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罗婉约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张玮正向她走来，罗婉约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笑容，她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罗婉约，你怎么了？”下铺的同学喊。

“啊？我怎么了？”罗婉约突然醒了。

“你说梦话，还哈哈笑，这都几点了？”同学说，然后倒下就睡。

“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罗婉约说。

“什么不是故意的，半夜三更的，天天折腾。”同学的话里带着不满。

经过这一次，罗婉约才恍然大悟，原本以为同学们都理解她家的困难，会很包容她，可是，哪想到，大家其实对她很有意见，只是都没说出来而已。

是该想个办法了！罗婉约想，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两个姐姐都已经做了别人的情人，难道自己也步她们的后尘？那是不可能的，罗婉约给自己找着答案。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一个夜晚过去，罗婉约和千万个生灵一样，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由于昨夜没休息好的缘故，罗婉约上课的时候，开始打瞌睡。可她一直坚持到下课，走出教室，罗婉约在校园的林荫路上边走边思考。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婉约！”

“是妈妈！”罗婉约惊喜地回头。她转过身向回跑。

不远处，一个身材匀称、头发花白的妇女穿着朴素的衣裤，肩上背着一个休闲包，看到罗婉约往回跑，她也迎着罗婉约走了过来。

“妈妈，您怎么来啦？”罗婉约拉着妈妈的手问。

“我来看看。”婉约妈若无其事地说。

“那好啊，我陪着您看看。”罗婉约说。

“哎，婉约，你两个姐姐都在哪儿？妈带你们去吃饭。”婉约妈说。

“她们两个都实习去了，我们走吧！”罗婉约遮掩着说，担心妈妈再问下去。

“哦，实习就好，好好实习，以后好找工作。”婉约妈很欣慰地说。

“是啊，妈，以后我也实习，然后找工作挣钱养活您。”罗婉约开心地说。

“好、好、好，还是我小女儿疼我。”婉约妈说着，拉着罗婉约的手一起往校园外走。

“妈，您想去哪家商店，我带您去。”罗婉约说。

“好，你带妈去哪儿，妈就跟你去哪儿。”

“妈，这回怎么这么想得开，到省城来逛逛呢？”罗婉约又问。

“妈想来就来了，跟想得开和想不开没有关系。”

“可是以前让您来总不来，我以为您怕花钱呢！”罗婉约埋怨着。

“你懂什么啊，妈妈不是忙吗！”婉约妈说。

“您总忙，都答应我来了，结果一次又一次地推辞，这次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就来了呢！”

“我也没什么事，你们学习都挺忙，我来了打扰你们也不好。”

“妈，您说这话好像我不是您女儿似的？像外人一样呢！”罗婉约笑。

“行了，不说了，走，妈给你买件衣服去。”婉约妈说。

“妈，您今天怎么了？”罗婉约觉得妈妈有些反常。

“妈给你买件衣服有什么不行的？”婉约妈说。

“还是我给您买吧！”罗婉约说。

“你上学哪来的钱？”婉约妈问。

“我打工挣来的。”罗婉约有些自豪地说。

“打工？你能打什么工？”婉约妈不相信。

“真的，我在餐馆当服务员打工啊！”罗婉约认真地说。

婉约妈知道婉约从来不撒谎，但还是放心不下，嘱咐着：“婉约，要注意安全，好好保护自己啊！都是家里拖累了你们。”

“妈，看您说的，我们都挺好的，您就放心吧！逛完街，我买张票就送您回去，好吗？学校也快放假了，放假我先回家看您。”婉约担心妈妈知道嘉妮和美娜的事，非气出病来不可。

“我还没看到你两个姐姐呢！怎么撵妈妈走呢？这孩子。”婉约妈说。

“看她们干什么啊？都挺好的，实习要很晚才能回来呢！您要是不赶早回去，天黑了，爸爸还要去接您。还是早点走吧！路上几个小时呢！坐车其实也挺累的。”

“说得有道理。”婉约妈被罗婉约的一席话感动了，有些哽咽。

跟妈妈逛了半天街，母女两个一起吃了饭，婉约跟母亲争着结账，服务员看着长得有些相似的母女二人说：“母女两个谁结还不行啊！”

婉约说：“是啊，谁结还不一样啊！再说，我挣钱了，请妈妈你吃顿饭有什么不行的？”

婉约妈不再争执，结了账，出了饭店，婉约将母亲送到了车站，望着母亲走进站台的背影，婉约的心里一阵战栗。母亲这个年龄正值壮年，可是她却过早地老了，为了姐妹三个的成长，她付出了自己的青春。罗婉约的眼睛里涌满了泪水，转过身，躲过路人的目光，她轻轻地擦掉了泪水，又挺起胸向前走。

罗婉约送走母亲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害怕夜晚来临，她要去上班，如果母亲知道她在酒店工作，会跟她发脾气的。她不能让母亲知道，如果母亲知道三个姐妹中的两个已经由酒店的小姐变成了别人的情妇，会多么伤心！

可是，罗婉约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这个时候来学校看她。

婉约妈其实得了胃癌，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期。

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她不想让丈夫和女儿们知道。每天，她依然和往常一样，打着零工，做着家务，可是，她的体力一天不如一天，她知道自己说不定在哪天早晨或某个夜晚会离开这个世界。她也咨询过医生，医生说可以做手术，但是需要一大笔费用，是否复发，谁也说不好。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不做手术了，花了钱，如果能治好病还行，但是病没治好的事，她也听说了很多。再说，几万甚至十几万块钱的治疗费用她去哪里弄？这些年养育三个女儿早已让他们夫妇变成了月光族，三个孩子的教育费用尤其是高中和大学阶段更是让她们捉襟见肘。这几个月女儿们都没跟他们要钱，让他们欣慰的同时，也担心孩子们，还没毕业就去打工，会不会影响了学习？

婉约妈偷偷地来看女儿，并没告诉婉约他爸，她知道自己的病一旦严重，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来看三个女儿了，她想她们，只有看到她们她才安心。听婉约说两个姐姐都去实习了，婉约也在餐厅打工，而且没影响到学习，她的心里很高兴，原来的担忧减轻了许多。

四个小时的车程，婉约妈坐在车上，闭着眼睛，回顾着三个女儿小时候有趣的那些事。她们小的时候，婉约妈给姐妹三个都穿一样的衣服，梳着同样的发型，连发卡都一样，这样三个美丽的女孩领出去的时候，街上很多人都驻足观看，这三个如花的女孩子在小城里确实不多见。从小到大，为了保护好这三朵花，婉约的父母付出了无数的心血，为了她们的安全，上学放学父母轮班接送，偶尔有一次父亲去晚了没接到，在嘉妮的建议下，三姐妹去逛了商店，父母焦急地满街去找，也没找到。

当她们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父亲站在门口唉声叹气，母亲坐在饭桌边正掉眼泪，本来已经愤怒的父亲，看到他们回来了，抡起的巴掌又落了下去，嘱咐她们以后再想出去先告诉父母一声。

婉约妈坐在车上回忆的时候，竟然伤心地哭了起来，惹得车上的人关切地问她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婉约妈说没事，就是心里有些难受。

回到家里，天色已晚，罗爸爸不知道婉约妈去了哪里，有些焦急。

他从自己家住的那栋老旧小楼里走出来，走到了街道的入口处，站在那里张望，怎么还没回来？他的心里开始了惦念。终于，看到了不远处被风吹乱了的白发，是自己的妻子！他急忙迎了上去：“孩子他妈，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我出去走走，回来晚了，走的时候也没来得及告诉你。”婉约妈说。

“以后再去哪里先告诉我一声。”

“以后不去哪里了，就在家守着。”

“你今天怎么了？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啊，我只是想出去走走，走累了就回来了。”

“没有就好，我们回去吧，我已经做好了饭菜，就等你回来了。”

“你做的饭菜？那我真得尝尝。”在妈妈的印象中，罗爸爸不会做什么菜的，因为在这个家里，一直是她在操持着家务。

“你没回来，我也不能等你到这个时候再做饭吧！”

“嗯，你会做饭做菜，我就放心了。”婉约妈不由自主地说。

“你怎么有点反常？我会做饭了，你放心，你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罗爸爸焦虑地说。

“啊？我说什么了？我是说我要出去帮别人家打扫卫生做饭，如果回来晚了，你要是不会做饭，不就等着挨饿了吗？”婉约妈说。

“哈，原来是这样啊，弄得我一阵紧张，你呀，快吃饭吧！”

看到罗爸爸打消了疑虑，婉约妈也放心地开始吃饭。

婉约妈通过刚才灵机一动的那番话得到了启示，她要趁着自己还能干活的时候，去帮助别人家打扫卫生，她听小区里的家政人员说，现在打扫卫生特别挣钱，如果给个100平方米左右的房子打扫卫生，一次最少给100元，按照平方米收费，现在是每平方米15元，那就是150元，要是只打扫卫生不擦玻璃，可以减少一些费用，如果再擦玻璃，费用还可以增加。婉约妈计划一天干两家，这样一天最少能挣出来200元，有了这个计划后，婉约妈第二天就去找了家政中介。

中介的人都认识婉约妈，小区里的人都知道她是三姐妹的妈，大家出来进去都很尊敬她，她养了三个女儿，都培养到了大学里，在这个旧小区里，早就不是新闻了。

中介的人问：“大嫂，你怎么来了？”

“我想找点活干，能给我介绍一下吗？”

“你要干什么活啊，三个女儿跟花儿似的，她们能让你这个妈去做家政吗？”

“不管她们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做点什么。孩子大了哪都需要花钱的。”

“也是，供三个大学生一般家庭都做不到，真是太难了！”

“是啊，别人供一个，我们家供三个，确实有些吃力。”

“可你做家政能供起她们吗？”

“我想好了，如果活多，我可以天天去干，多挣点是点，现在她们自己也在餐馆打工了，自己能挣点零花，我给她们再补贴点就够了，再说，罗嘉妮都快毕业了。”

“要是只剩两个还好办一些，我给您推荐几家吧！”中介的人还很热心。

“谢谢！这就等于帮我了。”婉约妈感动地说。

“没说的，介绍成了也不收你中介费，特殊照顾下。”

“那多不好，中介费用我是应该出的。”

“大嫂，你有三个女儿就很特殊了，关键是三个女儿都是大学生，这就更特殊了。所以，我们也特事特办，不收费用。”

“这可太谢谢了！”婉约妈再一次被感动。

在中介的帮助下，婉约妈接了三家的活。两家是每周打扫一次的，一家是天天打扫的，婉约妈算了一下，一个月能挣到1000块钱，虽然离她的2000块钱的目标还有一些差距，不过，什么事都要慢慢来，只要给这三家做得好，她相信，还会有第四家找她的。如果找的人多了，她还应付不过来呢，还是干好这三家的活吧。

婉约妈去给人家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像在自己家里，如果懒了的时候，可以拿着拖布擦一下地，并不费多大的力气，可是，给别人打扫卫生，是要收取人家的费用的，劳动好了才能换来那份报酬。婉约妈跪在地板上，用抹布擦地，每一家的地板擦到最后，都像镜子一样，窗子也擦得非常明亮，当然，在主人赞赏的同时，婉约妈也觉得很辛苦、很疲惫。可是，当她把劳动所得拿回家的时候，别提有多兴奋了。

然而，这样的好景不长，只一个月的时间，婉约妈的病情就严重了，她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劳动了，每一次去给人家打扫卫生的时候，她都要强忍着胃部的疼痛，支撑到最后，直到有一天昏迷在一户人家里。

这户人家还不错，通知了中介后，找了120救护车，把她立即送到了医院，又通知了罗爸爸。当罗爸爸心急火燎地跑到医院的时候，婉约妈已经在医生的抢救下醒了过来，看到罗爸爸的时候，她勉强笑了笑。

罗爸爸不明白，妻子为什么好好的就昏倒了，他跟到了医生办公室问医生：“医生，我妻子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会昏倒？”

“什么病？亏得你还是她的丈夫！你妻子得了癌症你都不知道？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她的全身，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你傻啊！”医生气得直想骂罗爸爸。

“啊？你说的是真的吗？”罗爸爸盯着医生问，仿佛要把医生的心肺都看透一样。

“你盯着我看什么？我还能骗你？赶紧准备治疗吧，如果运气好，兴许还能多活几天。”医生气愤地走了。

“婉约妈！”婉约爸快要疯了，他跌跌撞撞地从医生办公室里跑了出来。

罗爸爸一直在企业里工作，但是企业不景气，每个月挣不到太多钱，可那毕竟是个固定工作，他还要在那里挺着。自从婉约妈下岗后，家里的生活一直很艰辛，可是婉约妈一直在打工，最近又去做家政，看起来前景还很好，如果活多，就能多挣钱，比在工厂混，要好很多。罗爸爸甚至在想，如果企业总是老样子，他也想从单位出来，帮着婉约妈一起去打扫卫生，他负责擦玻璃，干点费力气的活，两个人是个伴，只要肯吃苦，就没有挣不来的钱。可是，还没等他的想法实施，婉约妈就倒下了。

罗爸爸回到病房的时候，婉约妈不在。

“她去了哪里呢？”他在医院里到处找也没找到。

无奈，他回到了家里，婉约妈正在厨房做饭。

“你怎么回来了？”罗爸爸问。

“我不回来能去哪儿？”婉约妈若无其事地问。

“你应该在医院，我都办好住院手续了。”罗爸爸说。

“我好好的去那儿住什么？哪也没家里舒服。”婉约妈边淘米边说。

“婉约妈，你有事瞒我。”罗爸爸问，他想知道婉约妈是否知道自己得了癌症，通过问话的结果，他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因为他听说，一般家里有了癌症病人，家属都是要隐瞒的，这样有利于治病。虽然他不知道是否真的有利于治病，总之，他要让婉约妈最后的日子里过得安心、愉快。

“我哪有什么事啊！我看你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婉约妈说。

“是啊，我总是疑神疑鬼的，这样不好，可是我担心你，真的没事了吗？”罗爸爸真的以为婉约妈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了，他也帮着婉约妈做饭。

吃过晚饭，婉约妈把家里各种物品摆放的地方都告诉了罗爸爸。罗爸爸听着的时候，真想放声大哭一场，可是，他还是忍住了。

“她一定知道自己的病情了，否则，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第二天，婉约妈还要去打扫卫生，让罗爸爸给劝住了。“你不能再去了。”罗爸爸说。

“不去怎么能行？”婉约妈反问。

“昨天你都昏倒在人家了，你还去，人家还敢用你打扫卫生吗？听我的，在家先歇几天，等缓一缓再去，找中介给介绍另一家，你再去也不晚啊！”

婉约妈起初还没想到会怎么样，经罗爸爸这样一说，婉约妈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做好的这份工作又告吹了。

婉约妈没有办法，只能在家养病。罗爸爸去了几次医院，跟医院咨询婉约妈的病应该怎么治，医生也没有办法，只好说：“病人想吃什么就让她吃什么吧！没有多久了。”罗爸爸的心里又是一阵难受，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家里。

怎么办？他开始发愁了，不能就这样眼看着婉约妈就这么去啊！他决定去学校找三个女儿商量下。

罗爸爸到学校的时候，罗婉约刚下课，当她走出教学楼看到站在门前的父亲时，特别惊讶。“家里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父母分别到学校里来找她？难道是两个姐姐的事被父母知道了？”罗婉约在胡思乱想中想着对策。

“爸，您怎么来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罗婉约亲热地拉着父亲的胳膊。

“我来看看你们，顺便跟你们商量点事。”罗爸爸忧愁地说。

“爸，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吗？前一阵我妈不是来过了吗？”罗婉约说。

“是不是一个月前？”罗爸爸问。

“是啊，难道我妈没告诉您她来的事？”罗婉约更加疑惑不解。

“没有啊，难怪有一天晚上她回来得特别晚呢！原来是到这儿来了。”罗爸爸恍然大悟。

“是啊，那天我妈来了，说是要带我上街，还要给我买衣服，后来我们一起吃了饭后，我把我妈送到车站，才回学校的。”罗婉约没敢说自己去了酒店。

“哦，那你两个姐姐呢？她们没看到你妈吗？”罗爸爸问。

“她们两个去实习了，没回来。”罗婉约眨着眼睛说。

“那现在呢？她们两个在哪儿？”罗爸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