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晓磊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6 12:32
|本章字节:7746字
第六章曹嵩出马为曹操铺路(2)
“自然是不怕,不过当今万岁很倚重这老儿。他年岁高、功劳大、资历又深,倚老卖老的,满朝文武却都得给他面子。就连我和曹节也是撼不动他的。别的且不论,单说段颎搜拿何颙,京城里外哪个官员敢不让搜?就连袁家、杨家不也搜了吗?哪知到了桥府,那老家伙站在门口把眼一瞪,硬是没人敢往里面迈一步。”
曹操暗地里叫声好:“好一个厉害的老臣,对付宦官和段颎那等小人,就该有这等气魄!”
“这等乖张之人目前还不少呢。”曹嵩借题发挥,“就比方现任的沛相师迁,这个人骨头就硬得很。如今我家孟德要举孝廉了,郡里的事情若无此人点头很是难办。”
“师迁算个什么东西?我治不了桥玄还治不了他?”王甫一阵冷笑,“你只管派人给他递句话,贤侄的事情他若管便罢,若是不管,留神他项上人头!”
“好!有您老这句话,我就心安了。”
曹操实在是觉得此事不光彩,自己这个孝廉是拿钱换来的,还要仗势压人。等到自己当了官,还不知道要挨多少骂呢!听他们又说起别人的是是非非,有些话实在不堪入耳,索性不再听下去,起身蹑手蹑脚回了房。
曹德笑嘻嘻地等候着兄长:“怎么样?去了这么久,你是不是要交好运呢?”
曹操摇了摇头:“唉……好运是有的,但来得却不甚光彩。”
兄弟还乡
过了半个月,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曹嵩忽然把两个儿子叫到了身边。
“什么?父亲又叫我还乡?”曹操不太理解。
“你还是回去吧!”曹嵩的口气简直就是发号施令,“孟德,你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也该成家立业了。姓丁的那个姑娘家世还不错,跟咱们也算门第相配,又是同乡。我已经写信吩咐家里准备迎娶了,你趁早完婚。”
“诺。”曹操对自己的未婚妻还是充满了憧憬的。
“另外成亲之后别忙着回来,郡国的官员已经答应我了,保你当上明年的孝廉。”
“这么快!?”曹操没想到王甫和父亲办事如此迅速。
“钱花到位了,还能不快吗?”曹嵩没好气儿地说,“以后你当了官就身不由己了,恐怕想还乡也是难事。趁现在多往家乡的亲友处走动走动,莫叫人家说咱们爷们生分。回去后言行要多加谨慎,管教好族里的晚辈。听说你那个堂弟曹洪在家乡很不安分,你得照管好他们,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捅娄子,耽误了你的前程。”说罢曹嵩又看了看小儿子,“德儿,你也和阿瞒一起走吧。”
“是!”曹德高兴地应道。
“从今以后你就住在家乡,不要再来洛阳了。”
“什么?爹爹……您不要我了吗?”曹德吓坏了。
“傻孩子,爹爹怎会不要你?你如今也大了,我将乡里的产业交与你打理!咱们曹家虽说出了宦官,但自你太爷爷那会儿就是颇受称道的和善人家,以后你要安安稳稳管理家业、教养子弟。爹不指望你当官,只要能照管好咱的门户我就知足了。你爱读书又明事理,将来还指着你教育族里的孩子们呢!”
曹德明白父亲不像看好哥哥那样看好自己,从那一次他不能诵读哥哥的兵法时他就已经察觉这一点了。但这十几年来,父亲对他的关爱远远超过了对哥哥的。手把手教他写字,一句一句教他朗读诗赋,抱着他在花园里逗喜鹊,深夜里为他掩好衣被……霎时间所有的情感都涌了上来:“爹爹……以后孩儿不在您身边……您要保重身体……爹爹……”一句话未说完已哭得泪流满面。
曹嵩被他这么一闹也莫名其妙地伤感起来,但实在是觉得不雅:“好孩子,不要哭了,这成什么样子……这是怎么话说的,又不是生死离别,你提前给我送终不成?”说着扶起跪在地上的德儿,“以后等我辞官不做了,就回家乡终老。你们快去准备东西吧。”
“诺。”两个儿子抹着眼泪轻飘飘晃悠悠地走了。
看着他们慢慢离开,曹嵩长叹了一声:总算把他们教养成人了,我也快老了……我生下来就为父亲而活,后来就是为了孩子们,现在差不多该放手一搏真正为自己而活了!难道我真的只能卑躬屈膝做奴才?难道真的只有杨家、袁家那样的人才能被人敬仰?我一定要问鼎三公!到时候那些曾经耻笑我的伪君子们,你们还有什么可说!
曹嵩没有为儿子们送行,只是打发几个家人把他们送出洛阳。曹操和一个老家人骑马在前引路,后面跟着三驾满载着行李家资的马车。曹德则坐在最后一辆车上,浏览着四处的景致。
曹德自幼时入都,仅回乡过一次,而且还在怀抱的时节。平日里他闷在府里念书,极少出来走动,更何况出城远行了。待车马过了明堂、太学,看见道旁绿油油的田野、远方无尽的山林时便有了说不完的新鲜感。只恨自己没多长几只眼睛,不能把这乡间的一切都看过来,扯着身边的小厮问这问那,念叨起来没完没了的。才走了一阵儿,前面的车忽然停了,曹德不知出了什么事儿,连忙跳下来往前张望——原来是哥哥的朋友来了。
曹操也没料到许攸会来为他送行,毕竟他们只有一面之交呀!他连忙下马施礼。许攸忙回礼道:“听闻阿瞒兄还乡,有心到府上探望,又恐唐突叨扰,所以携了两位学友在此恭候。”
曹操听他直呼自己乳名,觉得好笑:看来这许子远是认定只叫我小名了!
“来!我为阿瞒兄引荐一下——这个大个子是南阳楼圭,字子伯;那个生得像姑娘似的是汝南王儁,字子文。我们仨现都在桥公门下习学《礼记章句》。”
曹操虽觉他言语轻佻,但细观这两个人倒觉得很恰当:楼圭身高九尺有余,龙眉凤目,笼发包巾,身着绛紫色绸衣,颇显魁梧,举止潇洒气派。那王儁中等身材,身穿雪白的长服,外罩一件别致的貂衣,格外俏;再往脸上看,这男儿面如冠玉,齿白唇红,眉若弯月,耳似元宝,目含秋水,顾盼神飞,胜过子都,不让宋玉,比画画失色,比玉玉黯然,真真比画中西施、屏上嫦娥还秀美三分。
曹操暗自称奇:这桥公果然与众不同,虽然不收名门望族的子弟,但这几个门生却个个一表人才,仅这三人一高一丑一俊就是世所罕见。“久闻曹孟德大名,才略过人,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呀!”楼圭话语十分恭敬。“孟德兄的才华我等已经领教,日后必是国家栋梁之才。我等由心敬佩,特来相送,还望兄长不弃,日后多加亲近。”王儁也随着道。
曹操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客套,自己素来没什么名气,而且“宦官遗丑”的家世更是毁多于誉,远不能与袁绍、杨彪之流相比。这两个人半路送行也还罢了,言语这般谦逊真令人不解。
许攸见他一脸狐疑忙解释道:“阿瞒你莫要见怪,他们是看了你注的《孙子兵法》,从心里服你,才特意前来的。”
曹操这才忆起:先前自己注解的兵书被许攸借走了,原来他拿着与同门一起玩味去了。也多亏这卷书,竟引来这两位朋友。他顿时升起知音的亲切感。
“哦!实是惭愧……叫几位见笑了。”“曹阿瞒你别忙!还有一位大人物要见见你呢!”说着许攸拉着他,指点他往远处一棵大树附近看。
只见驿道附近停了一驾马车,车夫从人十多个在树下肃立,正当中有一榻一案,坐着位衣冠华贵、胡须飘逸的老者。曹操一见此人如此气派,马上意识到——这人若不是大名鼎鼎的桥公还能是哪个?
他的胸口顿时怦怦直跳,这才真叫受宠若惊呢!赶紧拉着弟弟一路小跑,抢步上前跪倒在地:“晚生拜见桥公!操兄弟何德何能,劳烦桥大人来此相见。死罪!死罪!”
“没这么多虚礼,起来吧!”桥玄的声音很厚重。曹操如履薄冰,拉着弟弟缓缓起身,紧低着头始终不敢看一眼桥玄,真连呼吸都不敢出声。“你抬起头来。”“是!”曹操微微抬起头来,正见桥玄望着他,那双眼睛真好似带电一般,直慑人肝胆,使人不寒而栗。他不禁一阵心慌,又赶紧把头低了下去。“怎么了?抬起头来,叫老夫看看你嘛。”曹操又抬起头来,只见桥玄面容清癯消瘦,骨骼分明,一双凤目,眼睛闪着严峻犀利的光芒,薄嘴唇紧闭着,颚下留着修长的花白胡须——不怒自威贵人之相。“你叫曹孟德?”“是。”
“大鸿胪曹巨高之子?”
“是。”
“哼!你可没我想象的那么威武呀……我原以为你必是个身高体壮、膀阔腰圆的汉子,没想到你个子矮小,远不像个精通兵法的好武之人。”桥玄边打量他边笑,“哈哈哈……你长得也不怎么像你父亲,你弟弟倒是很像他。你父鼻直口阔、厚唇长须,乃是富贵荣养之相;可他的福相你却一点儿也未随上,恕老夫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的相貌恐还在中人之下。不过,你左眉之上有一颗朱砂痣——眉上生朱砂痣,乃大慧之相!”
曹操听他给自己相面,心里一阵冷一阵热,最后听到自己也算好相貌,才壮着胆道:“小人之貌确实有碍大人观瞻,不过所谓……不见无盐之美是为无心也。”
“哦?哈哈……你说得好!这部孙武子十三篇是你批注的?”桥玄说着拿起了案上的竹简。
“是。”曹操本想谦虚两句,但实在摸不清他的脾气,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桥玄声音忽然提高,厉声问道:“《孙子·行军篇》有云‘军行有险阻’,我且问你,‘险’与‘阻’有何不同?”
曹操明白这是考教,忙趋身回答:“险者,一高一下之地。阻者,多水也。”
“我再问你,‘凡地有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之别’,你可知其意?”桥玄紧接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