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作者:王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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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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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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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174字

在“学杨谈,赶永宁”的运动轰轰烈烈开展起来的同时,梁山县的“戏曲调演”也紧锣密鼓地开场了。这次“戏曲调演”,全县十五个公社,除过两个近山区的偏远公社弃权以外,其他十三个公社都派出了阵容齐整的“代表队”。共有五个大戏,十个小戏,计划演出一周时间。因为又选在清明节前后,正是县城一年一度的“春季物资交流大会”期间,连日来,县城内四街六巷,货摊云集,人头攒动,还有外地的“马戏团”前来助兴。凡在城里工作的人,都把家属从乡下接来了。调演会场在县政府招待所的大礼堂内,座位有限,举办单位便给城区各部门发了“入场券”。每晚每单位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可以入常这下凡是家里来了人的职工、干部们,就千方百计地寻找“后门票”、“人情票”,每晚把个大礼堂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


贺水莲也把父母和妹妹接进城来了。她隔一晚才有一张“入场券”,远远不够用。幸好姑妈也来了,给他们从表姐那里要了些人家给姐夫送的“优待券”,就每晚都送父母和妹妹去大礼堂里看演出。贺蹶子本是个老秦腔迷,乡里哪村唱戏,隔十里八里,他都要撂下农活赶去看。那还都是露天戏台,看戏的人全是站着。他个子低点,又一条腿短,站不平,把脖子仰得高高才勉强能看到演员的上半身。一场戏看下来,他就累得汗流浃背,脖项挺得生疼。如今看戏不要跑路,还舒舒服服地坐着椅子,他觉得简直成了神仙,乐得驾了云。看完戏回来就下一两点了,还兴致勃勃地把看过的戏剧情节谈论个不了。陪父母看了两晚上戏,妹妹水英耐不住了,吵着要去看电影。因见父母路熟了,又有姑妈做伴儿,水莲就让父母俩自己去了。她送妹妹去了电影院,自己却抽空去理发馆做了头发,又去“澡堂”洗了个澡。明天晚上柳树街“宣传队”就要代表沟北公社来演出了。她早就知他们的节目是姑父编的,田东京演的,一直想去柳树街看看他们排练,没得工夫。明晚他们来了,当然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洗完了澡,借父母们还没看戏回来,她又翻箱倒柜,给自己找出一身最喜爱的新衣服,穿上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忙活了一会才去电影院把妹妹接回来。这时戏也完了,贺蹶子一进门就高喉咙大嗓门地向女儿说道:“好!今晚上的戏还比前两晚上演得好!地主分子瞎熊往饲养室牛槽里下毒药哩,没料想叫民兵逮了个正着……你个傻女子没去看后悔不后悔?”水莲说:“大,好戏还在后头哩。明晚上再看咱公社的吧。”贺蹶子说:“哦,咱公社的明晚就演哇。那戏听说是你姑父编的,也编得好。”水莲说:“编的好还要演的好哩。你知道谁在那戏里演主角吗?”


水莲妈听贺白妮说了几次,她姑父编的戏是她去年给水莲介绍的那个男娃演的,有意要重提水莲和那一个的婚事呢。这阵见女儿提起那小伙这么高兴,就抿嘴一笑,给丈夫递了个眼色。贺蹶子心粗,没理会老婆的眼神,接住女儿的话说:“莲儿,你总是知道谁演的吧?我寻思,你姑父能选在他戏里演主角,必定是柳树街拔梢的人物儿。这不光要嗓子好,还要人样儿体面,比当个解放军还难哩!”水莲红着脸十分得意地说:“可不是,他就是我姑妈说的那个田田东京!”水莲妈故意截住女儿的话说:“别说了,睡吧,睡吧!先别急着夸,明晚上演好了,不在台上忘词儿才算哩!”


熄灯睡下以后,水莲很快打起了鼾声。水莲妈就对着丈夫的耳朵告诉他说:“打去年她姑妈给介绍了柳树街那个对象,水莲的心就一直在那娃身上哩……要不咋开口闭口,说那娃戏演的好。”贺蹶子说:“唔……是这么回事……”随即清醒过来了说:“不行!田家那娃再好也是个农民呀!”水莲妈说:“这倒不是事,她姑妈答应让艳艳给寻个事干哩。”贺蹶子嘿嘿一笑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二天晚上,沟北公社的节目果然不出所料地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演出刚一结束,整个大礼堂里立刻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田东京他们一连谢了三次幕掌声还不停息。县委书记、县长、副县长郭维德都走上台来和演员们亲切握手并摄影留念。


人们终于陆续散去时,贺水莲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了舞台后面。这阵儿,兴奋的演员们正在卸妆,贺水莲和姑父寒暄了几句,就径直走到田东京面前,大大方方地说:“田东京,你演得不错呀。”东京一见水莲就认得,笑着说:“不要光表扬,还要多多指导呢。”贺水莲脸红红地说:“这是广大观众的一致看法,听听刚才那一片掌声……”李嘉宝听他俩说得亲热,心里更是高兴。


三天以后,调演大会圆满结束,沟北公社代表队创作演出的秦腔现代戏《蓝绫袍》一举夺魁,荣获县委宣传部颁发的一面金字锦标,田东京和田改改也一人捧了一块盖有宣传部大印的“红色宣传员”玻璃奖状回了家。在县城,李嘉宝又安排他和贺水莲正式见了面,谈了话。李艳静当面向田东京说,她将设法将东京调到供销社来工作。这个喜上加喜的事儿,可把田东京乐坏了,也把田志忠和吕玉英乐坏了。


田改改回到家却苍白着一张脸,将那块玻璃奖状翻扣到桌上,撅嘴不说话。田文兴和老婆问她也不好好回答,屋往炕上一躺,做下饭也不吃。文兴老婆硬把女儿拉起来,见她两只眼睛哭得红肿红肿的,惊讶地说:“改改,我娃好好的哭个啥呀?不是都说你演得好吗,又得了恁好一个奖状……”改改越发放声哭了起来。当妈的慌得手足无措,问又问不出个眉目,只得隔巷跑来向田燕月打听。田燕月红了脸说:“我不知道改改哭的咋哩,你改改从排戏一开始就天天跟田东京在一起,跟我都不太说话哩。”说得改改妈摸不着头脑,就忧愁地望着燕月妈说:“你说这女子叫我咋办呀?”


原来改改在戏里演的是田东京的未婚妻,情窦初开的姑娘排练了半个月戏,就把假戏当了真,真对田东京产生了爱慕之情,竟在心底里将终身托付给了他。没想到去县城一参加会演,才知道东京和贺水莲谈了对象。这个意想不到的打击,怎能不叫女孩子伤心呀!燕月一回家就把这事儿当笑话告诉了她妈。这阵儿,燕月妈见改改妈一脸忧愁,也就闪闪烁烁把这事儿亮给了她。改改妈一听是这么回事,登时满脸通红,扭身就往回走,到家就没鼻子没脸地数落田文兴不该叫女儿去演戏。田文兴黑着脸说:“哎哎!这到底叫个啥事嘛!志忠家老二多大了,她多大了?年龄差了近十岁不说,一家子又在人前说不起话呀!真个是女大不中留,想男人了,赶紧给瞅个向叫滚吧!”改改妈撩起衣襟擦着眼泪说:“先人,你还能大声不能?啥赢人事怕满巷人不晓得!”


可是对改改的心事,田东京却一点也不知道。他一直把田改改当作亲妹妹对待的。从县上回来后,“宣传队”解散了,两个人就谁也见不着谁了。他心里虽然还在为遇到的一桩桩喜事激动、兴奋着,可是立即要面对的却是家里的缺粮问题。参加了多日“宣传队”,再没下金龙沟去拽坡,不进一分钱,家里要断顿了,队里给的四十斤供应粮也没钱买。为解燃眉之急,东京回家第二天打早就下沟去了。不过他人在沟下拽坡,心却飞到县城门市部贺水莲身边去了。他心里躁动不安,每时每刻都在企盼着李艳静姐姐调他进城的消息早日到来。谁知折磨人的是半个月过去了,艳静姐那边还没有一点儿动静。田志忠和吕玉英也都暗暗着急,觉得事情不大把稳,世上只怕没有那么好的事。吃晚饭时就说东京,是不是抽空去城里问问。东京却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说:“问他做啥,听其自然,行了就好,不行了拉倒!”又过了两天,田志忠实在耐不住了,就到小学校李嘉宝的房子里拉呱了几回,虽然没直接问李嘉宝这件事,李嘉宝也知道他是为什么事来的。他也因迟迟没见女儿的回话而着急,便借个星期天进了趟城。一问女儿,事情果然有变。原来去年给表妹贺水莲安排工作李艳静就是没有告诉郭维德私自办的,前不久郭维德知道了这件事,十分生气,狠狠地批评她一顿,唯恐正当他在副县长位置上声望日高的当口,家属打着他的招牌做出让人非议的事。严厉告诫她,再不能乱搞特殊、走后门。田东京的事自然就办不成了。李嘉宝埋怨女儿:“水莲的事你不通过人家干啥呀?人家批评的对,千万再不敢多事了,我回去把实情告诉东京算啦,他既脱不了农民皮,和水莲的事也就不说了。”李艳静说:“水莲还是不舍东东呀,哭得不行,还亲自找了回她姐夫。老郭说县上要组织个‘千人社教团’去林县参加社教,基本上是向农村基层抽调优秀青年,各公社都有名额,你回去透个风,叫东京去争取争龋”李嘉宝苦笑了下说:“东京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这号事哪能轮上他呀!”当天回来,李嘉宝就把实情告诉了东京。东京一听,心就掉到冰窖里了。多日来浮现在脑际的玫瑰色的梦想,顷刻间化为过眼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年春天接连下了两场透雨,田里的庄稼长得可赢人啦。田东京家四亩口粮田里的麦子,一抽穗就打齐人胸前,谁见了都羡慕说亩产至少在四五百斤以上。田志忠心里喜滋滋地盘算着:四亩麦今年若能打上两千斤,就再也不愁吃的了;有了吃的,就能着手给东东说媳妇啦。他早挨门排户算过,本队和东京年龄差一没二的,除了地主田锡录家的学工、学农弟兄俩还没结婚外,别的男娃都有媳妇了。像李国安的少锋、田天合家的再生都有了娃了。没有媳妇的大都是田广才、天合家老三田李生这些比东京小四五岁的。而且田广才这几天人都说要参加“社教团”吃商品粮了,人家根本不愁没媳妇。只有咱东京低人一等,已经足岁二十四了,够大了,再拖延下去,年龄长过了节媳妇就不好找了。他和吕玉英商量,要赶紧托亲朋好友给娃把这大事办了。


吕玉英本就是半病子人,加上这多年过“低准标”没吃的,有点儿好的满顾了丈夫和儿女顾不到她自己,长期营养不良,身体越发瘦弱得像个老太婆。她脸皮又黄又紧,才过了五十,门牙都掉了,咳嗽气喘的老毛病也比先前更重了。她一直担心自己给东京把媳妇娶不到屋里,如今见田志忠把娃的事也上心了,她就格外兴奋。她浑身来了劲头,马上日夜纺花、织布,为儿子赶做娶媳妇必备的“长命布”、被里子、床单、袱子之类。


田东京让父亲去队上劳动“学杨谈”,他仍是每日下沟去拽坡。他已经给父亲交了四十二块钱了。田志忠知道他早想买辆旧自行车,就尽量不动他的钱,满让吕玉英给攒着。


这天是农历四月初八,又是沟北一年一度的“忙货会”。东京无心去上会,天不明又背着拽绳下了沟。因为天气渐渐热起来了,上路的人们图凉快,起身早,鸡刚开口,沟底下就拥了好多拉煤车。东京拽了一趟,太阳还没出来,将第二趟拽上坡时,太阳才离地一杆儿高。他身上的汗水像飘泼,便撩起汗架透着风,一边快步又往沟下走,一边唱起了《蓝绫袍》里的唱段来:


见小玉退回蓝绫袍,


陈福生心里好烦恼,


难道她把心儿变,


将我福生下眼瞧?


正唱着,只见对面拐弯处上来了一辆双套骡子拽的胶轮车。车上累累赘赘装满了大包小包,上面还坐着四五个打扮人时的大姑娘,还胆大地你推我搡,嘻嘻哈哈地嬉闹着。赶车的是个大块头年轻男子,一边神气地打着响鞭,一边戏谑地警告她们:“小心娃娃,看掉下去了!”姑娘们乱嚷嚷说:“咿呀!你才多大点,把谁叫娃娃哩,怕把你心爱的掉下去吧?”于是又一齐“咯咯”笑着故意往下推着其中一个姑娘:“下去下去,车上太危险,快叫那个牵心的把你背上!”


东京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靠着路边走自己的路,离近了,才蓦然瞥见姑娘们取乐子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贺水莲!他脸不由猛地红了。姑娘们也看见了他,大概是认得,猛地都一怔,停住了嬉闹,不出声了。贺水莲也深深地埋下脑瓜子,不敢转过脸来。东京赶紧扭过淌着道道汗水的通红的脸,逃也似的从车边走了过去。他的心怦怦跳着往沟下走了数十步,再回头时,胶轮车已经转过弯子不见了。东京平静了下来,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猜想贺水莲她们今日一定是去赶沟北的“忙货会”的:“噢人家是干公的,咱是个务农的,根本是两路人啊!前一向咋还想吃天鹅肉哩,太可笑了!”


贺水莲自从和东京谈过话以后,也经历了一场撕心裂肺般的失去爱情的痛苦。表姐说好了要调东京进“联社”的事受到了副县长姐夫的阻挠,她虽然哭着亲自央求了姐夫几次,到底没能让“党性很强”的姐夫改变决定。为此她躺在宿舍里没吃没喝一连哭了两天。近日里,有人见她又有说有笑了,才试探着给她重新介绍赶胶轮车的那个小伙子。那小伙是个复转军人,据说在西藏当兵时开过,现在是给“联社”赶胶轮,将来“联社”有了汽车他就是司机。贺水莲被说得心动了,就给父母说好了,让他们今日都到沟北集上暗里相女婿哩。


在家里的田志忠今天也没有下田去。吕玉英说没面吃了,他就背了二十斤糜子去田亮家门口的石磨子上去推磨。田亮多年来就和老婆两个人过日子,老二所有在西安当工人,把才结婚的媳妇也叫走了。他当了多年饲养员,被公认是不偷牲口料的模范饲养员,可也或多或少舀点饲料里的豆豆下锅,粮食就比别人家松宽。目下他瓮里还存着多半瓮麦子,两个人接新麦还有余。田亮老婆因听田亮说,田志忠家今年的四亩麦子十分齐整,就有心买个人情儿,说:“他志忠叔,人常说‘枣芽发,不吃糜子不纺花’,你还推那糜子面干啥!东东娃天天下沟出大力哩,吃了糜子馍哪来劲呀?我屋里还有一点点麦子,给你过上三几十斤,叫娃吃吧。”田志忠喜得忙说:“好好好,你婶子,那就太感谢你咧!”田亮老婆说:“感谢个啥呀,实在是都没有,只要有,还能不借给紧邻对门吗?麦穗摆齐了,你也只受这两天难过了。”


田志忠便称了田亮家三十斤麦子,借了个笸篮叫吕玉英用抹布沾水搌了,搭磨顶上高高兴兴地推了起来,一边推一边不顾气喘吼起多年没再吼的乱弹来。他正推着唱着,忽听有人在旁喝彩道:“哦!好嗓门!”扭回头,只见一位秃头、高个头、长吊脸,戴副竹叶青眼镜,推辆自行车的中年人站在巷道中间;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新簇簇老布衣裤,脑后挽个圆圆的发髻的妇人。田志忠马上认出他是岭后村的梁安顺,常见他在牲口市上当经纪,便停下磨子说:“啊!是你老弟呀,啥风把你给吹来啦?”梁安顺指着身后的女人说:“娃他妈耍麻达哩嘛,打听你们村有个李大夫好脉诀,来看看。不知哪是他家?”田志忠便把簸箕扣到磨顶上说:“对,李大夫是有两下子。他这阵下田去了,你跟我回家,歇会儿,我打发人去喊喊他。”便陪梁安顺两口回家来。梁安顺边走边羡慕地说:“田兄你有办法,还推的是主粮!”田志忠笑着说:“是主粮么。活路忙了,吃杂粮还行?不瞒你说,咱今年四亩口粮田里的麦子,长得全村打了喊声,亩产至少在四五百斤以上。大小只有四口人,还愁没有主粮吃!”梁安顺说:“你老兄会过日子呀!”进了门,田志忠就大声吩咐吕玉英去照看磨子,见巷里有谁,叫快去村西自留地把李国安喊喊。吕玉英招呼客人坐下,倒了茶水,就快步出门去了。


田志忠从信插里取出一包专为招待介绍人买的“海河”烟,抽出一根给梁安顺递过来。梁安顺高兴地吸着烟,就凑近挂在墙上的装相片的镜框前端详着说:“哦!你几时照了这么一张大相片?”田志忠倍感光荣地炫耀说:“那不是我照的,那是我的老二前一向去县上会演,跟县委书记、县长合的影哩!”梁安顺“氨了一声说:“你几个小子?”田志忠说:“两个,老大在南县县府工作五六年了。老二没出息,是个庄稼户!”梁安顺说:“满有出息了。咋了,身边总少不了要留一个呀。”便卸下镜框拿到屋门口细细看着问:“哪个是你的二小子?”田志忠指给他看。梁安顺啊了一声说:“好个精干后生,像他老子。今年多大了?”田志忠说:“二十过了,还没说下媳妇哩。”梁安顺说:“那好么,咱两家做个亲家吧,我有个女,也大了,眼头儿怪高,十八九了,还没着主。”田志忠受宠若惊,忙说:“那我就高攀啦,你看我这穷光景……”梁安顺连声说:“好,好,好,比我强!”


两人正说着话,吕玉英打发人来叫说:“李大夫回来了。”梁安顺就打住话头,起身和老婆告辞出来。田志忠一直送他两口到李国安门口,说:“亲家,看毕病不要回去,吃了午饭再走。”梁安顺两口连声说:“不啦不啦!耽搁了你半晌推磨,你快忙去吧,我看完了就回去了。”


晚上,田东京回来,见妈给他下了面条,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大老碗,才问妈:“哪来的麦面?”吕玉英告诉了他,又把梁安顺两口来家说的话原原本本给他说了,说:“你俩选个日子见见面。”田东京只笑了笑就回屋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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