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思思挑了几个娃娃，陈佳若挑了几个八音盒。黄思思走的时候，让陈佳若和吕仪第二天睡醒了就去他们家吃红烧肉。

吕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陈佳若本来还想说自己要回家一趟拿点生活费的，想想说出来会扫了大家的兴致，也就没说。

03遇一人白头

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头。人生在世，无须追求太多，能够做成一件事，就够了。烦恼多只是因为贪念多，坚持爱一个人也是一件很伟大的事。

很多年后，陈佳若看到黄思思微博上的这段话，眼前就浮现了梁言的面孔。那天司机把她和吕仪送到黄思思家门口的时候，黄思思还在睡觉，黄思思的妈妈在收银台上忙着算账，梁言坐在超市门口的凉荫处和一个老头在下象棋。

眼尖的陈佳若一眼就看到了梁言座椅旁边放着的书。阿来的《尘埃落定》，她也正在看这本书，因为这书，她也就多看了梁言几眼。

有点自来卷的头发下面是一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酷酷的表情有点像日本动漫里的那个叫银时的家伙。

“请问这里是黄思思家吗？我们是思思的大学同学。”当陈佳若还沉浸在梁言的美色中的时候，吕仪已经上去搭讪了。

这附近就这一家小超市，来之前黄思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幸福里幸福小区门口的超市，就是她的家。吕仪本来可以去超市里问黄思思的妈妈的，可是她偏不，偏要多走几步路到梁言跟前。

“是，你们找思思有什么事？”梁言抬起头，和吕仪的目光相接，很平静地问了一句。这让吕仪有些失望，以往她和别的陌生男生说话的时候，看到的都是对方眼里惊艳的神色。

“是思思的同学来了吧？”在超市里的思思的妈妈听到外面的对话，走了出来，热情地招呼着陈佳若和吕仪。

吕仪转过身来和思思妈妈说话，陈佳若还愣在当场，一动不动地看着梁言。梁言这时候也发现自己正在被打量，脸微微红了下，然后就听到对面的老头说了句：“将军，你终于败在我手上了！”

梁言第一次遇到陈佳若，感觉并不好，因为这个女生让他输了棋。陈佳若第一次遇到梁言，也还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懵懂地对眼前这个大男生很有好感，而且他也在看自己非常喜欢的那本书。

“别下棋了，快去叫思思起床，朋友都来了她还赖在床上，真是不像话。”思思的妈妈一边笑着招呼吕仪，一边喊着梁言，梁言进来的时候她介绍给吕仪和陈佳若认识，“这是小言，思思的哥哥。”

“我叫梁言，很高兴认识你们。”似乎是故意要讲清楚自己只是表哥一样，他非常认真客气地伸出了手。

吕仪一把握住：“我叫吕仪。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陈佳若，哥哥好。”陈佳若没有去握梁言的手，但是这一声哥哥叫得，无形中拉近了她和梁言的距离。这时候黄思思也从房间里跑出来了，一边喊着让妈妈快做饭，一边拉陈佳若和吕仪到自己的房间。

“你哥哥也喜欢看书？”房间里太小，她们只能坐在黄思思的床上，好在梁言已经买了空调，挤在一起也不热，坐下之后陈佳若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啊，他啊，是个怪人。他是我姨妈的儿子，他们家在上海有蛮大产业的，可他就是不喜欢自己的家，非要跑来跟我们住。刚好妈妈也缺一个帮手，他就一直住下了，好多年了，平时除了帮超市进货卖货送货之外，他就闷在家里写，赚到稿费了他就去登山，钱不用完就不会回来。回来了也很少出门，超市没活儿也不写的时候，他就跟门口的老头下象棋，或者看书。非常极端的一个人。不是死宅，就是出去跑得没影儿。”

“他不上学？”

“嗯，他以前在八达商务学院读过书，没读完就退学了。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妈妈她也不告诉我。有一次姨妈来我们家玩，说很后悔送他来定州读书，一来他就不愿意回上海了。”

“他多大了，看上去好像只有二十岁吧。”

“二十四岁多一点点。怎么啦，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去死！”陈佳若顿时就脸红了。

“脸红了，完蛋了，你还真看上他了！没想到你喜欢大叔型的呀。”

“哪算大叔，顶多算是哥哥吧。”吕仪在翻看黄思思的相册，听到黄思思说梁言是大叔，慌忙出来辩解！

“哎哟喂，你怎么也帮着她说话了。没想到哥哥这个一天到晚都不笑一下的家伙，还蛮受小女生欢迎的。”

“怎么感觉你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哥哥呀？”

“没有不喜欢，只是他嘛，我说了他是个怪人，平时笑都不笑一下的，他一点也不好玩的，你们俩要是喜欢可以放心去追，我可以帮你们送情书，他一直都没女朋友的，我妈和我姨妈可愁了。”

“谁要去追，黄思思你太浑蛋了，你哥哥找不到老婆，就要把我们送上去啊。”吕仪嘴上撇清着关系，暗地里却在看着陈佳若，陈佳若一声不响，像是默认了一样，这样吕仪心中有点堵，虽说她和陈佳若已经算是好朋友了，但遇到谈恋爱这种事儿，还是没有办法共享的。

中午大家一起吃饭，梁言依旧是沉默寡言，吃完就去看书了，陈佳若几次想和他说话，都被他一句切断话头。

“你也喜欢看阿来的书？”

“嗯。”

“他的书得了‘茅盾文学奖’，据说还有望拿到‘诺贝尔文学奖’。”

“可能。”

“你平时还看谁的书呀？”

“很多。”

一连三个话头被切断之后，陈佳若也默默地吃饭了，梁言离开后，黄思思的妈妈带着解释的口吻说：“你们别在意，这孩子就是这点不好，闷头闷脑不爱说话，一天到晚不是看书就是下棋。”

“是的，和哥哥聊天可没劲儿了，他连贯地跟你说话的概率，和买彩票中奖差不多。不过他人还是不坏的，而且会很多东西，你们要是有什么东西坏了，可以找他修。”

“阿姨做的红烧肉太好吃了！”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吕仪及时转移了话题。

“好吃就多吃点。”

“我想认阿姨做干妈，那样就经常可以来蹭饭吃了。”

“不认也没关系，阿姨这里随时欢迎你们来。”

“敢情你不是冲我来的，是冲我妈的手艺来的啊。”

黄思思和吕仪还有黄思思的妈妈，几个人聊得很欢乐，只有陈佳若心事重重，时不时望一望超市门口，隔着窗户可以看到梁言的侧身，不得不说，梁言认真看书的样子，还是很迷人的。

04梦想照进现实

第二天要一起上学，吕仪打发了司机回去，当天晚上三个人就一起挤在黄思思的小床上睡了，长这么大，黄思思还是第一次和同学睡在一起，多少有点兴奋，就一直拖着两个人聊个不停。

起先是聊梦想，黄思思先问陈佳若的梦想，说好了都要实话实说，陈佳若还是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大志，说得犹犹豫豫好不痛快：“我啊，我其实没有什么梦想，如果父母能不吵架我就开心了。”

“这不算梦想，你已经有这样一对父母了，不可能重新选择的，而且有生之年我觉得他们还是会一直吵下去，直到没力气吵了。再者有人吵总比没人吵好，你看我们家和吕仪家整天安安静静的，我还羡慕你们家的吵吵闹闹呢。”黄思思不满意陈佳若的回答，让陈佳若再说一个。

陈佳若想了想说：“我最大的爱好是看书，如果能有一个超级大的图书馆，让我住在里面，一辈子不干别的事，光看书，就好啦！这算是一个梦想吧！”

“这算是梦想，但是感觉不好实现，你总得挣钱吧，不然会饿死。你就没有一个能挣钱的梦想？”

“梦想沾上钱多俗气。”吕仪不屑地说道。

“其实还是有一个世俗的梦想的，那就是写出一本非常好的书，像阿来的《尘埃落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这样的书，让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陈佳若终于还是把压在心底的梦说了出来，像是丢掉了压在心口的大石头一样，浑身都感觉轻松了不少。

“该你了，吕仪同学，谈谈你的梦想吧。”黄思思睡在两个人中间，说这话的时候，就转过了身，小手托着小脑袋，眼睛看着吕仪的脸。

“你躺下，别看着我，你看着我我就说不出来了。”

“好吧。那你快说。”

“我的梦想是有一个大大的房子，里面住满我的朋友。我们每天在一起玩，一起醒来一起睡去。”

“里面住的全是女生吗？”

“笨蛋，当然也得有男生，我们还要在里面一起玩耍，一起终老。”

“那要是没钱呢？”

“没钱我们就一起去赚钱，我们可以办一本杂志，搞一个乐队，或者随便一个什么项目，一起做，一起享受成功和失败。”

“听上去很美好呀！”

“可是做起来很难，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年轻的时候还容易聚到一起，年纪一大就会各奔东西了。你能用食物轻易地留住你的宠物，却无法用任何东西留住你的朋友。人的需要很奇怪，有人需要钱，有人需要美色，有人喜欢四处游玩，有人渴望建立功名。一个大房子，肯定没有办法满足所有人的需要，肯定有人会住进去又离开，最后也许会剩下我一个人。”

“不会的，我会和你一起。”黄思思见吕仪越说越悲伤了，就抱住她安慰她。

“没关系，既然是我的梦想，我就会努力去做，希望可以早一点实现。我受够了一天到晚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一只猫陪我说话。受够了拿父母的钱吃饭，讨厌他们还要看他们的脸色。有一天我们一群人可以一直住在一起，我就会很快乐了，如果大家最后各奔东西了，我就去环游世界，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死。”

“像那种没有脚的鸟，一生都在飞翔，累了就睡在风中。一辈子才落地一次，就是在死亡到来的时候。”陈佳若想起了在书里看到的话。

黄思思的思绪还停留在吕仪的话里。陈佳若催促了她，她才回过神来，说出了自己的梦想：“可能是因为你们父母都健在的缘故，你们的梦想里都没有父母呀。我的梦想相对来说简单一些，我希望自己能考上研究生，找到一份稳妥的工作，嫁一个不错的人，然后建立一个温暖的家庭，把妈妈接到我的家，我们一起温馨地生活。”

“这么简单，都不能算是梦想，稍稍努力就能实现的，你就没想过别的？”陈佳若一直以为黄思思那么优秀那么努力，一定是胸怀大志的人，结果没想到她的梦想这么简单。

“越是简单的，越是难以实现呢。就拿家庭来说吧，一对不吵架的恩爱的父母，是很简单的存在吧，可是我们三个人，都没有拥有。”说到这里，黄思思眼眶有些湿润了，声音也有些异样。

“所以我这辈子都不想结婚的，我觉得婚姻只会把人生变得糟糕，好好一个人，一结婚就完蛋了。”吕仪一直有喜欢的对象，一直不去靠近，也是怕更进一步之后，新鲜感失去，好感就会消失。

“我还是希望遇到一个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我觉得我爸妈整天吵架，完全是因为他们遇错了人的缘故。”说起这话的时候，陈佳若眼前就浮现了梁言的脸。

“遇到对的人不容易呢，你喜欢看书，我觉得你不如就真和我哥哥在一起算了，他整天闷头闷脑的，肯定不会和你吵架。”黄思思这样一说，陈佳若顿时就脸红了，像是被看穿了心事一般。

“你哥哥也许是闷骚呢，你又不了解他，也不知道他以前经历了什么，你也说过他不是一直这样的。也许他以后还是会变，也许变好，也许变坏。”吕仪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中对梁言又好奇了一重。

三个人就这样叽叽喳喳聊到了半夜，没有互道晚安，都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黄思思的妈妈已经做好了饭菜，吕仪的司机已经开车来接了，三个人都有些恋恋不舍地吃饱喝足去往学校，虽然在学校也是在一起，但是要学那么多功课，还是蛮烦的。

05懵懂的初恋

两天没回家，陈佳若给爸爸打电话让他送生活费到学校来，结果却来了一个大帅哥，隔老远就一口一个佳若的，喊得甭提多亲切了。

“你是谁？我爸为什么让你来给我送钱？”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纪明远啊，我今天去你家找你，刚好遇到你爸要出门给你送钱，遇到我了他就把钱给我让我顺便带给你了。”

“纪明远？”这名字让陈佳若脑袋里自动弹出了一个鼻涕虫的形象，那个矮小傻气的小男孩，怎么也和眼前高大帅气的男生画不上等号。

“是啊，我回来几天了，现在在八达商务学院，我办好入学手续就来找你了。”

“为什么要回来？”本来心里想问的是“为什么要去八达”，结果一出口，变成了为什么要回来这样冷冰冰的话。

“一言难尽，你能不能出来啊，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等下就上课了，把钱给我你可以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聊吧。”

“那放学了我来找你。”

“我住校了，平时不出去。”

“那我周末来吧。”

“周末我约了朋友，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趣啊。”接过纪明远隔着校门递过来的钱，陈佳若转身就走了。

结果一转身，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为什么要回来，既然回来了，又为什么要去八达？这个年少时的小伙伴，变化太大了，一时之间，陈佳若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接受他。这么多年过去，虽然早已经原谅他的不辞而别了，但嘴巴上还是不愿意承认。

陈佳若出来拿钱的时候，吕仪和黄思思就跟在后面，远远地看着。

三人自从结拜之后，几乎是形影不离，吃饭上厕所打球都一起。陈佳若再不提减肥的事情，吕仪让保姆多做一份饭菜，加上黄思思妈妈的绝活，三个人每天都吃得不亦乐乎。

“你怎么哭了？门口那个帅哥是谁啊？”黄思思看着擦眼睛的陈佳若，一脸疑惑地问。

“以前的一个同学，没事的。走吧，咱们打球去！”

“同学？搞不好是初恋吧！”

“怎么可能是初恋，不过是关系比较好的同学罢了！”

三个人吵吵闹闹地去了健身大楼。

陈佳若那时候觉得能让自己开心起来的人，现在只有梁言。

她还没有意识到，纪明远的归来，预示着自己平静的生活将自此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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