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
郑燮,字克柔,号板桥,“扬州八怪”之一。说起他,一般会想起他的“诗书画三绝”,也会想起他的“怪”:
他的诗怪:一般才子都爱“掉书袋”,他偏偏喜欢用白话替代古典;诗词多为描述民生民情,充满乡间“土味”:“卖得鲜鱼二百钱,米粮炊饭放归船。”。
他的字怪:当时流行典雅方正的“馆阁体”,他偏偏独创似隶非隶的“六分半书”;别人写字工工整整,他却大小错落,疏密相间,别有“乱石铺街”的风味。
他的画怪:那时官方推崇“四王”为首的摹古山水画,醉心古人笔墨。他却说:“但得宋元气韵在,何须依样画葫芦”,只画竹兰石,豪放写意,自成一派。
他的人也怪:别人越求他,他越不画;别人不求他,他偏要画。而且“终日作字作画,不得休息,便要骂人。三日不动笔,又想一副纸来。”
人人都夸他怪得“不入俗流”,他却有一方闲章,自诩“俗吏”:我不怪,我很“俗”。
俗念
1693年冬,江苏兴化城的廪生郑之本喜得麟儿,满面红光。
郑家乃书香门第,之前殷实富足,但到了他这辈,家道却渐渐中落。家中添丁,带来了新的希望。
“《尚书 洪范》里说‘燮友柔克’。燮和也,世和顺,以柔能治之。我儿就单名燮,字克柔吧。”郑之本希望儿子未来能考取功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在父辈的影响下,郑板桥从小心怀“俗念”:科考当官。为此,他苦读经史,勤练八股文,但命运偏偏喜欢和他作对。
23岁时,他成婚了,次年中了秀才,理应继续乡试,后来却辍学了。《刘柳村册子》记载:“板桥貌寝,既不见重于时,又为忌者所阻,不得入试。”原来,他因丑陋的相貌和有心人的阻挠,仕途受阻,加上婚后儿女众多、家庭贫困,不得不辍学谋生。
于是,他当起了教书先生。但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因为“教馆本是下流,傍人门户渡春秋。半饥半饱清闲客,无锁无枷自在囚。”他始终认为读书做官才是“正道”。
孔子说:“三十而立。”但30岁的郑板桥,不仅家境窘迫、仕途困顿,而且连失至亲:父亲逝去,儿子贫早夭。
他曾经看不起画师,说:“以区区笔墨供人玩好,非俗事而何?”但为了生活,他也不得不向命运低头,当起了画师。之前为了给父亲和儿子治病,他把老屋都卖了,家徒四壁。他来到扬州,希望凭借着见识和技艺,赚取钱财,积累声誉。
现实依旧残酷:毫无名气的他书画无人赏识,既未挣得钱财,也未赢得名声。他愧对家里妻小,“千里还家到反怯”;也满腹怨愤,恨不得“毁尽文章抹尽名”。
期间,他还曾尝试入京师,交权贵,寻找晋升渠道,结果却因耿直的性格落得“狂名”。他一次次地陷入了山穷水尽的痛苦中,却一次次不屈不挠地抗争着。
京师失败而归,他决定闭门苦读。期间,他不仅勤读经书,也修习书画,摸索出了风格独特的“六分半书”;还创作了广为传颂的《道情十首》,闻名扬州。
看他如此勤奋、如此顽强,命运终于给他了一颗糖――40岁时,他中了举人,感叹:“忽曼泥金入破篱,举家欢乐又增悲。”从秀才到举人,近二十年啊,苦苦索求的仕途,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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