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月后

瞳暻：

瞳暻啊，瞳暻啊你好，是我，晗晴啊。

真的是不知有多久没写信了，哈哈！！

都八个月了，你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突然就去了长兴爷爷家，已经是去年冬天的事了…现在正是盛夏呢，这期间也没你的消息，大家都很担心，几天前突然在信箱里发现了你的信，我不知有多高兴，抱着风球儿转了好几圈儿呢，你说在那儿交了个漂亮的女朋友是吧？真的太好了，太太好了！

瞳暻啊，什么时候把你们的照片寄来看看，一定一定哦！

嗯…这儿大家都过得很好，紫晶一个星期前开始和端世哥学织毛衣，进南说要来监视紫晶，每天都泡在我们家。煜麟最近每天骑着他妈妈给买的摩托车上学，人气又飙升了不少，还有不知你还记得吗，朴婉孜…她现在在益山，和金柯廉两个人一起过呢，现在她不会再找煜麟复仇了，因为…那天，被警察带走的朴婉孜，到底还是煜麟作担保才被放出来的，这个结果很不错吧？

啊，对了…

十天以后我们家要搬家了，家里人要去益山和爷爷一起住，我留在这里，和煜麟另外找了房子。

爸爸觉得我还小很担心的样子，可煜麟一点儿也不在意，昨天晚上居然叫我爸爸是丈母娘，害得我一身冷汗，真后悔没早教他应该叫丈人的。

瞳暻啊…

这儿一点儿也没变，大家都很开心幸福，可一想起你不在，还是觉得有些惆怅和遗憾。

你什么时候回成南来看看啊？倒是打个电话来啊…

我想听你的声音，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哈哈哈

你过得还好吧？

最近我总是会做很奇怪的梦，梦到你可怜地独自蜷缩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心里说不出的痛…

瞳暻啊！！

你还过得好吧？

闷热的夏天，八月一日，晗晴。

长兴。

八月六日

“喂…这臭小子…是哪儿来的…？脸色这么差还这么帅…”

“…”

“啊呦…妈的…？喂…抬起头来…喂…”

“…”

“哈…看看这小子…？本来想拿完钱包就放你走的…妈的，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说话…？…你今天死定了…”

“峻奎啊…算了…这小子好像压根儿就没听到你的话…估计魂儿飞走了…？…”

一个死胡同里，

靠在墙角一声不吭低着头的一个男生…几个围住他的小痞子。

“啊没疯吧，喂…还不抬头？！？…真想死吗？？”

“嗯……”

“什么…？”

“杀了我吧…”

“……？”

“你们杀了我吧…我…让我消失吧…我不想活了…杀了我吧…”

熟悉的声音，是瞳暻的声音，晗晴那样想念的瞳暻的声音。

“啊…这小子还这么死硬…我看把你脖子扭断你还说不说这话…”

然后，揪住瞳暻领子的一个家伙…把丝毫也不反抗的瞳暻扔到了地上…不知过了多久…沉闷的踢打的声音…回荡在黑暗的胡同里。

瞳暻…没有躲。

整整八个月，失去了笑容的瞳暻，面无表情的…承受着他们的踢打…

四十多分钟后…

一个个吐着唾沫…扔下瞳暻扬长而去的小痞子们…这时，远远围观的人们才咋呼着涌了过来…

“孩子…你没事吗！？！？！？…孩子！！？！啊呦！！干吗一动不动的等着挨打啊！！？！已经昏过去了啊！！”

一个穿西服的叔叔，背起已经昏迷的瞳暻…向附近的医院匆匆跑去。

向着四年前瞳暻第一次遇见丑小丫的那家医院…

长兴医院。

三○二号病房

感觉到了额头上的冰凉，慢慢睁开眼睛的瞳暻…

“哎呀！！醒过来了？！？！啊，真是太好了！！”

正往瞳暻额头上抹消毒水的女护士，对着瞳暻高兴地笑着…

“太好了！！…我去叫医生！！稍等…”

“晗晴啊…”

“嗯…？？”

“晗晴啊…”

“啊…我不是晗晴…那个人…”

“晗晴啊…晗晴啊…你来了…是来…看我的吗…？…”

“那个…”

“我爱你…我爱你晗晴啊…”

“…”

“我…很早以前…就开始爱你了…比煜麟要早很长很长时间…那时我就爱你了…是我…先爱上你的…”

“…”

“我爱你…晗晴啊…请你也爱我吧…”

“…我是这家医院的护士，不是你要找的人…对不起…”

“…”

心软的护士…被瞳暻布满伤痕的脸上汹涌而出的泪水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在旁边踱来踱去的…

这时…瞳暻慢慢地张开了已经结了血痂的嘴唇…

“护士姐姐…”

“嗯…”

“请给我打针吧…打下去可以平静地死去的那种针…”

“…什么…？”

“…请您让我消失吧，我不想活了，请您帮帮我，我真的不想再这样哭下去了…”

“看来你有什么伤心事啊…”

泪水溢出了眼眶，流过脸颊，又流过嘴唇的瞳暻…

“是她…”

“…？”

“她就是…我一直苦苦找的那个人…她就是…我爱的那个人…她…晗晴…晗晴她就是丑小丫…”

“啊…嗯…”

呆呆地拿着消毒液…为了安慰瞳暻…点着头的护士…

这时…

咣的！！…

一声巨响病房的门开了，一个护士冲进来到了瞳暻的床边。

“那个！！孩子！你是不是几年前来过这儿？当时你爷爷在这儿住院，你来看护过他？！？！？还领了一大堆朋友来的！！”

“…”

“怎么不回答啊！！刚才我看着就觉得像你！！你的名字是！！是…＾是…”

“兰瞳暻…”

“啊！对对！就是这个名字！！真的是你啊！！？！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那个每天早晨给你爷爷换点滴的护士姐姐啊！！”

“…”

“啊！！我来不是别的事！！是觉得你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呢！！怕你一直憋在心里！！…就是那件事！！”

“…”

“那时候！！不是有个见天和你一起的女孩儿嘛！！慧晴！！不对…晗晴吗！！？！…没错是晗晴！！那个…你…你叫她丑小丫的那个孩子…她叫晗晴…？？当时和我挺熟的，所以我一直都记得呢！！”

“…”

“可那孩子…不是从医院六楼跳下去摔死了嘛，所以那天…医院乱成了一团！！病房也封上了，你也不见了…大家都以为她真的死了呢…可是…”

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瞳暻…大嗓门一点儿也没变小的护士…没有回答，用手背挡住眼睛的瞳暻…沿着瞳暻的手腕…不停掉下的眼泪。

“那时…大家…都以为她死了…当时情况很危险马上就转到大医院去了…大家议论纷纷的都说她自杀死了…可到后来才听说，说她在大医院昏迷了几个月以后…突然又醒了。”

“…”

“可那孩子醒来的时候…傻愣愣的，问别人她为什么躺在医院里…说是得了什么‘选择性针对失忆症’…据说那种病…会不自觉地忘掉让自己受刺激的事…”

“晗晴那孩子的妈妈…每天来医院，在女儿面前说没法和她爸爸过下去了…说她爱上了别的男人，老对孩子说那种话…所以那孩子就在她妈妈面前跳楼了…估计…她是想忘掉这段记忆吧…”

“说她只记得得了胃炎来我们医院的第一天…说只记得那天…所以可能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医院窗户上跳下去过…不知道她妈妈已经跟别的男人了…还有，可能连你也…”

说到这儿的护士…好像一下子觉出自己说错话了似的…赶紧转了话题。

“啊…你怎么受伤了！？？！打架了吗？？？！…嗨…反正…刚才我说的…也是从那家医院的朋友那儿听说的…也不太确定…还有…你也不用太…”

“别说了…”

“…”

“别说了…”

悲伤彻骨的声音…别说了…

一下子…两个护士…全都安静地闭上了嘴…一起注视着瞳暻，瞳暻…慢慢地掏出了怀里的写着那句…不要疼…的木雕…说出了还没来得及说给晗晴听的话。

“这个…晗晴啊…这个木雕…不是我送你的嘛…我在这家医院…我让你不要疼送给你的嘛…那时你…还笑着说谢谢我呢…为什么你一点也不记得…为什么…你认不出我…为什么…你到底还是不知道我是谁…你…不是丑小丫嘛…我爱着你…你也爱着我啊…你和我…我们明明相爱的啊…”

瞳暻的眼睛，还有心…一起在抽泣着……

就这样，就这样…

小小的病房…被哭泣和悲伤浸透了…

之后四天后。

晗晴家前，来回穿梭的忙着搬行李的人群中，抱着风球儿的晗晴和晗晴旁边站着的煜麟，还有依旧吵吵闹闹的紫晶和进南……

“啊！！晗晴妹妹！！你快看啊！！金紫晶偷了你家一个小锅！！”

“哪有！！哪有啊！！＾这个是晗晴刚才扔掉的！！是吧！？！？！晗晴啊！！是吧！？！？”

“！紫晶啊！！把小锅拿出来！！我和煜麟到新家还要用呢！！”

“为什么！！池煜麟他不是有钱嘛！！买个新的不就行了！！”

“还不给我！！”

“不给！！”

皱眉看着逗闹的紫晶和晗晴的煜麟，进南…

还有…瞳暻…

大约二十几步远的地方…偷偷躲着注视着晗晴的瞳暻…贴满膏药的脸上不觉露出了笑容。

即使是这样远远地看着晗晴，瞳暻也笑了，笑脸上依旧有泪花。

“…玄晗晴！！还不快过来！！该走了！！”

不觉中…行李都装好了…已经爬上卡车的紫晶…大声叫着有些发楞的晗晴。

“紫晶啊！！你先走吧！！我等煜麟取摩托车回来一起去！！”

晗晴冲着载着朋友们远去的卡车挥着手，一个人慢慢地走着。

好大一会儿…犹犹豫豫的样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在公寓的墙上…写下了什么，一个人悄悄的…写下了什么…

“这下好了。”

然后…

一会儿后…晗晴…煜麟…还有搬家卡车都已走掉的时候…

瞳暻才走出来到了公寓前，看着晗晴写下的字，慢慢地抚摸着晗晴的字…慢慢地流出了热泪…

“晗晴啊…”

“嗯？”

“就一次…就叫一次不行吗…”

“就一次…让我叫你丑小丫…就一次不行吗…”

“人一年只能哭十二次的，超过十二次影子就会湿的…晗晴啊…”

“我们看看憧憬的意思好吗？”

“向往，神往…”

“丑小丫…我憧憬你”

“丑小丫？瞳暻……”

“晗晴啊…对不起…”

“对不起…可是…虽然对不起，可我爱你…”

“我爱你…”

“晗晴啊……”

“晗晴啊……”

“晗晴啊……”

二○○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三年后

“妈妈！！我想听这个！！你给我念！！”

很久以前晗晴住过的房子，现在已经住进了别的人家的房子里…手里拿着童话书的七岁的小女孩儿，蹦跳着到了窗边摇椅上的妈妈旁边。

“妈妈，这是什么啊？？你给我念吧！！”

“嗯？去让爸爸给你念吧…妈妈正写书呢。”

“书？！妈妈这次也要出童话书吗？？”

“是啊，因为妈妈是童话作家啊。”

“喔…那这次的童话叫什么名字啊？”

“嗯，迷恋。”

“嗯？？米线？”

“迷恋！”

“哇…妈妈，迷恋写的是什么啊…？嗯？嗯？”

…微微笑着…把手提电脑放到了一边的孩子妈妈…

“你想听吗？…很久很久以前…那时还没有我们国家…也还没有妈妈的时候…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心地善良的公主…和个子矮矮的小矮人一起生活在小树林的木屋里。虽然小矮人的个子比公主矮很多…可他对公主的爱却是世上最真最深最浓的。可是突然有一天，公主说…您是哪位啊，她认不出小矮人了，因为经过树林的妖女对公主下了诅咒，所以公主失去记忆了，可小矮人以为公主在和他闹着玩儿，就那么笑着出去给公主采葡萄去了。但等他回来的时候…公主已经和一个威猛的骑士一起骑着马去城堡了。”

“嗯！嗯！后来呢！！？”

“小矮人不吃不喝等了公主几天几夜…可公主已经爱上了那个骑士，没有回来找小矮人。小矮人每天每天都用干灼的嘴唇，不停地念着：公主…我们原来彼此相爱的…请你认出我吧…我爱你…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请你回头看看我吧…”

“噢！！然后呢，小矮人叔叔肯定去城堡里去抢公主了对吧！！？”

“…＾－＾…是啊…也可以这样的…但小矮人知道了公主非常非常爱那个骑士之后…一个人旅行去了…他不想妨碍公主的爱情…”

“唉…结尾有点儿没意思了…？然后呢？后来怎么样了！？”

“……”

“妈妈！！后来怎么样了嘛！？！”

“可惜的是…小矮人最后死了…”

“是不是像今天这样刮大风…所以他冻死了吧…？？”

“…＾－＾…”

坐在摇椅上的妈妈…微笑着抚摸着孩子的头发

“小矮人…有一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因为他实在太想公主了，实在承受不下去了。他祈祷着让他死后变成天上飘下的雪花，安静地停止了呼吸…因为公主最喜欢的…就是洁白的雪花…”

“…”

“小矮人想变成雪花，每年在下雪的那天…就在下雪的那天…就一次…想要抚摸公主如花的脸庞…就一次…悄悄地用自己的方式去爱公主。”

“原来迷恋是个悲伤的故事啊。”

“不是那样的…结尾的时候…公主不是甜甜地笑了嘛，所以对于小矮人来说，迷恋是个永远的喜剧结尾…”

听了妈妈的话…点了点头的孩子，然后爬上摇椅，坐到了妈妈膝上…

“…那题目为什么叫迷恋呢？”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迷恋啊…公主的迷恋是…‘我想你’，其实公主自己也不大清楚的…她心里真的很想念小矮人的…骑士的迷恋是‘我爱你’…因为他非常的爱公主…爱得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小矮人的迷恋是…嗯…怎么说好呢…？”

“妈妈…我困了…”

“哦，好吧…已经这么晚了啊…”

…轻轻关上旁边的手提电脑…妈妈轻轻抱起了要睡的孩子。

然后…望了望窗外开始飘落的雪花儿…拉上窗帘进了房间。

飘雪的夜晚。

所有的人都已沉沉入睡的夜晚。

晗晴家里…不对，现在已经是7岁的小娜荔的家了，墙上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

晗晴搬家前写下的字…

三年前…

让瞳暻那样伤心哭泣的字…

我想你。

我想你…

我想你…

我想你，瞳暻啊…

———

然后…

晗晴的字下面…圆圆的字体，更小的字…现在已经很模糊了…模糊到已经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了…

———

晗晴啊……晗晴啊…

晗晴啊……我爱你…

我爱你…

如果……要是能把你分成两半儿的话…那该多好啊…

要是能把你分成两半儿…的话…

如果我能有幸得到…其中的一半儿的话，我该多幸福啊…

那样的话…是不是我也可以开心地笑了啊…

我也可以像煜麟那样…

我也……

———

在这儿…突然中断的瞳暻的字…

然后…那下面更小的字体的一句话，可能谁都不会发现了…

———

“就让我在下雪的日子…就让我在那天…悄悄的爱你吧。”

二○○五年，兰瞳暻。

———

“小矮人…有一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因为他实在太想公主了，实在承受不下去了。他祈祷着让他死后变成天上飘下的雪花，安静地停止了呼吸…因为公主最喜欢的…就是洁白的雪花…”

“小矮人想变成雪花每年在下雪的那天…就在下雪的那天…就一次…想要抚摸公主如花的脸庞…就一次…用自己的方式悄悄地去爱公主…”

就一次…想要悄悄地去爱晗晴…

现在的晗晴…

或许正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和煜麟一起看雪吧…

嘴里低声呢喃的晗晴…让人黯然神伤继而潸然泪下的一句…

“…好奇怪啊…煜麟啊…雪花…雪花真的好温暖啊？雪花儿…好像在抚摸我的脸颊呢？”

迷恋heend

再见了…兰瞳暻…

编外篇

“宋进南！！狗春秋服！！你没车费就走着回来吧，谁让你把钱都花光了！！？！？！”

－喂！！你…你刚才说春秋服了吧！！你明知我最讨厌听那句了！！高中毕业都多久了你还这么叫我！！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