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作者:安娜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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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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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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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172字

仅仅隔了三天,这个中午孟飞扬又在中山公园旁的越南河粉餐厅里等人了。率先到来的是童晓,他那个标志性的上竖发型刚在门口一晃悠,孟飞扬就朝他招手:“这儿哪!”


等童晓在对面坐定跷起二郎腿,孟飞扬乐了:“你还真是永远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堪称人民公务员的楷模。”


童晓怒目圆睁:“说得很对!我越清闲,越表明伟大祖国的治安良好,社会和谐,国际友人在上海过得其乐融融,难道你还希望天下大乱、恐怖主义泛滥不成?!”


“行了、行了……”孟飞扬给他倒茶,“说不过你。”


童晓好一阵东张西望:“这儿挺不错嘛,你怎么想起跑到中山公园来了?你家不在这附近吧。”


“嘿嘿,这里美女多嘛。”孟飞扬正朝童晓挤眉弄眼,突然又向上抬头微笑:“你来啦。”


童晓听到脑袋上方响起一个姑娘的声音,满是遮掩不住的欢快:“飞扬,你今天的表现好极了!我刚才到老板那里打听过了,他对你的面试非常满意,我看你的工作基本没问题了!”


孟飞扬也是满脸笑容:“是啊?那我真要好好谢谢你了。唔……”他看看童晓,“亚萍,我给你介绍个朋友。”


童晓已经站起身了,穿着灰色小套裙的柯亚萍就在他面前,有些困惑地打量着他,脸上因为喜悦而泛起的红晕还没有褪尽。


孟飞扬赶紧为二人做介绍:“这是童晓,市公安局的朋友。柯亚萍,我老同事的女儿,哦,现在在帮我介绍工作呢。”


童晓和柯亚萍互相点了点头,童晓招呼:“柯……小姐,快请坐。”


柯亚萍站着不动,童晓瞪了孟飞扬一眼,这家伙居然找了个每排两人的火车座,这怎么坐啊?孟飞扬也意识到问题了:“呃……亚萍,你坐……我、我去看看别的座位!”


“不用了。”柯亚萍笑了笑,指指孟飞扬身边的座位:“我就坐这里吧。”


三个人这才坐下,孟飞扬和柯亚萍并肩,对面是童晓。孟飞扬张罗着点菜,柯亚萍垂着眼睑不说话。孟飞扬暗自叫苦,童晓平时那么油嘴滑舌,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了。再看看对面,童晓倒是饶有兴味地在打量自己和柯亚萍,可就是不闲聊几句调节气氛——孟飞扬咬牙,好小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刚把菜点完,柯亚萍说话了,她是对孟飞扬提问:“飞扬,我还不知道你有公安局的朋友呢?”


“因为我负责调查攸川康介的案子,所以我们俩认识了。”孟飞扬没来得及,童晓却抢先回答了,他笑眯眯的,目光很礼貌地在柯亚萍鼻翼附近盘旋。


“攸川康介?!”柯亚萍大吃了一惊,有些恐慌地看着孟飞扬。


“亚萍,你别紧张,是这样的。”孟飞扬连忙把童晓调查攸川死因的前后经过讲述了一遍,“亚萍,童晓对攸川康介染上艾滋病的过程非常感兴趣,恰好你上次也从照片上认出了攸川康介召过的患艾滋病男孩,所以我想,你应该和童晓好好聊聊,你提供的信息会对他很有帮助的。”


童晓急忙附和:“是的,会非常有帮助的。”


柯亚萍依旧垂着眼睛:“可是……我帮攸川康介召……男妓的事情,你们要是知道了……”


“啊,我不负责这些。”童晓表明态度,“现在你是作为证人提供情况而已,别的我不管。”


柯亚萍这才抬起头来,目光轻轻拂过孟飞扬的面庞:“真是的,你也不事先跟我说一声,弄得我好意外。”她语调中的抱怨就像蜻蜓点水,荡起的波痕转瞬即逝。


孟飞扬窘迫地“哼”了一声,无言以对。


还好热腾腾的河粉及时上桌了,柯亚萍吃了几口,就把筷子搁下:“唔,要我说什么呢?”


“就说说攸川康介来中国召男妓的具体过程吧。”童晓也把筷子放下了。


柯亚萍想了想,细声细气地说:“其实也不复杂。攸川康介自己认识不少皮条客,我感觉他们都是旧相识,看样子攸川在中国搞这个绝不是一年、两年。每次来中国之前,他会先通知我,让我和皮条客联系,按照他的要求‘备货’,他就是这么说的。等他到中国之后,皮条客已经把人都带到了,而且一般都经过挑选和相应的指导,所以基本上能让攸川满意。攸川康介离开之前,会把要支付的报酬交给我,再由我转付给皮条客。”她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我手上有几个皮条客的联系方式,如果你们需要……”


童晓点点头:“嗯,方便的话就交给我,我会转给相关部门。那么……这些召来的人你都认识吗?”


柯亚萍的脸由红转白,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他们都还是些孩子。我、我真的不想看见他们,他们的样子实在、实在叫人受不了。”


大家都吃不下河粉了,静了一会儿,还是柯亚萍继续说下去:“可我又不得不见。为了安全,攸川康介从不和皮条客直接见面,都是让他们把人带到附近,再由我去把人接到宾馆。我基本上不和他们讲话,那些男孩子也都很沉默,所以我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童晓问:“那个照片上的男孩呢?你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吗?”


柯亚萍摇摇头:“不知道,我只记得他是去年六月那次被召的,这个男孩子长得特别瘦弱,看上去十五岁都不到,所以我印象很深刻……当时我就觉得,他太可怜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被周围的喧闹彻底吞没了。


“咳、咳。”童晓清了清嗓子,显然是硬着头皮在问:“攸川康介是不是很注意安全?我是说……嗯,在那些方面,他有没有什么防范措施?”


柯亚萍又瞟了孟飞扬一眼,声音轻得好像蚊子叫:“他是、是特别小心。他连宾馆里的牙刷毛巾都不用,全部自己从日本带来。还有就是那些……东西,也都是自己准备。我记得有一次他说那什么用完了,就让我把已经带来的男孩子又送走了,总之是非常非常谨慎的。”


“是吗?”童晓吁了口气,“那这事情就不好理解了。即使这男孩有艾滋病,攸川康介如果做足防范措施的话,应该也不会感染上。另外,张乃驰在这里面又起了什么作用呢?皮条客怎么会把得艾滋病的孩子送给攸川康介?”他好像在自言自语,一边煞有介事地摇晃着脑袋。


“我……可以走了吗?上班要迟到了。”柯亚萍突然红着脸说。


“哦!”童晓和孟飞扬一起回答:“当然可以!”孟飞扬问:“我送你过去?”“不用了,你们接着聊吧。”自从坐下之后,柯亚萍头一次露出笑容来,她朝孟飞扬摆摆手,就轻盈地走开了。


孟飞扬目送她出了餐厅大门,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扭头一看,童晓还在那里自顾沉吟,孟飞扬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喂,琢磨什么呢?人家都走了。”


“我在思考!”童晓一皱眉,“走就走了呗,我又没打算因为协助嫖娼逮捕她。”


“怎么说话哪?”孟飞扬嘟囔起来,“早知道你这个态度,我就不尽公民义务了。”他凑到童晓跟前,面呈狡黠之色:“你说……她怎么样?”


“什么她怎么样?”


“哎,我今天让你们见面,可不单单是为了日本嫖客!”


“那还为什么?”童晓一脸无辜地反问。


“是谁老在我面前抱怨没女朋友的?!”


童晓朝孟飞扬扫了好几眼:“孟飞扬,你这人缺心眼吧?”


“我怎么缺心眼啦?”


童晓指了指桌子:“就因为你笨成这样,今天这顿饭也必须你来请。”他抱起胳膊靠在椅背上:“你瞎张罗个啥?人家分明是对你有意,你居然没发现?”


孟飞扬瞪大眼睛:“不会吧!怎么可能?她知道我有女朋友……”他猛地住了口,哦,不一定啊,在伊藤工作这段时间正好是戴希出国期间,两人的恋情前途未卜,他为此始终不愉快,就基本没在同事面前提起戴希。


童晓看着孟飞扬的脸色阴晴转换,连连摇头:“你啊,还是小心为妙吧。你那个女魔头可不是好惹的!”


张乃驰本来是要直接到地下二层的车库,但在电梯里接到朱明明的电话,说突然想起今天晚上要去做美容,不能和他一起吃饭了。张乃驰挂了电话,就直接走出底楼大厅,他有点儿懊恼,这些天为了应酬朱明明他推掉不少别的事情,但将近两周了,朱明明对他仍然时冷时热,态度暧昧。


不过这样也好,他的生活中充斥着虚伪的喧嚣,偶尔清静一次,也能令他感觉到自我依旧顽固地存在着,并未淡化成风中云烟。李威连是个执著于过去的人,他又何尝不是呢。


今夜无人共进晚餐,张乃驰决定去前面两个街口的爱尔兰酒吧,那里面的女孩浪漫多情,对英俊的他早就垂涎三尺,正好可以去好好消遣一番。


前方的转弯处,路灯的光芒被吸入高楼巨大的阴影之中,张乃驰埋头往前走,冷不防一个黑影从深不见底的角落踅出来,挡在他的面前。


“谁?”张乃驰吓了一大跳。


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喘息着,倒像比张乃驰受惊更甚。


张乃驰眯起眼睛,这才看清楚对面站的是个年轻姑娘,红色高腰羽绒服里包裹的身段很纤细,围巾上方的脸有些发白,眼睛细细长长的,目光很特别。


张乃驰十分诧异:“你……找我吗?”


她点了点头,眼神更加奇异了,有点儿冷,又有点儿热切;似乎在期盼什么,又似乎随时想要逃离。张乃驰忽然发现,自己对这张脸,尤其是这种神情并不太陌生。


他往前跨了一步,几乎逼到了姑娘的脸前:“这位小姐,咱们认识吗?”


她开口了,声音飘忽不定:“张……先生,你一定记得我。”


张乃驰立刻就记起来了!


两分钟之后,张乃驰和柯亚萍并肩坐在人行道边的木条椅上。这木椅子漆成乳白色,椅背弯成大弧形,还冻得冰冷,坐上去十分不舒服。张乃驰本来建议两人一起去附近的星巴克或者爱尔兰酒吧也行,可是柯亚萍死活不愿意跟他去任何地方。张乃驰觉得,一男一女面对面站在大楼拐角处谈话实在太可疑,只好建议在这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这里离西岸化工的办公楼并不远,他们随时有可能被西岸化工下班路过此地的员工目击,张乃驰哭笑不得地想着,幸好本人艳名在外,身边突然多个不明来历的年轻女性也不会太出人意料,想到这里他干脆伸展右手,不远不近地搁到柯亚萍颈后的椅背上。柯亚萍的身子明显地紧了紧,张乃驰暗自好笑,现在他反倒松弛下来,颇为享受今晚的这番奇遇,只要谢天谢地不让朱明明那个八婆看见就行了。


从侧面看着柯亚萍僵硬的身形,张乃驰微笑着问:“柯小姐,我没记错吧?你是姓柯?”


柯亚萍目视前方,轻轻点了点头。


张乃驰露出更加亲切的笑容,起伏飘摇的语调如同在唱歌:“柯小姐,今天能够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啊。不知柯小姐是否能够先解答我的一个小小疑问?”


柯亚萍终于朝张乃驰瞥了一眼,立即又害怕似的把目光移开了。


张乃驰微微叹了口气,摸了摸下巴颏:“柯小姐,我的样子很可怕吗?或者特别令人印象深刻?我怎么就是不记得,曾经告诉过你我的姓名和身份?还是我的记忆力下降了?”


路上的行人开始不断地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尤其是一些打扮时髦的漂亮姑娘,也许都在纳闷,这样一位衣着讲究的英俊男人怎么会和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坐在一起,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柯亚萍扭过脸来,直盯着张乃驰说:“张先生,那时候你的确什么都没告诉我。可是现在我知道你是谁了,而且我也知道了你让我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张乃驰静静地回望着柯亚萍,时间轰然流逝,好像飞泻的瀑布没入深潭。在无声的较量中,柯亚萍终于支持不住低下头,张乃驰凑到她的耳边:“……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柯亚萍咬了咬牙,鼓起全部勇气说:“我看见一张照片,是你代表西岸化工和艾滋病患儿的合影,在孩子们中间……有那个男孩。”


“哦?”张乃驰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柯亚萍明白这时候自己必须说下去,把该说的说完,否则她就将彻底失去开口的机会:“我立刻就想起来,当时你找到我,把这孩子混在皮条客送给攸川的‘货’里,还让我偷偷地换掉了攸川康介自己带的……安全套,用你给我的那些……我当时不明白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现在我完全想通了。”她顿了顿,再次直视张乃驰,一字一句地说,“张先生,警方有人始终怀疑你和攸川康介得艾滋病有关系,我可以证明,他们的怀疑是对的!”


张乃驰抬起手,轻轻捋了捋鬓角,柯亚萍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情绪的起伏。


“柯小姐,你的记忆力果然很强大嘛。因此,想必你也一定记得……那次你从我手中收了多少钱。”


张乃驰的话并不出乎柯亚萍的意料,她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回答:“我是收了钱,但我是在不知道你真实目的的情况下,才帮你做了那些事情的。还有就是,”她抬起头,脸上泛起一阵怪异的红光,“你没有证据说明我收了钱收了多少,你没有凭据!”


张乃驰高高扬起眉毛,嘴角边突然荡起的笑容似乎在说,这世界怎么如此荒谬,又如此有趣!在他的目光中,凸显出此前没有的淫亵……甚至同情,他就这样戏谑地对柯亚萍说:“柯小姐!你、你真是太可爱了!”他搁在椅背上的右手,再有一毫米就要触上柯亚萍的肩膀了,远远望过去他们俩是多么亲密,他继续压低声音说:“但是你并没有向警方举报我,而是自己来找我,来和我说这番话……柯小姐,你是想帮我对不对?我应该怎么感谢你呢?”


柯亚萍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张乃驰好像无比爱惜地叹息着,右手终于碰上了柯亚萍的头发,她全身一绷就要从椅子上跃起,被张乃驰死死地按住。柯亚萍恐惧地瞪着他,他却极尽温柔地冲着她笑:“别这样,人家都看着呢。话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是说完比较好。”


柯亚萍深吸口气:“我要钱,给我钱我就保持沉默!”


张乃驰吹出一声清亮的口哨:“柯小姐,我已经给过你钱了,还不少呢。”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你必须再给我钱,否则我就去告发你!”


张乃驰忍俊不禁:“行啦行啦,不要这么凶这么正义!柯小姐,你要是真打算告发我,也不会等到现在。再说了,这事泄露出去,对你也未必光彩嘛。”


“我是因为无知犯的错,你就不一样了!”柯亚萍的口齿突然伶俐起来,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彰显出她的真实性格,“张先生,像你们这样的大公司,当高管的闹出点性骚扰的丑闻来,也是不得了的事情吧。你的事迹就算不受刑法追究,也会被人当做攻击你的有力材料的!”


张乃驰吁了口气,更紧密地拥住柯亚萍:“柯小姐,让你这么一说,看来这钱我还不得不给了。不过呢……”他的手轻轻撩拨着柯亚萍的发梢:“其实对你这样可爱的小姐,即使不为了其他,我也心甘情愿为你花钱。”


柯亚萍松开一直握紧的拳头,把一张捏得皱巴巴的小纸片塞过来:“这上面是……账号,你把钱打进去。”她重新低下头去,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张乃驰展开小纸片,左看看右看看:“想得真周到,我打多少钱进去好呢?”


“……五万。”


“五万!这么多啊?!”张乃驰无比夸张地叫起来。


柯亚萍呼吸急促,声音颤抖地辩解:“不、不多的。”


张乃驰打量着她,满脸都是戏谑,眼中却寒意森森:“你说不多就不多吧,这不重要……但是想要钱,你还得满足我的一个小小要求——当初救助艾滋患儿的活动,所有媒体报导所选用的照片都经过我的审批,因此我和那个男孩合影的照片绝对不可能公开出去,它只能在西岸化工的内部找到。所以,你必须要告诉我照片的来源,否则就别想拿到钱,你要想去举报去告发,随便!对我来说,如果不除去内奸,我给你再多的钱这秘密照样会泄漏出去的,我可没有那么愚蠢。”


柯亚萍愣住了,她紧张地思考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这照片是、是我爸的一个老同事给我看的,他说他有个朋友在西岸化工上班,碰巧见到了这张照片,至于他那个朋友是谁,我确实不知道。”


“你爸的老同事?”张乃驰思忖着:“哦,就是伊藤株式会社的人……那里面认识我的只有一个——孟飞扬!”他厉声问:“孟飞扬,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