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出城朝乌龙山脉的中心进发，快马加鞭的速度大约只需一天左右，但是由于林珊他们租的这辆马车实在太寒酸，又慢又颠簸，才走了半天，城门没出几里地，林珊倒是先晕车了，扶着马车吐了好久，肠子都快吐出来了。抬头一看小绿，好家伙，丫直接就瘫在树旁边，站都站不起来了，嘴里不停念念着：“水，水……”

林珊急忙把水壶拿出来，见水壶已经见了底，便招呼车夫去找水。没想到那大爷别的肯干，就是灌水，说啥也不肯去。

“俺只哟接一屁嘛，俺走了，里门抢俺的嘛咋办？”

那鸟语林珊听了好久，才听出了个大概，好像是这大爷怕他人一走，林珊他们会乘机抢他的马。林珊看着那匹连草都啃不动的马，差点抽搐，我说大爷，抢头驴都比你这马好！

可是那车夫执着得要命，没办法，林珊只好打起精神，自己去找水。幸而这郊外水源还算充足，她很快找到了一处山泉，灌了满满一壶水，准备回去找小绿。可就是这一去一回的功夫，林珊却傻了眼。

靠！马车呢？

只见刚才他们休息的高地上，此刻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树旁奄奄一息的小绿，瘫在那儿没察觉。

林珊脑袋里顿时轰得一声，赶忙过去把小绿摇醒：“小绿，小绿！快醒醒！”

小绿虚弱地睁开眼，病恹恹地问：“公子，水来了吗？”

“水你个头啊！”林珊都快哭了，“马车呢？车夫呢？行李呢？”

小绿茫然地朝四周看了一圈，摇摇头：“不知道……”

那一刻，林珊知道，他们被坑了。

车没了，人没了，更重要的是车上那些行李全都没了，连带着没了的还有她的田，她的牛，她的宅子，她开鸭店的宏伟梦想！那种感觉，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见林珊欲哭无泪，虚弱的小绿还在一旁安慰：“公子……别伤心了……咱们的宝贝我随身带着呢……没让他抢走……”

什么？林珊眼前一亮，还有宝贝？却见小绿从屁股后面挪出一个沉甸甸地包袱，一脸自豪的表情：“公子，你看……”

哇塞！这么沉！林珊内心的希望之火又熊熊燃烧了起来，这么沉的包袱，少说也有上百两，看来鸭店虽然飞了，但牛和田还有希望。她这般想着，乐滋滋地把那包裹摊开，顿时脸上了的表情成了化石。

只见那被小绿当成宝贝，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里头，躺着那块皇上赐给她的天石，上头“国泰民安”四个鎏金大字闪闪发光，格外耀眼。

那一刻，林珊差点把头撞石头上，小绿啊小绿！你没事把这块破石头藏那么好干嘛！你耍我玩是吧！正要发作，抬头就见小绿已经晕过去了，嘴角还留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林珊：“……”

从有车有钱的暴发户，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只剩一块破石头，外加一个病号的悲剧人物，林珊的人生实在是太他妈跌宕起伏了。这跌宕起伏的剧情在小绿开始发烧之后，到达了最低谷。

林珊此刻已经没心情后悔了，摸着小绿越来越烫的额头，看着寻找连风遥遥无期的前路，她一狠心，决定先回城里再说。

就这样，他们才出城半天，就又回去了。与出来时不同的是，前者腰缠万贯，后者两手空空，就连回去都是好不容易搭到了一部顺路的牛车。在老黄牛有韵律的叫声中，林珊再一次踏进了她才准备要永远离开的地方。

小绿此刻已经烧得有些迷糊了，而林珊又身无分文，这让她不得不做出最难的选择，究竟是回宫，还是去找她爹娘。对于林珊来说，这两种选择都让她为难，前者可能回去了就出不来了，后者则有可能让杜灏得知她并未出城而为难她家人。

如此犹豫不决了一会儿，尚未神智全失的小绿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角：“公子……我……我没事儿……咱们别回去了……还……还要去找连大人呢……”她说话有气无力，林珊的眼眶却一下子湿了。

这个丫鬟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一直陪在她身边，虽然有时候性格莽撞糊涂了些，但对她绝对是忠心耿耿别无二心的，可是她呢？坦白说，她对她并不能算太好，至少没有像小绿对自己那么好。想到这里，林珊心里蓦地腾起一股内疚感，她已经失去了连风，不能连如此关心自己的小绿也失去。

林珊抓住小绿的手，坚定道：“不，我们回宫，替你治病！”

一听林珊这么说，小绿急了：“公子，你……你不能回去啊！回去……就出不来了！”她很着急，说话声音都大了不少，“其实……其实我在京城……还有亲戚……”

亲戚？林珊眼前一亮：“什么亲戚？”

小绿想了很久：“算辈分应该是……我二舅老爷的儿子的伯母……”

林珊：“……”

没想到，小绿这回竟没有胡说，按着她给的地址，走过九曲十八弯的巷子，还真在一条小弄堂里找到了一个快八十高龄的独身老太。那老太许久未见小绿，激动地泪流满面，抱着小绿，说什么都不肯撒手：“翠花，姑奶奶想死你了，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别急，姑奶奶帮你去找大夫呐！”

原来小绿原名叫翠花，林珊被深深地雷到了。这时，老人家已经风风火火地拽了个大夫回来，大夫帮小绿把了脉，表示她的风寒不重，但身体太虚，必须多加调养才可完全康复。大夫的话让林珊长长地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小绿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姑娘，如果真要跟着自己到处跑，可能真难为她了。

林珊考虑了整整一天，终于在小绿睡醒前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究竟连风找不找得到，还是个未知数，在这种情况下，她不该拖累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和她最亲的小绿。所以，林珊想到了离开。

她是趁着天黑偷偷走的，走得时候把身上最后一点银子和那块天石全都留给了小绿和她姑奶奶，她知道自己留给他们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儿，但对于此刻的她来说，这已经是她的全部了。

走出那弯弯曲曲的巷子仰头看，夜空中星星点点，站在这些矮矮的土建筑旁，林珊忽然觉得夜空是那么的辽阔，月亮是那么大，繁星是那么的美丽，这一切与她此时两袖清风的状态实在太搭了！那一刻，林珊顿时诗兴大发。

“凉风有兴，秋月无边，亏我思君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虽然我不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但我有广阔的胸襟与君共历悲欢!”

通常按照穿越黄金定律，在这种架空的年代里吟诗作对，方圆百尺之内必有艳遇出现，林珊虽然已经没心思再招惹桃花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好奇这条黄金规律到底准不准，于是在吟完一首诗后，她仔细的朝周围看了一圈。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真的规律应验了，总之在看完一圈后，还真让林珊看见了一个人影从街那边缓缓走了过来。那是一个风一样的男子，带着孤独的斗笠，穿着飘逸的破洞装，叼着潇洒的烟斗，抽进去的是烟，吐出来的是寂寞。

林珊直着眼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这个人越眼熟，等那人走到近处，两人一对眼，那人忽然见鬼似地跳了起来，转身骑上马就跑。

林珊这才反应过来，我擦！这不是偷他们行李那老头么！那一刻，她的肾上腺素迅速分泌，大吼一声：“站住！”然后二话不说，拔腿就追了上去。这就好比奥特曼见了小怪兽，潜能被充分激发了出来，林珊追着那老头穿过闹市，跑了整整两条街，终于把他给逮住了。

那老头哪跑得过她，一边喘着气，一边求饶：“俺绰鸟，俺绰鸟……个位大虾，放过俺吧……”

林珊那肯这么容易放过他，抓住他的领子便问：“快说，我的钱呢？”

“没鸟……”

“你说什么？那么多钱，你说没就没了！快说，不然拉你去官府！”

那老头一听要去官府，差点没瘫下去，痛哭流涕道：“真的，真的没鸟，钱在拉里嘎子，拉里！”

林珊顺着那老头的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明白这老头为啥七老八十还要作奸犯科了，原来丫就是一赌鬼啊！明晃晃的赌坊二字迎风飘扬，她这么久以来搜刮的银子就成了浮云，随风飘逝了。

那一刻，林珊彻底怒了。

“你他娘的还要不要脸啊？年纪一大把了还学人赌博，你娘生你出来，千辛万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回报她？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啊！十岁赌，二十岁赌，三十岁赌……赌到你现在七十岁了，说出去你还在赌！说出去都不嫌难听！你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啊！”林珊这一骂，在这闹市区里，效果绝对是轰动的。

不仅那老头听呆了，周围正要趁着天黑赶去赌一把的赌徒们也都听呆了，有不少怀里揣着钱的人开始动摇，觉得这年轻人说的真有道理啊！不仅如此，就连对面青楼的姑娘也都来了凑热闹了，看到如此一个嫉恶如仇的公子在大街上对着赌徒破口大骂，少女的春心都大动了。

好在这是古代，倘若挪到互联网那么发达的现代，指不定林珊就被按上个xx哥，xx姐的头衔呢。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终于引起了对面赌坊老板的注意，一听着小子是在骂赌徒，火气就来了。！怪不得老子今晚没生意，原来是你小子在搞鬼啊，奶奶的，连爷的场子你都敢砸，活得不耐烦了！

那赌坊老板于是带着一帮壮汉，风风火火冲进人群，一把抓住骂得正起劲的林珊，就往外扔。

林珊那小身板被那么个五大三粗的爷们一拎，哪受得住，只觉得忽然失去了重心，一股冲力带着自己往前冲，眼看就要撞墙上了，忽然被一只伸出来的手拦腰抱住，接了个满怀。

“怎么又出来个不怕死的？连老子的地盘都敢撒野，活得不耐烦了吗？”那赌场老板骂了声，带着一干狗腿子便要打过来。

却听救他那人轻笑了一声，压根就没把这群乌合之众放在眼里。

林珊觉得这人的笑声有点熟悉，抬头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侧脸对着她，约莫二十来岁，剑眉星眸，鼻梁挺直，到是个货真价实的美男子，只是一双眼睛实在太过高傲，比杜灏都还狂妄几分。

这是，赌坊那群人已经被这男子的轻蔑激怒了，二话不说就冲了上来。

那男子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直到一群人冲到近处，他这才轻轻挥了挥手中的扇子，电光火石之间，几支暗藏在扇中的暗箭已经放了出去，每支必中。眨眼的功夫，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大汉们全都倒在地上，哇哇直叫。

对方果然是吃软怕硬的料，一看来者不善，立马拔腿就跑。至于那些凑热闹的，见情势不对，深怕殃及池鱼，也全都一哄而散。到了最后，那刚才还人声鼎沸的闹事，突然之间就啥人都没有了，只剩下林珊还给人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林珊松了口气，拍拍对方的肩：“那个……多谢这位大侠出手相助，小弟感激不已，不知大侠可否放开小弟？”

那人哼了一声，没理她。

林珊顿时囧了，以为对方嫌自己不够诚意，于是又赔笑着道了句：“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兄台此番恩情，在下没齿难忘，还请兄台放手。”

对方还是没理她。

终于，林珊恼了：“喂，你倒是放手啊！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人家要误会的！”

话刚出口，对方总算有了反应，不屑地目光扫向她，轻哼一声：“你能算男人？”

林珊怔住了，这……这人不会一眼就发现自己是女扮男装了吧？正想开口问，只觉得后颈一疼，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在晕倒前的最后一刻，她听到对方略带得意的声音：“我说过，你迟早要落到我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