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三房(2)

作者:黄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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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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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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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122字

那时候,即便生下了“龙种”,碧筠也照样高兴不起来,这些天,她精神依旧恍恍惚惚的,依旧寝食难安。张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再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了。这天,几妯娌见碧筠能够坐立起来了,都过来看她,都想说些梯己话,还一并将望月的礼也带来了,都想讨个好彩头呢。唐氏也过来了,当着大家的面,像个功臣似的,又是夸碧筠福气大,又是夸小孩子命大,还说碧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无论大家把话说得多么漂亮,碧筠就是打不起精神来,总是哭丧着脸,叫人提不起兴致。一时间,大家干坐着都很尴尬。张氏就打了个圆场,说:“你们几姊妹讲讲笑话吧,我和你二婶子也陪着乐一乐!”唐氏就笑了,说这个提议好,只是不知说什么笑话儿,总得提个头吧?陆氏好的就是这一套,感到平日里寂寞死了,今日倒可借此机会解解闷儿,于是就把平日里套笑话的签拿出来摇了,让唐氏来抽。唐氏也不客气,随手抽了一签,二房田氏就拿来看了,说:“是个太阳!”大家就抿嘴笑了一阵。因为按摇签的规矩,是要从笑话库里选出一个主题的,这太阳的喻意就是“日”,这“日”也就是这出笑话的主题,因而讲的笑话都要包含“日”的意思。陆氏说道:“那我就先说说?”还没说呢,她自己就先笑了。


张氏说:“你带个好头,能笑就成了,不可太俗!”可自己却忍不住也笑了。陆氏便道:“有一个三不管的地方,有‘偷媳妇’的风俗。有家大财主,是当地一霸,大儿子看上了一家闺女,但人家闺女却没看上他家大儿子。这不,几兄弟就去偷媳妇了。这消息不晓得怎么传了出去,那家人就急坏了。一个过路客便想了个办法,说你们先把那家人的妹子抢过来,用蒙汗药蒙了,再让那家人抢去,不是可以解围了吗?那家人真的这么做了。可抢媳妇的不知是计,那夜就把那家人的闺女抢了,却让别人发现了,他们没办法,随即躲在了一个破庙里,就把那姑娘扒了个精光。这时候,那妹子突然醒来,借着月光一看,见压在身上的是自己的大哥,就说:大哥,我是你妹子呀!”大家都好笑起来,田氏的脸就红了。因为大家都明白,陆氏分明是在挖苦田姓同姓结婚,所以就阴在心里好笑了,只是不肯说出口而已。碧筠一听,也不觉笑了,于是大家越发来了兴致,问谁再摆一个,让碧筠再笑笑?一时间谁也没做声,大家不觉瞥了一眼田氏,看着她脸红红的,好像有意要让她出丑似的。然而,田氏也不是省油的灯,清了清嗓子,这就说开了:“我也说一个吧。


我们那里有个叫西兰的姑娘,她年轻、美丽、善良,而且心灵、手巧,她把世间所有的花花朵朵都织过了,就是没有织过‘寅时开花卯时谢’的白果花,于是天天晚上她都到后院去盼那白果花儿开。可是嫉妒的嫂嫂老是搬弄是非,说什么小姑子败坏门风啦,天天夜里都到后院去幽会情人啦。一天,吃醉酒的哥哥不分青红皂白,一火枪就把西兰给打死了……西兰死后就变成了一种叫‘哥哥苦’的小鸟,成天绕着白果树唱:枝头唧唧喳喳,后院白果开花;嫂嫂是非小话,哥哥错把我杀!”不待说完,碧筠又“扑哧”一声好笑起来。张氏便笑道:“小心你们的嘴!这就叫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小蹄子!陆氏没想到自己竟给自己下了个套,自个儿反倒讨了没趣,这才感到田氏也不是什么闷葫芦,肚子里有货,嘴巴上也有刺的,一蛰就如黄蜂蛰你个正着!心想,自己再说个好笑的回敬回敬那个野狐狸精,不想唐媒婆又笑笑地说开了,她便只好作罢。


之后,张氏也摆了几个龙门阵,碧筠又是笑摆了一阵子脑壳,真不知她们平日里都是从哪学得这等下三烂的东西的,可叫人听了却不能不笑。这一夜,碧筠的情绪果然好多了。自然,这时候,最引以自豪的就是邓家了。打十朝这天,凡姑姑姑爷、舅舅舅爷的,不是挑的挑,就是背的背,里面不仅装着鸡公、鸡蛋、炒米、团馓,还装着婴儿的衣裤、鞋袜、帽子,以及摇窝里的棉被垫、小棉被和花盖衾,等等,都一应俱全,浩浩荡荡地塞满了一条街。自然,这“看月”的场面,比邓家嫁女时也不逊色,邓家是想争足争够脸面,所以才这般排场。待到日上三竿,鞭炮一响,唢呐一吹,看月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地朝中房开去了。亲友们闹腾了几天后,碧筠这才回过神来。看见儿子一点一点地长大,她就越发思念起自己的心上人了。这几天,她叫她父亲要当面去谢谢梯玛,可是她父亲去调年堂却没有见着梯玛,倒把一肚子感激的话又带了回来,邓家也就越发地感到对不住梯玛了。


那时候,碧筠见父亲有些悔悟的样子,也就不再跟父亲闹气了,但见父亲没有当面去谢过梯玛天赐哥,心里便总揣着一个疙瘩,总觉得父亲办事不力。这天晚上,碧筠一入睡,就梦见自己结婚的场面了。她一下轿,圆亲娘就走上前来,其中一个用竹米筛端着七星灯,一个扶着她出来,她四处找天赐哥却没有找到,就从灯上跨过去了。进入中堂,只见祖先神龛上点着一对大红蜡烛,三炷福寿大香,大桌上摆着供品,地上铺着一床睡毯,睡毯上铺着新被盖,要她单独跪拜。她犹豫了一下,就问:“天赐哥呢,我天赐哥怎么还不来拜?”话音刚落,她的天赐哥就出现了。天赐哥说:“我来迟了!”两人就肩并肩地站立在一起,嘻嘻地拜了天地之后,又嘻嘻地笑开了。这时礼生喊道:“奏大乐!升炮!拜天地!拜祖宗!”她和天赐哥就向外拜了三拜,又转过身来跪着朝神龛拜了三拜。


礼生又喊:“大乐止,细乐兴!”她和天赐哥就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说:“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千辛万苦,新人下礼!”可是抬起头来时,却不见父母双亲在场了,正要喊,却醒了……见又是一阵白日梦,碧筠不觉又抽咽起来了。她母亲这就赶过来问:“好好的怎么又哭了?”碧筠也不说原委,只是哭,伤心地哭。邓维昌自然知道女儿碧筠的心事,所以这天他从行署出来,又骑着枣红马到调年堂去了,他是想当面谢了梯玛,也好了却女儿的一桩心事。可是那天天赐依旧不在,邓维昌感到有些茫然,心想都快一个月了,梯玛能去哪呢?去哪也该回来了呀?这时候,他想到回去不好向碧筠交代,一路上愁眉不展、闷闷不乐的。刚刚来到九龙桥的时候,突然间,枣红马不知为何受惊,长嘶一声,竟扬蹄而起。正好到了桂花树边,忽然,那枣红马又掉转头去,不敢前进,他便勒起马缰,枣红马就昂首奔过了桥栏,朝江里坠下去了……待下人赶到河里,捞起他时,他早已经落气了。本来,再过几日就是望月的日子了,邓家却出了这等大事,田舜年只好把“望月”取消了,过来给岳父大人料理丧事。


碧筠更是哭得死去活来的,硬要到父亲的灵前去尽孝,可是田舜年无论如何也不准,碧筠就以死相逼,他这才叫碧筠不要带儿子去,碧筠也只能待一阵就回,毕竟她还未出月,落下了病根,又将如何是好?但碧筠却没管这么多,就回娘家去了,未进大门,早已是哭得死去活来。这时候,天赐正在做法事,在领唱绕棺词:“绕棺初次哭哀哀,我父忽登望乡台,堂上音容今何在?灵兮悠悠向我来……”领唱完毕,又领着孝子们到灵堂坝上画上石灰线,边走边唱,直到天亮才告结束。张氏怕碧筠哭坏了身子,硬是把她送了回去。碧筠躲在房里,仍旧是哭。一哭,就看见了天赐哥的影子,在灵前晃来晃去的,她就哭得越发厉害了。田舜年也没了办法,只得任她去哭。于是回到灵堂,依旧披麻戴孝的,却声声听得梯玛的声音,心里委实不太痛快,但他又不能说什么,只是想不通自己对她那么好,她怎么一根花花肠子到底,总是忘不了这个梯玛天赐呢?所以,他的目光就不时地落在梯玛身上,使天赐感到有如芒刺在身。忙了七天七夜,总算忙完了丧事,可是一回到调年堂,天赐就病倒了。碧筠听说后,便亟亟地朝调年堂赶来。一见天赐哥,她就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