中年保安走了过来,我摇下车窗问道:“你好,请问里面是不是有个小李私人侦探?”


保安却迟疑了一会,才递给我一张停车卡,开了道闸,指挥道:“你先把车停到那边。”


我慢慢开了进去,在白色方框内停好了车。我们下了车,回头找那个保安,他站在一栋厂房斑驳的墙边,背后是黑幽幽的入口。


斯琴朝他喊道:“你好,请问小李侦探所怎么走”


保安招手示意我们过去,他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说:“从这里进去,走楼梯,五楼,小李服装贸易公司。”


斯琴皱眉问:“贸易公司?”


保安点了点头:“就是你们要找的。”


我也问了一句:“五楼是吗?没有电梯上去?”


“电梯……是货梯。”


他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便转身走开了。我跟斯琴相视摇头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朝着楼梯走去。


楼道幽暗,阳光从被切割成细细的长条,尘埃在中间飞舞。阶梯是水泥砌的,扶手锈迹斑斑,我们拾级而上,有一脚踏进时光隧道,掉入八十年代的感觉。


二楼楼梯的尽头,是一个敞开的大门,门上挂着木制的牌子——珍宝制衣厂。大门里面,正对着楼梯的地方,是一个破烂的前台。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女人躲在柜台里,在她身后,缝衣车沙沙沙的噪音,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我跟斯琴朝里面看了一眼,继续拔腿往楼上走,走到转角处,又是一愣。三楼完美复制了二楼的场景,我们几乎怀疑走了回头路,如果不是木牌上换了厂名——绿意制衣厂。


四楼,总算有点新意,大门紧闭着,八个红色大字写在左右两侧——仓库重地,闲人免进。


终于要上五楼了。斯琴面不改色,我却不得不停下来,喘一会儿气。看起来蒙古人的体质就是好,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宇内无敌肌肉男。


在通往五层的楼梯上,两个清洁阿姨正坐在那里唠嗑,身旁放着她们红色的水桶。斯琴一边往上窜,一边嚷着:“借光,借光。”


阿姨往旁边挪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疑。我跟在斯琴身后,看见她们仰起头来,眼睛打量着我们。估计这小李侦探所是三年不开张,开张顶三年,平时上门的客户并不多,所以阿姨们没料到会有人来。


楼梯一级级被脚步吃掉,五楼的大门慢慢显露。意外的是,这里的装修比下面几层好太多了,现代风格,富于设计感,简直有cbd写字楼的范儿。我不由得往楼下张望了一眼,不过是二三十级楼梯,却像隔开了二三十年。


五楼的大门框上,挂着一个亮红色的牌子,白色大字写着“小李国际服装贸易有限公司”。大门以内,是同样亮红色的前台,不过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哇,装修得真好!”


斯琴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梯,兴高采烈地往里闯。


“砰!”突然一声巨响,她撞到了空气上,反弹回来,差点摔倒在地。


我张大了嘴巴,这才发现,原来有两扇玻璃门,是紧紧关着的。日不死的,这也擦得太干净了吧?


斯琴痛苦地摸着鼻子,马上就要显露泼妇本色,破口大骂,却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因为就在这个当儿,从前台的墙后绕出来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年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