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艾维琳的来访者(1)

作者:曲新同

|

类型:欧洲·魔法

|

更新时间:2019-10-06 10:25

|

本章字节:5872字

——布兰顿小姐(玛丽伊丽莎白麦克斯韦尔)1837——1915


是在那个皇家舞厅的假面舞会上,我和我最年长的堂兄安德里布里塞克开始那场致命的争吵的。这次争吵是关于一个女人。那个追寻着奥尔良的菲利普的足迹而去的女人,是诸多像这样的一些争吵的起因;在那里那些衣冠楚楚的人们当中,几乎没有一颗还算不错的脑袋可能幸免于被情动于衷的斑斑血迹所沾染,在一个满脑子都充满了社会历史以及神秘传奇的诗意的人看来。


我不会在这里记述下她的名姓,是因为对她的爱、安德里布里塞克和我两个人才跨过了一座桥梁,在这八月份昏暗的晨光里,一路赶往圣格梅因教堂那边的那块荒地上去的。


在那些时日当中有许许多多漂亮的毒蛇,而她就是她们当中的一个。我能感觉到那个八月份清晨之中略带寒意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脸面上的感觉,当我今晚坐在凡尔登死火山锥古堡里我这阴郁的卧室里的时候,一个人独处于静寂之中,拿起笔来书写我这一生当中所遇到的这个神奇的故事。我能够看清那些从河面上升起来的白色晨雾,以及古堡模糊的轮廓,还有衬在灰暗天幕上面的巴黎圣母院方尖塔黑色的影像。甚至我还能更加清晰地记起来安德里那年轻漂亮的面庞,当他带着他的两个朋友一起站在我的对面的时候——这两个混蛋都对即将发生的这场无理打斗已经急不可耐了。在夏日初升的朝阳里看到我们这一伙人显得不可思议,所有我们这些人都是刚刚来自评议员那激情四溢而喧嚣的沙龙之中——安德里身穿一套古怪的猎装,这是模仿凡尔登死火山锥那里的一幅家族画像人物的衣着,而我的着装则像一个劳的密西西比印第安人画作中人;其余两个男子同样是很招摇的奇装异服,周身都是刺绣与珠宝的过分装饰,在这灰暗的晨光之中显得有些很不协调。


我们之间的争吵属于非常激烈白热化的那种——一场只可能有一个结果的争吵,最最可怖的结果。我猛击了他一下;我手中挥舞的革条在他那女人般漂亮的白净面皮上留下了一道深红色的血痕,因为他就站在我的正对面。而东方升起的那轮火红的朝日,又迅即把这个残忍的伤迹染上了一层红艳之色;而我自己内心的伤痛更是火烧火燎一般,当时根本没有因为自己的残酷行为而感到一丝的羞愧。


对于安德里布里塞克来说,这样的冒犯是极其可怕的。他是一个命运的宠儿,也是女人们的爱宠;而我什么也不是——一个新兵蛋子,正在为我们的国家尽忠效力不错,但是在闺阁之间还是一个粗俗不堪的毛头小子。


我们打了起来,我给了他以重创。生活对于他来说太甜蜜了;我想在他感觉生命之血正在潸然外流之时,一定是因为极度的伤心而不由发了狂。他躺倒在地的时候招手让我过去。我走过去跪在他的身旁。


“原谅我,安德里!”我嘟哝道。


他根本就没有理会我的话语,把我可怜的乞求当成了身旁大河之中那无心翻卷的波浪了。


“听着,海科特布里塞克,”他说。“我不相信一个人会化为泥土,当他的眼睛不再转动、下巴也僵硬了以后,我不是那样一种人。他们会把我葬在凡尔登死火山锥的地下灵堂里;而你将成为古堡的主人。啊,我知道现在的人们把什么都不当作一回事儿,杜博斯在听说卡尔在一场决斗中被杀死也会发笑。他们会安葬我,为我举行安魂仪式;但是你跟我之间的事情还没有完,我的堂弟。我会跟你在一起,只要你稍微动一动念头——我,脸上有着这道丑陋的疤痕,这张被女人们赞美、爱恋着的脸。我会在你生活看上去最有光辉的时候前来拜访你。我会横亘在你以及你认为你自己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之间。我的鬼魂会在你斟满快乐的酒杯之中投下一滴毒液。我的身影将要遮蔽你生命中的阳光。像我这样有着钢铁一般意志的人,可以做到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海科特布里塞克,这是我留下的遗言,死后我的鬼魂要缠住你不放。”


这些话都是他断断续续地耳语给我的。我不得不伏下身来、把耳朵凑到他的唇边,他已经气息将绝了;可是安德里布里塞克那钢铁般的意志,足以让他与死神抗衡,而我也相信,在他死去之前已经说出了全部他内心里想说的话,之后他的脑袋就重重地落在了他们铺在他的身下的天鹅绒斗篷上,永远也不会再抬起来了。


当他躺在那儿的时候,你会觉得他像是一个单纯脆弱的小伙子,是这么的软弱而漂亮,本本就不胜于称之为一场斗争的生存;但是在这里的几个人都已经见识了安德里布里塞克那男性的刚强,见证了这种不屈本性那令人可怖的力量。


我站在那里俯身看着这张年轻的脸,看着脸上那道可怕的伤痕,上帝知道我对自己的行为是怎样的懊悔不已。


至于他耳语给我的那些威胁的亵渎神灵之辞,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我是一个军人,同时也是一个有信仰的人。我一点都没有恐惧之心,当我意识到到我已经杀死了这个男人的时候。我在战场上已经杀死了无计其数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对我的伤害更是忍无可忍了。


我的朋友们劝我逃离到国境线的那边去,逃避我的行为可能造成的结果;可是我已经定下心来迎接这样的结果,因而也就没有离开法国。我对娱乐场所漠然处之,有人暗示我最好老老实实呆在自己所在的省里。凡尔登死火山锥小小的礼拜堂里,已经为我那死去的堂兄的灵魂举行了数次弥撒圣祭了,他的棺木被安放在我们的祖先灵堂里适当的位置。


他的死去使我成为了一个富有的人;每当想到我是以这种方式而获取财产之时,我就对自己痛恨不已。我独自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这座古堡之中,在这儿除了那几个房中仆佣之外,我几乎不跟别的人说一句话,而所有的这些家仆都曾服侍过我的堂兄,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对我是有好感的。


这是一段艰难而痛苦的生活。当我骑马走过村庄里的时候,看到那些农家的孩子们大声尖叫着离我而去,简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我还看到一些老女人在我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背着我偷偷地一个劲儿在胸前画十字。一些关于我的不实而奇怪的传闻到处传播;有人在私下里嘀咕说,我把自己的灵魂抵押给了魔鬼的头儿,作为换取我的堂兄的继承权的代价。自从我的孩提时期,我的面容就有些严肃,举止也不怎么灵活;可能自那以来,就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的爱光顾过我。我记得我的母亲的脸上那些丰富的表情表达;可我不记得这些表情里面有任何一个是针对于我的。还有另外那个女人,我把我的全副身心都掏出来奉献在她的脚下了,她也欣然地接受了我的这番效忠,可是她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一切最终也是以背叛而收尾了。


我越来越痛恨自己,而对我的同类的痛愤之情也开始与日俱增,同时一种强烈的热望在驱使着我,渴望再次回到那拥挤而繁忙的外部世界之中。我回到了巴黎,在那儿我依然没有涉足娱乐场地,却有一个天使开始对我情有独钟了。


他是我的一个老同事的女儿,这个老同事的优良品质一直被人们所忽视,他的造诣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闷声不响地躲在自己的居处之中、就像躲在洞中的一只老鼠一样,而这个时候整个巴黎都因为那个苏格兰资本家而发了狂,人们无论是绅士还是奴仆,纷纷互相踩踏着不要命地前往芸香奎恩克堡。这个执拗的老骑兵上校唯一的这个孩子,是一道人性的阳光,她的名字叫做艾维琳杜察莱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