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作者:古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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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武侠·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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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7-08-31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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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35504字

楚留香道:“就是我要找的刺客。”


薛衣人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道:“伤在何处?”


楚留香道:“背后。”


薛衣人冷笑道:“有人在你背后出手,堂堂的楚香帅竟会不知道?”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当我发觉时,已躲不开了。”


薛衣人道:“阁下若是时常被人暗算,能活到现在倒真不容易。”


楚留香笑了笑,道:“在下被人暗算的次数虽不少,但负伤倒是生平第一遭。”


薛衣人道:“他的剑很快?”


楚留香叹道:“快极了,在下生平还未遇到这么快的剑。”


薛衣人沉吟了半晌,道:“听说你和石观音、‘水母’阴姬、帅一帆这些人都交过手。”


楚留香说道:“不错,石观音出手诡秘,帅一帆剑气已入门,‘水母’阴姬内力之深厚,更是骇人听闻,但论出手之快,却还是都比不上此人。”


薛衣人脸上似已泛起了一种兴奋的红光,喃喃道:“这人竟有如此快的剑,我倒也想会会他。”


楚留香又笑了笑,笑容有些神秘,缓缓道:“他既已到了这里,庄主迟早总会见着他的。”


薛衣人道:“你难道想说盗剑的人就是他?是他想借我的手杀你?”


楚留香道:“这自然很有可能。”


薛衣人厉声道:“但他又怎知你到过我的剑室,怎知我的剑藏在那里?”


楚留香道:“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但要给我几天时间,我可以保证一定能将真相探查出来!”


薛衣人沉默了很久,冷冷道:“你受了伤,实在是你的运气……”


他忽然掠上马背,急驰而去。


楚留香默然半晌,喃喃道:“李明生当真就是叶盛兰,那才真是我的运气。”


福盛老店是个很旧式的客栈,屋子已很陈旧,李明生“夫妇”就住在最后面的一个小跨院里。


楚留香发现他们住的屋门不但关着,连窗子也是紧紧关着的,虽然是白天,他倒却像是还躲在房里睡大觉。


这两人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楚留香问道:“他们没有出去?”


小秃子道:“没有出去,从昨天晚上起,这里一直都有人守着的。”


楚留香目光一转,忽然大声道:“李兄怎会到这里来了,就住在这里么?”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已走过去,用力拍门,唤道:“开门!”


房子里立刻“嘞嘞学学”响起一阵穿衣服的声音,过了很久,才听到一个人懒洋洋的道:“是谁?你找错门了吧?”


楚留香道:“是我,张老三,李兄难道连老朋友的声音都听不出了么?”


又过了半晌,那扇门才“呀”的开了一线,一个面色苍白,头发凌乱的少年人探出半个身子来,上上下下瞧了楚留香一眼,皱眉道:“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那少年面色变了变,身子立刻缩了回去,但他还没有将门关上,楚留香的腿已插了进去,轻轻一推,门就被推开了。


那少年被推得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怒道:“你这人有毛病么,想干什么?”


楚留香微笑道:“我想干什么,你难道还不明白?”


屋里还有个套间,门没有关好,楚留香一眼扫过,已发现床上躺着个人,用棉被蒙着头,却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的瞧,床下摆着双红绣鞋,旁边的椅子上还堆着几件粉红缎子的衣裙。


那少年面上更连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抢着想去将这扇门拉上,但是楚留香身子一闪,已挡住了他的去路,笑道:“我既已找着了你们,再瞒我又有何用?”


那少年颤声道:“你……你可是曹家派来的?”


楚留香皱了皱眉,道:“曹家?”


那少年突然“噗”地跪了下去,哭丧着脸道:“小人该死,只求大爷你放我们一条生路……”


床上那女子忽然跳了起来,长得果然很年轻,很妖娆,却很泼辣,身上只穿着件很薄的亵衣,几乎完全是透明的,连大腿都露了出来,但她却完全不管,冲到楚留香面前,两手叉着腰,大声道:“你既然是曹家派来的,那就更好了,你不妨回去告诉曹老头,就说我已跟定了小谢,再也不会回去受他那种活罪,我虽然带了他一匣首饰出来,但那也是他给我的,再说我一个黄花闺女跟了他好几年,拿他几文臭钱又有什么不应该,你说……你说……有什么不应该?”


她说话就像爆蚕豆似的,别人简直插不上嘴。


楚留香怔住了,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他现在已知道自己找错了人,这少年并不是叶盛兰,而是“小谢”,这少女更不是他想像中的那人。


看来她只不过是“曹家”的逃妾,看上了“小谢”,就卷带了细软,和小谢双双私奔到这里来。


他们知道曹老头不肯就此罢休,自然躲着不敢见人。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喃喃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但你们若真的想好好过日子,就该想法找些正当事做,怎么能整天关起门来睡觉。”


“小谢”的脸红了,顿首道:“是,是,是,小人一定听大爷的吩咐,从此好好做人。”


楚留香已走出了门,却还不肯放心,忽又回头来问道:“你们既是京城来的,可知道一个叫叶盛兰的么?”


小谢道:“叶盛兰?大爷说的可是大栅栏,“富贵班”里那唱花旦的小叶?”


楚留香的心已跳了起来,却还是不动声色,道:“不错,我说的就是他!”


小谢道:“我前两天还看到过他。”


楚留香赶紧问道:“在哪里?”


小谢道:“他好像就住在前面那条“青衣巷”,是第几家门小人却没看清,因为他好像有点鬼鬼祟祟的,连人都不敢见。”


他只顾说别人,却忘了自己,等他说完话,再抬起头来,面前的人忽然不见了。


楚留香又是兴奋,又是好笑。


他猜的果然不错,叶盛兰果然就躲在这松江城里,但他却未想到叶盛兰是个唱戏的。


青衣巷是条很长的巷子,最少有一百多户人家,叶盛兰究竟住在哪一家里?小秃子拍着胸脯,说是用不着两个时辰,他就能打听出来。


这时天已快黑了。


楚留香找了家馆子,结结实实的大吃了一顿,就去找石绣云,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正事,而非为了私情。


他自己是否真心说的这句话呢?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石绣云的家,是一栋很小的屋子,显然最近才粉刷一新,连那两扇木板门也是新油漆的。


石绣云正在院子里赶鸡回笼。


她穿件粗布衣服,头发也没有梳好,赤着足穿着双木屐,正是“屐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虽然蓬头粗服,看来却别有一种风情。


楚留香在竹篱外,悄悄的欣赏了半天,才轻轻唤道:“石姑娘,石绣云。”


石绣云一惊,抬头,瞧见了他,脸忽然飞红了起来,话也不说,扭头就走,飞也似的跑了回去。


楚留香只有等。


等了半天,石绣云才出来,头已梳好了,衣服也换过了,又穿起了那双水红色的新绣鞋。


楚留香笑了,轻声道:“你这双鞋子好漂亮。”


石绣云脸忽然又飞红了起来,咬着嘴唇,跺着脚道:“你要来,为什么也不先说一声。”


楚留香道:“我本来想明天来的,可是今天晚上我又非来不可。”


石绣云垂着头,弄着衣角,道:“为什么?”


楚留香道:“你二婶呢?”


石绣云偷偷看了他一眼,道:“她起得早,现在已睡了。”


楚留香道:“你能出来吗?”


石绣云道:“这么晚了,叫我出去干什么?”


她呼吸似已有些急促,但声音已有些发抖,楚留香只觉心里一阵荡漾,忍不住自竹篱间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好烫。


石绣云着急道:“快放手,被我二婶看到,小心她打断你的腿。”


楚留香笑嘻嘻道:“我不怕,她反正已经睡了。”


石绣云道:“你……你……你……你不是好人,我偏不出去,看你怎么样?”


楚留香道:“你不出来,我就不走。”


石绣云眼睛瞟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真是我命里的魔星,我……”


突听屋子里有人唤道:“绣云,你在跟谁说话?”


石绣云紧张道:“没有人,只不过是条野狗。”


她又瞟了楚留香一眼,自己也忍不住噗哧一笑,在他手上重重拧了一把,恨恨道:“我一看到你,就知道要倒楣了。”


她一扭腰跑了出来,楚留香望着她飞扬的发丝,心里只觉甜丝丝的,就仿佛又回到遥远的少年时,他和邻家的小女孩偷偷约会晚上去湖边捉鱼,鱼儿虽始终没有捉到,却捉回了无数的甜笑。


石绣云已走出了门,不肯过来。


楚留香忍不住过去抱住了她,轻轻咬了她一口。


石绣云娇嗔道:“你……你干什么?”


楚留香笑道:“你刚刚不是说我是条野狗么,野狗本就会咬人的。”


石绣云咬着嘴唇道:“你不但是条野狗,简直是条小疯狗。”


楚留香忽然“汪”的一声,张开了大嘴。


石绣云娇笑转身逃了出去,楚留香就在后面追。


天上星光闪烁,天地间充满了温柔,田里金黄的稻子在晚风中起伏着,仿佛海浪。


谁说生命是杯苦酒?


石绣云似已笑得没有力气了,跑着跑着,忽然倒在粮仓旁的草堆上,不停的喘息着,轻轻唤道:“救命呀!有疯狗要来咬人了。”


楚留香“汪”的一声,扑了过去,抱住了她,笑道:“你叫吧!没有人会来救你的,我要先咬掉你的鼻子,再咬掉你的耳朵,再咬破你的嘴……”


石绣云嘤咛一声,想去推他,怎奈全身都已发软,哪有半分力气,只有将头埋入他怀里,求饶道:“饶了我吧!下次我再也不敢……”


她这句话没有说完,因为她的嘴唇已被咬住。


在这一刹那间,她全身都崩溃了,只觉一个人在往下沉落,坚实的大地似已变成了温柔的湖水。


她的人正在往湖心沉落……


星光仿佛正在向他们眨着眼,晚风似在轻笑,连田里的稻子都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再看了。


生命原来是如此美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留香忽然站了起来,柔声道:“时候已不早了,我们走吧!”


石绣云软软的躺在草堆上,星眸如丝,道:“还要到哪里去?”


楚留香道:“我要带你去看样东西,你看到之后,一定会很惊奇的。”


◆《鬼恋侠情》第八回 成人之美◆


石绣云伏在楚留香背上,就好像腾云驾雾一样。一重重屋脊,一棵棵树木,迎面向她飞来,又自她脚底飞过去。


她第一次领略到这种新奇的刺激,她觉得只要和楚留香在一起,随时随地都可能有新奇的事发生。


这时他们已到了个很大的庭园中,他们悄悄穿过许多小竹林,来到个小院,院中竹叶萧萧,屋里一灯如豆。


屋子里没有人,只有口棺材,烛台上的烛泪已干,仅剩下一灯荧荧,素幔黄棺,更显得说不出的凄凉萧索。


神案上有个灵牌,上面写的名字是:“施茵”。


石绣云颤声道:“这里难道是施家庄?”


楚留香道:“嗯。”


石绣云道:“你……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楚留香没有说话,却推开门,拉着她走了进去。


石绣云只觉全身都在发冷,道:“你这人真奇怪,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楚留香笑了笑,他笑得很神秘,道:“带你来看看这位施姑娘。”


石绣云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嗄声道:“我不要看,我……我们快走吧!”


楚留香非但不放她走,反而将她拉到棺材旁。


石绣云几乎忍不住要骇极大叫起来,但却已怕得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她再也想不出楚留香为何要这样对她。


楚留香竟已将棺材掀开。


他全神贯注在棺材里,竟未发觉窗外正有个人屏住了呼吸,在偷偷的盯住他,目中充满了恨意。


楚留香忽然将手伸入了棺材,去摸死人的脸。


石绣云牙齿格格的打战,人已几乎倒了下去。


她这才发现楚留香真的疯了,疯得可怕。


楚留香似乎在死人脸上揭下了一层皮,忽然回头道:“你来看看,认不认得她?”


石绣云拼命的摇头,道:“不……不……”


楚留香柔声道:“你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到这里来了。”


石绣云只有去看一眼。


这一眼看过,她也好像忽然疯了似的,张开嘴大叫起来。


棺材里的死人竟是她姐姐!


楚留香不等她叫声发出,已掩住了她的嘴。轻轻扶着她的背,等她的惊慌平静下来,再柔声道:“轻声说话,莫要惊动别人,知道吗?”


石绣云点了点头,等楚留香的手放开,她目中已不禁流下泪来,颤声泣道:“我姐姐的尸身怎会到这里来了?”


楚留香眼睛里发着光,缓缓道:“只因为要有一个人的尸体来顶替施茵,你姐姐又恰巧病在垂危,所以他就选上了你姐姐。”


石绣云道:“这……这人难道是和我二叔串通好了的?”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财帛动人心,这也怪不了你二叔。”


石绣云张大了嘴,连气都几乎憋住了。她再也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种不可思议的事。


过了半晌,她忍不住问道:“棺材里既然是我姐姐,那么施茵到哪里去了?”


楚留香一字字道:“若是我猜的不错,你很快就可看到她了!”


等楚留香他们走出去,躲在窗外的人立刻也转身飞奔,星光照着她头上的白发,这人赫然竟是梁妈。


难道她早已知道棺材的尸体并非她的茵儿?那么她又为何还要故作悲伤?这和善的老妇人难道也有什么诡秘的图谋不成?


楚留香忙拉着石绣云向外跑,只望能快些离开这地方。


但就在这时,突然一个人道:“大叔,你骗我,大人怎么能骗小孩子。”


这句话没说完,已有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只见这人红红的脸,头上都已白发苍苍,身上穿着件大红绣花的童衣,这不是那位薛宝宝是谁?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推开石绣云,悄悄道:“转角那边有道门,你快走,回家去等我。”


石绣云早已吓呆了,连跑都跑不动。


薛宝宝根本没有留意到她,只是瞪着楚留香道:“你骗我,天上的星不是两万八千四百三十七个。”


楚留香见到石绣云已走远,才笑了笑,道:“不是么?只怕我数错了。”


薛宝宝道:“大人不可以骗小孩子,你却骗了我,我、我……”


他的嘴一撇,忽然坐到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着倒出了楚留香意料之外,只有赔笑道:“我今天晚上替你数清楚,明天再告诉你好不好?”


薛宝宝道:“不行,你今天晚上就要陪我数,除非你肯让我摸摸你鼻子,否则我绝不放你走。”


楚留香怔了怔,道:“你为什么要摸我的鼻子?”


薛宝宝道:“因为你的鼻子很好玩。”


楚留香失笑道:“我的鼻子很好玩?有什么好玩的?”


薛宝宝道:“你的鼻子若不好玩,你为什么老是去摸它?”


他跳着脚,撒赖道:“我也要摸你的鼻子,我也要摸……快给我摸……你要是不给我摸,我就要你赔星星。”


被人摸鼻子虽然不大愉快,但总比数星星好多了。


楚留香实在不愿和这白痴再纠缠下去,苦笑道:“我让你摸鼻子,你就不再缠着我?”


薛宝宝立刻破涕为笑,道:“我只要摸一下,就让你走。”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好,你摸吧!”


薛宝宝雀跃三丈,缓缓伸出手,去摸楚留香的鼻子。


他脸上一直笑嘻嘻的,动作本来很快,但突然间,他的手如闪电般向楚留香鼻洼旁的“迎香穴”一捏——


楚留香只觉身子一麻,人已被他举了起来。


只听他格格笑道:“你弄坏了我的星星,我要砸扁你的头!”


他竟将楚留香的身子抡了起来,往假山上摔了过去。楚留香眼看就要被砸得稀烂。


石绣云奔到角门时,已喘不过气来了。门虽然没有上锁,却是用铁栓拴着的。


石绣云喘息着去拉铁栓,怎奈铁栓已被锈住,她越着急,越拉不开,越拉不开,就越着急。


她简直快急疯了,又不知楚留香会不会赶来。


就在这时,突听一人格格笑道:“你既已来了,就在这里玩几天吧!何必急着走呢?”


石绣云吓得魂都没有了,连头都不敢回,拔脚就跑。可是她才跑了两步,就有只又瘦又干,鬼爪般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扼住了她雪白的脖子。她连惊呼都没发出,就晕了过去。


楚留香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死在个“白痴”手上。薛宝宝一松手,他身子就向假山飞了过去,这时他虽已能动弹,但若想改变身形,却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的了。


他只有用手捂着头,希望能勉强挡一挡,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一撞就算不死,至少也去了半条命。


那“疯子”仍然不会放过他的。只听“轰”的一声,宛如天崩地裂,石头一片片飞了起来,他的头皮没有被撞破,假山反而被撞开了一个大洞。他的头难道比石头还硬?


薛宝宝本来在拍手大笑着,忽然也怔住了,大叫道:“不得了,不得了,这人的脑袋是铁做的。”


他一面大叫,一面已转身飞奔了出去。楚留香只觉全身发疼,脑袋发晕,也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他仿佛听到假山有人惊呼,但眼睛发花,也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只听一人惊呼道:“这不是楚留香么……”


声音又尖又响,一听就知道是花金弓。楚留香挣扎着,揉了揉眼睛,才看清自己竟已跌在一张床上,床旁边有个人用手掩住胸膛,正是花金弓。另外还有个男人已缩成一团,簌簌的发抖。


这假山原来是空的,外面看来虽然很坚实,其实却薄得很,而且并不是石头,只是用水泥砌成了假山的模样,上面再铺些青草。这原来是花金弓和男人幽会的地方。


楚留香忍不住笑了,他觉得自己运气实在不错。只见那男人已一溜烟逃了出去。


楚留香也站了起来,抱拳笑道:“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我若再往石头上撞时,一定先敲敲门。”


花金弓却一把拉住了他,似笑非笑的瞟着他,道:“你现在就想走,你难道不是来找我的?”


楚留香实在不敢去瞧她那副尊容,更不敢去瞧她的身子,他实在受不了,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瞧才好,只有苦笑道:“我虽然是来找你的……”


话还未说完,花金弓早已扑了过来,吃吃笑道:“小兄弟,我早就知道你迟早总忍不住会来找我的,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看在你这双要人命的眼睛份上,姐姐我就答应了你这一次吧!”


她身上汗麻麻的,又黏又湿,虽然到处都擦满了香油和花粉,却还是掩不住那一股狐狸臭。


楚留香生平第一次觉得鼻子不灵也有好处,赶紧伸手去推,一不小心,却推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


花金弓格格笑道:“你这双手可真不老实……”


楚留香连动都不敢动了,苦着脸道:“我本来虽是来找你,可是我现在不想走也不行了。”


花金弓道:“为什么?”


楚留香道:“你难道没有看到我是被薛宝宝抛进来的?现在他已经知道我在这里,这地方又有了个大洞,若是被别人瞧见,被施举人瞧见……”


花金弓道:“我才不怕。”


楚留香道:“可是薛宝宝若又回来捣蛋呢?那岂非大煞风景,你总该知道,他那种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花金弓手这才松了,恨恨道:“这疯子,白痴……我饶他才怪。”


楚留香这才松了口气,却又问道:“他真是白痴?白痴真会有那么好的功夫?”


花金弓道:“他从小就受哥哥的气,他哥哥总是骂他没出息,别人都说他是练武练疯了的,我看他简直是被气疯了的。”


楚留香沉默了很久,才叹息道:“哥哥若是有名,做弟弟的人总是吃亏些的。”


花金弓忽又拉住了他的手,楚留香吓得几乎连冷汗都冒出来了,幸好花金弓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用眼睛瞟着他,道:“你还来不来?”


楚留香轻咳了两声,道:“当然要来。”


花金弓道:“什么时候?”


楚留香道:“明……明后天,我一定……一定……”


他忽然跳了起来,道:“又有人来了,我得赶紧走……”


话未说完,他已钻了出去,逃得真快。幸好他走得快,否则麻烦又大了。


他一走,就瞧见几十个人飞跑了过来,有的拿灯笼,有的提刀,走在前面的是个又高又大的胖老头,身上只穿着套短裤褂,手里也提着柄单刀,气得一张脸都红了,怒冲冲的挥着刀道:“谁打死那采花贼,黄金百两,千万莫让他逃走!”


楚留香虽被他当做采花贼,似也并不怪他。


因为这人的确很可怜,不但娶错了媳妇,也娶错了老婆,家里有了这样两个女子,居然还未被气死已很不容易了。但他却怎会知道这里有个“采花贼”呢?难道是那“白痴”去告诉他的?楚留香越来越觉得那“白痴”危险,也越来越觉得他有意思了……


楚留香虽已来过松江府很多次,但路还是不熟,白绕了个圈子,才总算找到那条“青衣巷。”


只见小秃子正蹲在一根系马石旁啃烧饼,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滴溜乱转,楚留香一眼就瞧见了他。


但他却等到楚留香已来到他身旁,才瞧见楚留香,他吓了一跳,连手里的半个烧饼都吓飞了。


楚留香一伸手就将小秃子吓飞掉的烧饼接住,含笑还给了他,道:“今天你一定连饭都没空吃,后天我一定好好请你大吃一顿,你想吃什么?”


小秃子望着他,满脸都是倾慕之色,道:“我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学会大叔你一身本事,就心满意足了。”


楚留香拍了拍他肩头,笑道:“本事要学,饭也要吃,无论本事多大的人,也都要吃饭。”


他目光一转,又问道:“你找着了没有?”


小秃子拍了拍胸脯,道:“当然找着了,就是那个前面挂着盏小灯笼的门。”


他将烧饼吞下去后,话才说得清楚了些,接着又道:“这条巷子里只他们一家是刚搬来的,而且只有小夫妻两个,连丫头都没有,太太好像是本地人,男的说话却是北方口音。”


楚留香道:“他们在不在家?”


小秃子道:“听说这夫妻两人也是整天都关在家里的,连菜都不出去买,更不和别人打交道,可是刚才却有个人在找他们。”


楚留香道:“哦?是什么样的人?”


小秃子道:“是个老太婆,连头发都白了,但精神很好,只不过看来很慌张,一路不停的向后面望,像是生怕后面有鬼似的。”


楚留香眼睛亮了,道:“老太婆……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小秃子道:“她来的时候我正开始吃烧饼,到现在八个烧饼还没有吃完。”


他抹了抹嘴,自言自语地道:“我吃起烧饼来就好像吃蚕豆一样,快得很。”


楚留香道:“她还在里面?”


小秃子道:“还没有出来。”


他这句话刚说完,楚留香已飞身掠入了那间屋子。


小秃子吐了吐舌头,喃喃道:“我若非早就看清他是个人,只怕真要以为他是只鸟……”


这是间很普通的屋子,小小的院子里种着两株桂树,秋已深了,桂花开得正盛,散发着一阵阵清香。


屋子里还亮着灯光,门窗却是关着的。


窗上有个女人的影子,梳着很老派的发髻,正坐在桌旁,低着头,像是在写字,又像是在绣花。


到了这时,楚留香也顾不得是否无礼了,用力推开了门,屋里的人原来正在吃稀饭,一惊之下,碗也跌碎了。这人青衣布裙,白发苍苍,竟是梁妈。


楚留香笑了,道:“果然是你。”


梁妈拍着心口,喘着气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强盗哩,想不到原来是公子,公子你今天怎么会有空到这里来?”


楚留香道:“我正要问你,你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他眼睛一扫,就瞧见桌上是三副碗筷。


梁妈赔笑道:“我本来是没空的,可是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们,就忍不住想来看看。”


楚留香目光灼灼,盯着她道:“他们是……”


梁妈道:“我女儿,还有我女婿……”


楚留香冷笑道:“真的,我也想见见他们。”


梁妈居然没有拒绝,立刻就喊道:“大牛,小珠,快出来,有客人来了。”


屋子里果然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走出来,两人都是满脸的不高兴,嘴里还喃喃的叽咕着:“三更半夜的,连觉都不让人睡吗?”


楚留香怔住了。这两人虽然年纪都很轻,但女的又高又胖,就像是条牛,男的也是憨头憨脑,哪里像是个唱花旦的,倒像是个唱黑头的。


梁妈笑道:“这位公子想见见你们,只怕是知道你们家穷,想来救济你们的,还不赶快过来磕头。”


那两口子果然“噗咚”跪了下去,居然还伸出了手来。


楚留香哭笑不得,只有往怀里掏银子,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话,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好容易找了个机会,他才算脱了身,三脚两步就冲出了门。梁妈将门缓缓掩上,一回到屋里就格格的笑了起来,道:“这下子楚留香总算栽了个大跟斗。”


那女的一面数银子,一面笑道:“一两一钱的银锭子,一共有十二个,想不到这位强盗元帅也有偷鸡不着,倒蚀把米的时候。”


梁妈却已爬上桌子,敲了敲屋顶,道:“少爷小姐下来吧,人已走了。”


过了半晌,屋顶上的木板就忽然被掀起,两个人一先一后跳了下来,女的很漂亮,也很秀气,一看就知道是位养尊处优的小姐,男的却更漂亮,更秀气,简直比女人还要像女人。


他笑的也很温柔,一跳下来就笑道:“今天可真多谢梁妈了,咱们真不知该怎么样谢你老人家。”


他一口京片子又甜又脆,就好像黄莺儿唱歌一样。


梁妈笑得连眼睛都瞧不见了,道:“只要少爷以后好好对我们家小姐,我老婆子就比什么都受用了。”


这少年温柔的瞧了身旁的少妇一眼,柔声道:“你老人家就算叫我对她坏些,我也是没法子做到。”


少妇红着脸,笑嗔道:“你看他这张嘴有多甜。”


那憨头憨脑的傻小子忽也笑道:“少爷的嘴若不甜,只怕小姐也就不会非嫁他不可了。”


梁妈瞪了他一眼,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


少年干咳了两声,道:“这一次难关虽然渡过,但这里却已非久留之地。”


少妇道:“不错,那位“盗帅”楚留香果然非同小可,难怪江湖中人都说什么事也休想瞒得过他。”


忽听一人笑道:“多谢姑娘的夸奖,在下却有些不敢当……”


屋子里的人脸色全都变了。


梁妈哼声道:“什……什么人?”


其实她根本用不着问,她已知道来的人是谁,只见门又被推开,一个人笑嘻嘻站在门口,却不是楚留香是谁?那少年一跺脚,身子已凌空翻起,连环踢向楚留香胸膛,用的居然是正宗北派谭腿的功夫。


楚留香道:“南拳北腿,北派武人,腿上的功夫多不弱,但能将谭腿凌空连环踢出的却也不多。”


只因腿上功夫讲究的是下盘稳固,沉稳有余,轻灵不足,是以腿法中最难练的就是这种鸳鸯脚。


瞧这少年的功夫,显然已是北派武林中的健者。只可惜他遇见的是楚留香。


他两条腿方才踢出,就觉得膝上“犊鼻”穴一麻,身子已直落下去,竟未看清楚留香是如何出手的。


那少妇一个箭步,扑上去接住了他,颤声道:“他……他伤了你么?”


少年咬着牙,摇了摇头,厉声道:“他既来了,就绝不能放他走。”


楚留香笑了笑,道:“在下找两位已找了很久,两位就是要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那少妇道:“我们根本不认得你,你找我们干什么?”


楚留香笑道:“两位虽不认得我,我却早已久仰两位的大名,尤其是这位叶相公,京城的王孙公子谁不知道叶盛兰相公文武全才,色艺双绝。”


他在“文武全才”下面,居然用上“色艺双绝”四字,而且还是用在个男人身上,当真是谑而又虐。


少年的脸立刻红了。


那少妇却冷笑道:“不错,他是个唱花旦的,但唱花旦的也是人,何况,唱花旦至少总比做强盗好些。”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一个人若是情有独钟,的确谁也不能干涉,只不过,姑娘你好好的人不做,为何要做鬼呢?”


那少妇面色变了变,道:“你说什么?我不懂!”


楚留香淡淡道:“事已至此,施姑娘只怕不懂也不得不懂了。”


那少妇身子一震,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变色道:“施姑娘?谁是施姑娘?我不认识她。”


楚留香道:“施姑娘就是施举人的女儿,姓施名茵,她爱上一位姓叶名盛兰的少年人,只可惜施举人夫妇却不懂女儿的心事,定要将她许配给薛家庄的二公子,这位施姑娘情根已深种,只有诈死逃婚,但人死了也得要有个尸体,所以她就用一位石凤云石姑娘的尸体来代替她。”


他微微一笑,悠然接着道:“施姑娘,我说的已经够明白了么?”


梁妈一直狠狠的瞪着他,此时忽然大声道:“不错,你说的完全不错,她就是我的茵姑娘,你想怎么样?”


施茵紧紧握住叶盛兰的手,厉声道:“你若想要我回去,除非先杀了我。”


叶盛兰道:“你最好先杀了我。”


楚留香叹道:“我早已说过,一个人的情感谁也不能勉强……”


施茵道:“那么你为何要来管我们的闲事?”


梁妈道:“她不到两岁时就跟着我,比我的亲生女儿还要亲,我绝不能让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痛苦终生,无论谁要令她痛苦,我都绝不饶他!”


她盯着楚留香,厉声道:“所以我劝你最好莫要再管这件事,否则……”


楚留香打断了她的话,微笑着道:“我并没有要她回去,更没有要拆散他们的意思,我要找到她,只不过为了要证明她没有死。”


梁妈道:“你……你没有别的意思?”


楚留香笑道:“除此之外,我只想讨他们一杯喜酒吃。”


梁妈怔了半晌,似乎有些愧疚,几次想说话,都没有说出口,也不知她究竟想说什么。


这时叶盛兰和施茵已双双拜倒,等他们抬起头来时,楚留香已不见了,只听他的声音远远传来,道:“明夜三更,但望在此相候……”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已到了小巷尽头。


梁妈这才叹出了一口气,喃喃道:“早知楚香帅是如此通情达理的人,我就不必将那位石姑娘留下来作威胁他的人质了。”


叶盛兰眼珠子一转,笑道:“既已错了,为何不将错就错?”


梁妈道:“怎么样将错就错?”


叶盛兰笑道:“你老人家不如索性将那位石姑娘请到这里来,等着楚香帅……他既然成全了我们,我们为何不也成全他?”


施茵却叹了口气,道:“他成全了我们,但望他也能成全别人才好。”


◆《鬼恋侠情》第九回 惺惺相惜◆


楚留香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


施茵既然没有死,那么左明珠又怎能借她的魂而复活呢?


左明珠的死本是千真万确,一点也不假的。


张简斋一代名医,至少总该能分得出一个人的生死,他既已断定左明珠死了,她就万无复活之理。


这问题的确很难解释,但楚留香却居然一点也不着急,看来竟像是早已胸有成竹似的。


小秃子要请他喝豆腐脑,吃烧饼油条,他就去了。


“请客”本是件很愉快的事,能请人的客,总比要人请愉快得多,最妙的是,越穷的人反而越喜欢请客。


小秃子开心极了,简直恨不得将这小店的烧饼油条和豆腐脑全搬出来,不停的劝楚留香多吃一些。


这时天还没有亮,东方刚现出淡淡的鱼肚白。


楚留香喝到第二碗豆腐脑的时候,小火神和小麻子也找来了,两人的脸色都很焦急,像是很紧张。


小麻子还在不住东张西望,就像生怕有人跟踪似的。


小火神一坐下来,就压低声音道:“昨天晚上又出了两件大事。”


楚留香道:“哦!什么事?”


小火神道:“两件事都是在薛家庄里发生的……”


小麻子抢着道:“薛衣人藏的几口宝剑,竟会不见了。”


小火神道:“薛家庄里连烧饭的厨子都会几手剑法,护院的家丁更可说无一不是高手,这人竟能出入自如,而且还偷走了薛衣人的藏剑,不说别的,只说这份轻功,这份胆量,就已经非同小可。”


他嘴里说着话,眼睛骨碌碌在楚留香脸上打转。


楚留香笑了笑,道:“不错,有这种轻功的人实在不多,但这件事我早已知道了……”


小火神怔了怔,连呼吸都停住了。


小麻子吃吃道:“香……香帅你怎么会知道的?”


楚留香悠然道:“第一个知道宝剑失窃的人,自然是那偷剑的人了……”


他故意停住语声,只见小火神和小麻子两人脸色却已发了白,而且正偷偷使眼色,显然已认定了楚留香就是偷剑的人。


楚留香这才微笑着接道:“但我知道这件事,却是薛衣人自己告诉我的。”


小麻子松了口气,道:“这就难怪香帅比我们知道得还早了。”


楚留香道:“第二件事呢?”


小火神声音压得更低,道:“薛家庄昨天晚上居然来了刺客。”


楚留香也觉得有些意外,皱眉道:“刺客?要谋刺谁?”


小火神道:“薛衣人。”


楚留香缓缓抬起手,不知不觉又摸在鼻子上了。


小火神道:“薛衣人号称天下第一剑客,居然有人敢去刺杀他,这人的胆子,实在比老虎还大。”


他一面说话,一面不住用眼睛偷偷去瞟楚留香。


楚留香忍不住笑道:“你既然以为这人就是我,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小火神脸红了,吃吃笑道:“听薛家庄的人说,他们四五十个人,非但没有捉住这刺客,而且连他的身材面貌都没看清楚,只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所以我想……我想……”


楚留香微笑道:“你想什么?”


小火神讪讪的笑道:“除了楚香帅之外,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有这么高的轻功,这么大的胆子。”


楚留香叹了口气,苦笑道:“莫说你想不出,连我都想不出来。”


小麻子道:“现在薛衣人已认定了这两件事都是香帅做的,所以从三更起,已派出好几批人分头来找香帅,又在‘掷杯山庄,那边埋下了暗桩。”


小火神道:“城里城外总共只有这么大一点地方,香帅若不赶紧想个法子,只怕迟早会被他们发现的。”


小秃子忽然一拍桌子,大声道:“想法子?想什么法子?你难道要香帅躲起来,要香帅逃走吗?”


小火神脸一沉,叱道:“你少说话……香帅,薛衣人虽没有真的收过徒弟,但门下家丁却得过他的传授,剑法都不弱,薛家庄上上下下,加起来一共有七八十把剑,就连眼前盛极一时的黄山派都不敢和他们硬拼,香帅你又何苦跟他们斗这闲气。”


楚留香微笑道:“多谢你的好意,只可惜事已至此,我就算想跑,也跑不了的。”


突听一人冷笑道:“你总算还聪明,到了这时,你还能跑得了,那才是怪事。”


卖豆腐脑的地方是个在街角搭起的竹棚子,这句话说完,只听“哗”的一声,竹棚的顶突然被掀起。


十余个劲装急服的黑衣人同时跃了下来,每个人掌中都提着柄青钢剑,身手果然全都不弱。


小火神的脸色立刻变了,反手抄起张长板凳抛了出去,板凳虽不重,这一抛之力却不小。


谁知为首那黑衣人轻轻用剑尖一挑,就将这张板凳拨了回来,来势竟比去势更强,几乎就摔在小火神身上。


桌子上装豆腐脑的碗全都被摔得粉碎。


那黑衣人怒喝道:“小火神,我们拿你当朋友,向你打听楚留香的消息,你不说也就罢了,谁知你竟吃里扒外,反到姓楚的这里出卖我们。”


怒喝声中,已有两三柄剑向小火神刺出。


楚留香突然起身而来,这几人吃了一惊,不由自主退了两步,谁知楚留香只是拍了拍小秃子的肩膀,微笑道:“豆腐脑真好,我走之前一定还要来吃一次。”


小秃子虽已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是笑道:“好,下次还是我请。”


楚留香笑道:“下次该轮到我了。”


小秃子道:“不,不,不,我只请得起豆腐脑,你要请,就请我喝酒。”


他们一搭一档,竟似全未将这些黑衣剑手瞧在眼里。


为首那黑衣人怒喝一声,闪电般一剑刺出。


其余的人也立刻挥剑抢攻,这些人不但剑法快,出手的部位配合得也很巧妙,就以这出手一剑,别人已难招架。


只听“呛啷啷”一阵响,剑与剑相击,剑光包围中的楚留香不知用了个什么身法,竟忽然不见了。


黑衣人一惊,退后,回剑护身。


只听竹棚上传下一阵笑声,原来楚留香不知何时已掠上竹棚,正含笑瞧着他们,悠然道:“你们还不是我的对手,还是带我去见薛大庄主吧。”


黑衣人纷纷呼喝着,又想扑上去,却被为首的人喝阻,这人一双眼睛倒 也很有威仪,瞪着楚留香道:“你敢去见我家庄主?”


楚留香笑道:“为何不敢?难道他会吃人么?”


天已亮了。


楚留香悠闲的走在前面,满脸容光焕发,神情也很愉快,看他的样子,谁也想不到他一夜没有睡觉,更想不到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随时都可能在他背后刺个大窟窿。


跟在他身后的人已越来越多了,好几路的人都已汇集在一处,大家都在窃窃私议,不明白这姓楚的胆子为何这么大,居然竟敢跟着他们回去,有些人甚至认为这人一定和他们二庄主一样,脑袋有些毛病。


小火神、小秃子和小麻子三个也在后面远远的跟着,看到楚留香悠闲之态,他们也猜不出他在打什么主意,手心却不禁捏着把冷汗。


薛家庄已无异龙潭虎穴,薛衣人的剑更比龙虎还可咱,楚留香此番一去,还能活着走出来么?


小火神一面走,一面打手式,于是四面八方的叫化子也全都汇集了过来,跟在他身后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前面走着一个很英俊,又潇洒的人,后面跟着一群凶神恶煞般的剑手,再后面还有一群叫化子。


这个行列当真是浩浩荡荡,好看极了,幸好此时天刚亮,路上的行人还不多,两旁的店铺也还没有开门。


他们到了薛家庄时,薛衣人并没有迎出来,却搬了把很舒服的椅子,坐在后园的树阴下闭目养神。


这位天下第一剑客,果然不愧为江湖中的大行家,“以逸待劳”这四个字,谁也没有他知道得清楚。


有关楚留香的故事他已听得多了,江湖传说中,简直已将“楚香帅”说成一个神话般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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