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堂高虎小记――活着即正义

藤堂高虎，战国“生存美学”的领衔人物。很奇怪，战国时代本就是杀伐极重，尔虞我诈的乱世，任何一名渴望在，乱世中活下去并有所发展的武将都必须时刻珍视自己的生命，所以生存哲学似乎应该是理所当然需要推崇的，但是事实是生存哲学在战国并没有落脚之地，所以藤堂高虎很多本应正常的做法反倒成了战国鹤立独行的奇人之举。总的来说，这个名字算是如雷贯耳，哪怕贴吧云玩家也无人不知，今天无双君就简单整理一下这位“不事二主藤堂虎”的生平事迹和他心中真正信奉的生存美学。

“七渡鸟”，是藤堂高虎最为人熟知的绰号，因为他大致更换过七任主君，这般频繁在日本是无法想象的，实际上再详细一点，他实际上侍奉过总共11位武将，每换一任主君，自己的俸禄都会比以前更高，所以在日本他还有着另外一个别称“风见鸡”，原是指高处的风向仪，代指藤堂高虎随风而动，从不逆势而行的政治眼光。坦白说俸禄就是绝大部分武士所重视的，无论信长天下布武时期还是太阁检地分封时期，还是后来的元和偃武分藩时，武将们最看重的东西永远是自己的领地俸禄。倘若为了增加俸禄的话，那么不过分违背道义的更换主君也完全可以理解，至少无双君是这么认为的。

藤堂高虎的出生地无可置疑的被确定为近江犬上郡的藤堂村，藤堂虎高的儿子。家世主农耕，据传藤堂先祖曾经也算是这一带的小领主，但到战国没落了。北近江一带最大的豪强就是浅井，13岁的高虎和父亲选择出仕浅井，这一年是1569年，今川被武田德川灭亡，伊势被信长基本掌握，信长包围网即将迎来高潮，年轻的藤堂高虎在镇压近江一揆中表现出色，以年少的姿态斩杀一名敌军，获得了浅井赏赐的一流名刀备前兼光和一枚黄金。他接近190的身高也属于战国极度罕见的巨人级。次年的姊川合战中同样以出色的斩首功绩获得了浅井长政的嘉奖和青睐。在战国无双4中也有长政和阿市向高虎颁发嘉奖状的CG。但是话说回来，这一战浅井朝仓联军还是被信长和德川打败了。

德川家天王和美浓旧部的两翼侧击让这一场信长包围网的关键战役倒向了织田，1573年小谷城陷落，高虎一心守护的浅井已不复存在，这之后不久据传藤堂高虎又相继出仕于浅井的旧臣阿闭贞征和矶野员昌，此后又辗转至织田信澄麾下，或许是因为觉得俸禄配不上自己的辛苦奋斗，没有一个坐得长久，基本上很多时候他都属于浪人状态，日常的温饱都没有着落，那个著名的“出世白饼”的故事也发生在这一时段，据说高虎出奔不久后吃饭很成问题，流浪到三河后忍不住吃了店家几个三河饼（也有说年糕和麻薯饼），商人不但没有追究他，反而劝他回故乡近江尽孝道，不要东游流浪。多年后藤堂高虎成为城主，重金赏赐了这位店家，此后据说藤堂高虎的藩中吃年糕也只吃那的。颇有些韩信一饭千金的意思。

1576年，距信长死还剩6年，高虎经过数年的深思熟虑选择了出仕于时任织田军团长的羽柴家，现在看来真的是天正年间能做出的最明智的选择，可是当时的高虎并不像现在的我们一样是上帝视角，也许只是出于他一直以来信奉的生存理念。说到这个，无双君对战国无双4中的一个情节实在是印象深刻，就是小谷落城之时，藤堂高虎和大谷吉继站在火光冲天的天守之下，二人击掌告别之后分道扬镳，各自去寻找梦的延续。燃烧的天守成为了他们二人一辈子也难以忘怀的情景，更重要的是二人的价值观也从此刻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藤堂高虎得到的人生道理是“只有生存才是王道，顺势而行方为乱世前行之法。”也就是说浅井长政葬于烈火在他看来是可悲的，不值得仿效的，反而很需要吸取教训。大谷吉继学到的人生哲理是：“逆势而行，有时候也很有意思，只有逆流而上，或许才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色。”长政在他眼中是无畏的，高大的英雄，这种理念的不同也在后来关原前夕的剧情和动漫中反映了出来。他厌恶并痛恨石田三成，惋惜自己的朋友大谷吉继选择支持石田。

在羽柴秀长麾下，高虎继续积累起了讨伐但马土豪的战功，获得了3000石的领地，相比曾经的300石实在是大飞跃。担任羽柴军中的铁炮大将，高虎随主君参与了中国和毛利的拉锯战，当时秀吉已在山阴和吉川元春缠斗很久，终于通过水淹高松城奠定了织田的优势，可是信长在1582年的突然去世改变了羽柴的命运，也同时改变了高虎的命运。

贱岳之战，是丰臣奠定天下人基础的关键一战，击败了柴田这个织田最强军团长，高虎就可能摆脱如今的陪臣身份，成为天下人的直臣，获得超过一城之主的俸禄。事实证明战场上的高虎从不会让他的主君失望。前田按兵不动，柴田三大核心与力剩下“鬼玄藩”佐久间盛政和“北陆孤狼”佐佐成政这两个。本来佐久间盛政已在贱岳前哨站击败了中川清秀部，占据优势，但高虎参与的羽柴秀长阵以及丹羽长秀的援军对佐久间形成了孤立之势，高虎作为铁炮大将在决战中对佐久间的铁炮攻击取得了巨大战功，领地又增加了1300石。

天正13年的纪州征伐，无双君曾在杂贺众专题提到过，藤堂高虎随军出阵，受降了汤川直晴，斩杀了山本主膳，在杂贺众投降之后于纪伊的粉河寺诱骗铃木重意自尽，据说是出于羽柴秀长的命令加上高虎自己的谋略。但是战后藤堂高虎又受封了纪伊粉河的5000石领地，令人不得不怀疑杀死铃木重意究竟是不是出于私心而假传秀吉之命。次年四国征伐，因为秀长总对他抱有高期望，作为战国头号厚道人，秀长每次都会积极把他的功绩直接上报给秀吉而非逐级上报，所以高虎又增加了5400石，达到一万石以上，得到了秀吉奖赏的仿宋朝官帽一样的立兜。用了十年左右时间从浪人成为大名。不得不说是源于他不断的努力和投身明主的结果。后来藤堂高虎又随秀长出阵九州，亲自击退不败战神岛津家久，可以说战功之卓越不下于绝大多数丰臣武将。

藤堂高虎另一个为人所熟知的身份就是不逊于加藤清正的战国顶级筑城名手，曾担任修筑和歌山城和猿冈山城的奉行，还有聚乐第的设计以及防务建设。也是在修筑聚乐第的时候和德川家康渐渐亲近，受到了德川的重视和欣赏。稍微知道点藤堂高虎履历的武将，应该都清楚这是一位经历坎坷，视利益和功绩为一切的武将，不得不说颇有野心家的气质，但老谋深算的德川尽管知道这一点还是继续拉拢藤堂，保持好关系，藤堂也对德川渐生崇敬和信赖，或许也可以算是德川长期在丰臣政权下布局的一枚重要棋子。

1591年丰臣秀长去世，被很多人认为是野心家的藤堂高虎却选择继续忠诚于秀长的儿子秀保，在秀保早逝之后，藤堂高虎出家于高野山，不久就被看重他才能的秀吉召回，成为7万石的大名，在朝鲜战役鸣梁海战中取得战功，但同时也和贱岳七本枪的加藤嘉明结下矛盾。

秀吉死后，藤堂高虎第一时间选择了亲近德川，站到了德川一侧，或许是早有计划，高虎坐观丰臣家分裂为石田三成和加藤清正两派，之后的关原之战藤堂高虎担任东军主力之一，和小早川夹击大谷吉继，无论是战国无双游戏还是动漫中，都有着详细描述。

关原战后，藤堂一跃成为20万石的大名，可以说成为德川政权下最受信任和重用的大名之一。虽然是外样大名，但实际上地位和家康的信任程度已不输于谱代大名，所谓“谱代井伊，外样藤堂”，可以说藤堂和伊达是所有德川外样大名中最受重视，地位最高的两个，而藤堂比狡诈有野心的伊达更加忠于德川，他的忠义也受到了家康的高度评价和赞赏。在战国无双4的CG中，对藤堂高虎的刻画更偏重于描写他对浅井以及朋友的感情，虽然总是一副冷酷外表，但在北庄落城之时，他也曾因未能救下自焚的阿市而发狂大喊，在关原也曾因不能保住大谷的性命而疯了一样痛苦。战国无双动漫则是更重视他对德川的忠诚和变态般的崇敬信仰，任何人有任何不敬德川的言语，他都会严词回击甚至干戈相向，在偷听到加藤和福岛二人有回归丰臣的意向时，藤堂不惜拔刀和二人动手，在二条城看见加藤清正维护丰臣秀赖之时也极度不满。平日都敢顶撞，对真田信之和伊达政宗这些平级的外样大名很是冷淡和不屑，但是在井伊和本多这几个天王级德川谱代面前却根本不敢多说什么话，也不敢不给面子，对德川秀忠更是无所不从，颇有一副忠犬欺下怕上的架势，令人反感，但是话说回来，无论他身上的才能还是内心坚守的美学，都具有一股独特的人格魅力，先不说战国像他一样文化优秀，内政和军事都极佳的武将很少，光是他站队的独到眼光和敢走敢留的魄力，就很值得绝大多数武将学习。

后来的大阪之阵也是，藤堂高虎击败长宗我部盛亲，和伊达政宗基本算是大阪之阵德川方两大最核心主力，忠心耿耿的替德川扫除“泰平之世”的最后一块绊脚石。元和偃武后藤堂高虎总共侍奉了三任德川将军，直到晚年还推举曾有间隙的加藤嘉明出任藩主，获得了加藤嘉明的尊敬，在江户城的设计修筑以及领地经营方面都很有建树，是少有的受德川三代重用的外样大名，1630年75岁的藤堂高虎失明，同年去世，家臣在他的尸体上发现了无数刀枪留下的旧伤。数十年跃升为大大名，虽为了金钱和俸禄不择手段，实际上他真正在战场上的苦劳一点也没有偷懒，拼尽一生的奋斗才换取了功名显赫。

据说藤堂高虎对儿子的遗言是“仁义礼智信五德，缺一不可，需常与人交谈，善听意见，勿贪杯，勿怠惰，主君必须随叫随到”，也许是因为已经进入了泰平之世，藤堂高虎对儿子的期待更多放在了道德礼仪方面，而不像自己当年不择手段的风格。或许这正能说明藤堂高虎的一生是坚守迫于乱世的生存之道，就像他在关原后修筑了大谷吉继幕一样，他的美学和他的忠义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江户中期深受中国儒学浸染的日本学者们习惯将藤堂高虎评价为善于背叛的卑鄙小人，战国后期第一野心家，关于他的负面评价就是在这一时期开始积累爆炸，总是感觉自己主君给的赏赐配不上自己的功劳，因而屡次背叛屡次欺骗。无双君觉得这些并不能成为否定他价值的理由，战国时期还有很多远比他残酷的枭雄奸佞，而藤堂，只是一个出身卑微希望过上优越生活的优秀年轻人，无可厚非，纵有千般不是，万般非议，此时也都随风而去了，哪怕是那句不事二主的娱乐梗也好，不照样让藤堂高虎的灵魂一直活到了今天，被很多中国人所铭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