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家。

顾汕如今的生活只有林鹤，说是林鹤一直赖着顾汕活下来，其实也不尽然，物质上的依赖总会随着自身的成长而消散，顾汕深知这点，所以他用了三年时间，力求将林鹤养成一个废人，离了他就不能活的废人，他生怕林鹤离开。而林鹤也随了他的愿，林鹤甚至听话到让顾汕自己有时候都理不清自己的位置，直到今天，忽如其来的惊吓让顾汕彻底清醒――是他离不开师父，而他于师父，也许……可有可无。

他不知道林鹤的过去，他甚至不知道林鹤当初为什么赎他，他能把握的，只有将来。

他幼时陷于泥潭，虽适应力极强不至死，却终归不愿长留青楼囹圄，林鹤是他日夜祈祷盼来的救星，初始他为了堂堂正正的活，赖着林鹤，赌林鹤的品行，不愿离他。然后时间告诉他他赌对了。而现在，他仍不愿离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理由，只是出了青楼，见了俗世喧嚣，却仍将万人与林鹤相较，到头来发现，万人皆好，万人非他。

他虽千拙万劣，可世界万人皆不如他。

不是他，便不如他。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爱上了而已。

顾汕爱林鹤，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顾汕想。

然后他就被推倒了。

林鹤看着发呆的顾汕，觉的他的乖徒儿今日却有些不同，又想到自己当初下山似乎忘了报备，有些讪讪，他戳了戳顾汕，生平第一次对某个人生了些名叫愧疚的情绪，不过他并不打算道歉――他可是师父！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顾汕的面色，发现他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走神了。得出结论，他放心大胆的将顾汕推到在地上，顾汕怀中粗瓷的碗在地上滚了几圈，顽强的立在地上没有碎裂。林鹤俯视着顾汕仰躺在地上，俊脸上一派懵懂，黑发红衣温润肤色，眸中闪出几分不措和脆弱。长睫遮掩似的垂下来，似是不愿暴露出什么。

林鹤有些心软，他知道这孩子怕什么，他却不能将他一直圈在身旁。

以前能，现在不能了。

他于是坐在顾汕旁边，认认真真看着顾汕，说：“待你束发，我便将你放下山。”

顾汕有些诧异惶恐：“为何？”

“我将你带出青楼，将毕生所学教授与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呆在这山上不走的。”林鹤拍拍顾汕的肩膀“大好男儿，也将这河山闯出个颜色来给我看看。”

“……还有五年。”

“五年。”

五年过得极快，顾汕得了簪子下了山，林鹤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前多了个人。

楚迟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