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赌局(12)

作者: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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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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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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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344字

周浩然强忍着没笑出来,故作严肃地说:“我再次告诉你,他是被人家请去的,不是抓去的。”


“人家?人家是谁?”白小宁不依不饶地问。


“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是一个联合调查组,级别很高。”


“你看,调查组,调查什么啊?不调查那些在赌场里挥金如土的人,把江天养抓走调查啥啊?还不就是他的报道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了吗?”


“你说的这话怎么有江天养的味道?”周浩然又好气又好笑,“白小宁,你先问问自己和江天养什么关系?你这么关心他,也不怕有什么闲话?”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浩然故意向办公室门口指了指。


周浩然的办公室房门是一扇由整块磨砂玻璃制作而成的大门,虽然看不见外面的人,但是走廊里的灯光还是把几个正趴在门缝里偷听的人影给清晰地照在玻璃门上。


白小宁被周浩然这么一问,顿时来了精神,嚷道:“什么关系?我是他女朋友行不行啊!”


“哇……”办公室门口传来了几个人低声的惊呼。


周浩然终于被白小宁给气乐了:“你是他女朋友,你也得先问问人家江天养认不认你啊!据我所知,他的女朋友杨淼此刻正在国外留学呢,你什么时候成他女朋友了?”


白小宁听见了门口同事们的惊呼,又被周浩然这么一说,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但还是犟嘴说:“那我就是关心他不行吗?”


周浩然把身体前倾,低声对白小宁说:“告诉你两件事!”


白小宁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第一,江天养是被叫去协助进行调查,并且调查结束后,他可能会平步青云!”周浩然把声音压得很低,“来请他的人一再叮嘱我,让这段时间报社对江天养还保留正常待遇,并且要咱们的人事部门尽快把他的档案整理出来,说上级部门准备要调取。”


白小宁听得有些出神:“调档案?什么意思?”


周浩然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小声点”的动作:“按照我多年的经验,有极大可能是这个案件调查完毕后,把江天养直接从报社要走,至于去向不好说,但是肯定比咱们这个小庙强!”


白小宁也不掉眼泪了,兴奋之情难以掩饰:“真的?”


周浩然一瞪眼睛:“废话,我糊弄你干什么!”


白小宁此时已经破涕为笑了:“第二件事呢?”


周浩然拿过白小宁送来的版样开始指指点点:“你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江天养,你看看,你把主标题写成什么了?”


白小宁拿过报纸的版样,那个版样上的头条新闻是烟花办发布的通知,国庆节期间允许一些地区燃放鞭炮。白小宁是使用的五笔字型输入法,在输入鞭炮的“鞭”字时,应该先输入一个革命的“革”字,然后再输入“便”字的第一笔,也就是“ノ”,随后一点回车就可以打出“鞭”字,同时在“鞭”字下面还有一个词组“革命”,因为“鞭”字和“革命”这个词组在输入时的方法是完全相同的。


由于白小宁心不在焉,此刻在那张版样上的标题是“允许燃放革命炮”。


周浩然板起了脸:“第二件事就是,你赶紧滚蛋,快去给我把标题改过来,要么我罚死你!”


白小宁一边尴尬地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忍不住想笑,一边又难以掩饰内心的兴奋:“我赶紧改去!”说罢,她起身要离开。


周浩然低声叫住了她,凑在她耳边低声地说:“我知道你喜欢江天养,他的女朋友又在国外,能不能抓住机会可就看你的了!”


白小宁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转身去开办公室的门。门开时,一堆夜班编辑还保留着趴门口的姿势,冷不防一开门,众人差点没趴到地上,被白小宁追打着离开了周浩然办公室的门口……江天养在调查组的驻地整整住了三天,这三天里他要么呆在房间里看电视,要么就是拿着宾馆的鱼竿在宾馆附近的一个水塘里钓鱼。陪同他的人对他非常客气,但就是不允许他与外界有丝毫的联系。


也就是在这三天里,几十名调查组的成员兵分多路,按照江天养提供的名单分别在国内的五个城市展开行动,成功地把多名在r国赌场里豪赌的国企管理者和几名公务人员控制住,并且就地看押起来。


第三天午夜,正在洗澡准备就寝的江天养突然被通知立即出发,这使得已经呆得浑身不自在的他莫名地兴奋起来。


宾馆的院子三辆奥迪轿车已经发动,赵主任正微笑地坐在中间的一辆车里,隔着打开的车窗向江天养招手:“小江,来,和我坐一辆车!”


江天养上车后,车队披着浓浓的夜色出发了。除了司机,江天养这台车上就只有赵主任和江天养两个人。


“小江是学习法律的吧?”赵主任和江天养闲聊起来。


“是的,中国政法大学毕业,学习法律专业的。”


“不用报履历,你的履历我比你都清楚。”赵主任呵呵笑了几声,“这几天休息得怎么样?”


“还可以吧!我这个人呆不住,一呆就难受,估计是个苦命的人,奔波操劳是我的命,就怕闲下来。”


赵主任赞赏地看着江天养:“从你身上,就仿佛看到了我年轻的时候啊。我年轻那时,正好‘文革’刚刚开始,我刚刚从大学毕业,被分配到政府机关上班。


板凳还没坐热乎,就被同志们叫出去游行了,随后就是整天的批斗、游行、抄家……仿佛总是有使不完的劲儿,每天早上都兴冲冲地离开家去批斗别人,晚上甚至是半夜才疲惫地回到家里。”赵主任始终微笑着,“有一天早上,当我正准备离开家的时候,我的母亲叫住了我。她对我说,你现在在外面干的都是风光的事情,都是一些组织上让你干的事情。娘从来不曾阻拦过你,但是现在我有两个问题问你,你要是能回答上来,你就去吧!”


“什么问题?”江天养突然开始有些喜欢上了眼前这个赵主任,江天养很喜欢和一些饱经沧桑的年长者聊天,而和这个年龄段的人做忘年交,更是他最得意的事情。


“我母亲问我,你在做每件事情之前,就想两件事情:我做的事情十年后怕不怕见人?百年后怕不怕见鬼?这两个问题都想通了,能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两样我都不怕,那就去做吧!”


两个普通的问题,却又涵盖了几乎可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哲理,赵主任以一种平和的语气讲了出来,江天养却听得感慨起来。


“从那一天开始,我不再出去抄家、游街了,更不去搞什么批斗和大字报了,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假装自己生病了,随后就在单位请了常年的病假。”赵主任依旧平静地说着,“但是我躺在家里,心里却很难受,那时我就和你现在一样,每天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在家里呆得我有一种困兽的感觉。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出去,一出去,我就成了野兽!”


江天养一言不发,揣摩着赵主任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些。


“‘文革’结束,我上班了。结果我成了我们单位里唯一一个可以随意去那些曾经被打倒并被踏上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的走资派家里慰问、平反的干部。同时,我也成了我们单位唯一一个政治可靠、历史清白的干部。随后我就平步青云,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岗位上。”赵主任说完,看着江天养,“你明白我给你讲这些的含义吗?”


“您的意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不要把问题扩大化?”江天养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赵主任微笑着点了点头。


“也就是要我只点出那些人在赌场里赌博,但是不要说出他们赌博的数额?


以免那些人面临着经济问题的调查?”江天养进一步地追问了起来。


赵主任微笑地看着江天养:“如果这样可以保护起一批人,并且这些人还将在事情了结之后,对你表示重谢,你是否会同意呢?”


江天养坚定地摇了摇头:“与其那样,您还不如现在就叫我下车。”


赵主任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为什么不呢?那样做,你既完成了组织上交给你的任务,配合我们进行了调查;同时又可能挽救一批人,并且因此得到丰厚的回报,何乐而不为呢?何况有我来给那些被查处者担保,保证最后你亏不了。


要知道,他们为了平安度过这件事情,连座金山都舍得给的。你再仔细考虑考虑吧!”


江天养此刻突然有了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他转身对司机高声命令着:“司机,停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江天养一眼,江天养看到那司机在笑,但是车速却没有丝毫的减慢。


江天养知道自己不能让车停下来,索性转过脸对赵主任说:“我虽然没有母亲对我善意的劝诫,但是却从一本书上看见过这样一个故事。说一名年轻人要出去闯荡江湖,临行前村里的老村长给了他两个信封,叮嘱他出门后看一个,三十年后再看另外一个。年轻人出门后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三个字:不要怕!就靠这三个字,年轻人在城里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拥有了一份很难得的成就。


三十年后,年轻人回到村子里,村长已经去世,他打开了第二个信封,里面也有三个字:不要悔!年轻人顿时悟透了人生,更理解了老村长的一片苦心。”


赵主任饶有兴趣地听着江天养讲述着,在江天养讲完后,赵主任依旧微笑着问:“你的意思是你不光要在指认笔录上签字,还一定要在将来的询问笔录上说明你看见他们输了多少钱吗?要知道,只是赌博,对那些干部可能就是一个警告的处分,但是要是掺杂了经济问题,那些干部可能这辈子就毁了!将来有一天,你会不会对你即将做的事情后悔呢?”


江天养坚定地摇了摇头:“实事求是地把我看到的说出来,把那些违法乱纪者绳之以法,做这样的事情,十年后我不怕见到那些因我而丢官罢职的干部,百年后更不害怕见到他们的鬼魂!”


汽车风驰电掣地行进在道路上,赵主任不再说话,而江天养索性把脸转向了窗外……凌晨一点多,车队来到了一个位于北京西部的军用机场,一架波音客机已经在跑道上作好了起飞的准备。


江天养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跟随着赵主任一起上了飞机,十几分钟后,飞机飞向低垂的夜空。


天色还没亮,飞机抵达了此行的第一站,位于西南部的某大型城市。


当飞机落地的时候,停机坪上已经有多辆奥迪轿车在等候,十多名领导模样的人毕恭毕敬地站在停机坪上接机。


对于那名带队的赵主任,看得出迎接的人陪着十万分的小心,而赵主任只是微笑着摆了摆手,没有挨个儿和那些伸出来的手一一相握,转身上了车队中的一辆车,随后又把江天养叫上了车。


车子没有进市区,而是趁着即将破晓的残夜飞速地向山里开去。


当一轮金色的太阳喷薄而出的时候,车队在一个深山的宾馆前停了下来,江天养看见那个宾馆门口也挂有“xx培训中心”的牌匾,并且守卫的也是武警战士。


江天养等人首先被安排进房间洗漱,随后被安排到宾馆一楼的餐厅里吃早饭。


虽然叫早饭,但是桌子上的食物绝对可以和一顿丰盛的晚餐相媲美。


几十人的餐厅里,除了碗筷杯盘碰撞的声音,没有任何人说话的声音。江天养和赵主任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陪同的都是刚才接机的人。


赵主任不断地给江天养布菜,江天养只是礼节性地点了点头,此刻他越发感觉自己已经走进一个精心编织的骗局里。


吃罢早饭,赵主任把碗筷一推,对陪同的人说:“直接开始吧,这里的气候我不习惯,赶紧完事我们好去下一个城市,那里是海边,我还可以舒服些!”


陪同者想说几句挽留的话,被赵主任挥手打断。


上午八点左右,江天养被带进了宾馆的地下室。这个地下室中央是一长排的走廊,走廊两侧是多间格局一样的房间。在多名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江天养和赵主任来到了其中一间开着的房间门口。


房间大约有50平方米,呈长方形。八名高矮胖瘦大体上一致的人此刻都正脸冲着墙站立着。在他们背后,是一张办公桌,桌子上是一叠空白格式的“现场指认笔录”,桌子的旁边还有一台摄像机和一个拿着相机的工作人员。


江天养等人站好后,一名工作人员威严地对那些脸冲着墙的人下达了口令:


“都有了,听我统一口令——向后转!”


看得出,这些人都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分别从左或是右侧转过了身体。


江天养有些紧张,因为这八个人不光身材上比较近似,就连长相上也颇为相似。


凭借着残留在脑海里的记忆,他开始在这些人里搜寻起曾经只见过一面的面孔。


很快,江天养的目光落在了站在这些人中间的一名中年男子的脸上。根据记忆,那名中年男子是在现代赌场里赌博的人,聂红探听出了他的身份:高等教育招生办的主任。


江天养用手一指那人,顿时那人的情绪暴躁起来,张牙舞爪地想冲过来打江天养,但是他刚刚迈出一步,就被身边和他一起参加辨认的人死死地控制住,只能用一口浓重的带有口音的方言高声咒骂着……江天养不紧不慢地在笔录上签字,随后冷冷地看了那名招生办主任一眼,此刻那名主任正被众人带离房间,谩骂声回荡在宽敞的走廊里。


江天养回身看了一眼赵主任,赵主任此刻正慈爱地看着他。身边的一名工作人员请示赵主任:“可以请江记者做个详细的笔录了吗?”


赵主任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江天养被引导到另外一个房间里。


那个房间并没有被布置成审讯室的模样,而就像一间普通的办公室,两名工作人员笑呵呵地和江天养打了招呼,随后开始制作笔录。


江天养很配合地把自己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到的那名招办主任,还有那名招办主任当时正在干什么、输了多少钱等问题逐一地详细回答。最后,江天养将自己拍摄的照片和视频从随身的笔记本电脑里复制了一份交给制作笔录的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