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鲁姆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12
|本章字节:5904字
莉莲把裤子叠了起来。这便是她得到的帮助。她碰到了一个会从死人眼眶里偷出几分钱来的女人莉莲能听到莱斯莉说,既然这人死了,那么谁会需要这钱呢,我还是他?,碰到了一个深深爱上死亡的疯狂的男人,他正将莉莲往前推并一心企盼着来生的重逢,她碰到了宛如天堂的罗伊埃尔餐馆,在那里,有免费的蛋糕和浓烈的红茶,所有一切不仅仅被宽恕了,也被撤销了。她叠起一件汗衫和麦尔的羊毛外套,卷起一条宽皮带放在两件女式背心上,又把她冬天穿的灯笼裤和麦尔的短袜与手帕塞到她的小背包的最底层。她更希望能带上长筒袜,想象着一次有丝袜也有漂亮的海蓝色镶钻舞鞋的旅行会让她感觉好些,但她还是想得很清楚。她把丝袜和鞋递到莱斯莉面前,莱斯莉立即收下了。
“它们……很俏皮,”莱斯莉话音未落,那丝袜和鞋已隐入她自己的小袋子里。
“是啊,”莉莲说,“可爱,俏皮,时髦。”
“没错,很时髦。”
莉莲的背包几乎装满了,可还有一条挂在衣橱里的裙子,一抽屉带不走的衬衣和运动衫。看到莱斯莉正觊觎着那条裙子,莉莲笑了笑。莱斯莉是一只狼,而其他人都是羊羔、圣徒,或麻雀。
“都是你的了。只要合你的身。多保重。”
莱斯莉已经有了计划。她找到了两个来自敖德萨的纯朴女孩儿,都是有工作的人,她们有一张大沙发,再没有其他的住宿者,也不打算再添新的睡客了,情况就是这样。目前她们两人正在家中面面相觑,在孤独中度过无数个夜晚,莱斯莉已经用各个击破和同时出击的方式说动了她们。她把她所知道的关于布尔斯坦家的每一件趣事讲给她们听,从斯特利考夫糖果店给她们买来蘸巧克力的水果糖,允许她们在周四晚上把她带到敖德萨互助协会剧院,接下来是芭蕾舞和盛大的冷餐会。那对姐妹说,莱斯莉是她们见过的最有趣的人,她早就应该搬进来了,她们爱死她了。
莱斯莉计划着将莉莲送到街角,像剧中人那样留给她三个亲吻,然后再回到公寓里做最后的清点。她所相信的是,你可以在看上去在做坏事的同时仍不失为一个好人,她相信,只要你不一门心思地败坏别人,你就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伤害。她会给麦尔留下他的家具除了那栗色的丝绸座垫之外,她来这儿的第一个晚上就喜欢上它了和他的衣服除了一条蓝色羊绒围巾之外,既然莉莲不想要的话她也会带走那件绿色雪纺睡裙,冰箱里的食物她会尽可能地搬走。莱斯莉又查看了一眼冰箱,朝莉莲举起了一根意大利腊肠。
“不,你需要就拿走好了。麦尔直到明天都不会回来,肯定的。”
莱斯莉一直在盼望麦尔的到来,让他看看她将成为一个多么完美的伴侣,比莉莲更听话更让人顺心莱斯莉认为这并不难做到,莉莲似乎认定了在这国家的任何地方男人们总是想摸清你的感受,现在她不免有些失望但没有说出来。莱斯莉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她的感受,甚至当她成为维尔纳艺术剧院天真少女的下一任扮演者时,当她取代艾达·利普金扮演起朱丽叶并以其新自然主义风格造成巨大轰动以至于百老汇女星都偷偷溜进来看她表演时,当来自塞缪尔·高尔德温电影公司的人在艾尔摩洛哥酒店用过晚餐后把名片按在她手中并暗示如果她试镜能让他满意她便很快就会有一个新名字时,莱斯莉·珀尔穆特都不曾想过要告诉任何人她的感受。在试镜时,她就像在电影中那样展现出雪花石膏般的面庞,暗淡的眼睛,苍白的嘴唇,一反荡妇的形象,光滑整洁,没有珠宝抑或蕾丝的缀饰。她的讽刺,冷漠和现代感都是真实的,不容置疑。
酒吧里几乎漆黑一片。莉莲每动一下,身上的硬币和被雅科夫别在她外衣内侧的不锈钢别针你想不到吧,他说就叮当作响。她很高兴没有人能看到她在哔叽布料制成的宽松外衣和棉布长袜之下流汗的样子。她只能看见雅科夫的脸因为她就站在他身边。其他的男人都只是影子,没有女人。男人们三三两两地聚拢在小桌子旁或紧挨着昏暗的长条柜台站着。她能看出来这是个气氛严肃的酒吧。这是一个供男人们喝酒的地方,弥漫着这种地方应有的味道,潮湿的毛线,汗液、尿液、烟草,地板时常被泼溅上啤酒,每次你从上面走过时都会闻到啤酒花和麦芽的气味。
“你从前来过这里?”莉莲问道。很难想象雅科夫在其中的一张桌子上啜饮清茶的样子。
“哦,是的,”他说,“从前。”
“和鲁本一起么?”她又问,她希望这是她最后一次提到那个名字。如果他的面庞始终停留在她眼前,她就无法看清前方的路。
“我们的鲁本?”雅科夫压低了声音,“在这个臭粪堆里?”
一个有稀疏的红发和白色连鬓胡子的男人扣了扣雅科夫的肩膀。
“施梅尔曼。”他说,于是两人彼此相对。他们很快地握了手,那个红头发男人看了一眼莉莲。莉莲觉得自己在礼貌地微笑,但是男人却蹙着眉斜眼一瞥,这么说来可能是她的笑容有些不妥,或是她那根本就不是微笑。
“直达芝加哥,欧布利恩先生,”雅科夫说,“还有一顿午餐。”
“当然,”那男人说,“我不是说过了么?这是你女儿?”他问道,稍稍压低了一只眼皮。
“是的,”雅科夫说,似乎这是对莉莲的一种保护。她把头发朝后抹了抹,挽起他的胳膊。
欧布利恩摇摇头,仿佛他从未听过如此明目张胆的谎言,仿佛雅科夫在利用家庭关系这一神圣的纽带来掩盖他自己的目的犹太人的邪恶目的。他把手插进裤兜,仿佛为一场赛马明智地投了一小注的人正在观看这场比赛。雅科夫掏出钱夹,红头发搬运工把头扭向一旁看着门,完全不在意雅科夫手部的动作。
“昨天给了你一美元,加上这些就是五美元了,”雅科夫说着,把钞票放在搬运工手中。
“我们喝一杯吧。”欧布利恩说。
两人喝了酒,雅科夫付了钱,必须得由他付。他站起身准备和他们一同前往火车站,但搬运工却把他推回到椅子上。
“我怎么跟你说的来着,先生,”他说,“我们三个一起站在月台上么,那可有点儿怪啊。只管把小的留给我好了。现在就在这儿说再见吧。”
莉莲和雅科夫注视着彼此,欧布利恩在一旁看着表。雅科夫拿起了他的空杯子。他可以把它摔碎然后在胸膛上刻下莉莲的名字。他又把杯子放下了。没有必要,她的名字已经留在那里了。
雅科夫用力拥抱了莉莲,他们拥得紧紧的以至于他外衣上的四个扣子隔着她的毛衣她的衬衫和她的胸衣压进了她的皮肤里,她双手交叉搂着他瘦削的脖颈,好像他是她的父亲。
“zaygezundhey”莉莲说。与上帝同在,她是在说,与我的爱同在。她是在说,跟我一起走。她是在说,不要离开我。她是在说,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来。她是在说,别让我离开。
帮助莉莲离开是雅科夫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在她走后,他终止了在罗伊埃尔餐馆里的歌唱,终止了对鲁本的戏弄和对麦尔的嘲讽。鲁本的疲惫成了他的疲惫,麦尔的谎言成了他的谎言,全世界的罪行和不公审判也都成了他的负担。他把几条毛巾铺在浴盆边上以防迸溅。他用笨重的扶手椅抵住前门。他爬进滚烫的浴水中,身旁的席子上摆好了一切东西,这一次没有鲁本在场把他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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