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念秦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4:16
|本章字节:12254字
咸阳城内,大道由四方的青石砖铺制而成,阁楼林立,如星罗密布,错落有致。市场喧闹,于乱世之中是难得一见的繁荣景象。廊腰缦回,灌木成荫,层峦叠嶂,庄严大气。
赵夏姬协同玩玩同坐于软榻之内,由十八名轿夫抬至肩上,软榻四周垂下淡紫色的帷幕,随风轻轻飘起,道路两旁挤满了围观的百姓,纷相争抢,想要一睹这赵国传奇七公主的风采!
雄伟壮观的秦宫若水墨画中的远山,烟雾笼罩,渐次清晰崭露眼前。
高红色的圆木柱,约有几米高的宫墙,远目望去,莫名浮现畏惧之感,设计大气而不失庄严,尽显皇家风范。身着铁衣铠甲的士兵紧握着锋利的兵器,如松树般,牢牢矗立在宫门两侧,表情冷硬如铁。
什么样的国君,就会有什么样的士兵。
他的命运之轮已经启动,仿若沉睡巨龙,张开猛爪,教他整个天下,宏图伟业,白骨累累。
这破败不堪,哀鸿遍野的乱世,将由你,亲手终结!
天帝!
行宫。
白玉石阶,郁葱桐木,三步一楼,十步一阁,楼台水榭,虽秋意渐凉,仍可见花儿吐纳。
“请七公主暂且歇息,大王准备了晚宴,特意为您洗尘。”赵高弓腰说道,眉眼之中,尽显狡黠之色。
“有劳公公了。”赵夏姬礼貌回应,身后的仆从鱼贯而入,虽必备用品不缺,可还是得做做样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玩玩总觉得一切好像进行的太顺利,顺利的有些难以置信。难道是三年的时差,还没有反应过来?
愣神之际,不觉天已大暗,微薄的月高挂天空,泛着晶蓝的光彩,似误落水中的琉璃般,璀璨剔透。
哐当!
一声清脆的炸响,玩玩回过头去,只见赵夏姬瘫软着身子,半跪在地上。
她面色青紫,印堂发黑,烟眉紧蹙,若一池春水被风吹皱,葱白小手紧捂着胸口,胸脯一起一伏,似呼吸得万分艰难。
“七公主,你怎么了?”从未见过她这般痛苦难堪的模样,玩玩瞬时惊到了。
“我……我恐怕是……不……不能去大王的晚宴了。”
“什么?”
“息念,我求你,咳咳、、代替我出席大王的晚宴。”赵夏姬紧握住玩玩的手,长长的睫毛挂着清泪,似雪中白梅,娇嫩垂怜。
“七公主,你先起来说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手指相触,冰凉刺骨的温度震得玩玩双肩一抖,水眸细细观察她的变化,朱唇青绿若染了颜色,呼吸急促紊乱,普天之下何时有如此怪异的症状。
莫非,是中毒了?
“我自幼身患隐疾,赴秦之前,已好了大半,哪知如今旧病复发,痛苦难耐,若是以这般病容面见秦王,我日后有何颜面面对赵国万千子民。所以,息念,现在我只有你了,你这般聪明,必定能够安然以退。”赵夏姬稍稍缓过气来,面色依旧苍白如雪,可比刚刚的青紫之气,缓上大半。
“七公主天人之姿,岂是息念一介乡野村妇所能假冒?而且,赵公公也是见过七公主容貌的,欺君之罪,怪责下来,息念只怕会牵连七公主。”
“赵国民俗,女子初见夫君,须戴上面纱,以示礼节。我也不想为难于你,奈何我身体实在是……罢了,我找老奴回绝掉大王的好意吧。”一声长叹,赵夏姬从地上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手紧捂着胸口,依旧难受不已。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自己若不答应,那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再说,秦王特意准备的晚宴,赵国七公主若是不出席,日后必定会落人口实。
“且慢!”玩玩及时拉住她,唇角轻扬,勉强扯出一抹笑,道。
“我去。”
“真的?”
对上她欣喜若狂的眸,玩玩点点头,心底暗笑机缘的巧合。自己如今不是赵国七公主,居然还要顶着这个头衔,去应付那暗潮汹涌的晚宴。
换上华美繁琐的宫装,高高冠起的青丝,缀以琉璃金步摇,轻移莲步,徐徐晃动。腰间玉带软执流苏,长长的裙裾拖于地上,若飞絮悠悠,悠然飘舞。
烟眉微蹙,描上淡淡银粉,衬得水眸如钻石般璀璨,琉璃般剔透,粉腮赛雪,微微两抹嫣红,朱唇轻咧,无限妖娆。
淡紫色的轻纱遮面,欲藏还休,更为她的美平添了一分优雅,神秘。
以至于,当玩玩到大晚宴会场的时候,众美姬的目光皆是复杂交织。说不清道不明,艳羡,嫉妒,不屑,排斥,漠然,比比皆是。
堂上摆着鎏金龙椅,精致绮丽,一看,就可猜出其主人的身份是多么高贵,神圣不可侵犯。
待会儿,就可以见到嬴政了。三年韶光飞逝,他,究竟变了多少?
玩玩心头微微有些惴惴不安,左眼皮从出了行宫开始,就一直不停的跳动。虽深知等下会面临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风雨,可这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氛围,着实令其手心捏了把汗。
只听见宦官的一声长喝。
“大王驾到——”
玩玩的心陡然提起,狂乱不安的极速跳动着,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般。藏于袖中的十指紧紧交缠,指甲深陷进掌心,尖酸的疼痛令她有了瞬间的清醒。
众人皆跪倒一片,只有玩玩当场愣在原地,凝望着他俊逸完美的面容,呆滞失神。
丰神俊朗,剑眉星目,肤如白瓷,黑眸如墨,高大挺拔,美得就像块精致的宝玉,却含着浓烈的妖肆之气,浑厚的威严随着他的袖袍轻摆,浓浓的散发出来。
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曾几何时,他变成这般伟岸,卓尔不凡的男子,站在无法指摘的高度,俯瞰着众生,一如从前。
就座后,袅袅的丝竹管弦声响起,体态婀娜的歌姬长袖轻舞,曼妙妖娆,吸引着在座众人的目光。
歌舞声停歇后,众人屏气凝神,安静而恭敬的等待秦王发话。
“今日月色甚好,美酒佳肴,美人在侧,对酒和歌,实乃人生乐事。赵国七公主不辞劳苦,远道而来,令孤王大为感动。”
闻言,玩玩浑身一惊,脊背透出刺骨的凉意。没想到,时隔短短三年,他竟可以变得如此收放自如,场面话说的滴水不漏,仿佛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般。
“大王言重了,夏姬只是做了该做的,今日能有幸目睹大王龙颜,三生有幸。”玩玩举起酒樽,恭敬垂首,一席话缱绻而出,周到有礼。
“传闻赵国七公主曾大败魏国苏才女,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不才,苏才女当年见夏姬年幼,故意让着罢了。”
玩玩唇角轻扬,谦恭一笑,巧妙回答道。随音调来源看去,挑衅的女子娥眉高挑,剪水秋瞳,盈盈略眯,不怒自威,青丝挽成高髻,斜边插一朵绮丽的牡丹花,妖娆艳丽,长而暴露的火裙,半裸的明媚流苏。
“既是如此,不巧,近日有几个小问题困扰着本夫人,七公主学识渊博,必定知其所因。”
“愿闻其详。”
该来的,躲不掉,倒不如沉着以对,船到桥头自然直。玩玩袖中十指缠的更紧,似乎可以听见骨关节交错发出的咯咯响声。
冷静,就看看她究竟想玩什么把戏!唇角的笑容纯净如水,水眸略眯,若一弯月牙。
一面硕。大的黄铜镜被小心的搬了上来,底下顿时传来众人低低的窃窃私语声,都不明其所以。待侍女将黄铜镜放稳,女子立于镜前,翩然一笑,道。
“近日来,端于镜前,本夫人一直在想,为何为什么镜子中的影像可以颠倒左右,却不能颠倒上下呢?”
众人皆是一愣,纷纷将目光集中在黄铜镜上,可瞧不出半点端倪。
玩玩思索半会,缓缓踱步,站于镜前,里面映出她柔美婉转的身段,淡紫色的轻纱虽风缓缓飘动,将她的高贵优雅渲染的淋漓尽致。
唇角轻勾,微微浅笑,道。
“答案不就在夫人自己身上。”
“喔?七公主是何意思?”女子的笑容微有些僵硬,眸中原本璀璨耀眼的光芒暗下了一半。
“双目为平,目光远射,自然是只能颠倒左右,无法颠倒上下。若双目竖直,那就是颠倒上下,而无法颠倒左右了,普天之下能颠倒上下的,恐怕就非人即妖了。”语调轻缓,话中带刺,玩玩不着痕迹的将挑衅的女子暗讽了一番。
堂上的秦王嬴政茶眸深邃,亮若星辰,正襟危坐,表情淡漠,让人无法猜透他心中所想。
话落,半晌,台下众人才恍然大悟,目光顿时由黄铜镜转移到了女子的脸上,惹得她阵阵羞恼,双颊悄然飘上两抹绯红。
“没想到忧夫人也有如此窘迫的时候。”
“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
台下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传入玩玩耳中,嘴角的笑意更深。原来,她就是忧夫人,是当年丝毫不逊于苏仙儿的秦国大学士之妻,没想到三年前的情景,今日又再一次重演。
“七公主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既然是疑惑,自然就不止一个。”
“请夫人继续出题。”
忧夫人对台下的婢女使了个眼色,不消一会儿,一盘香飘四溢,色泽鲜艳,叫人食指大动的奇异糕点被端了上来。
“此糕点乃由奇异果特制而成,七公主请看,在座高位至高者为大王,另外有八位秦国上卿,如今,要将这奇异糕点分给八位上卿,而盘中还必须保留一份。试问,依七公主所见,应如何分才可以呢?”
对上优夫人狡黠,甚至暗含嘲讽的笑,玩玩也不恼。眼神落在那盘美味,却难以下咽的奇异糕点上。平均分成八份,给八位上卿,而盘中还必须保留一份。
这怎么看,怎么分,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凡事不可为,而为之时,须逆反思维。眼角的余光轻扫堂上的嬴政,他的表情依旧淡漠如冰,王者之气似幽蓝结界,将他挺拔的身躯衬托的更加伟岸不凡。
茶眸若有若无的落在那盘糕点上,俊眉微锁,似在探究。
呵,玩玩心中浅笑,虽说今日风头恐怕是无法避过,既然如此,何不一下助赵夏姬搏的嬴政好感。
轻移莲步,走到奇异糕点盘,小手轻执准备好的玉刀,小心翼翼的对准纹路,切了下去。
晚宴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所有的目光皆随着玩玩手里的刀子而动,都在暗暗揣测她究竟会如何破解这刁钻,古怪的问题。
忧夫人的脸色随着玩玩手起刀落,而变得愈发苍白不已,柳眉紧蹙,略略隐忍着怒意。
“好了。”切完最后一刀,玩玩嫣然一笑,水眸仿佛落尽了全世界的星子,闪耀着琉璃般晶莹剔透的光芒,晃花了众人的眼。
“好了?”
忧夫人见她只是将奇异糕点平均分成八份,并未再有任何举动,当下面色不悦。莫不成,她是故意戏耍自己?
玩玩接过奇异糕点,走到八位上卿的面前,一一点头示意,他们每人拿取一块糕点。直待走到第八位上卿面前时,将盘子索性也放至其手里。然后,转过身,对忧夫人笑道。
“夫人曾言,须平均分配,盘中还得余下一份,夏姬不才,将最后一份糕点连盘子分了出去,诚如夫人要求,盘中保留了一份。”
闻言,忧夫人先是一愣,随即面色青黑,仿若烟熏火燎过般,嘴角强扯出的笑容好像刀子刻出来的,分外别扭。
“忧夫人疑惑果然不一般,七公主亦是让孤王大开眼界,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来人,赏!”嬴政恰到好处的打破了这一层薄薄的尴尬,语带双关,即赞扬了七公主,同时也提升了忧夫人,让人心底不得不暗暗钦佩,他的才智之高。
“再不一般也只是女儿家的胡闹罢了,如今正是国库危机之际,大王还如此铺张浪费,骄奢淫逸,实在是令为大秦冲锋第一线的兵士寒心!”一道凌厉的谏言声响起,如闪电劈过,将晚宴原本活络的气氛,瞬间烧的一干二净。
玩玩抬起头,那道凌厉异常的目光正狠狠盯着自己,如毒辣的荆棘般,活生生似要刺穿她。
方脸阔鼻,剑眉入鬓,头戴翡翠羽冠,眼神冷冽若寒风呼啸,虎狼之气猎猎而出,身形高大,见了嬴政只是简略表示下礼仪。
如此猖狂,霸道,豪气冲天之人,看样子,来头不小。
稳住心思,玩玩朝他微微颔首,无视于他那双鹰眸里迸发出来的寒气,仿似自己是幽王褒姒般的红颜祸水。
“吕相来此,是故意来训斥孤王的吗?”嬴政俊美微耸,淡漠的脸色霎时变得阴沉,若乌云蔽日,压得众人皆喘不过气来。
“微臣不敢!”
“不敢?哼,天底下还有吕相不敢的事?赵国七公主远道而来,孤王尽地主之谊,有何不可!”
“微臣冒死进谏,一片赤诚,可昭日月。大王肩负一统天下的大任,切不可因为女子而贻误了江山。幽王为搏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致使周朝灭亡。此等教训,不得不时刻警戒。”吕不韦言辞声色,句句锱铢,音调高昂,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嬴政的脸色黑暗阴沉,肃穆危险的气氛如水般蔓延。
“大胆!依吕相所言,孤王莫不是第二个周幽王?”一道厉喝若狼鞭般劈下,堂上传来重重的拍打声,嬴政拍案而起,眉峰紧蹙,细长的眼角眯起,眸底撩过促狭的光芒。
“大王息怒,普天之下,谁不知大王雄韬伟略,才智过人,怎是那昏庸无能的周幽王可比?只是吕相所言,周朝灭亡,乃褒姒所致,小女认为,此话未免太过牵强。”
见时机恰好,玩玩见缝插针,不等吕不韦发话,又继续说道。
“周幽王为逗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失信于天下,实乃自取灭亡。但凡朝代更迭,绝非一人之力,一己之错,若不是周朝前期渐渐腐朽,致使国力衰退,否则,又怎会可能会被犬戎一介蛮夷击破?”
“没想到七公主还有这番见解,实在叫人惊讶,不过未免太牵强。”吕不韦冷冷讽刺道。
“难不成在吕相眼中,但凡国君失了王位,就得怪在女人身上不可吗?”
“你!”
“真正的王者,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左右的!”
“好!”
闻言,嬴政面露喜色,高声喝道。
昂然阔步,走下堂来,缓缓踱到玩玩面前,四目相对,霸气张扬的茶眸,忽然如泉水般澄澈温柔,长长的睫毛仿似半透明的蝶翼般轻舞,美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大掌伸出,玩玩心陡然提起。水眸慌乱不安的想要逃开他炙热的视线,袖中的十指缠的更紧,面色略略发白,身体僵硬如石。
他,该不会是想要扯掉自己脸上的面纱吧,那怎么可以!
玩玩急急的想要后退,岂料误踩了裙裾,重心一偏,身子后仰,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了。纤腰忽然被紧紧拥住,陷进温暖宽广的怀抱中,淡淡的熏香味涌入鼻间,令她眼前一阵眩晕。
好像回到了小小离去的那晚,他也是这般,温柔的拥住自己,安慰自己。
“我好想你,等了三年,终于,终于把你等来了。”语调很轻,仿佛只是稍纵即逝,她娇躯微颤,晶亮的水眸复杂的凝视着他,艰难的咬住下唇,任由他缓缓的取下面纱。
明明只是一瞬间的动作,却恍若隔着一个世纪般漫长。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