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恍惚惚地笑了出来，眼角依稀有湿润的东西浸过……她曾经有多疼，亦会让他有多疼的。

秦慕天，你等着。

头等机舱里，往来的多数是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其中还不乏经常在电视报纸上露面的人物。当值的孙沁玲经过这一年多的磨炼，早已经习惯成自然，这些人多半是坐下来还抱着手提，分秒必争的。

但今天坐在第二排的那个乘客有些奇怪，一身浅灰的西装，一条深灰的领带，也是一副匆忙的样子。配上几乎可以媲美当红明星的英眉朗目和高大修长的身材，很吸引人的目光。孙沁玲亦盯着他看了几眼，更不用说同组以“花痴”闻名的卢娇雅了，不知道往那个方向扫了多少次了。

卢娇雅倒了一杯水，凑到她身边低语道：“知道那男手里提着的是什么吗？”孙沁玲轻摇了一下头。这就是她们觉得非常奇怪的地方，那男的从一上来，手里就拿着一个袋子，双手捂着，好像捧着稀世国宝似的，一万个地小心翼翼又隆而重之的，生怕一不小心给跌了撞了。

卢娇雅露出一个无限羡慕的眼神，陶醉万分：“你知道吗？是xx店的甜品。”为了引起那人注意，她特地去倒了几次水，低头的时候才瞧清楚那个甜品店的著名标志。沁玲微微吃惊地瞪大了圆眼，有点不敢置信的样子。

卢娇雅朝那浅灰男的方向微叹了口气：“不知道谁是他的女朋友，太幸福了。你知道吗，我以为那只是里的故事而已……谁知道会真的发生呢？”

孙沁玲轻转了头，只见那人双手环捂着甜点的袋子，不时地看一下手上的腕表，一副心焦火燎，想尽快抵达的样子。娇雅说得对，那人肯定是买去给女朋友吃的，所以才会如此的心猿意马。想来，被他如此深爱着的那个女子，肯定很幸运又很幸福。

卢娇雅还在说：“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看娱乐新闻的时候看到过，当年王祖贤去台湾看齐秦，就在机场买一碗馄饨面去，下飞机的时候还是热的……结果最后这两人居然不在一起……以为这种傻事只有女的才会去做的。因为女人嘛，谈恋爱的时候，头昏眼花，智商等于零。想不到世界上还真有这样子的极品男的。”

卢娇雅真恨不得仰天长啸一番，以示不公：“唉，为什么极品男都已经名草有主了呢？我为什么就遇不到呢？”

旅客出舱时，孙沁玲不经意间抬头，只见那男子手中还是捧着那个碗状的袋子。在这一段不长不短的旅途时间里，竟没有松开分毫。她不禁涌起了一阵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能让他如此以待呢？

坐上了来接他的车子，秦慕天第一时间就是将手机开机。随即又轻轻触碰了袋子，还好手指所握之处，依旧微微温热，现在赶到她住的地方，应该还没有全部冷掉。

听着手机里传来悦耳的音乐声，他的心亦有些雀动，嘴角的弧度轻扬。已经五天没有见到她了！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十一点多，以她夜猫子的个性，应该还没有睡。

音乐响了许久，就是没有人接听。直到拨了第三个，她那头才传来了嘈杂的音乐声，她口气欢跃而飘忽，隔着话筒还依稀有几分娇媚气息传来：“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看来身边有其他人……背景的杂乱声渐渐远去了，他沉吟了一下才开口：“你在外面？”她“嗯”了一声：“几个朋友出来玩玩。你呢，明天回来吗？”大约是她解释的缘故，他原本已经下沉的心情略略上扬了些，问道：“你现在在哪里？”她笑了出来，甜腻如丝：“干吗？你来接我吗？”他一口应承：“没有问题。在哪里？”她倒有几分诧异了起来，将信将疑地道：“真的假的？”随口报了一个地址给他。

场内灯色光影无穷变幻，五光十色的小灯飘忽闪烁，好似撒落一地妖媚鲜艳的宝石。音乐节奏强而不烈，却带着说不出的魅惑。他一向不来这种地方，微眯了下眼睛，这才适应时亮时暗的暧昧光线。

只见众人在中央围成了一圈，人头攒动，有人忘情般地在叫好。他走近了些，只见有一对男女正踩着节拍在跳动。女子一头长而卷的大波浪，穿了一身紧身的黑裙，其实款式并不暴露，只微露了脖子和肩膀处的白腻肌肤。可此时随着拍子与男子忽前忽后婉转扭动，长发飘舞，腰身如蛇柔软，曼妙妩媚，说不出的火辣诱人。

边上的众人看得心动神摇，有些一边欣赏，一边叫好，一边跟着他们一起扭动。

不多久，一曲终了，只见那男子俯了过来，在女伴的唇畔轻吻了一下。

女子咯咯直笑，那男子又凑过来说了几句，两人这才亲昵地牵着手下来。

此时边上的人已经陆续散去，各自归位了。她转头便瞧见了伫立在一边的秦慕天，歪头一笑，犹有些气喘吁吁夹杂些许的酒气：“真的来了啊？”说罢，也不放开另一个男子的手，大大方方地介绍道：“eric，这是秦慕天。”“这是eric。”

秦慕天点了下头算是招呼。楼绿乔道：“我去一下洗手间。你稍微等我一下。”

他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拉着手离去。eric，原来这个人就是eric。想来没有一个男子可以忘记女朋友在床上唤过的另外一个男子的名字。他虽然希望一切只是误会，却清楚地明白，在绿乔曾经的过往中，或许与人家不只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的……

他就算嫉妒，他就算抓狂，可是他对于她的一切皆无能为力。他甚至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她问过他：“如果某天我厌倦了你，我要分手呢？”他站在那里，顿了顿才回答：“如果你遇到更好的，可以和我马上分手。我绝对不会纠缠你的。”

只要她愿意在他身边，他可以拿一切来弥补！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对她的好的。也知道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放手了。

一会儿后，楼绿乔才提了包过来，笑吟吟地挽着他的手，杏眼微眯地左右晃动：“怎么回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人家还以为你明天回来呢。”

他微抿了一下嘴唇：“行程提前结束而已。”她永远不会知道，他在那里，如何日赶夜赶地把工作完成，就为了可以早点回来，早点见到她。

她可有可无地“哦”了一声，缓缓把头伏在他肩膀上：“我的头昏昏的……”他几无可闻地微叹了口气，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回家吧。”她将头埋在他怀里，像一只小猫，又低低懒懒地“嗯”了一声。

她大约是喝了不少酒，上了车就伏在他身上，半昏半睡的。车子开了一会儿，她挣扎着抬头，眉头紧皱：“慕天，我想吐……”

她胡乱抓起了一个袋子，已经“哇”的一声呕了出来。他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好点了吗？”

她捂着嘴巴，眼睛如幼鹿般的无辜清澈，里头水光微闪，眉头蹙着：“难受死了……”他又递了瓶水过来：“喝一口吧！”目光落在了那袋子上，里头已经是污渍斑斑……想来她也不会知道，他为了买她喜欢吃的甜品，在那热闹的店堂里整整排了半小时的队……买到后又抱着直冲上了飞机……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了。真的，他无数次对自己这么说过。真的已经足够了。世界上有几个人能与他一样，能追回从前，能再次拥有。只有后悔过、寂寞过的人，才能懂得。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你心里有人，而那个人，却永远地不会在身边了。所以，他已经知足了。

他的气息一如既往的强烈，她紧闭着眼睛，蜷缩在他怀里，心不经意地微微一抽。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温柔还是他脸上那种隐忍的无奈却又有些心疼的神色……她不知道，也分辨不清……大概是因为她醉了的关系。

已经好多次了，无论是她喝醉了，或者是由别人送回来。他亦曾在她家楼下遇到过好几次，甚至有一两次连的时候，她也叫着别人的名字。

可他似乎什么都不以为意，对她更是加倍地呵护，她酒醉了，他给她弄醒酒茶，泡蜂蜜水，温柔细心地照顾她。无论她怎么过分，他总不生气，有时候仅仅是微微地叹几口气。

她越来越不明白了。是不是她太久不谈恋爱了，所以弄糊涂了。

如果他爱她的话，怎么会什么都不介意呢？她做了这么多，演了这么久，无非是想狠狠伤害他而已，就跟当年他伤害她一样。

可是为什么这一切，都对他好像没有一点用呢？他应该会生气……就算不生气，至少也会问一个为什么吧？可是他没有，他什么也没有……只是默默的，什么都是沉默而已。

他不爱她吗？既然不爱，又何必出现在她面前，口口声声地说爱她呢？她摸着头，只觉得好昏，好昏。好像有些东西已经超越她的控制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开始隐隐有种不舍得呢？不，不会的。是她喝醉了。她已经醉了。

她轻轻地抱着自己，腹部酸酸痛痛的，仿佛依旧有冰冷的机械在刮着，疼……她好疼好疼……当孩子一点一点从她身子里剥离的那个时候，他在那里呢？当她抛弃所有，不顾一切，以为拥有他就拥有全世界的时候，他在哪里呢？他当时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她恍恍惚惚地笑了出来，眼角依稀有湿润的东西浸过……她曾经有多疼，亦会让他有多疼的。秦慕天，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