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俊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04
|本章字节:11356字
话刚落音,忽见山凹里走出一个东西来。桓公睁眼视之,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约长一尺有余,朱衣玄冠,赤着两脚,向桓公再三拱揖,如相迎之状。然后以右手抠衣,竟向石壁中间疾驰而去。
桓公大惊,问管仲曰:“卿有所见乎?”
管仲一脸茫然道:“见到了什么?”
桓公曰:“见到了一个东西。”遂将那东西的形状以及所为讲了一遍。
管仲上前拜道:“恭喜主公!”
桓公曰:“喜从何来?”
管仲曰:“主公所见到的那个东西便是臣所制歌词中的俞儿。”
桓公曰:“俞儿是什么东西?”
管仲曰:“俞儿是北方登山之神,有霸王之主则出见。君之所见,应该是他,拱揖相迎者,欲君往伐也。抠衣者,示前有水也。右手者,水右必深,教君以向左也。”
稍顷,管仲又道:“既有水阻,幸石壁可守。且屯军山上,使人探明水势,然后进兵。”
桓公曰善。遂遣牙将高黑前去探水。
高黑领命之后,带了一个小卒,穿越石壁,前行五里,有一村落,六七户人家,傍溪而居,因闻齐军来伐,早已遁去。唯有一翁,坐在溪边垂钓,军卒欲要上前喝问,被高黑拦住,走上前去,低声说道:“老先生,末将有事讨教,请不吝赐教为盼。”
老翁抬头朝他瞄了一眼,慢吞吞地问道:“你可是从齐国而来?”
高黑道:“正是。”
老翁道:“公子小白来了没有?”
军卒斥道:“大胆,主公的名讳能是你随便叫的吗?”
老翁不予理睬,向高黑问道:“你可是为探水而来?”
高黑道:“正是。”
老翁道:“你还报公子小白,让他亲来见我?”
军卒拔剑在手,高声吓道:“作死!俺主公何等尊贵,岂能来见你这个老不死的渔夫!”一边说一边拿剑在老翁面前晃了几晃。
老翁并不惧怕,冷笑一声道:“不见也罢,你们还是自行探水去吧。”
高黑举目向溪水望去,溪宽十余丈,深不见底,蜿蜒向东南流去。忙赔着笑脸道:“老先生,属下不会说话,请您见谅。请您开一开金口,这溪深有几许,何处水宽,何处水窄,何处水最深,何处水最浅?”
老翁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让公子小白亲来见我,我方可告知。”说毕,任你高黑百般恳求,再也不发一言,高黑无奈,还报桓公。桓公略思片刻道:“高爱卿,请前边带路。”
竖貂、开方大惊道:“主公要去哪里?”
桓公道:“去会那个渔翁。”
竖貂、开方齐声说道:“去不得。”
桓公道:“为什么?”
竖貂道:“隔溪便是孤竹国,主公乃一国之尊,怎可轻涉险地,这是其一;其二,那渔翁是敌是友,尚不得而知,岂可轻见!”
桓公曰:“据高爱卿所言,溪那边并无敌军,就是有,隔着一个卑耳溪,岂奈我何?至于那渔翁吗?依寡人看来,是友无疑。”
竖貂、开方齐声问道:“何以见得?”
桓公曰:“他若是我的敌人,又明知我讨伐孤竹要在此路过,何不禀明孤竹国君,让他于此地设防,果真那样,我必败无疑。”
管仲颔首说道:“主公所言是也。走,臣陪您走一遭。”
于是,桓公便带着管仲、宾须无、公子开方、竖貂等人,穿过石壁,来到渔翁身旁,和颜悦色道:“老先生,我是公子小白,是您要见我吗?”
渔翁猛然转身,盯着桓公看了许久方道:“果真是公子小白,我向您打听一个人,请您以实相告。”
齐桓公笑问道:“谁?”
“晏蛾儿。”
齐桓公立马色变,十分紧张地问道:“你是谁?”
渔翁道:“你别管我是谁,你到底认识不认识晏蛾儿?”
齐桓公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缓缓说道:“认识。”
“她是一个什么样人?现在何处?”
齐桓公一脸悲哀道:“她是一个非常漂亮、非常贤淑的姑娘,她让寡人给毁了。”
晏蛾儿确实十分漂亮,柳眉凤目,桃花似的鹅蛋脸上卧了一个浅浅的酒窝儿,人见人爱,十六岁那年被选入宫,在莒夫人宫中当差,公子小白第一次与她见面,便为她的美艳所惊倒,想方设法与她接触,并偷尝了禁果。此事不知怎的为莒夫人所知,装着要吃油条,还非要吃晏蛾儿炸的。晏蛾儿不知有诈,系上围裙,兴冲冲地为她炸了起来。刚炸两锅,一老宫女悄悄来到锅旁,将一大把盐撒到锅中。只所一阵噼噼啪啪乱响,油星子溅了晏蛾儿一脸,她惨叫一声,捂着脸朝老宫女质问道:“你为什么害我?”老宫女阴惨惨地说道:“这事你去问莒夫人。”一边说,一边从锅里抓了一把灰,撵着往晏蛾儿脸上揉。自此,晏蛾儿变了,变得又麻又黑。就这莒夫人还不放过,罚她一天劈十担柴,她实在受不了,在寺人的帮助下逃离齐都,辗转来到戎地。听说齐桓公率兵讨伐孤竹,扮作钓翁,在卑耳溪旁等候。她想验证一下,齐桓公是不是一个薄幸男儿。听了齐桓公的话,方知他并不薄幸,心里好受多了。将斗笠一掀道:“您看我是谁?”
齐桓公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寡人眼拙,寡人实在认不出你是何人?”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暗自责道:“我真浑,浑极了。”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您再仔细看看。”
齐桓公盯着她看了许久,试探着问道:“你,你莫不是晏蛾儿吧?”
晏蛾儿含泪点了点头。
齐桓公紧走两步,双手将晏蛾儿抱了起来:“蛾儿,你想得寡人好苦!”
晏蛾儿一边挣扎,一边说道:“您别这样,您是一国之君,身边的美女成群,妾是一个麻子,妾不值得您爱。”
齐桓公动情地说道:“你是因寡人而麻,寡人不能抛弃你,寡人这就带你回国。”
晏蛾儿不再挣扎,也不再哭泣,贴着齐桓公耳朵说道:“您贵为国君,抱着我成何体统?”
齐桓公方知失态,忙将晏蛾儿放了下来,问道:“你怎地来到戎地?”
晏蛾儿道:“妾逃出临淄后,原本要到燕国投亲,走迷了路,来到戎地。”
齐桓公道:“你一直就住在这里?”
晏蛾儿道:“就住在这里。”
齐桓公道:“你既然住在这里,总该知道哪里水深水浅吧?”
晏蛾儿道:“当然知道。”
齐桓公道:“请道其详。”
晏蛾儿道:“此处水深丈余,右去水愈深,不下三丈。若从左而行,约去五里,水面阔而浅,涉之没不及膝。”
齐桓公抚掌曰:“俞儿之兆验矣。”
晏蛾儿满面困惑道:“俞儿,什么俞儿?”
齐桓公便将看见俞儿之事讲了一遍。复又问道:“此去孤竹城,有路多少?”
晏蛾儿曰:“过溪东去,先团子山,次马鞭山,又次双子山,三山连络,约三十里。——此乃商朝孤竹三君之墓。过三山,再行二十五里,便是无棣城,即孤竹国君之都也。”
齐桓公对管仲曰:“仲父可有伐敌之策?”
管仲曰:“此处非议事之地,咱转回石壁之后再说。”于是一行人复回到石壁之后。宾须无率先请战,愿率本部人马自左边渡溪,以为先锋。
齐桓公曰:“兵行一处,万一遇敌,进退两难,可分两路而行。”乃令军人伐竹,以藤贯之,顷刻之间,成筏数百,抬过石壁,将军马分为两队,王子成父同高黑引着一军,从右乘筏而渡为正兵。公子开方、竖貂,随着齐桓公亲自接应。宾须无同虎儿斑引着一军,从左涉水而渡为奇兵。管仲同公孙隰朋随着燕庄公接应。俱于团子山下聚齐。
答里呵口中虽说没将齐军放在眼中,心中也有些发怵,一连数天不得齐军消息,忙差小番到溪中打听,见满溪皆是竹筏,兵马纷纷而渡,慌忙报知城中。答里呵大惊,高声问道:“哪位爱卿愿为寡人去挡齐兵?”
黄花元帅高声应道:“末将愿为主公一往。”
答里呵大喜:“有黄花元帅前去迎敌,孤竹有救矣。但不知卿此次前去,所需兵马几何?”
黄花元帅道:“五千兵马足矣?”
答里呵道:“好,寡人这就拨给卿五千兵马。”
黄花元帅正要出宫,密卢曰:“且慢”,遂转向答里呵:“贤兄,俺在此无事可做,愿引速买为黄花元帅前部。”
答里呵未及回答,黄花元帅抢先拒道:“屡败之人,羞与同伍!”把个密卢羞得面如泼血,无地自容,黄花元帅扬长而去。
答里呵劝道:“密卢贤弟,黄花乃一武人,您千万莫和他一般见识。我这里借重贤弟之处甚多,望贤弟勿辞。”
密卢忙道:“不碍事,若非贤君臣收留,我君臣死无葬身之地,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口中这么说,心中却恨透了黄花元帅。甚而,连答里呵也恨,黄花元帅对我如此无礼,你无片言相责,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答里呵不知他想什么,照着自己的思路说道:“西北团子山,乃东来要路,麻烦贤弟引兵把守,就便接应,俺这里随后也到。”
密卢道了声遵命,引军自去。
黄花元帅率五千骑兵飞驰卑耳溪,尚有五里之路,撞上齐将高黑,两人接住厮杀,这黄花身长丈二,巨鼻长目,使一把长柄铜锤,重约百二十斤,抡起来如同木棍一般,两军阵前纵马驰骤,旁若无人。高黑乃高溪次子,身高丈余,干瘦如柴,使一杆铁锬,重仅四十有五,两人一个驱车,一个骑马,战了五十余合,胜负不分。黄花身笨锤沉,远不及高黑铁锬迅疾轻巧,只累得黄花挥汗如雨,气喘如雷。这黄花看笨实狯,见高黑长锬灵如龙蛇,便用锤直照铁锬碰砸。只听当啷一声,高黑双腕酥麻,长锬脱手而飞,御人执辔便走。黄花哪里肯舍,策马来追,举锤直朝高黑砸下。正巧王子成父驱车赶到,手持长矛将黄花铜锤奋力挑过。这一挑力具千钧,黄花铜锤几欲脱手。黄花为化解王子成父这一拨之力,轮锤借力于头顶盘旋一圈,欲顺势击打王子成父。王子成父乃久战疆场之骁将,趁黄花抡锤之机,挺矛直戳黄花胸肋。黄花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瞅见大矛刺到,仰跌马背,使个铁板桥躲过一击,双脚一磕马腹,落荒而逃,所率五千戎兵,不死即降,顷刻儿土崩瓦解,全军覆没。
黄花单骑奔逃,将近团子山,见兵马如林,都打着齐、燕、无终三国旗号,乃是宾须无等涉水而渡,先据了团子山了。黄花不敢过山,正在张望,来一樵人,心中暗道:“天助我也。”走上前去,佯装问路,一锤将樵夫击毙,自个儿扮作樵夫,从小路爬山得脱。
密卢因晚行一步,俟他来到马鞭山下,前哨惊慌来报,团子山已被齐兵所占,只得就马鞭山屯扎。
黄花元帅逃至马鞭山又饥又渴,忽见旌旗飘扬,认作孤竹军马,便往投营。守门军兵不识黄花,横戟阻挡,不许入内。门内戎兵见了,私下议论道:“樵夫敢闯大营,八成是齐军谍人,不若拿下前去领赏。”议毕,蜂拥而去,要拿黄花元帅。
黄花战不过王子成父,对付这些戎兵却是绰绰有余,顷刻儿打倒了一大片。吵闹声惊动了密卢,忙命速买一探究竟。速买来到营门,见是黄花元帅,喝退戎兵,将黄花引到大帐。
黄花元帅见了密卢,恳请他出兵复仇。
密卢一脸讥讽道:“哪能呢,您是屡胜之将,尚不是齐军对手,俺这屡败之将,怎值一提!”
黄花满面通红,躬身说道:“黄花日前对大王出言不敬,请大王谅之。今黄花死里逃生,饥渴难耐,求大王赐以酒食。”
密卢仰天大笑道:“我屡败之军,岂有酒食。来人,赐黄花元帅炒麦一升。”
兵士将炒麦一升置于黄花面前。黄花无奈,只得手抓炒麦如驴马一般咬嚼一通。食毕炒麦,黄花朝密卢拱手道:“敬谢大王赏赐炒麦,黄花请大王借我骏马一匹赶回无棣搬兵。”
密卢叫过甲兵,附耳吩咐。甲兵引黄花至马厩,牵过一匹露蹄之马,交与黄花。黄花跨马出营,那马越走越慢,不及人行,前行也不过五七里,一个前栽,倒在地上。黄花方知是一驽马,弃马而去,回到无棣,见了答里呵,将战败之情,哭诉一遍。
答里呵自责道:“寡人不听元帅之言,以至于此。元帅不必悲伤,当务之急,是如何退敌,请元帅为寡人谋之。”
黄花元帅道:“齐侯所恨,在于令支。今日之计,惟有斩密卢君臣之首,献于齐侯,与之讲和,可不战而退。”
答里呵道:“密卢穷而投我,何忍卖之?”
宰相兀律古进曰:“臣有一计,可以反败为功。”
答里呵问:“何计?”
兀律古曰:“国之北有地,名曰旱海,又谓之迷谷,乃砂碛之地,一望无际,更无水草,从来国人死者,弃之于此,白骨相望,白昼常见鬼。又时时发冷风,风过处,人马俱不能存立,中人毛发辄死。又风沙刮起,咫尺不辨,若误入迷谷,谷路纡曲难认,急不能出,兼有毒蛇猛兽之患。诚得一人诈降,将齐兵诱到彼地,不需厮杀,管叫他死亡八九。我等整顿军马,坐待其毙,岂非妙计!”
答里呵曰:“齐兵安肯至彼乎?”
兀律古曰:“主公同宫眷暂伏阳山,令城中百姓,俱往山谷避兵,空其都城。然后使降人告于齐侯,只说:‘我主逃往砂碛借兵。’彼必来追赶,堕吾计矣。”
兀律古见答里呵犹豫不决,以目视黄花元帅。黄花元帅笑问道:“主公是觉着此计不善,还是诈降之人难寻呢?”
答里呵道:“寡人觉得这诈降之人难寻。”
黄花元帅道:“末将权作一作诈降之人如何?”
答里呵喜道:“有元帅作诈降之人,寡人一百个放心。”
黄花元帅道:“那末将就作一作诈降之人。”说毕,径直走出宫来,跨马而去。
“将军留步!”
黄花元帅猛然回头,见是兀律古驰马追来,遂勒马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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