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娓娓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21
|本章字节:11968字
?周灏的父亲葬礼。
倪轩辕生怕那样的气氛影响到季雨凡,因此坚持没有让她出席,武莉却坚持说要去对周灏的父亲尽礼数,只是她的心思如此明显,倪轩辕只能苦笑带她同行。
武小姐,话说我没有雇你当我保镖吧?你用得着这么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吧?何况阿剑一个人在家里……
武莉横他一眼,如果不是你有前科,你以为我愿意那么八婆啊。
如果我真有心背叛小凡,是你能盯得住么?倪轩辕只觉得好笑。
武莉耸耸肩,好吧,就算我肯对你放心,可是我不放心那个女人,恩,她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呢,小凡哪里是她对手。
倪轩辕沉默了。
他开车到火葬场,周灏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得笔直,脸上有种凝固的悲伤。
倪轩辕默默走到他面前,轻声道:周灏,你节哀。
周灏对他鞠了个躬,却没有说话。
纪悦站在他身边,一脸担忧地望着周灏,仿佛要支撑他随时可能垮下去的身体。
陈成和夏晓芊也都在列。
自倪轩辕进来后,夏晓芊的目光就停留在了他身上,只不过每次她柔情的目光都被武莉凶神恶煞般切断。
在周灏父亲尸体被送进去焚烧时,周灏依旧站在那里,脸上看不到一点表情,只是眼神空空的,仿佛灵魂里有什么被抽走了似的。
纪悦扶着周灏已经哭得几乎晕厥的母亲,忧心忡忡地望着周灏,轻声道:周灏,如果你觉得伤心,你就哭出来吧。
周灏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只是静静地站着,犹如雕塑。
倪轩辕等人替他父亲选择了骨灰盒,陈成一向是不羁的个性,即使是在那么沉重的气氛下,却还是能轻松地对着夏晓芊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
前天。夏晓芊戴上了大大的太阳眼镜,波澜不惊地回答。
轩辕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你还打算留下来吗?他嘴角溢出一丝笑,带着几分狡黠,也带着几分自嘲。
今天是周灏父亲葬礼,我不想说这些。夏晓芊冷冷地说道。
我可不这么认为,那种失去亲人的刻骨铭心的痛,我们永远无法体会,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装着虚伪的悲伤呢?我倒觉得逝者长已矣,生者更应该懂得去享受我们的人生呢。陈成轻轻一笑。
你还真想得开。夏晓芊淡淡地说道。
晓芊,你知不知道,在大学时我就很欣赏你了。
是吗?我记得你对女生不感兴趣的。夏晓芊并不喜欢陈成,在他身边时总有一种被他锐利的目光扫视得很窘的感觉,就好像她所有的心思被看穿了,在他面前,她无法再用她柔媚的外表、甜美的笑容去掩饰她内心偶尔罪恶的想法。
正因为是这样我才能更客观地审视你啊,陈成淡淡地说着,同时目光瞟着站在前面的倪轩辕和武莉,晓芊,你和我都是一样自私的人,所以我更能看穿你的心,过去是轩辕对你执迷,我也无可奈何,现在既然他放手了,我希望你也放手。
夏晓芊冷蔑一笑,我和他的感情,谁也不会明白,他永远放不开我的。
是吗?这么有信心?陈成淡淡一笑,不置与否。
在火葬仪式结束后,倪轩辕便告辞离开,自始至终他的目光没有与夏晓芊接触,一方面他固然是顾及武莉在场,而另一方面,他也太明白晓芊此刻的心态,她可以容许自己先放手,却不允许他的提早散场,既然如此,自己的一点游移、一点心软都会让三个人纠缠不清,不若就此彻底断裂。
轩辕。可是晓芊却还是叫他了。
什么事?倪轩辕回过头,淡淡地笑笑。
你那天不是说我还有东西在你那儿么?什么时候我去你那儿拿好不好?
倪轩辕淡淡一笑,算了,还是等你找到住的地方,我给你送过去吧。
武莉一听,横了他一眼,而他却视若未见,转身就离开了。
你给她送过去?方便勾搭吗?即使坐到车上,武莉还是冷笑着这样问。
我说给她送过去,又没说亲自给她送过去,让你送好不好,武小姐?倪轩辕故意拖长了调子。
武莉一怔,随即笑道:你小子也变狡猾了啊,真那么绝?
倪轩辕又转过了头,他的笑容有点苦,不这样做,我难道还要再纠缠下去吗?
武莉的眼神,慢慢地变得凝重。
他们回到家,雨凡正在做饭,而倪剑坐在桌边挥舞着筷子,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经过这几次的治疗,阿剑已经没有那么自闭了,你觉得呢?武莉眼角眉梢都是高兴,扭头对倪轩辕说道。
倪轩辕微微一笑,看着弟弟一天天好起来,是他现在最大的安慰。
大叔,姐,你们回来了?周灏——他怎么样?季雨凡捧着一碗汤走出来,倪轩辕连忙帮着端过,他微微皱眉道,周灏,他现在心情自然不好,不过有纪悦陪在他身边,我感到安心了些,毕竟纪悦一直比他坚强。
季雨凡点点头,微笑道:是这样就太好了。
倪轩辕刚想说话,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是老家的电话,心就被提了上来,立刻接听,却是他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轩辕,你爸……你爸……他……
也许是周灏父亲的突然去世让他的心情受到撞击,他心一沉,追问道:爸,他怎么样了?
你爸爸他被人打伤了,现在在医院里,家里的钱还不够医药费……
倪轩辕瞥了一眼在座的几个人,生怕他们担心,于是走进书房,关上门,问道:爸伤得很重?
恩,医生说他肋骨断了两根,脾脏几乎都被踢破了,他年纪大,哪里受得住这些啊……他妈妈在电话那头软弱地哭泣。
倪轩辕拳头捏得骨节格格作响,他心里明白一定是陈立平不忿上次的羞辱,又找人打回了父亲,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的胆量和无耻,他绝对不会因为吃过一次亏就善罢甘休。
妈,我立刻就回来。倪轩辕明白母亲的无助,以自己的强势和镇定安慰着她,尽管他的心乱如麻,生怕父亲会挺不过去的恐惧在心底蔓延,也许真的是周灏父亲的死刺激着他,在过去那么多年里自己又何尝不是憎恨过父亲的固执给自己带来的负担,可是如果父亲真的就这么走了,自己又如何能够心安?
倪轩辕刚打开门,门外偷听的二人都立足不稳,跌了过来。
倪轩辕连忙扶住季雨凡,武莉哎哟一声滑倒在地,但是她身体反应灵感,一下就鲤鱼打滚跳了起来。
爸爸他怎么了?季雨凡看他脸色,急得想哭。
爸没事,他骑车时摔了一跤,我妈说是小伤,让我别去看,不过我不放心,雨凡,我现在就去一趟,明后天就会赶回来的。他扶着季雨凡的肩膀,对武莉嘱托道,阿莉,拜托你照顾雨凡了。
大叔,你要小心,做什么事都要冷静啊。季雨凡眼眶的泪珠里在滚,却只是温柔嘱咐,没有阻止他的任何决定。
倪轩辕微微一笑,放心吧。他冲武莉点点头,拿起包,夺门离去。
看来他家里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武莉叹了口气,不无忧心地说道。
我知道,季雨凡点点头,眼泪终于一滴一滴掉落下来,可是她还是擦干了眼泪,嘴角带着坚强的笑意,不过我相信大叔一定能处理好的,起码——我不能让大叔担心。
倪轩辕匆匆赶到医院,他没有多顾及哭哭啼啼的母亲,径自冲向了了父亲的病房,尽管早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那个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的父亲,他的心还是抽搐住了。
爸。他低低叫了一声,走到父亲的床边。
他父亲勉强睁开眼望向儿子,牵起嘴角似想给儿子一个笑容,可是却因为脸上的伤而凝滞,他只能用那样无奈的表情看着儿子,挂着点滴的手颤颤巍巍地从床上抬起来,却无法摸向儿子的脸。
爸。倪轩辕便又叫了一声,他坐下来握住他的手,热泪纵流。
不……要……哭,爸没事。他想安慰儿子,可惜浑浊的语声却只能在喉咙间滚动,无法让他儿子听见。
爸,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倪轩辕咬着牙,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在父亲手背上。
别……别再生事了……爸没关系的……他用担忧的眼神望着儿子,一来他的确是担心儿子的前途,不想自己的事再给他惹什么麻烦,二来却是因为他骨子里的懦弱,宁可就这样窝囊活下去也不想再多惹事,可惜他无法说出来让他儿子听见,可即使听见了,倪轩辕又会不会改变他的主意?恐怕很难。
倪轩辕握着父亲的手,不知道过了多久,连他母亲走进来他都没有察觉,他只是望着父亲,望着父亲的衰老,望着父亲的疼痛,恍惚间他无法把眼前这个伛偻的老人与曾经照片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联系起来了。
妈。过了许久,他终于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站起身,望着母亲,用平静得接近于死水的声音说道,我先把药费补上,晚上就让我来陪我爸吧,您先回去休息。
他的母亲想反驳他的建议,但她望到儿子坚定的眼神,便讷讷地说不出来,从小到大他甚至是有点怕这个儿子的,虽然以她的智慧和见识,她无法说清楚为什么这么怕他,却模糊地觉得倪轩辕的眼神里永远有她无法看清的东西,让她无法对他向对倪剑那样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倪轩辕补好了药费,然后将母亲送回家,折身回到医院。
他很平静地问明了父亲的伤势,平静地就好像在说一件不关自己的事,然后他走进父亲的病房,坐到他床边,握着他的手。
他静静地凝视着父亲,看着他满鬓的白发,看着他皱纹丛生的脸,他记得父亲曾是个140斤的壮硕汉子,可是现在他看着他瘦削的身体,看着他骨节突出的手,这个结实的汉子被生活折磨得已经没有了锐气,没有了梦想,剩下所有的希望就是还清债务,不再拖累两个儿子。
倪轩辕伸出手,摸摸他的白发,叹气道:爸,我是您的儿子,承受这些都是我应该的。你又何必自苦呢?
他明白是因为周灏父亲的死让他消除了对父亲残留的恨意,让他明白了人生苦短的道理,若不抓着机会消弭隔阂,恐怕真是会后悔一辈子了,那一夜,父子俩无法用语言沟通,却在彼此眼神中得到了救赎。
他握着父亲的手,直到疲倦袭来,他趴倒在父亲的床上,就这样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他母亲送饭的脚步扰醒了沉睡的倪轩辕,他揉着眼睛,歉意地对父亲笑,真是,我还守夜呢,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
轩辕,你还有事的话先回城里吧,这里有妈就行。他母亲看着满眼血丝的儿子,心疼地说道。
倪轩辕点点头,拉着妈妈到屋外,把一叠钱交给了她,妈,多买些补品给爸吃,你自己也要多吃点,你们活得健康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懂吗?
他说完,就离开了医院,没有再望向母亲的泪水,因为从此以后他都不会再相信眼泪的价值。
他开车,直接去找了几个活跃在这个城镇的小痞子,问明了陈立平的去处,甩给他们一些钱后,径自开车去了他所在的歌厅。
这边陈立平正喝得醉醺醺地搂着两小姐上下其手,冷不防衣领就被人提了上来,他睁眼刚要发怒,一看到是怒气冲冲的倪轩辕,火气登时浇了下来,赔着笑脸说道:倪轩……不,倪大哥,倪大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倪轩辕不说话,只是眸子里透着刻骨的恨意。
陈立平看出气氛不对,立刻告饶,倪大爷,自从上次打了欠条之后,我可真没找过你们家麻烦,连债都不想追了,你……你还让我怎么办啊?
倪轩辕猛地松开他,看着他在地上滚成个西瓜球,他冷冷地说道:下次再看你为难我父亲,我立刻给你送上一把刀来。
他竖起风衣的领子,晒然离去。
陈立平却在那里吓傻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倪轩辕没有回医院,他明白这样的看望已经足够,父亲的伤会牢牢刻在心里,他会铭记,所以他也不会忘记那些伤了父亲的人,但是他必须要以更有实际意义的行动来实现报复,在此之前那些打架、那些斗殴吃亏的也只能是身单力薄的自己。
他在傍晚去了车站,他容色平静,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他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一样,默默等着汽车。
半夜,当他推开家门的时候,季雨凡他们都已经睡了,他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径自走向浴室。
滚烫的水从头浇下,弥漫的烟雾让他想到了许多几乎已经遗忘的事。
高中三年,他只有一双球鞋,那双脱过三次底又补过三次、磨破得不成样子,他甚至试用白粉笔来涂白那些残缺口的笨办法,他想起那些人嘲笑他的眼神,那些刻薄的言语忽然又都响了起来,犹如击打在他肩上的鞭子,让他觉得火辣辣地疼痛。
他想起了晓芊有次任性地带他去吃法国餐而他没带够钱的赧然,那服务生鄙夷的目光却让他终生难忘。
原来他以为随着现在生活的平静,他会渐渐忘了这些事,可是不幸的频繁促发,却让他明白:原来不论他今时今日怎么样,那些过去都是无法遗忘的,会在午夜夜深人静的时候毒蛇一般噬咬他的心。他要得到真正的放松,是不是只有彻底改写让他引以为耻的过去?
他洗好澡走进卧室,就看到黑暗里有闪闪发光的东西,待他定睛一看,不禁哑然失笑,雨凡,你怎么还不睡?
那谁让大叔你进屋那么大动静?
倪轩辕点点头,脱掉外套上床睡觉,他侧搂着雨凡,她的肚子已经有些分量了,可是此刻他却有种很想做的念头,他连忙拍醒自己,却一时心不在焉,只好说道:睡吧,孕妇不该熬夜的。
爸怎么样?雨凡问道。
他受的伤还好,都是皮外伤,就是伤口比较多,所以……倪轩辕顿了顿,说道,所以我一时焦急就回去了一趟,你别太挂心了,这些事我会处理的。
恩,大叔,暑假快到了,姐要带着阿剑去哈尔滨了,如果阿剑的病能好,爸妈一定会很高兴吧?
是啊,一定会很高兴吧。倪轩辕的眸子里有憧憬,可是他不得不考虑万一阿剑的病如何加重,如果父亲的病不能痊愈,他得做些什么?
他抱着季雨凡,却彻夜难眠,凌晨四点他起身,发了个短信明晚我到你那儿。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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