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水床(3)

作者:郎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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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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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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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160字

我觉得我挺坦荡的,没想到马佳佳只是冷笑。马佳佳说:“我真不明白了,你要是和她没什么关系,还理她干什么?”


我现在怎么说呢?我只好说:“你得相信我。等事情都过去了,我会原原本本给你讲清楚的。只是现在,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马佳佳在电话那头儿哈哈哈大笑起来,她根本认为我是在撒谎。


不过我相信,依照马佳佳的脾气,她还是会跟着我。我站在百货大楼的门口,四处张望,但我没有看到她。


徐芗突然出现了,穿着很性感的红裙子,外面是黑色的披肩。她笑盈盈地看着我。我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看。”徐芗拉着我就走,坐上一辆等在街边的出租车。


汽车很快开进一个小区,这应该就是徐芗住的地方了。徐芗自己付了账,头也不回地向楼门走去,我往后面看了看,没有车跟上来,只好在后面跟着她进去。电梯停在很高的楼层,徐芗带着我走到尽头,打开一扇防盗门。


很小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一张双人床,一张写字台,一台电视放在床对面的矮柜上,一个笔记本电脑放在桌子上。


“坐吧。”徐芗看我一直在门口站着,招呼道,“这是我租的房子,条件简陋,你就坐床上吧。”她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给我,开玩笑说,“这床肯定没有你那张床舒服。”


“你想告诉我什么,给我看什么?”


“别紧张。”徐芗很自然地在我身边坐下,打开电脑。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警戒地往旁边挪了挪。


徐芗笑了,说:“你别紧张,我只是让你看看安竟然以前的照片。”


文件包打开了,一张张照片显示出来。那是一个挺帅气的小伙子,笑得阳光灿烂的,他紧紧搂着徐芗,就是个头差点儿,几乎和徐芗一样高。徐芗说:“你仔细看,看看他的胳膊,我去趟洗手间。”


安竟然的身体我已经研究过了,只是没看到过完整的人。现在看到了,那个胳膊是光滑的,很健壮,一看就是练过体型的人。但是,随着照片一张张翻过去,我开始吃惊了,有一张安竟然在家抽烟的照片,他就坐在我们那张水床上,左手腕上竟然长了一个明显的痦子。


我心里发凉,把那个局部放大,不错,就是一个坑,里面有肉芽的那种。


然后呢?那个地方就多了一块手表。手表盖住了那个地方。


手表能治病吗?我的心哆嗦起来。至少我在这些照片里得到过一个信息:徐芗的确在说谎,她知道安竟然的怪病,因为她拍下了这张照片。她之所以敢把这些拿给我看,是因为……她要有所行动了。


我看得是如此入神,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徐芗在卫生间里干了什么。她出来的时候我大吃一惊,因为她什么都没有穿,只披了一件巨大的浴袍。


她笑盈盈地对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儿糊涂了?”


还没容我做出反应,她一下子把我抱住,轻轻地在我耳边说着:“你可以看看,你可以看看,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我本能地推开她。我一定又上当了,我又落入了徐芗的圈套里了。


果然,门铃响了。徐芗像小豹子一样敏捷地扑到门口,打开了门。


马佳佳横眉冷目地站在门口,她看到了坐在床上的我(那姿势简直不能算坐着了),她也看到了光溜溜的徐芗。她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为什么?”我几乎是哭着问徐芗,“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我和你有仇吗?”


10


徐芗对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一句话,只是笑着看我。我扑到楼道里,电梯刚好关上门。我疯了似的从防火楼梯往下跑。徐芗家住得真高啊,我的腿都跑软了,几次差点儿跌倒。


不知道我跑了多长时间,我终于到了一楼。那台电梯停在楼上。我冲到马路边,给马佳佳打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干脆就关机了。


她去哪儿了?她还会像上次一样回家吗?我丧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心乱如麻直到半夜。一会儿恨徐芗做事太不厚道,一会儿担心马佳佳出什么事情。马佳佳的电话一直关机,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就在我倒在沙发上,逐渐陷入浅睡眠状态的时候,电话响了。我以为是马佳佳,看都没看就接,但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却是徐芗。


她压低声音说:“马佳佳在我这里,她刚刚睡了。”


“你他妈想干什么?”我怒火中烧,“你跟我玩阴的,没你好果子吃。”


“马佳佳已经决定跟你离婚了,她认为这是你们关系的唯一出路。”徐芗根本没有理会我的愤怒,继续说,“我向她讲述了我们以前交往的故事,声泪俱下,连我自己都感动了。是你抛弃了我,你是一个始乱终弃者。现在你结婚了,你打算旧情复燃。”


我口气软了下来:“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划个道儿。”


“就算你们不离婚,你们夫妻两个也将永远生活在猜忌之中,我就是个导火索,随时引爆你们——只要我认为有必要,我可以让马佳佳随时知道我的消息。”徐芗很平静地说,“最容易互相猜忌的,总是恩爱夫妻。”


我不再说话,我知道我和马佳佳之间的阴影已经布下了。


“把房子还给我。”徐芗说,“那是我的房子,我要住回去,不管用什么手段。”


“好,我答应。”我攥着手机的手都出了汗,“我还你房子,你还给我马佳佳。”


“明天会有人找你买房子。你放心,我不会敲诈你,你多少钱买的房子,我照旧把钱还给你。人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只要房子……签完合同,马佳佳就会回到你身边。”徐芗说。


“好,我同意。”


“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徐芗在电话里轻轻地吟诵。我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吧,赶紧让我脱离噩梦,我对这一切根本没有兴趣。


那天晚上我没有睡着,我觉得做人做到这个份儿上简直是太窝囊了。我想到过报案,可是这样的事情警察能相信吗?就算相信了,这算一件案子吗?而且,马佳佳在徐芗手上,谁知道这个女人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每一次电话铃声响起,都让我心惊肉跳。下午,我几乎不能坚持上班,便请了假,跑到一家快餐店坐着。周围的人无忧无虑,而我觉得和他们简直就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我凭什么被剥夺?那可是我和马佳佳的所有财富,就因为我贪图便宜,贪图那个巨大的暧昧的水床?


下午三点多,终于有人出现了,我收到了短信,让我到宏图招待所的303房间去。我打了辆出租车,按照短信的地址,去找那家旅店。出租车七拐八绕,走到了市中心的一个老居民区里。我在这里看到了杂乱无章灰暗的街巷,看到满大街飘扬的晾晒的衣衫,看到了不加修饰磕着瓜子谈笑风生的女人,看到了满街乱跑的孩子以及地上肆意横流的污水。


真不敢相信,我们的城市还有这样的地方。


那个招待所在一条很不起眼的胡同尽头,三层小楼。楼道昏暗,传达室里的值班员在打瞌睡。我没有搭理他,直接上到三楼,找到了303房间。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我敲了敲,没有人应声。于是我推门进去,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是在桌子上摆放着一式两份的协议——这是一份住房买卖协议,上面写着,我,也就是房主,自愿把我住的房子,转让给徐芗。正如徐芗所说,这个价格和我买到房子的价格差不多,甚至还多了两万块钱。可能徐芗也没有想到,罗丁丁会以怎样的价格把房子出售……我犹豫了一下就签了字。放下笔,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点起一根烟。


手机又有短信了。短信说,你还磨蹭什么呢?马佳佳在楼下,206房间。


我立刻跑下楼,冲进206房。我看到马佳佳躺在床上沉睡。我走到床边,看着马佳佳,心酸起来。马佳佳睡得很沉,那是我多么喜欢的睡相。可惜,当她醒来,就不再是过去那个把一切都托付在我身上的女人了。


她从徐芗的房间跑出去后做了什么?为什么又返回徐芗那里自投罗网?徐芗又对她做了什么手脚?而这些带来的心理阴影,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抹去?


她还能是原来那个女人吗?


1马佳佳坐电梯到了一半,才想起不该把自己的男人单独留在楼上——账要算清楚,不能这么一走了之,所以她又往回返。暴躁让她失去了对事情的正确判断。她进了徐芗的屋子,徐芗正在收拾房间。徐芗看着她,依旧是笑着。


马佳佳问:“李凡呢?”


“追你去了。”徐芗挑衅地说,“他真是个好丈夫。”


马佳佳冲上去,试图和徐芗厮打,但是她吃了亏。徐芗身上光溜溜的,很难控制,相反马佳佳倒穿得比较复杂,衣服上的扣子皮带什么的抓手很多,很快她就被徐芗推倒在地上。


马佳佳坐在那里,放声大哭,像个丢失玩具的孩子。


徐芗给她倒了杯水,马佳佳不接,徐芗就把水放在她身边,自己坐在床头。


马佳佳停下了哭声,只是不停地抽泣。徐芗说:“你看你还哭了……其实真正该哭的是我。那个房子是我和安竟然买的,还有那个水床,是我设计的……床上那几个把手好玩儿吧?可惜,现在你们睡在那上面,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住在这样的小出租屋里,睡着普通的硬床……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马佳佳的八卦天性让她安静下来,她抬头看着徐芗,眼中充满疑惑。


“没错,我是说过那个罗丁丁比我懂风情。”徐芗看出了马佳佳的问题,她解释说,“不过那只是安竟然的理由。我已经做得很好了,可他还不满足。其实,男人喜新厌旧还需要理由吗?就算是有理由,也都是牵强的,那只是借口。你是猎物,他打到了,然后他放下你,再去打新的猎物,对吗?安竟然是这样,你看李凡也是这样。”


提到我了,马佳佳立刻问:“李凡在打你?”


“李凡早就打到我了,他是搂草打兔子,我们两个一起……傻妞。”徐芗做出大姐的样子,怜惜地说。


徐芗开始把自己编的故事讲给她听。她讲自己是多么不幸,每一次都遇人不淑,她先是遇到安竟然,结果美好的生活被罗丁丁破坏了,接着又遇到了李凡,没想到李凡是劈腿……最终,李凡选择了马佳佳的身体和徐芗的房子——也许,当时应该算成罗丁丁的房子了。这是最经济最合适的选择。“你想想他买房子时候的坚决劲儿,你还不明白吗?”


女人都是缺脑子的,尤其是在八卦的时候。马佳佳也不想想,徐芗的天方夜谭可能发生吗?那个时候我怎么可能劈腿?我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围着她马佳佳转。退一万步说,就是我劈腿了,我能总选择一个坑吗?我应该把不同的女人往不同的地方带,这是常识!


但那个时候马佳佳好像被彻底迷惑住了。她捧起那杯水,居然听入了迷,跟着徐芗哭,跟着她咬牙切齿,赌咒发誓要和我离婚。然后她就睡着了,至于怎么到的这家小旅馆,她完全没有记忆。


马佳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我搀着她走出去,结果被传达室的值班员叫住——那个混蛋徐芗竟然连房钱都没有付。


回到我们的家——如果这还称得上是家的话。我随便煮了点儿吃的,马佳佳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她在我的要求下,把之前发生的一切,给我讲了一遍。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了。我告诉了马佳佳我忌惮的是什么,那就是这间房子中藏着的传染病,包括那张让我失魂落魄的光盘。当然也包括她怎么逼我就范,签了卖掉房子的合同。


“是不是她一直在向你通报我们在做什么?”我问。


马佳佳点点头:“我全知道……你的所有行动,和她在一起的。”


这和我意料的差不多,只是还有一个大大的疑问——徐芗和马佳佳是怎么取得单独的联系的?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在,我不记得她们交换过手机号。


我迷茫地看着马佳佳。马佳佳知道我要问什么,她缓慢地说:“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这诗是徐芗的qq签名……我恍然大悟。她们加了qq,然后,马佳佳就被徐芗操控了。也许马佳佳开始只是好奇吧,好奇让徐芗从容地布下了圈套。


马佳佳问:“这么说,我们的房子保不住了?”


“这破房子我也不想要了。”我说,“远离是非之地最好,要是留下来,弄不好还染上什么病。”


我觉得我把来龙去脉说清楚,马佳佳也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想搬走。但她没有,她居然咬牙切齿地说:“没那么便宜的事。就算我们不要这房子了,但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不要。我要让她记住,房子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


我们不知道在自己的家里还能待多久。一连好几天,我和马佳佳都在忙着找新房子,收拾东西。有时候很累,但是却睡不着,更别提***了,我们都没有任何兴致。马佳佳刚开始还让我给罗丁丁打电话,我心里明白,她是想和罗丁丁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寻找徐芗的破绽,也许是想安排报复的计划——我只好告诉她,那个电话已经消失了。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千万别再节外生枝。


一个星期以后,徐芗叫我去办理过户手续,她说,钱已经放在银行里,把手续上的事儿一办,房款就能立刻打到我的账户上。马佳佳知道后,执意要跟我一起去,我不同意。我怕她在街上和徐芗打起来。可我一拒绝,马佳佳的脸就沉下来了,她盯着我,不说话。


我只好说:“行行行,带你去。”


真是他妈的爱恨情仇!


手续办得很顺利,去银行转按揭、转账,去土地局换房产证,去税务局交税,从头到尾,徐芗都面带微笑,好像她跟我们并不熟悉,只是买主与卖主的关系。马佳佳也一言不发,我担心的冲突,始终没有发生。


弄这些事情,整整用了一天时间,我们都很疲惫。但我们都咬牙坚持着,谁也不想把事情拖到第二天去。


最后,徐芗站在街边,看着我们说:“很感谢你们的合作,我本来想请你们吃顿饭的,可是我想,你们没这个心情。”


我恨恨地说:“算了吧。”


徐芗说:“也好。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我们还得去物业办一下手续。不过,我想就不用我亲自去了。我会让朋友找你们。希望你们及时搬家,到时候,你们把钥匙给他就成了。”她伸出手来要和我握,“咱们后会有期吧。”


马佳佳突然说话了:“你不能让朋友来,你必须亲自来。”


徐芗愣了:“为什么?”


“因为那房子闹鬼!”马佳佳说,“安竟然死了,他的魂就在那房子里。”


徐芗的脸上现出不屑来,她显然不相信。就连我也不相信,这是哪儿冒出来的鬼话。


徐芗什么都没说,扭头走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在回去的出租车上,我问马佳佳。


马佳佳说:“我就是不想让她那么容易就住进来。”


她的话音未落,我的电话就响了。我一看,头皮几乎都炸起来,手机的显示屏上,幽幽地显示着三个汉字:“罗丁丁”。


12


“你不要把房子给她。”罗丁丁说。


“早你干吗去了?”恐惧之后,一股愤怒从我心头升起,“我问你,你们有什么权力把我扯进来?我们的生活本来过得好好的,可你却卖给我们这样一座烂房子……是你毁了我们。”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冲着电话大喊起来。


罗丁丁说:“我也是才知道。那个骚货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房子终于归她了。她很得意。”


“你们谁得意和我有关系吗?”我的眼睛竟然湿润了,几乎要哭出声来。两个女人为了一个浑身长洞的男人争风吃醋,最后扯进了无辜者,让别人的生活与婚姻也百孔千疮,怎么想怎么不平衡。


“对不起,我完全是无心的。”罗丁丁解释着,“安竟然走了以后,我真的无法面对那座房子。没错,我是隐瞒了以前房子里的情况,我甚至把家具都挪动了位置,让房间看起来干净一些……除了那张床,那张床我挪不动。你得理解我,我不这么做,这套房子永远出不了手。”


我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我不想再讨论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